书名:补梦师

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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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童也曾幻想过, 像她这样内向的姑娘,有朝一日谈恋爱,第一次约会要么是和兴趣相投的小哥哥煮茶论道, 亦或者是去影院看个文艺片, 要么是陪着性格截然不同的小伙子唱歌喝酒会朋友,打死靳童也不会想到, 当她和新晋男友确立关系的第一次独处,是在夜深人静时,看着男朋友撅着屁股地翻箱倒柜,寻找着一个噩梦的存根……

    “当当当当!”陈渊从一大叠宣纸里抽出属于蒋宛舒的那一张, 献宝一样的在靳童面前展示着。

    瞧着陈渊的傻样儿,靳童瞬间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笑话。

    说的是男孩儿带女孩儿到卧室里,锁了门,拉了窗帘,孤男寡女, 黑灯瞎火,然而男孩儿却亮出了他新买的手表, 和女孩儿炫耀着他的手表是夜光的。

    此时此刻,陈家密室里的陈渊和靳童, 像极了笑话里的男孩儿和女孩儿……

    完全不知道靳童在想什么的陈渊还乐得像个智障, “哟哟哟!终于要看你最想看的梦境喽!是不是特别开心?”

    靳童吞了口唾沫,没好意思驳了陈渊的面子, 然而也确实说不出“开心”两个字, 只好贴心地弯了弯唇角……

    “啧……”陈渊一边用擦着火柴, 一边道:“瞧你开心得整个人都傻了。”

    “……”

    火柴引燃了宣纸,火盆里冒出缕缕青烟,不消多时,入梦门里聚集起如云般的烟雾。

    算了,尽管是略显荒唐,但这却是他认为最好的,以及旁人又无法给她的约会方式,靳童舒了一口气,挽着陈渊的胳膊,紧紧挨挨地并排跨进了入梦门。

    梦境转瞬形成,和蒋宛舒第二个梦里如出一辙的晦涩光线,不知道是房间还是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硕大的油画,然而奇怪的是,这幅画和第二个梦境里的小蒋宛舒一样色彩分明,不受晦涩光线的影响。

    靳童瞧了瞧四周,除了这幅大约三米长,四米宽的油画和一部分墙壁以外,梦境里再无其他,晦涩的光线像是无边无际,让梦境的空间看不到尽头,又像是空间就这么大,油画所在的周围就是尽头。

    靳童:“这是哪儿啊?”

    “应该是第二个梦里的某个房间吧。”陈渊指着面前的油画道:“这个梦很短,并且上次我也剧透过了,梦境里就只有这一副画,你好好看看。”

    虽说这幅硕大的油画不受周遭晦涩的光线所影响,但其实油画本身也好不到哪儿去,油画里昏暗的基调比起梦境的光线有过之而无不及。

    油画里,看上去像是夜晚时的街头上站着一群人,画面的中心站着两个身着一黑一白不同服装的两个男人,头戴黑色礼帽,身穿白色翻领黑军装还披了一条红绶带的男人微微张着嘴,若有所思的表情以及摊开的手似乎是在谋划着什么,站在他身边头戴米白色礼帽,一身黄白军装的男人正沉着冷静地看着他,像是下属等待着上司发号施令一般。

    在二人身后围了一群形形色色的男人,有的手持长枪,有的挥舞着破旧的黄蓝相间的旗帜,还有的在交头接耳互相讨论……

    画作里的每个人的神态举止都散发着一种紧张又跃跃欲试的气氛,就像是画家作画时刚好捕捉到了战士出征的场面一般,不禁让人联想这群军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咦……”靳童蹙起眉,指着油画中黑军服男人后方,也正是整幅画色彩最为明亮的地方,“这里为什么会有个小女孩儿?”

    陈渊古怪地瞧着靳童,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装的,这才傻眼道:“你没见过这幅画?”

    靳童眨巴着眼,“这幅画很有名吗?”

    “何止是有名啊!这可是西方绘画史中的名作中的名作,世界三大名画之一,你不知道?”

    “是吗?”靳童抿了抿唇,“我不太懂画,蒋宛舒第一个梦里模仿梵高的《黄房子》,那还是小学美术老师在介绍课本里的《向日葵》的时候特意提起的。”

    瞧着靳童虚心又老实的模样,陈渊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啊,还真是个只会念书的乖宝宝,“那……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你总该看过吧?”

    “嗯。”

    “《蒙娜丽莎》,委拉斯凯兹的《宫娥》,还有你面前的这一幅……”陈渊伸手敲了敲油画,任由被他摸到的地方散做烟雾又渐渐聚拢,“伦勃朗的《夜巡》,并称世界三大名画。”

    靳童喃喃道:“夜巡……”

    “对,这幅画所画的是荷兰阿姆斯特丹城的射击手连队出征的场景。”陈渊解释道:“其实原画所描绘的是白天,但是它成画于三百多年前,这幅画在保存过程中又遭了很多罪,所以最后成了这副黑不溜秋的模样。”

    何止是遭罪?《夜巡》能保存至今简直就是“命大”,先是因为长期被烟熏,画布色调才从“日巡”变成了“夜巡”,后来为了躲避战乱,《夜巡》又被人藏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好不容易拿出来散了霉味,又被人泼了油漆,甚至还被人用小刀割了好几刀,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致命的,时间来到1715年,为了将硕大的《夜巡》从阿姆斯特丹市政厅里搬出来,原画的四边都被做了不同程度的剪裁,其中画家伦勃朗辛辛苦苦画好的,站在画作最边上的两个人被完全剪掉了……

    陈渊瞧着靳童先前所说的小女孩儿,笑道:“你是不是被上一个梦里诡异的小蒋宛舒吓怕了?看到小女孩儿就那么紧张啊?不过这幅画里的这个小女孩儿可不是蒋宛舒梦进去的,她本来就是画中人。”

    “唉?”靳童歪着脑袋,一脸茫然,“你不是说画的是射击手连队出征的场景吗?怎么队伍里会多出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女孩儿?古装片里官家出巡老百姓都得被拦在路边让道,难道西方世界不用这样吗?”

    画中的小女孩儿不但神色慌张,而且漏洞百出,一眼看上去,混杂在射击手连队里的小女孩儿,和其他画作中人相比,她确实又矮又小,然而仔细一看,小孩的身材却搭配着一张成年女性的脸,繁复的浅色华服,腰间却倒挂着一只白色的鸡,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色彩明亮得像是整幅画的聚光点的小女孩儿,画作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的目光在她身上!

    欣赏画作的观众一眼就看到的小女孩儿,然而她就像是后期被合成到油画里,画作里的其他人物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样!

    陈渊耸了耸肩,“问得好!不过……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画家本人才能回答了。”

    《夜巡》是伦勃朗的杰作,与《蒙娜丽莎》和《宫娥》并称为世界三大名画,然而伦勃朗在完成《夜巡》以后,却没有像另外两位画家一样名利双收,反而是让伦勃朗从事业的最顶峰,跌落到人生的最低谷。

    这一切,都是《夜巡》里如同乱入一般的小女孩儿引起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一幅集体肖像画,画作里的男人们都是有现实原型的,并且原型们都平摊了画资,唯独这个被作为整幅画作焦点的小女孩儿不但没有现实原型,更别说分摊画资了。

    她是谁啊?

    一个没付钱的人凭什么能出现在画作中,并且还成了整幅画的聚焦点?

    所以当伦勃朗画好了《夜巡》,交到画作雇主阿姆斯特丹城射击手连队的手中时,射击手们当然不满意了,每位射击手都付了相同的一百荷兰币,但是采用舞台剧形式所表现出的最具戏剧性的画面,并没有按照雇主们的要求,让他们像是拍照留念一样,为他们安排相同的位置和清晰程度,还平白无故地被个乱入的小女孩儿抢了戏……

    因此,雇主们让伦勃朗要么退钱要么改画,但是,事业正值巅峰,画家那高傲的脾性爆棚的伦勃朗自然不干,宣称这是艺术,是打破陈规的艺术,虽然后世证明伦勃朗是对的,可是在那时候,付了钱却连个正形都没有的射击手们却认为伦勃朗是个无赖,为了索回画金,阿姆斯特丹射击手连队将伦勃朗告上法庭,并且对他进行大肆攻击,引起轩然大波,坚持走艺术创新的伦勃朗从此名誉扫地,最终还是败在了现实的面前。

    “所以……”靳童耐心地听完陈渊的介绍,“这个小女孩儿只不过是伦勃朗作画时一时兴起的灵感?”

    “或许是吧。”陈渊勾了勾唇角,轻笑道:“很多评论家还认为她是光明和真理的化身。”

    光明和真理……

    靳童痛苦地皱起眉头,脑海中有什么念头正要破土而出,然而刹那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经不起推敲。

    陈渊一脸关切地靠了过来,一手挑起靳童的下巴,“怎么了?”

    “没事,忽然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不记得了。”靳童摇了摇发闷的脑袋,抬头瞧着陈渊那张近在咫尺的帅脸。

    就当陈渊以为这是一个天赐的接吻良机,正准备顺着气氛任凭感觉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时……从靳童唇瓣里飘出的话,像极了《夜巡》里那个最不该出现又最能影响氛围的神秘女孩儿。

    “蒋宛舒还有第四个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