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补梦师

46.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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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 周六, 钱呈如约到1422室录了掌印, 又特别豪爽地把十万块钱的补梦费先行打入陈渊的账户中。

    陈家密室里,陈渊纠结地瞧着放在长桌上,印着钱呈梦根掌印的宣纸。

    带靳童看?

    还是不带靳童看?

    蒋宛舒的三个梦,陈渊倒是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但却让他知道靳童那似乎只长了一根筋的脑袋有多硬,别看相安无事地过了三天,但是靳童眼下那两团愈发乌青的黑眼圈……陈渊不用过脑子都知道她肯定又躲在被窝里乐此不疲地玩着侦探游戏。

    所以……虽说钱呈是靳童的学长,但是关于他的这个梦, 钱呈只是大概讲了下这不过是一个故地重游的梦, 至于到底梦到了什么, 钱呈则是不愿多谈。这么一来, 陈渊便犯了难,给靳童看蒋宛舒的梦还是在他已经看过一遍的情况下陪她二刷, 这都能让她深陷梦境当中久久无法抽离, 更别说钱呈这个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梦了……

    此时此刻, 补了那么些年梦的陈渊才知道,补梦师这个行当,好奇心太重的人入行确实需要谨慎。

    “你在干嘛?”一脸疲倦的靳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赶紧把掌印烧了呀!”

    陈渊猜得没错,虽然画展当天靳童一再保证以后不会再和他人的梦境较真, 可是在好奇心和求知欲的驱使下, 靳童还是没办法放下蒋宛舒的梦境, 然而即使是见过蒋宛舒本人,手账本上打了问号的疑点线索也没能破解,靳童只好先放一放,根据她认为的蒋宛舒画展当天的提示另辟蹊径——从蒋宛舒的画作里找线索。

    可是让靳童没想到的是,从业不到十年的蒋宛舒可谓是业界良心,画展上那二十余幅画和她迄今为止所创作的成百幅的作品相比,简直就是冰山一角,绘画门外汉的靳童,只能借助专业的解析加以理解,但是很多不太出名的作品连个名字都没有,更别说解析和评论了,所以,三天过去,靳童才看了四十来幅蒋宛舒的画作,梦境一筹莫展不说,还越看越懵逼……

    这不,好不容易等到钱呈录了梦根掌印,靳童便拉着陈渊一刻不停地从汇金塔赶回了陈家密室,就等着用老熟人的梦来调剂心情呐!

    “那个……”陈渊犹豫道:“要不你别看了,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不行。”靳童撅着嘴,大言不惭道:“我不是都保证过不再钻牛角尖吗?你怎么还是信不过我?”

    “……”信得过你才怪……

    “钱呈是我学长,待我也像亲妹妹一样,他那么干脆地花了十万块,我总得帮他看看花得值不值嘛!”

    靳童拉起陈渊的手,讨好地左右摇晃着,“你让我放下心结,好好地活出个人样来,可是现在越发小心翼翼的人,好像已经不是我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想过没有,你越是防这防那的,不就越是证明我和普通人不一样才需要你这么重点保护么?”

    陈渊叹了口气,无奈地松了口,“好吧,就当这次是个实验,以后带不带你入梦,就看你表现了。”

    “好咧!”

    生怕陈渊改了主意,靳童连忙撒了手,在长桌上找来火柴,“嚓”地一下点燃以后引着了宣纸,又把正在燃烧的宣纸小心地放进火盆里。

    瞧着弥漫在入梦门里的滚滚烟雾,陈渊牵起靳童的手,大步跨了进去。

    梦境转瞬形成。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天色蒙蒙亮,云雾缭绕的深山老林里,身穿胸前印着“abibas”浅色运动套装,头戴深蓝色鸭舌帽,身后背着一个半个身子大的登山包的年轻男人把刚刚从树上掐下来的叶子,像验钞一样对着阳光举了起来,细细端详片刻后又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陈渊一脸莫名其妙,“这是……神农尝百草啊?”

    “噗哈哈哈……”靳童喷笑出声,指着梦境里的年轻男人道:“你仔细看看,他是钱呈学长啦!唔……大概是七八年前大学时的模样吧。”

    陈渊仔细瞧了瞧,梦里那傻了吧唧的愣头青眉眼之间确实和茶柜私人会所里的见过的钱呈有几分相像,只不过梦里的他,多了几分稚气,也少了几分锋芒,“还真是钱呈,他这是在干嘛呢?”

    “钱呈学长是农大茶学本科的毕业生,这里……应该是古树茶林。”靳童耐心地解释道:“像他这样理论知识过硬的科班生可厉害了,他们只用看一下茶叶叶片的脉络,再结合茶树种植地域的经纬度,连尝都不用尝,就能准确地说出是什么茶以及它的口感特性。”

    陈渊歪了歪嘴,不以为然地指着正在嚼叶子的钱呈,“你这当面立flag,是怕打脸来得慢吗?还尝都不用尝……那他嚼的是什么?空气吗?”

    “……”靳童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告诉你茶学专业的毕业生很厉害,但这不是七八年前的钱呈学长嘛,这会儿的他才大二大三的模样,当然得多看看多尝尝啦!”

    【哈哈哈……我找到了!我咳咳咳……】

    瞧着狂喜过后又被呛得猛咳的钱呈,陈渊抽了抽嘴角,凉飕飕地道:“你们这些玩茶叶子的,还真是难懂。”

    茶叶渣渣蹿进气管里,钱呈咳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然而当他缓过劲儿时,又一脸喜色的一边掐着同一棵树上刚发芽的嫩叶,一边又时不时地放进嘴里嚼得起劲儿。

    陈渊歪着头,费解地看着傻子一样薅树叶的钱呈,“像他这样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放的人,是不是都得买好几份人生保险啊?”

    “也不是什么叶子都吃,不是跟你见过了吗?茶叶的叶片是有特定的脉络的,得核实过脉络确认品种以后,他才敢放进嘴巴里。”

    “那你看得出来是什么品种的茶吗?”

    “那么大的树,应该是古树普洱茶,至于是什么品种,我就看不出来了。”

    二人无所事事地看着钱呈摘了半天的树叶子,直到登山包再也装不下时,钱呈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被他薅得秃了一大片的古茶树。

    四周的场景随着钱呈的移动转了起来,然而除了太阳越升越高,光线越来越强以外,钱呈走来走去,还是在茂密的树林里,根本看不到出路,就连作为旁观者的陈渊和靳童,也被那看起来丝毫没有太大区别的树木和满眼的绿色晃得头晕目眩。

    靳童担心道:“学长不会是迷路了吧?”

    “恭喜你答对了。”陈渊抬手指着前方的一棵树道:“你看,这不就是刚才被他□□的那棵吗?”

    秃了一块的茂密古树,阳光正从空隙里直射过来,刺得靳童睁不开眼。

    直愣愣地瞪着那棵树的钱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没想到走了半天又回到原点的他颓然地跪倒在地上,继而又被狂野生长的茅草刺戳地蹦了起来。

    【哎哟!】

    “哈哈哈……”陈渊被钱呈逗乐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钱呈肯花十万补这个梦了,这就是个小品啊!这么乐呵的一个梦,再做一遍一点也不亏。”

    靳童跟着笑了起来,“确实有好些年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了。”

    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可是当一个人从一无所有的混小子一步一步地走上人生巅峰,安逸而优渥的日子过久了,又有几个还会想起曾经的那段鲜少有人知道的青涩年华呢?

    兀的,陈渊头顶上的树木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几秒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陈渊的身上,陈渊吓得连忙拉着靳童往后跳了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散了一地的烟雾渐渐幻化出人形。

    是一个穿着朴素,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啊!!!】

    忽如其来的动静吓得钱呈腿一软,一屁股坐在长满茅草刺的土地上,凄惨的尖叫声回荡在树林间,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茅草刺戳的……

    【闭嘴!叫什么叫!】

    听到那稚嫩的女声,钱呈傻愣愣地抬起了眼。

    小姑娘大约初中生模样,长相平平的脸,颧骨处皴裂的高原红尤其惹眼,此时此刻正一脸烦躁地瞪着坐在地上的钱呈,【你!在我家地里转悠了一早上,想干什么?】

    瞧着小大人模样的小姑娘,钱呈吞了口唾沫,【这是你家的茶地吗?】

    【不然是你家的?】

    钱呈连忙爬了起来,一边拍着屁股上的灰一边道【小妹妹你好,我是来实地调研的,不知道这是你们家的茶地,多有冒犯,敬请见谅。】

    小姑娘冷觑着钱呈,【调研?是什么意思?】

    【呃……这么说吧。】钱呈把背包转了过来,拉开拉链将包里的树叶子凑到小姑娘眼皮底下,【这是我早上采的你们家的古树茶,我要把这些带回学校研究分析,如果它制成茶叶以后口感能得到我们教授的认可,妹妹你下半辈子就可以靠它发财了。】

    【嘁!我阿爸说城里比农村先进多了,呵……果然是骗我的。】小姑娘丧着她那张老气横秋的脸,讥笑道【炒茶这种事我早就干腻了,看你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没想到你这么没理想。】

    将茶学奉为一生追求,此时此刻却被一个农村小姑娘教做人的钱呈脸色很是难看,【那你的理想是什么?走出大山当科学家报效祖国?还是做老师教书育人啊?】

    【那是写作文糊弄老师的好吧?】

    【……】

    小姑娘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湛蓝的天空,【我想……炒糖炒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