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宛舒前脚刚走，陈渊就拿着三瓶饮料回来了, 瞧着傻愣愣地站在太阳下的靳童, 陈渊蹙起了眉头, “啧……我就知道不能把你交给那么个不靠谱的人, 她人呢？”
“什么？”靳童回过神道：“哦……蒋姐有事先过去了, 据说是美术学院的院长找她。”
“你想问她的都问完了吧？”陈渊一边说着，一边拧开一瓶雪碧递给靳童。
不爱喝碳酸饮料的靳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我没问。”
冒泡的饮料穿过喉咙, 呛得靳童不舒服地咳了几声, “刚才看了她的画，又见了她的人，我也像你一样认为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大姑娘, 就觉得没必要再问什么了，可是……”
“可是什么？”
“我以为蒋宛舒会做噩梦是因为做画家的压力太大, 或者是长期处于紧张的高压状态, 我们聊起这件事，她也很详细地回答了, 可是回答完了以后, 她问了两次‘你明白吗’我本来明白了，被她这么一问就又糊涂了。”
——［没灵感的时候确实挺苦恼的, 画画嘛, 不仅要写实, 还要有自己的灵魂，相当于是用所描述的景象，去传达我的思想和诉求，你……明白吗？］
——［画展是按照成画的时间先后来放置画的，但是完全没必要按照时间年限来看，你明白吗？］
陈渊像安抚宠物一般揉了揉靳童的短发，“可能只是她的口头语吧，画家不就是怕观众看不懂寓意嘛，而且你压根儿就不懂画，她肯定担心和你解释完了你还是不明白。”
“不。”靳童摇了摇头，“我觉得蒋宛舒指的不是画，而是那一系列的梦境。”
用所描述的景象，去传达她的思想和诉求，画作确实是通过直观的视觉效果，让观众见仁见智地体会作者的创作意图。可是把这句话当在梦境里也能成立，通过梦境景象，让看得到梦境的人，去理解造梦者的诉求。
另外，画展中的画作是按照成画时间先后依次排列放置的，是被工作人员强行这样安排的，那么蒋宛舒是不是在暗示她那三个梦境被按照做梦时间先后被排成了一二三，然而正常的观看顺序可以是一二三，也可以是三二一或者别的排列方式？
即使站在炽热的阳光下，靳童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陈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柔声劝道：“蒋宛舒本人你也见了，她的画也看了，你自个儿也觉得你的那些疑点没必要再问她了对吗？为什么又要因为她的两句话就钻牛角尖呢？”
陈渊：“我知道你背着童年的阴影，一个人负重前行了那么多年，才会养成这样……太在意别人说了什么，总是站在别人的立场过度思考，生怕你自个儿有一丁点的过失惹得对方不开心……可是蒋宛舒不是好好的吗？那些你费尽心思破解的噩梦，对她有一丁点的影响吗？”
瞧着靳童将头越埋越低，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陈渊心里顿时软成一片，“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需要活得那么小心翼翼，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像其他姑娘一样，开心就笑，难过就哭，有气就冲我撒，我希望你身边多了一个我以后，不再是那个因为不会做梦被同学排挤的可怜虫，而是活生生的，会和我斗嘴的，哪怕是会撒谎骗我的小姑娘。”
一大颗眼泪掉在地上，晕成一团小小的水渍，靳童直愣愣地盯着鞋尖，任由泪珠接二连三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对不起……都怪我敏感又想太多，活不出自己，也爱不好你。”
“傻姑娘……”陈渊一把将靳童揽入怀中，轻柔地拍着她的后心，“以前我带你入梦是可怜你不会做梦，寻思着看看别人的梦对你来说多多少少也能填补一下遗憾，后来带你入梦是想让你开心，但是你以后还是像这样，总喜欢跟别人的梦境较劲儿的话，我就再也不带你入梦了，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你看到胖大叔梦的时候那个开心的样子，如果这些梦境再也不能给你带来快乐，那么……不看也罢。”
哭成泪人的靳童缩在陈渊怀里，双手紧紧地回抱着他，只是一下接一下地点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性格这种稳定的人格特征，一经形成，想要改变谈何容易？头发可以剪短，眉型可以描绘，穿着打扮可以趋附时尚潮流，然而就算外在变了一个人，可是靳童，还是那个靳童。
她一度以为她把长发剪短就能甩掉十多年来她为自己戴上的枷锁，她以为学会俏皮话，试着让自己主动一些，甚至是学会撒谎就能彻底破茧成蝶，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那个因为不会做梦，因为童年阴影，因为成长经历，最重要的是因为自卑的自我认识所埋在心底的死结没解开以前，她就算破了茧也成不了翩翩蝴蝶，顶多就是一难看的，人人喊打的扑棱蛾子。
“好了，不哭了。”陈渊一边帮靳童擦着眼泪，一边道：“咱们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既然业务不熟，就更应该多把精力放在经营感情上了，补梦只是咱们俩的副业，别再为那些虚幻的东西伤脑筋了，好吗？”
“好……”
“乖。”
“我……”靳童哽咽道：“我能提……提一点要求吗？”
陈渊抽了抽嘴角，完了，他讲了那么多怕是白讲了，靳童这会儿要提的要求，估计又是和蒋宛舒的梦有关，并且还是就算他拒绝，过后她也会像之前一样偷偷摸摸地自己单干。
“说吧，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会答应你，更不会由着你胡来。”
靳童眨巴着湿润的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地晃动着手里的饮料瓶，“我只是想说我不爱喝雪碧，可不可以重新买瓶矿泉水，这也不行吗？”
“……”
到底是谁想太多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