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 救一个是救, 救两个也是救, 长林、赵术,你两个速速去把平阳伯家的姑娘带出来, 届时大家伙儿一道出了这别院, 再差人送她回平阳伯府去吧。”周庭谨沉吟了片刻, 对面前的手下道。
“属下遵命!”两人打了个稽首, 这就折返往那小院子行去。
“难怪皇上当初轻易就向父亲妥协了, 原来是郑柔那傻丫头被拘在父亲的别院里。”思及此, 周庭谨不由得一阵唏嘘, 父亲这次举事能够这么顺利, 说来说去,终究还是因为他拿捏了皇上的软肋……
周庭谨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那双剑眉又忍不住地紧锁了起来,他觉得父亲这手段也忒下作了些,绑架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傻姑娘用以要挟皇上,实在不是君子之举。
如今父亲扣押了天子,这天下除了苏幕渊, 再无人敢同他作对,然而苏幕渊此时正被皇上支去了青州,青州地处偏僻, 来回都要十来天, 恐怕如今苏幕渊在路上还不知道京城已经变天的消息。
在周庭谨看来, 父亲再拘着一个傻姑娘也没什么用处, 听说那平阳伯郑堂玉业已加入父亲一派,现在送郑柔回去倒也无碍,更不用担心她再次被父亲抓回来关着。
等许长林与赵术去接郑柔的空档里,周庭谨见阮兰芷精神头不大好,是以解下自己的斗篷往娇人儿身上裹:“如今已是深秋时节了,外面风大,你可别着凉了才好。”
阮兰芷强忍着躲开的冲动,点头朝周庭谨致意称谢。
周庭谨眼前佳人眉儿弯弯,鼻儿玲珑,水盈盈一双秋瞳,红滟滟一张樱唇,面泛粉光,娇肤胜雪,周庭谨瞧着瞧着,不由得痴了。
刚刚带阮兰芷出来的时候,周庭谨曾有意无意地抚过那纤细的身儿,光是回味一番那触感,就已经叫人三魂七魄丢了泰半。
这时,周庭谨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起苏幕渊来:这小子真是个暴殄天物的蠢货、牛嚼牡丹的蛮子,这样的人间绝色,藏在家里好好儿疼宠都来不及,他却让阮兰芷落了单,还叫人绑了去。
周庭谨走近了两步,垂头看着阮兰芷,别有目的地说道:“咱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莺莺看上去比做姑娘时瘦了不少,苏慕……苏将军他对你不好吗?”
这阮兰芷起先瞧着似乎消瘦了不少,可实际碰触了周庭谨方才发觉,她身段窈窕,凹、凸有致,比起从前未嫁人的时候多了一股妩媚妖娇的韵致,一副柔弱无骨又故作坚强的样儿,最是让男人心怜。
阮兰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低垂着头回道:“郎君对我是极好的。”
周庭谨闻言不由得哂笑,他待你好,又怎么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西郊的偏僻院子里不闻不问呢?
也好,幸亏他不懂得珍惜,不然哪里还轮得到自己呢?
阮兰芷起先被赵慧派人暗算,昏睡了好几个时辰,又饿了一整天没吃东西,这会子身上还没什么力气,虽心里排斥周庭谨,却也懒得同他计较,毕竟自己这弱不禁风的样儿,若是没有周庭谨,只怕连房门都出不去。
要离开这别院,还得靠他才行。
周庭谨趁着替阮兰芷裹斗篷的机会,虚虚地抱了她一下,阮兰芷忍不得陌生男子近她的身儿,一双羽睫扑簌频颤,最终还是瑟缩了一下,躲了开去。
周庭谨却错把阮兰芷的排斥看成了欲拒还迎,毕竟这样娇怯怯的小姑娘又没了名声,不敢亲近自己也是应该。
这周庭谨见她模样动人,整个人就好似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不免心猿意马了起来。
“莺莺,我知道有些事儿难以启齿,其实……苏府那地方也没什么好待的,你出来了,自有更广阔的天空。”周庭谨一早就知道阮兰芷被周莲秀赶出来的事儿了,这当口提出来,不过是想点醒她罢了,想让她不要再留念苏幕渊这个人。
“九姨娘之所以捉了你来,怕是疑心你同那苏幕渊还有什么缠杂不清,想利用你去父亲那儿邀功呢。”周庭谨往旁边侧了侧身子,体贴地给阮兰芷留了一些空间。
“莺莺莫怕,如今你同我在一起,他们自不敢再动你的。”若说赵慧追随着周庭谨方才找到阮兰芷,而这周庭谨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赵慧?
他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去找一个独居的妇人罢了。
“周大人的相救之恩,小妇人没齿难忘,还请大人送小妇人回家去。”阮兰芷又往后退了两步,福着身子朝周庭谨行礼。
她特意把“小妇人”那三个字咬得重些,并以此提醒周庭谨,自己已是嫁过人了。
实际上,阮兰芷也不是个傻的,赵慧这厢才把她捉到别院里还未有几个时辰,那周庭谨很快就现身,并将阮兰芷救走。这时间掐的如此准确,阮兰芷心里哪能不明白周庭谨的目的呢?
只不过,与其落到赵慧的手里,那还不如跟着周庭谨,毕竟他这人还算是君子,总好过自己单独同赵慧斡旋。
也许是阮兰芷刻意拉开距离的行为太过明显,周庭谨虽面上不显,可接下来的话却让阮兰芷大惊失色:“你回去更不安全!现在京城局势混乱,我在西郊也有一处院落,你就不要回去了,咱们先去那儿好好地歇一歇,晚上我们一起连夜出城,我带你远离这是非之地好不好?”
周庭谨说的情真意切,可那字字句句里都没有放阮兰芷回去的意思,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都打点好,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而这准备,只怕是八月十五那时候就开始了的,或者还早于那之前。
照理来说,周庭谨和阮兰芷不过也就是数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若说真有些什么关系,除了是同读女学的周妍儿的哥哥,或是薛泽表哥的师兄,便再无其他了。于情于理,周庭谨都没有资格对已经嫁作他人妇的阮兰芷说出这些话的。
这厢两人正在互相试探,那头赵术和许长林已经扶着郑柔回来了,细细看去,这位姑娘的裙袂上的确沾了不少血迹,且面色苍白,还淌着两道泪痕。
“呀,姑娘,你的脚是怎么了?”眼看着周庭谨越靠越近,阮兰芷赶紧拔高了声音,朝他身后说道。
“似是从院子里的槐树上摔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划破了腿。”赵术赶紧说道。
这三人回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周庭谨正盼着阮兰芷的回答呢!
而另一边的阮兰芷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也担心周庭谨一时冲动,会不顾意愿地强行带走她,好在现在多了个姑娘,倒是能暂时解围了。
“此地不宜久留,两位姑娘还是上了马车再说吧!”周庭谨忍着被打断的不悦,催促道。
这当口也的确不是说事儿的时候,两人这才刚见上面,马上就叫人家姑娘跟着自己去外乡重新开始,也难怪莺莺会是这个反应……
思及此,周庭谨只好强自压下心中的渴盼。“另外,那些盯梢九姨娘的暗卫不要撤掉,把这座别院给我盯牢了,一只苍蝇也不要放出去,如果那女人有什么异动,就挷了九姨娘送到我母亲那里去。”
周庭谨的身生母亲张氏可是周士清的正头夫人,她先后为周士清生了两女一子,大女儿做了皇后,小女儿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官妇,唯一的儿子又是当年的探花郎,如今的大理寺少卿。作为周家冢妇的这些年,将周士清内宅里头的八个姨娘整治的服服帖帖的,她哪能没有一点儿厉害手段呢?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这个九姨娘,一来是周相的新欢,正在新鲜期,二来不过是看她出身低、贱,压根就上不了台面,加上周庭谨又刻意留她有用,这才没收拾罢了。
如今阮兰芷已经坐上了他的马车,那九姨娘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其后落到张氏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便不再是他管的事儿了。
等将两位姑娘扶上马车后,周庭谨将车帘子捂严实了,然后同其他侍卫一道打马离开了周家别院。
马车里,两个身形相似、年纪相仿的女子正互相打量、对视着,关于平阳伯府那出了名的貌美却憨傻的柔姑娘,阮兰芷也是略有耳闻的。
且不知为何,阮兰芷从未见过这位姑娘,却觉瞧着眼熟,今日虽是第一次见面,可心中总有一种认识了一辈子的感觉。
阮兰芷甩了甩头,扯下袖里的帕子,先帮对面的郑柔止住血,见她疼的还在淌泪,不由得柔声安慰道:“我刚刚看过了,柔姑娘这伤口瞧着挺长一道口子,却幸在不深,一会儿找个大夫给你上点儿药,等结痂的时候再抹那生肌祛痕的膏子,肯定不会留疤的。”
“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为何要去爬树?幸好只是伤到皮肉,万一摔断了骨头,成了瘸子可怎么好?”许是对方给她感觉太过熟悉,阮兰芷忍不住心疼地教育起眼前这个憨丫头来。
那郑柔止了血,却跟疯了一样,突然猛扑上来把阮兰芷压在了车壁上,她拽着阮兰芷的衣襟直嚷嚷:“坏人捉了我,曜哥哥却一直不来救我,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阮兰芷本就一天未进食,后来又被人打晕了拘了几个时辰,现在被郑柔这样大力晃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阮兰芷忍着头晕,试着安抚郑柔的情绪:“柔姑娘莫难过,你曜哥哥也被坏人擒住了,他怎么来救你了?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已经得救了吗?”
郑柔听到这番话有些狐疑,那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阮兰芷,问道:“曜哥哥是皇帝,是这个天下权力最大的人,他怎么也会被捉了呢?姐姐莫不是瞧着我傻,故意骗着我玩的吧!”
阮兰芷闻言,也是一阵语塞,这些事儿说起来太复杂了,就算她能解释清楚原委,一个心智只有七、八岁的姑娘也未必能听得懂。
而且当今皇上能为了郑柔姑娘而束手就擒,可见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也不一般。
阮兰芷替郑柔将耳边散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去,然后故意换了一种较为轻松的语气说道:“坏人既然能捉你,怎么就不能捉你的曜哥哥呢?当今圣上正是因为权力太大了,引起了坏人的觊觎,这才被捉了的。”
那郑柔虽然听的似懂非懂,但是又觉得阮兰芷说的好像也有点儿道理,于是跟着点了点头。
“柔儿姑娘,你被捉来的时候,你三哥哥还在府里吗?”阮兰芷似乎想起了一位故人,她拉住郑柔的手儿说道。
“自然在的,而且三哥哥最近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镇日在院子里唉声叹气的,爹爹骂他也不理会。”郑柔偏头想了想,乖巧地回答道。
“好柔儿,等你回了府上,能不能帮我找你的三哥哥带个讯呢?”阮兰芷以商量、拜托的口味对郑柔说道。
却说这平阳伯的三儿子郑文志,正是薛泽丰的另外一位同窗好友。有一回阮兰芷去薛府看望姨奶奶的时候,曾见过这位郑家的三公子。而阮兰芷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儿就是,这位平阳伯家的三公子似乎十分崇拜苏幕渊,他同薛家哥哥聊天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是要投入苏侯爷的麾下。
这郑文志虽然读了太学,但却一直对舞枪弄棍、骑马射、箭十分有兴趣,他立志做个文武全才的人,是以不光参加了春秋两闱,今年还参加了武闱。
彼时,阮兰芷嫁给苏幕渊没多久,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可苏幕渊沐休的日子太长,有些公务堆在天策府也不是个办法,是以干脆搬回苍穹院里来批复了,顺便还可陪一陪小娇妻。
两人一同坐在院子后头的小湖水榭里,苏幕渊一手看着武闱的名册,一手将娇妻箍在怀里,拿毛笔蘸了朱砂圈人名的时候,却总也不老实地动手动脚。他克制不住了,就俯身去吻阮兰芷的小嘴儿,又伸入轻、薄的衣裳抚着她的身儿,直惹得阮兰芷面色酡红、双眸含春,低低地啼出了声儿,苏幕渊才罢了手,然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地继续看册子。
阮兰芷晕晕乎乎的时候,就发现这位郑三公子的名字赫然在册子上。
“兰芷姐姐,你要我给三哥哥带个什么讯呢?”郑柔那清清脆脆的、略带好奇的声音倏地响起,打断了阮兰芷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