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怎地不说话呢?难道……”
“少夫人不屑同我这身份低贱的人说话?”赵慧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俯视着阮兰芷, 那尖细的指甲在阮兰芷那柔嫩的肌肤上不轻不重地刮着。
“兰芷无话好说。”阮兰芷直接一脸漠然地撇开了头, 避过赵慧那满怀恶意的手指甲。
面对赵慧,阮兰芷觉得自己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阮兰芷也讶异于自己竟然能轻易地挣脱赵慧的手, 好似她也没用多大力气。
阮兰芷逮住空隙瞧了赵慧一眼, 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赵慧将她抓了来, 恐怕是为了弄个与苏慕渊谈判的筹码, 既然自己还有价值, 这赵慧肯定不会让她看上去有什么损伤, 就像一个古董花瓶, 若是碎了, 那还值什么钱呢?
自打她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赵慧就对她有莫名的敌意,虽然这人对她未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哪回见面也都是极尽讽刺之能事,她那口气与神态,好似非要落了阮兰芷的脸面才算解气一般。
阮兰芷本就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和长辈顶嘴也的确有失礼仪, 后来在阮府里几乎都是避开这位继母的。所以赵慧每回都觉得自个儿的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轻易地就被阮兰芷卸了力道。
说来也怪,这位能力出众的赵慧, 本该在阮府里混得风生水起才是, 谁知她后来竟然和苏府里的门房勾搭上了, 春节里的某一日, 两人在房里赤条条地躺在床上,被人捉了个正着。
再后来赵慧被祖母扣下嫁妆,撵出阮府,不知所踪。
不得不说,赵慧这人的确有些手段,当年身无分文地出府,竟然还能勾搭上权势滔天的周相。
曾经的故人再相见,却无半分情谊,阮兰芷万万没想到,今日带兵来捉她的竟是赵慧。
实际上阮兰芷是个心细的,她也知道这赵慧压根就不是郎君的什么劳什子表姐,当年赵慧被郎君安排嫁给了爹爹做续弦,显然绝非是自愿的。
后来苏慕渊又漠然地看着赵慧被撵出阮府而未施以援手,再联系当初赵慧对自己莫名的敌意,阮兰芷哪能猜不出她那点子小心思呢?
赵慧见阮兰芷一副淡然的模样,显然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一股子无名火又窜上心头:“啧啧,真是好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儿啊,难怪……难怪他掏心掏肺的爱你!”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赵慧说着,又使力气去捏阮兰芷那精致小巧的下巴,后者吃痛,却也不肯轻易出声,只颦着眉头看她。
“莺莺,我若是弄毁了你这张漂亮的小脸儿,你说,苏慕渊还会待你如珠如玉吗?”赵慧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嫉妒和恨意。
“……这种事儿,我也不知道。”阮兰芷憋了一肚子气儿,忍不住回了一句嘴,虽然她也清楚,最好不要多说一个字儿才是明哲保身的办法。
“呵,口气还是这样令人生厌!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现在不管阮兰芷说话还是不说话,赵慧都一样的恨她!
“我本不知道你在这儿的,若不是八月十五那日,相爷的大公子总是频频往一个小棚子处瞄,我也不会着人留意……”
“想不到,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举动,竟然还让我找到能牵制苏慕渊的筹码了!”赵慧越说表情越古怪,到了最后竟掩口笑了起来,那笑声又尖又细,叫人听着怪不舒服的。
“莺莺还真是魅力无边啊,不光把勇猛威武的天策大将军迷得神魂颠倒,就连相爷府里一向不近女色的大公子周少卿,都痴心于你。” 赵慧语气里的酸意与恨意,让阮兰芷忍不住颦起了秀眉。
如今落到人家的手里,阮兰芷也怕惹怒了这赵慧,万一这人真的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来,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阮兰芷的下巴被她捏的生疼,却不敢再次激怒赵慧,阮兰芷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起苏慕渊来:都怪这厮惹了风流债,却又不好好儿处理,现在反倒叫她尝了这苦果,还真是没处说理儿了!
“刚刚不是还伶牙俐齿的吗?现在又装作哑巴了?我可以不动你的脸,但是我可以动你别的地方,比如……找几个做粗活的下人,让你去伺候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从未碰过女人的,今日能在此处玩弄像莺莺这样姿色倾城的绝品女人,只怕这帮子人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了。”
“我越想越觉得此法甚好,我这就叫几个男人进来,让他们好好儿欣赏欣赏咱们京城里最美的人儿。”赵慧说着,语气越发的尖锐,阮兰芷这才开始真正儿害怕起来,她捏紧了拢在袖子里的簪子,大不了,大不了……
就在赵慧和阮兰芷说话的空档里,门口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响动,细细听了,脚步声、呵斥声、讨饶声,声声交织在一起,让屋内的两个女人不由得停下了谈话,同时朝门口看去。
不多一会儿,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周庭谨带了几个身着武服的侍卫闯了进来。
“九姨娘!你这样自作主张,我父亲还不知道吧?我怕是要同父亲说道说道了……”周庭谨两个箭步上前,一把钳住了赵慧就往旁边一掼。
赵慧吃受不住力道,被周庭谨一把甩到了地上,后者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是深情款款地盯着床上的阮兰芷:“莺莺姑娘,你没事儿吧?”
阮兰芷听到这个称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都嫁人好几个月了,怎么这人还叫她姑娘?
是了……自打周莲秀将她从苏府逐出来,郎君官复原职之后,也没有接她回去,可不引人误会么?
本来阮兰芷还打算解释两句,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主动交代了和苏慕渊还是夫妻关系,岂不是叫周家的人拿了把柄,用她来牵制郎君?
这样想着,阮兰芷想说的话又都统统吞了回去,她只佯作一副平静的模样,努力站起身来,朝周庭谨盈盈一拜:“不妨事儿,赵……九姨娘同我是旧识,正聊着呢,多谢周公子关心。”
身在内宅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和风月女子是旧识?这话本身也有问题。周庭谨一直查不到这九姨娘的来历,却想不到她还和阮兰芷有点儿关系……
周庭谨指着匍匐在地上的赵慧,厉声道:“你不过是一个贱籍女子罢了,父亲身边可不缺女人,能替代你的人多了去了,今日发生的事儿,我可以不同你计较,但你也不要把我把阮姑娘带走的事儿说出去,不然……”
周庭谨使了个眼色,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侍卫霍地拔出一把长刀抵在了赵慧的脸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已经隐隐有血丝渗了出来,那刀刃十分锋利,若是再往前一分,赵慧的脸只怕要毁了。
“九姨娘,人我带走了,你自个儿好好地掂量掂量吧!”周庭谨牵着阮兰芷就朝外走。
赵慧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地捂着自己的脸,她气得眼睛瞪的溜圆,却也奈何不得周庭谨。
虽然周士清对她的确不错,可一个贱籍的卖身女,哪里能跟嫡出的长子相比?
周士清对她的宠爱,不过是图她的身体,可周庭谨就完全不同了,周家的一切,将来都是他的,这是真真儿得罪不起的。
赵慧恨得忍不住大力地锤着地板,她瞒着周士清,一直暗地里留意周庭谨的动静,这厢好不容易才把阮兰芷给捉到手,想不到还没几个时辰,却又被周庭谨带走了。
思来想去,恐怕不仅仅只有她盯着周庭谨,周庭谨也派人盯着她呢!
“莺莺,你信我,我压根不知道九姨娘会将你抓了来,现在京城的局势混乱,你随我走吧!”周庭谨目光灼灼地盯着阮兰芷,一心只想着带走她。“你且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为难你。”
自从阮兰芷被姑母赶出苏府之后,周庭谨一直在寻找她,却始终没能找到佳人的芳踪。
好不容易八月十五那日让他见到了真人,正愁没有借口去找上门,谁知这九姨娘竟然就将人给绑了回来。幸好周庭谨一直警惕着这位来路不明的九姨娘,特地派了人一路盯梢,这才能在救下阮兰芷。
却是不知,赵慧将阮兰芷藏在别院里的事儿父亲可曾知道?周庭谨沉着一张脸思忖着。
他也怕父亲利用阮兰芷来对付苏慕渊。
阮兰芷也不是个傻的,虽然她也不想和周庭谨扯上关系,可同嫉妒成性的赵慧比起来,那周庭经真算得上是面目和善的人了,于是也不管赵慧的脸色如何难看,阮兰芷二话不说就跟着周庭谨走了。
走到廊下,阮兰芷隐隐约约听到时断时续的细碎哭声,那声音奶猫儿似得,柔柔弱弱的,煞是可怜。
“这九姨娘还真是无法无天了,仗着父亲对她宠爱,净做些龃龉事儿!”
“许长林你去看看,这别院里除了阮姑娘,还有谁被九姨娘带进来了?”显然周庭谨也听到了那微弱的哭声,他蹙起眉头朝一旁穿着侍卫服的男子说道。
几人在树下等了一会子,那许长林走回来冲着周庭谨打了个稽首,缓声道:“周大人,隔着池子后头的小院子里关了个姑娘,属下瞧着……好像是平阳伯家的小女儿,郑柔姑娘。”
“什么?是她?”周庭谨面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却说这平阳伯家的小女儿也算是京城上流圈子里有名的人物了,虽然她与阮兰芷都是十五岁,可她的心智只相当于七、八岁的女娃儿。
而郑柔出名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傻姑娘,还因为她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表妹。
现在父亲已经把权力统统都拢在了手里,为什么还要把一个傻丫头关起来?
周庭谨揉了揉额角,若是这事儿是他那个嫉妒成性的姐姐周桃儿做的,他还能相信,可是为什么这郑柔会被拘在父亲的别院里?
周庭谨不禁又想起之前妍儿同自己说的那些话:
“哥哥,皇上为了那个傻子,又罚皇后娘娘了,甚至还关了娘娘的禁闭。”周妍儿说起这个事情,还气不打一处来。
哪有为了表妹罚皇后的?何况这表妹还是个傻子。
周庭谨正在处理公文,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个跋扈性子,也亏得皇上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忍了她那么些年。
于是周庭谨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他连头都没抬过:“桃姐儿明明知道皇上就疼爱这个小表妹,还总去拈虎须,一个傻姑娘而已,她别放在心上不就得了,父亲劝了她几次也不听,偏偏总要去为难平阳伯一家!”
说到此处,周庭谨拧着眉头又道:“桃姐儿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却总和一个心智不全的小丫头过不去,岂不惹人笑话。”
“可是皇上也太看重这个郑柔了,吃穿用度都比得上一个公主了,难怪姐姐不喜欢她!”周妍儿是个护短的,她可不管郑柔傻不傻。
“大人……周大人?救是不救郑姑娘?”许长林立在旁边好半天,也不见周庭谨有任何举动,于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把她也带上吧。”周庭谨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
如今周相举事,直接扣押了皇上,京城里乱作一团。周庭谨因着此事,与周士清大吵一架,甚至不惜闹到父子决裂。
只不过周庭谨是周士清唯一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周庭谨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真的拿周庭谨怎么样呢?
事已至此,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也做不了什么改变,心灰意冷的周庭谨已经打算放弃仕途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
如果说周庭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就只有阮兰芷,这也是他最近一直在寻找她的原因。
未免夜长梦多,周庭谨今夜就打算带上阮兰芷出城,远走高飞,再也不过问这京城里的任何事情。虽说他们带上这郑柔的确是个累赘,但她也是个可怜人,如果放任郑柔留在这儿,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尉迟曜被软禁在宫中,父亲派了重兵把守,周庭谨想着,他救不了皇上,顺手救个小姑娘还是可以的。
“属下还发现个事儿……”许长林犹犹豫豫地朝周庭谨又道。
“你还是赶紧儿说吧。”赵术就是看不得许长林那个支支吾吾地样儿。
“那位郑姑娘似乎不太舒服,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倒在地上,裙子底下都是血……”许长林将事实说出来之后,又将头低了下去,带着个健康的姑娘倒是没什么,若是带个病弱的傻姑娘,那就真是个拖累了。
一众人在等着周庭谨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