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春风陷

尘风尽无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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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怕晚一些,就保不住您的东西了..”叶姒冷笑,那人真的在乎梅洛么?沁王原本深肃的眉宇也曲展开,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平静的叙述着:“梅洛,他在我心中很重要.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叶姒脸上仍是毫无表情的沉默,他缓慢的拉着阁楼的扶手,一步步走上去,轻轻的说道:“我去看望梅洛一下罢.”转身,落下一身单薄似纸的背影.几乎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他心里那道不甘的哀怨.小叶儿,你是在怪我么?

    沁王忽略了心头的异思,抛出话来:“钱姨,梅洛的卖身契,无论多少..我买下了.”钱羌羌还未从刚才的情形中惊醒过来,等她发觉时,几十张白花花的银票已揣入了她的口袋中.嘶---钱羌羌心疼的捂着胸口,虽说沁王给的是不少,可梅洛好得也是她一手栽培的摇钱树...哎,她可正琢磨着怎么把这只肥羊羔的出价给捎出去,都和那些富家子弟商议好价钱的事儿啦.就这么走了的话,恐怕琯里的生意多少会下降一些.这边却又是沁王,这..这不是比要她老命还骇人听闻的事情么..

    “钱姨还嫌不吗?本王也不是个小气之人,这些是定金,过几天本王会差人将那些金饰珠宝送到钱姨这儿--人也可先安置在钱姨这里,只是”沁王笑着顿了顿,气势压人的靠近钱羌羌“若梅洛身上少有一根毫毛厘存..我定不会放过红馆每个人,钱姨你是聪明人,过去的事儿我也只不与你计较罢了.可听明白么?“”“是..”钱羌羌打着冷战,抖抖索索的腿这么一擞竟瘫软在地,唯唯诺诺的支着声.这男人实在太可怕了,她还哪敢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毫不意外的,叶姒站在一间厢房外,便听到一阵摔盘扔碟的声音:“滚开!沁王呢?我要去找他,分明就是一群瞎眼的奴才!”“您身子不好,就多休息会..”“你个贱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叶姒苦笑,这个小祖宗的脾气还是暴躁的很.都是一眼之观,亦不会将他与这词褡裢在一起.当初自己也是被惑了心智,才..

    叶姒摇摇头,驱散思绪云烟.”咚,咚,咚,“何人?”“叶姒.”“门没插上,自个进来罢.”尖刻细哑的声音柔柔一变温和无伤的庸懒.“今儿委屈你了..”“哼,若不是看在那只钗面,我定是不会吃这番苦头.”“小落儿..”“什么事?”梅洛看着叶姒一脸的波澜不惊,含笑满颊.稍稍不满的回问道.“若沁王没能赶来..你说..后果会怎样呢?”叶姒轻轻说了一句.

    “不会的..沁王一向待我同好,他断不会对我置之不理.”“现在你还能仗仰着沁王的福威,可往后怎么办?可曾想过?”叶姒叹息“我们做小琯的,莫说能找到一个好好待心之人,即是有,也会被人唾弃,更何况沁王那样身份的人..迟早也会..”“你胡说!你分明就是妒忌!”梅洛瞪红了双眼,仿佛一只要咬人的刺猬一样.

    “笑话..小洛儿,甭怪我不提醒你..你若留在这儿,我还能保你衣食无忧.踏出红馆,可是步行一日万里难.跟着他,不消说要与他那些妾宗妻室斗屿,也要处处提防那些明的,暗的小人走狗,况且世人将我们皆想成见不得光的脏龌.你以为沁王能保你一世?..能止住悠悠众口?人,都是这样罢了..骨子里放浪形骸,表面风光如华..却最最容不得这样叛离惊道的感情..”叶姒说到情处,也微红了细眸,哀婉轻叹道.

    “你怎知晓我的心境!只要..出了这个地方,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我断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梅洛起身,白映宽荷的挽起蒂质绵软的纱帘,凝视赫然.手中掬掌着一支木钗,年岁轮廓眺然皓示,布满周身的黄庭处处可见深浅不一的褶皱.

    “这钗旧朴素黄..已无然可用,但这却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一直却舍不得丢弃,总觉得有几分欢喜和眷念.”梅洛抬头,玉荑抚弄木钗,面色柔声细语道:“然今,我快进沁王府了..自是不会留下一丝呆在这里的一点记忆.”

    钗落..缘尽.视之不复初始形萌.掷声浸默,流窜飞绪.阅那人眸略潇然,无谓可惧,无意可叱.云涌情翻,一腔愁怅,满腹涩瑟.

    叶姒拾起落钗,说不出滋味的苦闷此起彼伏,怕被人看到似的,低下眸,只吩咐了一声:“那.你好好歇将罢.”不等小奴前来迎送,便径径走了出去.冥冥薄阳,余晖尽散,参差不齐的影子笼罩在大片黑色冗长的睡眠中,毫无暖意的温度.一如叶姒眼中结缚的冷意,啪踏一声.掌中血腥满握,半截尖锐破口处,鲜红滴滴落下.

    这倒是把寻觅他的青衣童子吓了一跳,“先生...您没事吧?”一脸的担忧注视那个似乎凌思的男子.“若是将木笼的鸟儿放置它喜欢的金笼,它可会开心?”叶姒半晌缓缓的说道.童子不解:“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鸟儿都是爱自由的,有了束缚,却再也没有飞翔的快乐..死也是很快的.”叶姒微微一笑:“那么,我允你自由,你会离开么?”“不...自打先生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跟定您了..难道您嫌弃我笨手笨脚的不会做事么?”童子卑躬着身子,声音有些咽哏的反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叶姒恍惚伸出掌,在他脸上摸索的阴影却在小童困惑的眼光下,停止了移动.“..奴儿是没有名字的..也没有自资格有名字..这不是您说的么?”童子惶惶不安的,头垂的更低.是了,奴儿始终是奴儿,不能越矩不能超位不能自由不能有--和平民一样的生活,即使有了名字,那..又如何?下贱脏乱还是一样被置在顶上,哪个商卒走士,弱生老宦不是这里的入幕之宾..哪个又不是嘴里调笑,心里鄙夷轻视的人?叶姒暗暗讽嘲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不是也明白这个理么

    “小兔仔子!”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弯下腰,递给浑身遍体鳞伤的男孩绢帕道:绢钱就从你第一次接客的份数额配里扣除了!还没等他有所反抗,下巴便被重重的搰起,带着五分警示,三分轻视的声音撞入耳中:“再跑,就把你的腿打断.眼珠子挑瞎.让你接最难伺候的客人..那些人倒是花样十足了些,够你乐不思蜀的好好痛不欲生.”“你..好歹毒..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男孩毫无力气的跪趴在地上,绵绵不堪的身子一抖一抖,嘴巴仍是在逞强着.“呵呵,刚进来的小娃娃们都这么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这种骨气会撑到何时?”女人很是满意的搔首着姿发,挑起尖锐的兰花寇指细揩道.“来人,先把他关进柴房去,没有我的命令谁敢给他送吃的,我饶不了他,哼!”说罢,女人便踩着一摇二摆的碎步走了.

    已是第五日的丑时三刻,男孩懵懵觉醒,身上大汗淋漓的黏湿使得更加空腹嶙峋的肚子突兀起来.好饿,好渴..我要出去.男孩眼睛发红,抓扒着柴房的铁栏,绝望的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在干涸枯燥的肌肤上,饥饿的压迫让他越来越痛苦,嘭,嘭,嘭...头发狠似的撞在铁栏上.“停下,你不要命了吗?”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挡住了他欲摧残下去的头.“好饿..我好饿..”男孩涎着口水,擦着肿红的双眼喃喃道,手的主人温柔的安抚着他:“那我给你去拿吃的,你陪我玩好不好?”“我要吃的...”男孩一心只念着食物,丝毫不知他讲什么.

    真是个有趣的娃娃...红衣翩翩的少年笑盈盈的看着男孩狼吞虎咽的模样,“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半柱香的功夫,男孩才抬起头,眼神恢复了警惕的神色,惶惶不安的往后挪了半步:“你又是谁?”“红馆的叶姒”少年拖着下巴仔细瞅着他,似乎在看一件好玩的东西.“你也是新来的小琯么?如玉水嫩的肌肤真不错啊.”上下其手,把那男孩吓了一跳.“不..我要离开这里.帮帮我...”男孩哀求着他.“如果你能陪我玩几天,我便去妈妈那给你求个情...顺利的话,你自然也能逃出来不是?”少年眨眼道.“若我有机会逃出..将来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即是脸上有着青紫的伤痕,他这一笑却仿若盛开在冬至的梅花,泛波朗目,霁颜凌傲,翩翩周生也不及万分之一的笑颌.隐隐遐思含在那妙春粲齿之中...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少年看呆了,连声赞好.亲密挽着他的臂膀,张口闭口便是俏郎儿.男孩被他逗的哭笑不得,随手折了一支窗外的柳条向他打去.

    “哎呀呀,哪有这样恩将仇报的,枉费我一片救你的好意.”少年皮着一张苦瓜脸,佯恼道.男孩收敛了笑,鼻孔哼了一声,便端着身转了过去.少年不依,亲亲热热的板过他的身子:“这样就生气了,小弟弟?哥哥是跟你闹着玩呐.”“梅洛”男孩轻描淡写道.没料少年笑嘻嘻的拍手叫好:“好极!好极!以后我就叫你梅洛小弟弟罢!”尾音吐字清晰延长..苍天有眼,劈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自此,天天便是追蝶入秋的光景,虽然他被关在这里,可也不寂寞,有得少年与他戏耍,倒也不觉苦闷.正是孩子心性的时候,哪个不希望时光停留在快活的时候.但他终有出去的念头,三番几次对少年恳求他留下的目光,总是视而不见.欲言又止,徘徊不定,少年每次离开之前,眼眸是黯淡无光的无精打采.

    天刚破晓,柴房被重重的推开,满头大汗的红衣少年突然冲进来:“梅洛!机会来了,你快走罢.”睡梦之际的男孩闻声睁大了眼睛,迅速爬起,少年拉着他直径往后院跑去,边跑边嘱咐道:“后院的香亭三阁外有一处出口,出了出口处就有一个卖大饼的阿伯,我已关照过他了,以后你就能安心的生活了!”“那你怎么办?”男孩紧抓着他的衣袖问道.“我自是留在红馆,回去呆会领个二十棍棒子,不会有什么事的..”少年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周围明明暗暗的灯火陆陆续续往这个方向飘来.“我只能送到这儿了,剩下的你自己走罢.”红袖一挥,凛然迈着步伐挡在他的面前,神情萧肃伤情.南风吹散了少年细长纠结的发髻.只有一双坚定无比的水眸看着他.

    何时自己的手心抓出红印?点点盘珠落雨而挄,汪泽的水气亦遮住了赤目.此时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做不了

    “还不快走?”一声唤回了男孩的迷茫.好好保重!男孩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转身,迅速而敏捷的隐匿在后院花丛中,很快不见.

    “傻子,为什么不快走呢?..偏偏要留那么一会儿..”少年看着瘦小的身影离去的那刻,还是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