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清.情倾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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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难熬的冬季,总算看到春的希望。积雪过后的土地上可以看见刚刚萌生的小草,那枯枝上渐渐吐出的嫩蕾,让我看到了属于生命的颜色。

    清早,站在院子里,呼吸这三百年前的清新空气,成了我现在的喜好。没有风,只觉清冷。太阳隐隐的冒了个头,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跳出来。今天会是晴好的一天。再过一会,用了早膳,大家就会各干各的,我也会开始我一成不变的一天。我伸手去拉脖子上的链子,冰凉的手指触碰温热的脖颈,不禁打了个冷战。翠绿的指环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通透的翠色,在这纯净清冷的早春尤其显得纯粹。看不见前世,看不见现世,更看不见未来。

    今天,康熙四十三年二月十二,伊喇.沁筝,十三岁了。

    十三岁的清朝八旗女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十三岁是参加选秀的年龄了。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户籍对我是这么的重要,甚至让阿玛不惜揭开了伤心的疮疤。

    这个时代的女人们,即使身份再尊贵也免不了成为政治工具的命运。八旗女子不经选秀不得婚配。这条规矩束缚了多少自由的灵魂,打散了多少既定的姻缘!

    来到这个时空的我,有着太过耀眼的美丽,也许这美丽足以让我飞上枝头,也许足以使得我的救命恩人一家富贵荣华。但是,他们不知道,这美丽的躯壳里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灵魂,而且,还有些倔强。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处,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用过晚膳,我总喜欢临临帖,一时兴起写下了这首王维的《山居秋暝》,清新淡雅是我喜欢的风格。

    “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说话。”梅香不知何时进了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细,别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了,叫得我心发慌,以后咱们互称名字吧。”我笑道,抬起头看着梅香。

    梅香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与不解,“小姐说的哪里话,梅香怎么敢对小姐不敬!”她迅速说完低下了头。

    “呵呵,随你吧。”我不再勉强她,毕竟从思想上来说,我所崇尚的平等制度在这里说不通。

    我搁下笔,撸了撸头发,又整整衣角,方往上房走去。天空中挂着好多星星,在现代哪能看到这么多的星星,难道星星也一起穿越来了?极短的路程我仿佛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上房门口。丫头夏荷早已在门口候着我,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跨门而入。

    阿玛不在。钮祜禄氏身着家常葱绿色的锻袍半倚在贵妃塌上,甚为雍容。她眼睛微闭,把玩着左手腕上的玉镯。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眼睛半眯着。我赶紧收起了踌躇,有些尴尬的唤了声“额娘”。说实话,对于这个额娘,我还真是有些疏离,我搞不清是为什么,反正总不能像叫阿玛那样顺口。也许,我开始适应这个身份了,如果作为真正的伊喇大小姐,对于这个嫡母,我的反应是不是正常的呢?

    “沁儿来了,”她起身,走近我携起我的手,带我走到软塌上对桌坐下。阿玛喜欢叫我筝儿,她喜欢叫我沁儿。至于我自己,好像还是喜欢刘璃多一些。我能感觉对面的她在打量着我,我低了头,说不清是不是害怕。

    “知道为什么当初给你取了沁这个字吗?”钮祜禄氏淡淡地开口。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跟哪啊,冷不防来了这一问。我定了定神色,“知道,是琬珊妹妹……”我微微笑了,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是啊,那丫头说的何尝不是呢?我们沁儿一笑仿佛那花儿都开了,真真儿沁人心脾。”钮祜禄氏微微笑着。我也嘻嘻笑着,除了笑我不知道此时还能干什么。

    “前儿你做生日,你阿玛一直说太简慢了……”她一顿,似乎有意让我说下去。

    “额娘哪里的话,这样说岂不是拿我当外人吗?再说,阿玛额娘对我的好,我心里是知道的,怎么会简慢。”我忙说道。

    钮祜禄氏似乎很欣慰,“沁儿,想来你也十三了。”依旧是淡淡地语气。终于来了,谈话的正题来了。我没接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轻轻抚着我的头发,袖口散发出一股清香。我们四目相对,认真的看着对方,想要看到对方的心里。

    她拥有一双茶色的眼睛,明亮睿智,秀美的模样即便是现在也风韵犹存。

    “沁儿的模样是越发得出挑了,”一阵沉默后,还是她先开了口。“赶明儿,你寻到个好归宿,我跟你阿玛也了了一桩心事。”又是一顿,我依旧沉默。“可巧儿了,你可赶上了三年一次的秀女大挑。再过两个月,你也得进宫去参加选秀了。你的品貌性情都是好的,想来,想来也有自己的造化。倘若,给撂了牌子也到罢了,给你寻个好婆家,相夫教子。倘若……不论将来怎样,也都是命。”她的眼中闪过不曾有的坚毅。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我不是早就想到了吗,怎么心还是会往下沉呢。

    “额娘放心,女儿都明白的。”我波澜不惊的回道。

    “咱们母女一场,额娘总希望你过得好。你阿玛说你是咱们的贵人,可不真就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儿。将来不管如何,你只怪额娘便是了,不与老爷相干。”

    我苦笑,我不知道他们把宝押在了谁的身上,是某位阿哥?是权臣亲王?还是那位伟大的君王?原来,那些文人墨客没诓我,选秀果然是可以徇私舞弊的。既来之,则安之。我不接受又能怎样呢,原来不管是在将来还是在现在,我都不能完整地做一回自己!恨,无从可恨;怨,也无从可怨;悲,太多了,又悲从何来啊!跳入已知的悲剧里,原来是如此的无奈。

    我伸了伸裙摆,下来站定,缓缓地福身跪下。

    “请额娘放心,沁筝记住额娘的话了。只是,沁筝也不会怨额娘的。每个人定数不同,都是命。沁筝不管将来如何都定不会忘了二老的恩情!”这是我的真心话,他们是我的恩人,如果说我现在有什么必做的事,那就是回去与报恩。如何回去,何时回去,一切都不得而知。所以,如果能用我来换恩人的荣华,赚了,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