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再见了,我们

7.陌陌.终点.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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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这么大的雪,万梅山庄的梅花应该开了吧,西门吹雪大侠是不是还活着呢?年依这么想象,也仅仅想象而已,不会真的跑去找寻万梅山庄,看一看满圆盛放的梅花,多么美。

    生命中有很多道具,难以胆小怕事,现在两手空空,一个人躲起来过完了国庆节,又过完了圣诞节,还有一副怡然自了的样子。

    和陌陌比起来,年仪真的很胆小吧。

    年依摘下眼镜,揉揉眼 ,世界变得模糊,戴眼镜之前,世界就是这个模糊的样子吧。

    去眼镜行配眼镜的时候,测试结果是五百度,预示着年依会说话的眼睛永远被掩藏了,年仪拿着镜框的手,张开的嘴,没说完的话,被一个点血禁止不动。

    “我能只上课戴着它吗?”声音像小时候跟妈妈作保证一样小心的询问,深怕有不小心,得不到原谅。

    不能。年依还是听到了不能,两个字,泪水就流了下来,绝望。仿佛是医生拿着病历宣告了绝症,几天的生命线,心如死灰的绝望。

    我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得了绝症。

    年依这样打电话给梵深,电话那边的梵深一头雾水的从学校奔了过来,等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只剩哭笑不得的表情。“年依,什么时候你会真正长大?”

    最后,梵深说了一大箩筐夸奖的话,年依才破涕为笑,勉强接受了现实。

    “梵深,我还是决得我不戴眼镜好看些,”年依想得出了神,转过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梵深,才想自己是出来买回家的东西,望了望“新时代”,走了进去,还没有想好要给爸爸妈妈买点什么新年礼物。

    年依。年依抬头就看见了梵深在电梯上一脸灿烂的笑容,“上帝你真好,我刚一想到梵深就把他送到了我面前。谢谢啊。”

    丫头,这么冷的天不冬眠跑出来做什么?

    回家总得买点什么吧,就出来逛逛了,不知道买什么好?

    啊,那一起吧,我想给我妈买件衣服,你帮我挑一件。

    年依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走了好多家,也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回过头看到梵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点也不着急,年依有一种冲动想揍一顿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梵深却开口说了句“年依,你可以挽着我走吗?”

    年依呆了一分钟。

    好啊,咱俩谁跟谁啊。

    年依走过去,挽着梵深的胳膊,很温暖,很有安全感,梵深和年依同时面对着傻笑了起来, “其实感觉还挺不错的。”“少臭美了,买衣服去啦。”

    年依,你看这件行吗?

    恩?行,挺适合的。——服务员,两件一模一样的。

    一件送给梵深的妈妈,一件送给年依的妈妈。

    回家的路上,他们像所有幸福的情人一样幸福,或许这样更近乎于爱情,单纯而美好,幸福像潮水一样一股一股往外涌,多么希望这是生命的源泉,等着生命一起枯竭。

    年依,你能像小时候一样叫我哥哥吗?

    那你还会不会骗我,只要紧紧握着你的手掌心,疼痛就会传到你的身上了,那个时候,我真的相信了,所以每次打针我都不感觉疼,也不哭。

    我没有骗你了啦,只要你还是这样相信,就真的不会疼。

    真的吗?

    当然真的了。

    “哥哥” “小燕儿”

    哥哥,你哪天回头找我的时候说了句什么话呀,车开动了,我没听清楚。

    想知道吗?我不告诉你。

    梵深挣脱年依的手,撒腿就跑了,还一边喊着“不告诉你”

    哥哥,你告诉我吧。

    年依在后面紧追不舍,“哥哥……”

    好美的画卷,寒冬里的一缕阳光。

    有人说,也许每个男人全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红玫瑰和白玫瑰。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还是心上的一颗朱纱痣。

    年依不是这样的一朵红玫瑰或白玫瑰。

    吻过你的脸,伤口变玫瑰,泪水流成天山上的湖,爱情是一种流年,乌托绑的拾荒姑娘,从此守侯爱啊唯美国度。

    回到家,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年依的心也跟着潮湿了起来。

    世事漫如流水,记忆那么短暂,找不到夏日里的最后一抹阳光。

    雨水打湿了思念,粘合着空气中的尘埃,看不清了模样,年依站在窗前,“这雨会不会停留到来年啊。”

    妈妈看着年依因为感冒更加苍白瘦削的脸,心疼的摸摸年依的的头,妈妈也不知道这样的宠溺会不会反而害了年依。

    去吧,给妈妈买点毛线回来,给你织一副新的手套。

    妈妈撑着伞站在门口,看着年依跳上一辆车,扬长而去,女儿长大了,就不仅仅是妈妈的宝贝了吧,屋檐上的水,滴答滴答地流下来,弄湿了妈妈的库边。雨幕中的小汽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电视屏幕上,演员们依旧五光十色,轮流上场,墙上的挂钟,发出古老的声响,一个刻度一刻度的辗过,,窗边,那一盆灌木叶子还那么绿,二氧化碳与氧气在变换。

    爸爸在办公桌前,图纸在电脑上跳跃。

    什么时候开始,少了那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什么时候开始,少了一串风铃般的笑声,什么时候开始,墙角有蝴蝶破茧的痕迹。

    哥哥,开门,冻死我了。

    你快点了啊,哥哥,外面下好大的雨。

    年依站在梵深的楼下冲着楼上喊,雨水淋湿了半边衣服,头发上粘有一些水珠,听见梵深开门下楼的声音。

    “吱……”“咚咚”,年依喜欢听这种声音,是希望的曙光,它在东方缓缓地升起,将会照亮年依手心的孤独和整个世界。

    年依做在沙发上,梵深用毛巾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叨咕着:年依上街买毛线就买到我们家了,妈,你什么时候改行了我也不知道啊。

    妈妈看着这两个孩子,又像小时候一样嬉闹,笑容悄悄地爬上嘴角,忍不住贪心的想,十九年前从肚子里出来的就是这么两个孩子多好啊,再大的恨与怨都会在血液里消解,灰飞烟灭。有一天,慢慢老去的时候,两个孩子还站在身边,没有世事纷繁,物质尘埃,眼神干净,目光透明,深邃。一家人,不分离。“年依,妈妈知道你来这吗?”

    妈知道,爸爸不知道。

    中午想吃什么啊,小谗猫。

    我想吃火锅,重庆味的,我家人都不吃辣的。

    有一个男人可以陪你一起吃你爱吃的东西,有一个男人肯为你下厨做你爱你吃的东西,那是一种幸福,宁静的幸福,年依这样认为,即使那个人不是你的谁,只是一个陪着你的人。

    是这样的吗?哥哥,你教教我啊。

    你慢点吃,看看你把油腻撒到衣服上了,眼泪和鼻涕都辣出来了,恶心死了。

    梵深一边数落年依,一边用纸擦干净这个小谗猫,那张瘦削的脸不得不让他心疼,有没有一个人可以把年依养得白胖胖的,圆嘟嘟的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走起路来肥胖的身体,屁颠儿屁颠儿的。

    “噗嗤”梵深忍不住笑了,有些佩服自己的想象力。刚夹起来的五花牛肉,在力的作用下,碎成了好几片,“咚”“咚咚”纷纷掉进锅里,油脂溅到年依的手上,痛得哇哇叫,妈妈走进厨房拿出冰块敷在上面。

    乐融融的一家人,温暖的气氛,过年的时候也没这样幸福`开心吧,梵特去世后,每一年的春节都变得冷冷清清,梵深不说话,妈妈也不说话,只要一开口,悲伤就会冲破城墙无边无际地曼延进来,逼得人窒息。

    妈,你怎么没有给我生一个妹妹啊,像年依这样就好,不过别像那样贪吃。

    我怎么贪吃了啊?

    你看看你。

    梵深又帮年依擦了擦嘴角的酱汁,眼神变得空洞,年依走后这个家又恢复到活死人墓,沉寂,冷清,没有尘世的烟味,干尸还魂后的行走、生活。梵深想留住这个把自己当哥哥,当作朋友或是千千万万人中的某一个,他都可以不去计较。不计较。

    他们手牵手走过一条一条街,他们一起买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送给妈妈,他们在雪地上奔跑、追逐,他们看见冬日里一缕阳光,那么明亮的一道弧线。

    络印落在心上,深深的,深深的,再也抹不掉。

    有一种爱就放手。

    梵深站在门口,年依跨出去的脚又立马缩了回来。“真冷啊,阿嚏。”年依紧了紧衣服,扣上长风衣的纽扣,衣服上的油迹显得突兀而耀眼。

    梵深用袖子擦了擦那些邮迹,像是渗入骨髓里了,于事无补。

    快回去吧,你妈妈一定等得着急了。

    “噔,噔”靴子踩在楼梯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白云已经离散,抬头只能看见灰蒙蒙的一片。

    年依。花夫人跑过来塞给年依一瓶腌制的榨菜。

    你说喜欢吃姨腌制的咸菜,带回家过年的时候三珍海味吃腻了再吃。

    花夫人笑呵呵的消失在雨幕中,轻轻地上了楼,没有脚步声。

    车里放着帕格尼尼的音乐,那种来自地狱的声音,年依紧紧抱着手中的玻璃瓶,回头张望着,那幢建筑物越来越模糊,转过弯,就再也看不见。

    小雨滴不住地撞向玻璃窗,粉身碎骨。真的好糊涂啊,年依仿佛还能听见,梵深站在雨里对着她离去的车喊:年依,我……

    车走得太快,雨声太响,年依来不及听清后半句梵深说了些什么。

    小时候,流星划过的时候,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还是有好多好多的来不及,什么时候,来得及做自己想做的事。

    经过毛线店的时候,年依买了白色和红色。因为有一次聚会,年依系了一条红色的丝巾,梵深说过红色配才是最好看的,后半句话却是,要是一个老男人穿红色的内库,一定会恶心死人。

    年依从此喜欢上了红色。

    篮球比赛那天,年依送了一只红色手腕给梵深,鹅黄色的给武晰,球场,他们那么耀眼。

    武晰说颜色和我们的青春一样,曾经耀眼过,有一天,我们也会不再喜欢他们。

    梵深骂武晰矫情。

    快,快进来,别冻坏了。

    年依一下车就看见妈妈张望的脸。雨停了,天还是雾蒙蒙的,气温亦没有回升。

    吃完饭年依又吃了药,头还是昏沉沉的,脖子有些支撑不了的重量,爸爸一句话也没说,一直盯着电视,应该是生气了吧,哥哥在沙发上,斜着眼,背影有些模糊,挡住了光线,看不清表情。

    妈妈抓着被子往年依的身下掖了掖,轻轻拍着。“早点睡吧,快过年了,可不能再感冒。”这些年,学会了独立生活,学不会选择生活,学会了武装防备,学不会坚强勇敢,依旧是爸妈养着的金丝雀。

    梦里。年依真成了一只金丝雀。

    噢,累死我了,我一口气从桥的那头跑过来的。

    我都来了两个小时了。

    哇,快看,梵深,好美的烟花。

    烟花好像总是要别人放的时候看起来才特别美,“嗖”的一声,绽放。斑斑点点,五颜六色。

    年依,我们听完倒记时才回去吧,今天你爸爸不会怪你的。

    好吧,每次都是坐在电视机前面听新年的钟声。

    十,九,八……零。

    广场上一片沸腾。

    迎来了又一个春天。

    年依,你一定要记得我们一起迎来的2007年。不许忘。

    我要是忘了呢?

    忘了就……,梵深把冰凉的手伸进年依的脖子里,年依只好笑着求饶。怎么可能忘得了这么单纯的幸福,怎么忘得了这么单纯的快乐,怎么忘得了那个告诉年依握紧他的手心打针就不会疼的哥哥

    手机突然响了,年依接起来,是陌陌打来的,陌陌说“年依,只要你挥动你的手我就能看见,猜猜我在那里?”

    陌陌,你怎么来了?年依抱着陌陌,眼泪流了下来,这个永远让人把握不了的陌陌唯有眼泪可以解释。

    武晰,有一起来吗?梵深问。

    没有,我一个人来的,我就是想来看一场广州广场上的烟花,所以就来了,真的很美,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美。我去过好多地方只为看一场胜利的花,原来,有时烟火也会寂寞。

    我很羡慕你,陌陌,真的。

    我在人群中远远的就看见你们了,小俩口那个幸福啊,我才真的羡慕。

    啊?我和梵深,不行,太熟悉了。哥们儿谁跟谁啊。

    梵深也摆摆手,“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太熟悉了。”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呜咽,像什么东西堵住了咽喉,呛得难受。径直走向停车场,陌陌和年依嘻嘻哈哈,谁也不曾注意到那一滴无声的泪。

    年依斜着眼看梵深的背影,“太熟悉了也有错吗?”,年依揉揉眼。

    “陪我去看看夜景吧,年依。”陌陌这个夜猫子,晚上玩起来就不要命了,以前是,现在还是,没半点改变,年依无奈的摇摇头,舍命陪君子了。

    梵深开着车,不时回头看看年依,一脸的疲倦,眼睛有些浮肿,对陌陌说“明天再玩吧,陌陌,今天晚上人多,广州挺乱的,年依不回家她妈妈肯定会担心。”

    什么啊,年依和我一起玩通宵的时候,估计你还抱着奶瓶吧,没事的,你放心开好车就行了。

    陌陌在后座上不屑一顾的推了推梵深,只是那么随手的一推,“嘭”的一声,撞上了停在红绿灯前的车。

    年依睁开模糊的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打开车窗,看见撞坏了的车,还有梵深、陌陌和几个头发剪得怪怪的年轻人在争吵什么,他们看起来像古惑仔的电视,年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出事了,赶紧用手机拨了110。

    啊,你放开我。

    一个小子听见车里还有人,走过去把年依抓下了车,那种眼神就像闻见了腥味的猫,不干净的手伸上来抚摸年依的脸,发出“啧啧”的怪叫声听了就让人恶心。

    “啪”年依摔了他一巴掌,梵深也和其他两个打了起来,“陌陌,你照顾好年依。”

    “梵深……梵深”“陌陌……”年依的脸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外套也被撕破了。

    陌陌像一头拼命的母狮子。

    远远的有警车的声音传来,年依才有勇气哭出声来,跑过去抱着躺在地上的梵深。

    “你他妈的敢报警,我毙了你。”一个家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枪,对准了年依。

    年依,小心。

    陌陌一下子扑过去,还没有来得及推开年依,“噗”子弹穿过了身体,年依躲在陌陌的怀里,吓得不敢动弹,“噗”“噗”,又是两枪。

    警察从两个路口围拢过来,逮捕了那一群家伙,他们是刚从香港逃到大陆的贩毒分子,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

    陌陌,陌陌。

    年依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回荡。

    陌陌和梵深被送到了医院,流了太多的血,一直昏迷不醒,梵深有一处骨折,其余的都是外伤,没有生命危险,陌陌受了三枪,一枚子弹穿过琵琶骨,一枚穿进左心室,第三枚打在脊梁上,医生还在手术室抢救,能够苏醒就算是个奇迹了。

    年依躲在妈妈的怀里,目光呆滞,不住的颤抖,被撕破的外套还没脱下,上面有陌陌的血迹。

    就是这样一件衣服,需要生命的代价。

    陌陌醒了,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有一个蜘蛛网,陌陌想起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是在这样一间到处是蜘蛛网的教室,天花板上的灰尘总是掉下来迷糊了眼,那个时候就渴望着有一天,可以有很大的干净的房子,雪白雪白的天花板,漂亮的落地窗。

    朝着这个方向一路走下来,遇见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见证了一场一场别离,只是没想到,最先离开的那个人会是自己。以前和年依一起讨论过很多种死法,还是没想到有一天是死在无辜的子弹下。

    命运的手掌可以翻云覆雨,我们输给无法改变的人生,输得彻底,血肉模糊。

    年依走进来,看见陌陌的眼睛睁得很大,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还能这样睁开多久,“陌陌,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我早就知道有那么一天我这样跑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庆幸的是这样死去很有价值,年依,你不要自责了,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我一直都忌妒你,我一直都很恨你你总是比我优秀,可我也爱你,因为只有你读得懂我内心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我没有想为你去挡死,那一刻我什么也来不及去想,是一种灵魂救了你不是我。

    陌陌伸出手,摸摸年依脸上的伤口,“还痛吗?”

    年依流着泪水,摇摇头。

    答应我一件事,好好照顾武晰,他是一个很孤单的孩子。答应我,好吗?

    陌陌。……我答应你。

    我想我真的该回家了,那毕竟是我的故……乡……啊。

    陌陌睡了,不再醒来。

    陌陌,陌陌,你不要睡呀,睁开眼和我说说话啊,陌陌,医生……医生……

    陌陌走了。

    医生说能够醒过来说上几句话已经是奇迹了。

    永别了。

    再见了,如果人有来世。

    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雨,陌陌的离开,梵深的卧病在床,或许就是陌陌说的宿命。

    陌陌,曾经睡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雪地里的胡乱涂鸦,牵手永远走下去不分开,跑去很陌生的城市去看望一个陌生的网友,为了一场烟花跑去很遥远的地方。

    和陌陌一起的点点滴滴,似一江春水,缓缓流过年依的心田,痛苦和自责似潮水的慢慢累积,产生了一种错觉,站在城市的高处,眼前绵延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张开了血盆大口,恐惧的心跳,放纵的逃遁,失重的下坠,诡异的诱惑,张开翅膀从高层钟楼坠落,掉进又一个绵延无际的黑暗,没有出口。

    黑暗中的梦魇总是迷离而混乱。

    年依从医院的长椅上站起来,揉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感觉好累。死,才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年依不知道该怎样告诉武晰,还有陌陌的父母,只能等待时间给予一种结果,该来的始终都会来,他们是无从逃遁的空气。

    “去看看梵深吧。”花夫人看起来苍老了好几岁,就这样天天守着,夜夜陪着,眼泪早以干涸。

    年依,你跑那去了,手这么凉,来,放进被窝里捂捂。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梵深,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是不要对我这么好。

    梵深紧紧的抱着年依,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这份痛年依怎么承受得了,可是他帮不了忙。“年依,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没有错,”

    年依,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啊?

    噢,我碰到你伤口了,痛吗?

    只要一看到你就一点也不痛了。我打电话给武晰了,他已经坐上车来了。

    年依看着梵深,看着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给她依靠的男人,看着这个被他形容得又黑又帅的人,因为太熟悉了,从来没有想过该好好珍惜,因为太熟悉了,一切变得理所当然。因为太熟悉了,分不清了界限。看着,年依就这样一直看着梵深,有一种痛,不知道是什么意义。

    罗马城不是一天可以修建起来的,而我们则是可以在一瞬间长大,标志我们长大的仅仅是瞬间心灵如同蝴蝶破蛹一般疼痛而已。

    所有的物质都是由基本粒子构成的,那么行走,眺望,争吵,互相伤害和抚慰,乃至死亡,是不是也代表了一堆粒子的位置变动而已。

    曾经在小说上看到这样一句话,试试看,对准太阳把五指张开,也许那异样的光芒可以折射出天堂的模样,因为我们一样在守望……

    年依张开了五指,对着窗外的太阳。“陌陌,这就是你现在的地方吗?”像蛋黄无边无际曼延开来的颜色。

    陌陌,你厌倦殊途同归的结局,你失望每一段旅程都要走到相同的尽头,这一次,你走向了一个不同的尽头,应该没有殊途同归的感觉了吧,这样子你会不会快乐一 点。

    年依站在窗前,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话,也许陌陌在另一个世界能听见吧。然后走回床边。

    “你饿了吗?梵深,我有些饿了。”年依说话的神情,是一种彻底的懂了。

    “恩,我想喝罗宋汤,你煲给我喝好不好?”梵深如释重负的笑了。

    好,你等我,我做好了送过来。

    年依轻轻的亲了一下梵深的脸颊,飘然离去,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梵深,好半天才摸了摸脸“呵呵,小丫头。”

    好喝吧,每一样材料都是我亲手做的。

    凑合了啦。

    什么啊,你不能夸夸我。

    妈妈站在门口欣慰的笑了,暴风雨来得措手不及,现在也雨过天晴了,彩虹高高地挂在天上,是康河里的新娘。

    哥哥,陌陌走的时候要我答应她好好照顾武晰是什么意思啊,不会要我做他女朋友吧。

    应该不是吧,我希望不是。

    我也希望不是,我们就当它不是好了。

    年依收拾好碗碟,拎着走了出去,梵深还在想刚刚的话题,他知道武晰一直把年依放在仰视的高度,那是知己之间的仰慕,“构不成威胁吧!”

    “武晰。”武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病房,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一拳打下去,刚好在伤口上,没有结成疤的伤口流出嫣红的血来,痛得梵深汗珠直冒。

    武晰,你?

    ……

    为兄弟可以两肋插刀,为了女人也可以插兄弟两刀。武晰和梵深绝对是好兄弟。

    梵深,你怎么啦,你……

    年依站在门口,你字后面的话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年依看见梵深脸上有一种东西没来得及风干的痕迹,还有武晰回过头的瞬间,有一种东西飘进空气里,弄得空气异常潮湿,湿润了那层窗户纸。

    “武晰是在怪我们吗?”年依想。

    是我,是我害死了陌陌,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累积的痛苦在秘宫里打转了好几天,突然,找到了出口,年依坐在地上,哭声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武晰蹲下身去,让年依把头枕在肩上,这样或许会好受一点,“哭吧,哭了就一切都好了。”梵深看见武晰的头顶升起一圈光环,他不明白那是什么。

    陌陌被带回了四川,梵深的腿也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武晰先回了学校,医院又只剩下年依和梵深,没有人把这件事告诉青羽。

    相信时间是医治创伤的最好良药。

    六月的太阳无论有多骄阳似火,炙烤大地,它都会在天黑之前,一点一点地隐沉于地平线。

    人生就这样,不断地有故事发生,不断地被岁月烫平。

    去年的寒假,年依还做了一个明星梦,梦醒了,现实还是现实,生活照样继续。

    痛过,恨过,累过,也不过是生活中一段小插曲。

    梵深一拐一拐地走出来,年依呆呆地看着远方出神。

    梵深说,该吃饭了。

    年依说“哦”

    年依扶着年依走进病房。

    生活就这个样子。在一起是热闹,是狂欢,是上帝仁爱的赐福,孤单的日子才是理所当然。

    街是弯曲的,连绵的路灯照在地面上,好像一个又一个舞台。

    舞台上,年依一次又一次的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