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再见了,我们

8.转弯.舞台,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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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依看见武晰的背影,在西站广场的旗杆下有些孤单,落寞,耸拉着脑袋,头发长了很长,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那种姿势像一种天才的寂寞。

    梵深走过去拍了武晰一下,半响才抬起头来,揉揉脖子,“你们到了。”

    武晰拿过年依手上的旅行箱,往地铁的方向走去,偶尔回头看看落后的梵深和年依,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话要说,而自己好象被判出了局,曾经也是一路走过来的铁哥们啊。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真的都要那么自私才可以吗?

    我是不是也该自私一次呢?

    武晰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没有说出口的话又被吞进了胃里,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在挣扎些什么,年依也不知道,虽然她看见了他这个微笑的动作,却是没有问出口,因为太了解了,她了解武晰就和自己的影子一样,该说的话他会自己告诉你。

    武晰没有,只是把头转向了地铁的玻璃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家,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东方的曙光,看不见空气里的水分子,看不见童话里的歌谣,看不见开得耀眼的玫瑰,看不见幸福的潮水.......

    为什么.......

    武晰,年说?

    背诗啊。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相望知

    只羡鸳鸯不羡仙

    “武晰”年依不知道能说什么话算是安慰,那忧伤的眸子让她无可奈何,罗素告诉我们,物质的罪恶,可以用科学,性格的罪恶,可以用教育,那么用什么可以去拯救一个死去的生命。

    对了,年依,我楼上刚好有空房,你不是说不想住学校吗?搬过去吧,坐车到学校也挺方便的。

    我?.......也很好。

    “武晰?”梵深感觉武晰今天怪怪的,就像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绅士,脚上穿了一双绣花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误,难道是出门时穿了错了吗?

    沉闷闷的情绪一直压在心头,找不到答案,厚重的云朵把天空压得太低,黑色的云朵里移动着一些不许多是什么东西的模糊光团,隐隐约约的,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光晕,在云与云的缝隙了间歇出没着。

    也许就该这样吧。

    武晰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年依侧过头去看他,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年依整理堆成山的东西,衣服挂在橱里,满满的;床上到处是光盘。cd,书籍,满满的 ;书桌上乱七八糟的日用品,满满的。到处都是满满的,而心却空落落的,房间空荡荡的。

    白炽灯照得很亮,照不亮手心的孤独。

    站在阳台上,看见对面楼里的一对情侣,依偎着看电视,沙发很温暖,电视声音很大,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又慢慢退了回去,窗户没有关,应该不冷了吧。

    年依拉了拉衣服,气温已经开始回升。

    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房间,闹钟发出“嗒嗒”的声音,年依抱着它钻入被窝里,“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难过,如果没有你,我会不会寂寞。”

    也许我们早就习惯了孤独,在一起是热闹,是狂欢,是上帝仁慈的赐福,孤单的日子才是理所当然。

    房间了还有陌陌的味道,窗台上陌陌留下的盆栽,盥洗里陌陌的牙具,浴巾,茶几上陌陌的水杯,上面印有她照片,笑容绽放,衣橱里陌陌的衣服,武晰有拿出来晒过,又重新叠放得很整齐,他等着陌陌回来,好象陌陌又突然跑去了很远的地方,最后都回来。

    陌陌还会回来吗?

    没有了陌陌,以后再没有人问他去了那里,感觉有些沉闷,再没有人唠叨,感觉又些不习惯,再没有人在他面前哭泣,感觉自己已经不重要,再没有人骂他乱花钱,感觉偷偷花钱时一点也不刺激,再没有人跟他争浴室,感觉有些不痛快,再没有人吩咐放学早点回来,所以以后的每天武晰都部长的该去哪里,再没有人等着,那个曾经不是家的家,那个是家又不是家的家,和酒店又有什么区别,他讨厌这样的变化,他讨厌。

    年依去找武晰的时候,武晰一个人出去旅行了,从房东那里拿了钥匙,看见书桌上落满的灰尘,东西收拾得很整齐,应该很久没有回来住了吧。

    从同学那里得知,武晰上课的时候常常睡觉,或者干脆旷课,不是在网吧游戏就是在酒吧喝酒,过去的神点、安闲、潇洒、飘逸、刚毅的轮廓都在真空里是怎样的慢慢腐化。

    年依眼中那些天才般的寂寞姿势,被北风吹折了骨架,散落在地上,形成一堆枯枝。

    呼啸的北风,荒凉得感觉到细小的沙砾落在眼睫毛上,疼痛的针线飞快而混乱,在无法目测的时候已经织成一整个莫测的茧,包裹着被无奈所筑成的心脏。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没有来由的寂寞,很多没有来由的无聊,很多没有来由的空虚,没有来由的恐慌,没有来由的饥渴,这些都在人性美好的一面下暗自滋长着,等待着有一天美好的表层被捅出一个口子,然后,这些黑暗饿肮脏的东西就会喷涌而出,一瞬间占领整个世界。

    无锡亦无处可以落脚,生命中不可遏止的颠沛流离,心里浮现起的长途跋涉的刻骨铭心:悲壮、断送、逆流、落叶、沧海、黄昏......

    绵延无尽的幻觉,仿佛身在急流旋涡不住的下沉,下沉,什么也看不见,到处是沉重的压抑,又仿佛是走进了千年古墓,到处是尸骸,磷水,或是穿越地平线,那里的人不是人,怪模怪样,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是密室,重重机关,通到地狱的第十九层,他看见了陌陌的画像,一瞬间又变成了年依,那个他记忆中还没有长大的年依。

    这种感觉年依不能体会,梵深也不可能明白。

    武晰走出机舱,遥遥地看着他们。

    安静的小街,细长,规整,三个身影,走向东边的朝阳,走进西边的落日,东西两边都不知道通向哪里,都不知道连接着什么。

    武晰,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的去旅行,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你吗?

    如果让年依陪着我去,你愿意吗?

    梵深看着武晰嘴角的笑容,那么落寞,那么幽怨,他不知道说些什么,眼睛看不清楚了光线,电视屏幕上美丽的风景,看风景的人。

    厨房里响起年依洗菜的水声。

    梵深,你来帮帮我。

    武晰抬起头望着梵深走向厨房的背影,轻声的说“我也可以的”。

    一个老生常谈的道理:被爱比爱幸福。

    饭桌上,武晰一直沉默,长时间的沉默,非比寻常的沉默。

    梵深,你也搬出来吧,武晰楼上的房间让你了,武晰一个人很寂寞的。

    年依,你在害怕什么?

    武晰,我说错话了吗?

    武晰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寂寞真的很可怕吗?陌陌一直是个怕寂寞的孩子。

    人生也许不需要精彩、刺激,不需要幸福、快乐,只要不寂寞,那个可以让我们不寂寞的人。

    怎样才可以不寂寞?

    武晰想起了小雪,小雪说她一直都站在那个不远地方,小雪说她会最后的胜利者。小雪说如果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年依,你真的就可以不寂寞吗?小雪说,你的生活里有什么是你认为重要的 ,该认真对待的,是死去的陌陌,是和年依、梵深的友谊,还是你心中的埋藏的爱,非要用否定和回避来保护自己吗?

    武晰看着墙上陌陌和年依的照片,淡定的表情像水墨画一样,而他前沟万壑的心脏,穿针走线地缝进悲伤。

    这就像是一段雷禁般的区域,一个瞬间在心灵的恍惚,他们三个人都会被脚下突如其来的爆炸,撕裂成光线浮游的尘屑,甚至包括小雪。

    我真的可以去爱年依吗?我可以吗?

    梵深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他的心像被人猛地踹了一脚,深痛深痛的火苗,像是战火,一点一点蔓延,扩大,然后他就看见了武晰,年依,小雪,青羽,还有那个他从没有谋面的人,在年依的短信里看见过的名字,子夜,模糊的轮廓,他们一个个的被战火照亮了眼睛,不是红色的光芒,是蓝色的,是蓝色的悲伤,是蓝色的清冷,是蓝色的遗音,是蓝色的回忆,是蓝色的苍穹。

    不!

    梵深伸手在凌乱的床头摸到手机,发短信给武晰,“我要搬过去和你一起,就像从前。”按下了发送键,梵深感到难过,心痛,为什么现在我们会是那么陌生,疏远?

    “梵深,这次我一定要和你竟争。”武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