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言带着两个活的战利品再次上路。他仍背着荣九,却让荣明康自己走在前面。荣明康深一脚浅一脚走得磕磕绊绊,总觉得苏隐言的眼睛一直锁在他身上,仿佛可以在他后背上烧出一个洞来。便越发的走不好,时常跌倒。
这样走了半日,碰上了一个小庄子。苏隐言进庄买了两件农人的衣服,给荣明康荣九换上。自己也换下染了血的衣服,才带着他们继续上路。
由于荣明康走得磨蹭,到晚上他们只能再次露宿野外。苏隐言坐在火边擦他的剑,那剑说不上来华贵耀眼,可是少年柔软的发丝垂下来,碰到剑锋上,便打着旋的跌落到了火中。
荣明康离得近看得分明,觉得心里一片冰凉,又有些乱。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就主动开口问苏隐言道:“你的剑……是宝贝吧?”
苏隐言闻言忍不住想笑,这个孩子!问的真是孩子气。点点头说:“小公子到底是王府里出来的,年纪虽小,倒是识货。当年刘关张三人大战秦琼,大英雄秦琼的武器就是这把刀。所以孔子赋诗记曰,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荣明康听得眼睛发直,又有点疑惑:“刘关张……秦琼?他们打过架?”
苏隐言瞥了荣明康一眼,冷笑起来,“可是你倒不觉得孔子的诗作别扭吗,小、少、爷?”
他收起自己的剑,往火堆里夹了些柴,站起身来,一把扯起靠在一边的荣九,把他抵在洞中的石壁上说:“荣九是吧?!你真以为凭着个没读过书没练过武的小孩子做替身,就可以把旁的人都耍得团团转?”
断了的骨头猛然撞上坚硬的石壁,这样的疼痛迫得荣九闷哼一声。苏隐言卡着他的脖子,眯着眼睛问:“真的荣小公子在哪里?”
荣九苦笑一声说:“我哪里知道。”
苏隐言把手上劲道加大,直卡得荣九脸色发黑,才松手把他丢在一边。问那个在火边缩成一团的孩子:“你到底叫什么?”
那孩子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叫青缘。”
苏隐言愣了愣,把这个名字反复念了两遍,只觉得这孩子的名字有些怪,迟疑道:“你是毅王府的小厮?”
青缘把头埋得不能更低,小声说:“我是被他们买到王府的……小倌……”他好像用了很大的努力,才把最后两个字吐出来。
苏隐言却抚掌大笑说:“这便是了!我初时觉得你没有傲骨不像将门之后。可是你手无缚鸡之力,手脚娇嫩,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我便以为是毅王对你太娇惯。若不是如此,凭我眼力,又怎用采蕨菜编故事的试你?苏公子我今日教你,孔圣人不幸没有活到刘关张出世的朝代。而且我刚才吟的是词不是诗,下次再假冒王府少爷,可要记得读些书……”
青缘听着这少年爽朗的笑,心却好像被刀尖碾过。他不是不习惯被人轻视谩骂的,但是眼看生路已断,还要被人轻视嘲弄,竟然就鼓起全部的勇气抬起头来小声说:“书不是我这样的人读得起的。”
苏隐言马上收拢了笑,直盯着青缘。吓得小孩那点微薄的勇气又全部消失。只等着拳头什么的落到身上来。
可是苏隐言皱皱眉,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孩软软的头发,笑眯眯的哄道:“这就生气了?别生气,等本少爷抓到荣小少爷赚到赏金,就出钱让你去上私塾。青缘,你知不知道荣小少爷长什么样?”
青缘有些反应不过来,呆了一会儿,摇摇头。苏隐言拍拍他的头笑说:“好孩子,我估计他们也不会让你见到荣小爷。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不是毅王府的少爷,我又怎么会一直欺负一个小孩子?”
青缘是个自小命贱的孩子,苏隐言和颜悦色地和他说了几句话,便又惹出了他的眼泪。其实苏隐言刚刚那些话多半不实,他可不是不欺负小孩子的人,他最喜欢欺负人。现在看到青缘又哭,不由有些头疼。半哄半推的把青缘送到洞外,嘱咐他,“乖乖等着,一会再叫你进来。”
支走小孩子,才能专心处理敢于欺骗他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