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李箱一个手提包这就是程静所有的家当。行李箱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五本厚厚的日记本。这五本日记本记录了她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她什么都不想带走,唯独它们,程静舍不得留下,她觉得如果连这五本日记都不要了,那真的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她曾经存活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了。
她最后环顾了下住了十年的房子。这十年来她经历了很多,可回头看看又好像只是做了场梦。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从呱呱坠地到离开人世谁的一生又不仅仅是一场梦呢?!程静叹了口气,走出了大厦。
她从城市的南边搬到了城市的北边,没和任何人道别。换了手机号码,改了邮箱地址,断了以往的一切联系。就连阿美和小环也不知道她的去向。不是她对朋友绝情,只是她想和过去彻底说再见。
程静考虑过回父母的家,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当年自己走得那么坚决,伤透了两老的心,现在突然回去,让他们见到这样的自己,也只是再伤一次心罢了。所以她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过,不要再去拖累任何人了。
缺少了石岩峰,程静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早上起床她不用为他准备早餐,不用为他打点衣服;晚上不用费心去想做什么晚饭,不用等他回家,更不用整天为他提心吊胆。她知道要真的忘了石岩峰可能还要过很久很久或许终其一生都办不到,但她会强迫自己每天少想他一些,她告诉自己石岩峰已经是过去式了,从今往后她不为任何人活着只为自己而活。
程静目前最想做的事是重新捧起书本。当年为了石岩峰她高一就辍学了。后来环境有所好转,石岩峰想让程静把高中读完,可总因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耽搁下来,始终都没能完成高中学业。现在她都已经是26岁的人了,却还要重头学习高中课本,说出去真是有点丢脸。
其实程静以前很会读书,她一直都是长辈的骄傲,同龄人的榜样。有时她会想,如果当年没有遇见石岩峰,她现在的人生又会是怎样?!她猜可能会像那首老歌中唱的:也许遇见某个人,过着平凡的日子。可惜往事不能重来,再怎么胡思乱想她都只是眼前一无所有的程静。
不久后程静在一家合资单位找到了一份前台的工作。对于一个初中学历又毫无工作经验的女人来说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于是她开始了一种崭新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去成人高中班上课,日子还算过得充实。在外人眼里她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单身女人,只有程静自己知道其实她的心已经很老了。
思念是一种习惯。程静可以永远不再和石岩峰联络,却无法轻易不想他。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刻,一幕幕的往事总会像播放老电影般在程静的脑海中回放。她会想起阿美、小环、老六、潘子他们,但最多的还是思念石岩峰,想着想着她又泪流满面。
这天晚上,程静决定不再让回忆打扰她,于是她打开了收音机,希望借着声音阻止她漫无目的的瞎想。
可是,电台里传出的音乐却再次把她拉入深不见底的回忆。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石岩峰就是因为这首“鲁冰花”喜欢上程静的。
石岩峰(石头)、潘甚良(潘子)、刑剑(老六)他们三人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石岩峰沉着冷静、个性坚毅、讲义气重感情,具有领导才能。遇见程静的那年他才19岁,却已是南区小有名气的人物了,他的两个拜把子兄弟喜欢叫他石头,小弟们都尊称他峰哥,只有程静喊他阿峰。每次石岩峰听到程静这么喊他,他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潘甚良是个很有城府的人。整日面无表情,戴了副无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不像是出来混的倒像是个读书人。但他对兄弟也是好得没话说。据说有一次刑剑遭了埋伏,被修理得很惨。潘甚良知道后二话不说单枪匹马地去堵打刑剑的那个老大,结果把那个老大打得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石岩峰和刑剑都管他叫潘子,于是程静也跟着叫潘子。后来她才知道潘子居然和她是一所高中的,大她两届,只是从来没在学校见过他,出了学校倒是常常见面了。她每次看到潘子,他都一副很客气的样子,程静没和他说过什么话,但对他印象不错。
刑剑外号老六,听说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六。当年他妈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生到第六个才生出个带把的。那时他爸都已年近半百,老来得子当然特别宠爱这个儿子,加上他家底子又厚,自然是老六要什么他爸就给什么了。这也养成了老六的大少爷心性,他对谁说话都是吆五喝六的,唯独看得起石岩峰和潘子。听石岩峰说他和潘子以前救过老六,打那以后他们仨就成了拜把子兄弟。每回见了程静,老六都嘻皮笑脸地喊她妹子,老六虽然风流但不下流,他喜欢这么喊,程静也就随着他去了。
石岩峰读完初中就不读了,因为他家穷,他妈死的早,老爹又是个烂赌鬼。所以九年制义务教育完成后干脆就去找工作了。他当过学徒也做过饭店的伙计,可不管日子多苦他都没有靠拳头向附近的学生要过钱。他看不上那些欺负弱者的勾当,单凭这点程静觉得石岩峰不是个坏人。后来他去一家弹子房帮老板看场子,老板挺器重他,看着看着,附近的小混混们也就都认识了他,看过他打架的人都怕他,听过他名字的人都敬重他。
那时的潘子和老六还都在上高中。潘子是凭实力考进去的,老六是靠老子弄进去的。但不管怎样,他们还算安分,白天上课,放了学就去弹子房找石岩峰,他们虽然不是整日整夜的在外面混,但周围的小混混们也都知道峰哥的这两个拜把子兄弟。
当时的他们也常打架滋事,但活动的范围仅限于南区的几所学校,比起真正的黑社会,他们还是差了一大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