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则回来的时间,并没有提前告诉谁,何培文也不知道,方绍则是在剧院门口突然出现的,何培文刚刚看完一场《麦克白》。
何培文看着方绍则站在路灯下,有些不敢相信,方绍则笑着过来揽过他的肩,耳语:“看的什么剧?”竟然不是强势的问“想我了么?”
何培文眼里有些氤氲,立春后的晚上到底还是冷的,呵气成雾,何培文长长舒一口气:“怎么在这儿等,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直接下去车库?”
方绍则伸手指了指腕表:“这个点,你肯定会吃点宵夜的,我记得你说剧院旁边有一家鲫鱼面好吃得很。”
何培文笑了起来:“过耳不忘?”
方绍则脱口而出:“起码你的话,是这样。”
何培文最不能直视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情话,调侃:“你一定是莎翁的剧看多了。”莎翁情话水准一百分,应该是尽人皆知的事。
方绍则微微笑,“只看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何培文叹道:“这就足够了。”
何培文其实并不是很饿,本来也只是想来面馆坐坐而已,没想到方绍则的到来,让他突然有了胃口,一碗面连汤都喝了。
方绍则回到酒店的时候,壁炉燃的正旺,何培文许是面吃的快了,进屋便去喝水。方绍则自身后抱着他:“你常这样吃宵夜么?”
何培文放下杯子笑说:“有时会吧。”
方绍则隔着衣服在他腰间摸索:“那为什么还这样瘦?”
何培文挪开他的胳膊,转身看着他的脸,想了想说:“这个应该与体质有关。”
方绍则悄无声息的重新搂住眼前的人,将脸凑过去。
何培文心里清楚得很,今天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了,笑着叹了一声。也十分配合的……接吻。
这一别,并没有太久,何培文认真回想了一下,可能有二十天,他不相信对于方绍则来说,出差二十天是件不能容忍的事。但如今,方绍则在他面前的表现,有点过。
这个绵长的吻,像火信子似的,方绍则整个人比之前还要冲动,何培文忽的记起些什么,挣扎着推了推吻的正专注的人,含糊着笑说:“方总监,你晚上好像还没有吃东西。”
方绍则半是抱半是推,将何培文推进卧室,按在床上,双手支在他头顶看着他的眼睛:“你在我面前,我还是吃什么饭。”
何培文伸手扣掉他的手表看了眼时间后扔在床边,又扯过他的领带,有些无奈,却有些宠溺的摸摸他的头,躺成一种十分随意的姿态:“你要先答应我,今天不能折腾的太晚。”
方绍则在一点点脱掉何培文的衣服的时候问起:“累么?我看你今天吃饭的时候,坐姿都有些不自然。”
何培文闭着眼,勾着方绍则的脖颈,浅浅地皱着眉微喘息:“前几日出差一周,会议太多,腰不太舒服。”
方绍则看着他这样一副懒懒的娇气劲儿,心下说不出的欢喜,越发有种想捧在手心的宠。方绍则不愿意累着他,处处体贴,连体位都尽着他舒服的来。只是说好的,不折腾太晚,方绍则怎么也没能忍住。反反复复不知道要了多少次。每次何培文满腹怨气的拒绝“不要再来了。”方绍则总是能有办法让他缴械投降。
临睡前,何培文隐隐听见厅中的壁钟敲了三下,迷糊着想起之前在方绍则手表中看到的时间还没有午夜,是十一点?他记不清了。
方绍则笑说要抱他去洗澡,他趴在床上,屋里温度调的有点低,他抬手要扯薄被,却没扯起来,只撂下一句:“方绍则,你赶快滚回去工作吧。”方绍则替他把被子搭上,也放弃去洗澡的想法,搂着他的腰,吻了吻他的眼角,笑意盎然:“遇见你之后,就再也不想工作了。”等了等,未听到答话,方绍则侧头看,人已经睡熟了,看来是真的累。
方绍则似乎想起之前他抱怨腰不舒服,轻轻的帮他按了按,直到看到何培文睡着的脸上渐渐有种舒服满足的神情,才笑着帮他调了睡姿后,去关床头灯。这样趴着像孩子一样的睡姿,对脊椎和腰有多不好,何培文似乎一点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何培文是被惊醒的,因为忘了时间,要上班的……
方绍则穿着围裙进来,“我帮你请了假……”
何培文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问:“几点了。”
方绍则笑答:“十点半。”
何培文一脸懊悔:“我就知道……”昨晚太不知节制,他有点偏头痛。
方绍则却一脸十分的诚意:“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
还没说完就被充满鄙视的语气打断:“你别保证了,我可不信。”
方绍则摊摊手,无话可说,只好转移话题,拆下围裙:“你要体谅我,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这一个月……”顿了一下,笑着转了话题:“我抱你去洗澡吧。饭做好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做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何培文觉得方绍则比之前转变的有点夸张,但还是很受用。洗完澡坐在餐桌上,何培文看着几样简餐,笑他:“方总监这是要做煮夫么?只是,我不一定养得起你。”
方绍则听得这话,凑近他耳边,笑得不能自持:“承认我是夫了么?既是夫,不用你养,自该我养着你。”
何培文半晌无话,实在是自己嘴欠了。
方绍则趁着他这个状态,倒是不遗余力的倒贴,夹起一筷子番茄鸡蛋送到他嘴边:“别的菜不敢下手,只好拿最简单的来试一试,我觉得不会太难吃。”
何培文真的吃了一口,颇有些赞许:“嗯……还好……”
方绍则笑了:“做菜不是个轻松事,试过之后更觉得,要我天天这样下厨,简直比我谈生意还难。”
何培文倒是有些兴致:“我可以教你。”
方绍则语气有些恳请:“难道不能由你来做菜么,方太太。”
何培文对这句“方太太”的称谓倒无所谓,任他这样随口胡乱叫,却说:“能啊,只是,我做菜看心情。如果哪天我腰疼了,或者不高兴了,是肯定不愿意下厨的。”
方绍则很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就是说——我和我的菜,你只能吃一样。但是方绍则是商人,心里立刻就有了算盘——单日吃你,双日吃菜。
于是看何培文的眼神,立刻就得意起来了。
等吃过饭,已经近午了,窗外天色蒙白,方绍则要带他去看沿河的房子,何培文本不想去,奈何看着方绍则,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一颗心已然沦陷七八分。剩下的,便是长长久久的时间与生活了,或许还有长长久久的消磨。
不出所料,方绍则果然买的别墅,何培文不太喜欢:“只我们两个人,还是住公寓吧。”
方绍则调试屋里的顶灯光线,“公寓人太多,我们这样的关系,我倒没什么,就是怕你,时间久了,邻里之间有什么闲言闲语,让你心里过不去。”
他把话说到这里,倒是让何培文不好再说什么。
方绍则这许多年,虽不能说居无定所,却也总是没有过像样的家,男女朋友也不是没有,都是在华中区工作所在处买的一般公寓里,长则一两年,短则一两个月,人生就是这样渐渐地耗着。终于情有可钟处,才知道,生命原该是这样,于细微处触动,于寻常中饱满。
接下来,华中区对方绍则来说,是出差,不再是像之前那样顶半个家了,因为总是要惦记着,有家,有人,在等。
方绍则在这个年纪,本以为已经沉练,遇到何培文,明明比他小了不少,却让方绍则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毛头小子的精神,何培文倒是越发懒散沉静,因为被人这样宠,反倒更摊开心去享受。
有一次,他说方绍则,“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那样疯。”因为方绍则特意网购了一套米奇和米妮的家居服要穿,他很是鄙视。然而结局还是何培文穿上了带着蝴蝶结的米妮装,方绍则穿着米奇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
“这是病,得吃药。”这是何培文对此事的评价。
何培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照旧做着一份活儿不轻不重、薪水不多不少、时间不慌不忙的工作,其余时候,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生活,他喜欢的那些,无非是打打网球,偶尔爬山,然后就腻在家里养花听戏看剧翻书,方绍则在家的时候,他也会兴致勃勃的做一桌菜。在方绍则看来,是这些年,杨采薇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方绍则有时会刻意带他去生意场上应酬,让他见识那些人心复杂。何培文很聪明,有些东西一学就会。
这天晚上的应酬,方绍则喝的有点多,都是他的一些老客户,大家都谈的高兴,就不知不觉喝高了,何培文以开车为由倒是推掉了,到家后,方绍则把胃里的酒吐出来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何培文喂他喝解酒茶后,想让他早点睡,他却不依。抱住何培文压在床上,借着酒力,有种胡作非为的风格。
何培文一气之下,抬脚把他踹下床去,方绍则爬上来,醉醺醺的样子,笑着:“生气了?”
何培文对他也是没脾气,顺着他的意愿,他这样微微醉酒的样子,何培文倒是第一次见识,竟比平时可爱了几分,何培文剥掉他的衣服,把他按在床上亲/吻,这场情/事,因着方绍则的酒意,竟是何培文主动献身了,在酒精的作用下调/情,方绍则比平时更亢奋了一些,何培文按着他不愿意对换体位,方绍则只是看着他在自己身上从颈窝一路吻下去,吻到要紧处,方绍则的腰都硬了起来,死死地抱住何培文的头,“你怎么这样好。”
方绍则被何培文刺激到极点,浑身颤抖着释放在他口中,余波未定,何培文又攀上来在他胸/前轻轻地咬了咬,方绍则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浑身紧绷,何培文却主动跨/坐在他腰/间,方绍则目之所见,是何培文隐忍的表情,与渐渐含泪的眼神,那根忍着未爆发的神经彻底绷断了,死死的握着何培文的腰,何培文这才惊觉,自己玩的过了,本以为他这样醉着,自己能掌握得了这场□□的主导权,如今看来,是低估了方绍则……
这样胆大妄为的结果就是,何培文第二天又没有去上班。
何培文一整天都垮着脸,方绍则坐在餐桌旁,看着一桌子外卖,何培文却随便尝了几口就放了筷子,只好认错:“我昨晚喝多了……以后戒酒。”
何培文抄起一盒蛋挞就扔在他脸上,捂着腰又回卧室补觉了。方绍则忙打开一盒酸奶跟去:“喝了酸奶再睡,都三点了,你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五
方绍则曾给他带过睡眠测试手环,他的睡眠质量并不怎么好,觉浅,这也是方绍则当时要住在别墅里的一个原因。
何培文接着睡到黄昏时候才晕晕乎乎的从卧室出来,却不见方绍则,便自顾去找吃的,中午的外卖还在餐桌上推成小山,披萨凉的没有任何口感可言,一份猪脚汤在饭盒里像奶昔一样凝固,何培文拿到厨房开了微波炉去加热,吃到一半,才听到楼上的动静,原来那个人没有出门。
屋子太大到底还是有弊端,安个对讲机的念头在何培文脑子里一闪而过。只是眼下肯定还是要做一些体力劳动,比如爬楼梯去叫人来吃饭。
方绍则在三楼装相框,是何培文闲暇时候拍来玩的,他倒是喜欢这些,特意挑一些裱起来挂在三楼的厅里,何培文靠在栏杆上,笑他:“又不是专业的,值得费这力气?”
方绍则回头笑答:“所谓艺术,非科班出身,便没有什么专业不专业,照片,从一定程度上,是摄影人的眼和心境。”
何培文想起他总是去看他看过的书,看他爱看的电影,看他的相机里未删掉的旧照片,笑他:“你有偷窥欲。”
方绍则洗了手过来搂着他的肩膀下楼去,摇头反驳:“怎么能说是偷窥欲呢,这是爱一个人的表达方式,至少是我爱一个人的方式。”说罢又解释道:“我想快一点,了解你的所有,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对我形成一种依赖,起码在你想换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因为麻烦而依旧选择我。”
这样的情话,着实让何培文心里颤动了很久很久。除了抬头给了他一个长久的吻,似乎没有什么话语可以表达这种心动。上天和这个世界都对何培文太过宠爱,给了他所有的温柔和美满。或许,是他一直相信并且不遗余力在等待美好的回报。
晚饭后方绍则是一定要拖着他到外面散步的,下午一场小雨让傍晚的温度比这个季节该有的气温又冷了几分,方绍则从衣柜里给他拿衣服的时候,特意取了羽绒服和羊绒围巾,何培文一边由着他给自己系围巾却一边抱怨:“又不是要在外面过夜,这么麻烦。”
方绍则握着他的手出门时:“你在屋里呆了一整天,今天又下雨,不多穿点,要感冒。”
何培文不再说话,他知道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又是关于他不锻炼身体的一场争执。
他太懒散,方绍则又是那种不论工作还是生活,都要效率的人,就连他自己的身材都是精练到没有任何多余或缺点的效率。他说何培文瘦,抱起来有种病初愈的错觉,不敢或者不舍得去……他总是笑着这样讲,没有说的太露骨,何培文却知道他那些龌龊心思,无非是在床/上让他不敢放开做/爱,怕伤着自己。何培文也不接他的话,基本是暴力解决。方绍则也只好笑着挨打。毕竟这样明明白白的调戏,让何培文除了动手,没有别的应付手段了。
说起床/笫之事,方绍则与何培文的观点相去甚远,方绍则床/风大胆奔放,何培文就斯文多了,浅尝辄止,于是目前看来,方绍则常欲求不满,何培文却又嫌纵欲过度。真是无解之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