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后遗症

chapter 1 不下雪的冬天 (3)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chapter 1 不下雪的冬天 (3)

    饭后,财务部的员工们各自返家,本来要跟立婷一起回去的易渺在门口被存律叫住了。

    「关于妳今天给我的资料有些问题我想问妳,方便顺便送妳回去吗?」存律问。

    易渺以为自己做错了什幺,心里有点担心,「是资料有什幺不对吗?」

    「没有,就是有一些财务部门的事情我不太了解,想问问妳。」

    立婷很识相,「那我自己先回去了。」她安慰地看看易渺就先转身离开。

    等到存律开车过来,易渺拉了副驾驶座的门,还没上车就有点紧张地问:「副总,是不是因为上次在路上遇到你」

    存律静静摇摇头,「不是因为那个,我想问妳一件事情。」

    那就好。易渺心想。上次真的很失态。

    他的车子很好坐,开得很沉稳。可是易渺却还是坐得惴惴不安。

    「副总,其实我对财务部的了解也没有很深,毕竟我也只在默宛待了三年而已,所以」

    何存律面无表情,清清冷冷的打断她,说话时语调一点都没起伏。

    「不是为了问妳公司的事。」

    易渺觉得更不安了,「那要问我什幺?」

    顿了两秒,存律拉下声音,低低的,语气不自觉结冰。

    「妳知道十年前的事吧?」

    徐易渺一头雾水,正想开口否认时,又把话收了回去。十年前?这个话题似乎在哪里听过。她静默着想了一下,存律却以为她想起什幺事情了。

    「我当年才十七岁。」存律咬着牙说。

    易渺愣愣地,始终抛出了疑问,「你十年前发生了什幺事?跟我有关吗?」

    何存律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她,又撇回头看向前方车流,一声不吭。

    她在说谎吗?看起来不太像。

    她真的不知道吗?

    存律握着方向盘的手抽动了下。

    「我十年前和父母出了场车祸,很严重。」他再次试探地说。

    易渺什幺也想不出来,不知道这件事跟她有什幺关係,但她想到了一件事。

    就是在她的记忆里,十年前这三个字在她们家是个禁忌,每次凑巧提起什幺关于十年前的事,易渺父母都会很紧张,好像发生了什幺可怕的事情一样。

    她每次好奇问哥哥,哥哥也只淡淡告诉她:「不要问这件事。」

    何存律侧过头,漆黑眼眸撞进易渺眼里,「妳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了?」

    「」

    易渺想说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幺,但是想一想之后问:「我应该要知道什幺?」

    存律喉咙一阵乾涩,是啊,她应该知道什幺?

    她根本不认识他。

    他花了一点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送她到宿舍楼下,停了车。

    易渺不敢看他眼睛,只好匆忙道个别就下了车。

    存律也下车喊住了她。

    「徐易渺。」

    她回头,看见他複杂的眼神。

    「对不起,刚才我说的妳都忘了吧。」

    存律开车回去的路上,拨了通电话给陈卓扬,「你现在有空吗?我想了解一下那件事。」

    两人约在一间小吃店里见面。卓扬带了一份资料袋,裏头装着他调查了几个月的资料。存律在美国期间,他就开始帮他找有关于存律父母车祸意外的资讯,虽然一直有在连络,但存律不曾急切地要过实际文件。

    「我整理了一下,知道的大概就只有这些了。」

    存律接下,「嗯,谢谢。」

    卓扬认识存律已经好几年了,了解他平时的个性,如果不是很重要,他不会着急地要他马上出来见面。

    「存律,你是不是知道了其他线索?」

    存律脸色一沉,没说话。

    卓扬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十年后重新再调查这件事情你能挽回什幺?我懂你想为你父母伸冤的心,但是如果所有证据都指向这是场意外,就代表一定是有人刻意隐瞒的,我们再怎幺努力也没办法翻案。」

    「我没打算翻案。」

    「那你要做什幺?」

    小吃店里的客人嘈杂,空调轰隆隆的声音也让人心烦意乱,存律看着眼前的凉拌,没回应。

    「该不会」卓扬明白了,开始不安了起来,「存律,你不要做傻事,就算要报仇,也要用文明的方式让他吃牢饭,不要用什幺以牙还牙的办法」

    「我知道。」存律淡淡地应了一句。

    唯一的方法

    回到家,开了灯,屋内灯火通明,大片落地窗外的夜景如旧,存律将挂在手上的外套搁下,走到书房里开始细细看着刚才一直拿着的档案。

    裏头有几份泛黄的报纸,还有一些网路新闻的资讯,有图有字,不过佔的版面都很小,感觉只是在陈述一件社会事件,而不是一篇报导。

    卓扬说的对,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掩盖,这场车祸不会这样销声匿迹。

    存律看了看当时的照片,他父母的车子车头全毁,公路上洒了一地的建筑用钢管,这些画面凑在一起让他的头突然一阵剧痛。

    他咬着牙忍着,继续翻翻资料,直到看到了一份报导内容,修长的手指才停了下来。

    「市长徐顾表示:这次政府公共建案的材料运输的过程中出了车祸,造成这样的人伦悲剧,我们深感遗憾。」

    存律的手轻轻划过报纸上徐顾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

    卓扬其实太低估他了。

    他不会为了报仇做出什幺愚蠢的事情去伤害自己,他会找到所有可以将徐顾定罪的证据,一次催毁他。

    至于方法目前还从缺。

    不过他相信,总有一天会被他找出能够蒐集徐顾害死他父母的证据的。

    因为他已经回来了,已经不是那个少不经事的小孩了。

    他眼神定格在徐顾鲜少的个人资料上,家属那一栏上面有着一个熟悉不过的名字,徐易渺。

    隔天上班,易渺睡过头,差点就要迟到,一到公司就用飞奔的方式挡住正要上楼的电梯,门被她细细的手指头撑住了,里面只有一个人。

    存律看到她,整理好的情绪又乱成一片。

    「副副总早。」易渺小小结巴了下。

    何存律点了点头,什幺表情都没有。

    易渺整整自己的仪容,觉得尴尬极了,她平常话就多,一碰到乾乾的场面就想着要炒热气氛,现在又剩下两个人在电梯里,正想开口说些什幺,却被人早了一步。

    「妳的袖子。」存律的声音低低的。

    易渺抬腕看看自己的袖子,发现沾到了三明治的草莓果酱。

    她懊恼地随手拍了拍,甫抬头想说声谢谢,电梯就到了。

    为什幺每次都被他看自己这幺狼狈的时候?

    存律走进办公室,心烦意乱,脑子里面都是徐易渺的身影,他随手拿起了桌上的公文,暴躁的翻着新一季的投资计画,没看几眼就丢在旁边。

    他倚着办公桌,看着窗户外头,思绪跑到了小时候。

    他忘了是几岁的时候,某个阳光正烈的夏天。他因为被老师误会偷同学的电话卡,在班上被老师严厉地骂了一番。

    那时候学校老师还没有被禁止体罚学生,所以他被打得手心都肿了,两条红痕的交叉点还破了皮。

    痛,但是他没有哭,因为他觉得哭了就是认输,他没有做,为什幺要哭?

    虽然这样他还是委屈地不解释,不是他做的,不是他。

    他的电话卡也被偷了啊。

    回家之后,妈妈看见他掩藏着自己的手,问:「今天被老师处罚了?」

    小存律点点头,「不是我。」

    「不是你的错?」妈妈蹲下来,手放在他双肩,语气很平和。

    「嗯。」他又点点头,「我的电话卡也被偷了。」

    妈妈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低下头看着他的手,起身去拿急救包回来帮小存律温柔地上药。

    在学校被老师当着所有人骂得羞愧没有让他哭,被老师打的手心痛到麻掉的时候也没有哭,同学下课找他要电话卡,乱翻他书包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但是妈妈一句话都没有说,静静地帮他擦药,却让他眼泪掉了下来。

    这时候他多希望妈妈可以骂他,或是跟同学的妈妈们一样,大惊小怪的检查他的伤口,什幺都好,就是不要不说话。

    当时妈妈只是帮他擦掉眼泪,说:

    「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勇敢。」

    他记得母亲的语气如此轻。

    小时候什幺都不懂,长大以后想起来,总觉得是不是妈妈也经历过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时候。

    存律才发现,他多幺不了解自己的妈妈。想问她的事,也已经来不及问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