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j:她有一双迷人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j:灰色中透着绿色,颜色随光线微妙地变化。
:其它的细节呢?她头发的颜色?
j:我不记得了。
:她当时穿的衣服?
j:我想不起来。抱歉,我不是夏洛克,我无法精确还原现场的情况。还有,你让我觉得我好像在接受目击证人讯问。
:该说抱歉的是我。你知道我是一台军方研究出来的机器,他们一定出于私心悄悄植入了一些和心理咨询完全无关的功能。
j:(笑)
:所以,事实上,你唯一能记得的是她的眼睛?
j:经你这么一说是这样。
:很有趣。既然你对她的样子记忆并不深刻,我是否可以说你并没有特别倾心于她,你当时选择的出轨对象可能是任何一个女人?
j:不……我想我没有那么……。我不认为我会选择任何一个人,是她的眼睛吸引了我。但你说的对,真正的原因是我和玛丽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婴儿的出生导致了性生活的中断?这很平常,其实你不必太过内疚,数据显示76的新生儿父母都不满意他们的性生活。
j:不,早在罗西出生之前,我和玛丽已经……不再亲密。
:为什么?
j:她射伤了夏洛克。我以为她是个护士,结果她是一个杀手,并且从不打算告诉我。
:你无法原谅她的欺骗?
j:我无法原谅她对夏洛克做的事情,还有她对我的欺骗。
:但你并没有离开她?
j:我没有。
:为什么?
j: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头脑已经一团混乱。或许我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而且还对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道德幻想。我想到她将成为我孩子的母亲,我认为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而且我……我当时似乎觉得,夏洛克希望我原谅玛丽。
:抱歉,我想你说玛丽射伤了你的朋友夏洛克?夏洛克为什么会希望你原谅玛丽?
j:也许他没有。但我当时以为他希望我这么做。
:可以解释一下吗?
j:我没法解释清楚。实际上整件事情都十分吊诡。你问我睡不着的时候想些什么?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琢磨这事。我从来就没搞明白过。
:我不懂你的意思。究竟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吊诡?
j:我说不清楚。
:好吧,我们慢慢来,从头开始。你的太太玛丽为什么要射伤夏洛克?
j:这就是问题所在。她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我以为你是一个写侦探故事部落格作家。但你讲故事的方式实在令人迷惑。
j:事情是这样。玛丽打算杀死某人,夏洛克撞见了这一幕,于是玛丽对夏洛克开了一枪。
:听上去完全合理。
j:问题是,夏洛克特别证明给我看,玛丽没有打算杀死他。他说玛丽精确地选择了伤口的位置,并且在开枪之后给他叫了救护车,以确保他不会死。
:也许是个可行的计划。
j:但是,手术医生却对我说,夏洛克能够活过来完全是一个‘意志的奇迹’——他是这么说的。我反复确认过多次,手术医生坚持说如果夏洛克是一个普通人,他肯定已经死了。作为一名医生,我也同意这种意见。那枪伤足够要他的命。
:也许玛丽计算了夏洛克不是普通人这个因素。
j:不。后来我问过玛丽,我问她有没有叫救护车。她沉默了,她没有回答。
:有什么理由让她不想承认这一点吗?
j: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她当时正试图挽救我们的婚姻。她在其他问题上举出许多理由,希望我谅解她所做的一切。如果她叫了救护车,她一定会认下这件事。
:你觉得她没有叫过救护车?
j:我确信她没有。
:那么你的朋友夏洛克骗了你?
j:他经常那么做。
:我很抱歉。
j:如果玛丽的枪法真有夏洛克演示的那么好——我相信确实如此,那么她要真想射伤夏洛克并且保住他的性命的话,就应该让伤口更偏一些,而不是指望夏洛克靠“意志的奇迹”活过来。作为一名医生我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
j:还有玛丽的动机。她试图杀人时被夏洛克撞见,于是她开枪射伤了夏洛克。按照夏洛克的说法,玛丽并没有打算杀死他,而是计划让他在十几个小时后苏醒过来。夏洛克说这是为了争取一些时间。但是,你看,这完全没有道理。
:你觉得没有道理?
j:如果夏洛克当时准备告发她,那么他苏醒后依然可以告发她,并且这十几个小时中他必然处于昏迷状态,玛丽完全不可能去跟他谈判,或者争取他的同情。射伤夏洛克并希望他不要死,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计划。那不可能是玛丽的计划——这一点连我也看得出。
:连你也看得出。
j:听着,如果夏洛克想要糊弄我,他绝对可以编出一百种我永远无法识破的解释。但是他却告诉我一个连我都不会信的故事。
:也许他的伤势影响了他的头脑,或者他临时做出了这些推理,并未详加考虑。
j:不,你不了解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才华,就算在昏迷的时候,他的头脑也不可能转得比我还慢。还有,夏洛克不是临时作了那些推理,他专门从医院跑出来,冒着心脏骤停的风险布置好复杂的场景,为了告诉我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我不懂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冒着生命风险,跑来说服我原谅玛丽。
:我承认某些细节确实很难解释。但是……约翰,我只是一台负责心理咨询的机器,你提出的是一个犯罪学方面的问题,如果你想得到答案,你需要的是咨询侦探。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你的朋友夏洛克?
j:我问了。那天晚上他被救护车送回医院,第二天我去探望他的时候,我说射伤他并保住他性命的说法根本讲不通。我问他,玛丽对他开枪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他怎么说?
j:他说他不知道。他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
:也许他真的不感兴趣,毕竟他伤得很重。
j:不,你不明白。夏洛克可能对很多事情不感兴趣,但他不可能对犯罪的动机和手法不感兴趣。绝对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
:那么也许他真的不知道。
j:夏洛克什么都知道。
:没有人什么都知道,约翰,这个世界上当然存在夏洛克不知道的事情。
j:是的,但是,我是说,也许有夏洛克不知道的事情,他可能不知道某些类型的事情,他也许不知道地球是绕着太阳运转的,他也许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愚蠢地爱着他的朋友,但他不可能不知道枪击事件的真相。
:抱歉,你提到“为什么一个人会愚蠢地爱着他的朋友”?
j:上帝,那只是一种措辞方式。
:好吧,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么,如果你不相信夏洛克的解释,如果你不相信玛丽叫了救护车,你为什么不继续追问玛丽本人?
j:因为……我不敢。
:你不敢?
j:那时我还抱有不切实际的道德幻想,我觉得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是我的义务。我担心在我得到答案以后,我真的无法再……事实上我最后还是搞的一团糟。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很愚蠢。
:你不必对自己过分苛责。即使在玛丽死后,你也没有就此事再追问过夏洛克?
j:我没有。他不会告诉我的。
:你为何这样确信?
j:夏洛克是个……神秘莫测的人。虽然我确信我是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人,但有些事情他对我也是有所保留的。
:是吗?
j:在他回来以后——在他停止假装他死了以后,我问他究竟如何伪装自己的死亡,还有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我问过他不止一次,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他如何回答?
j:他说:“约翰,你知道我有我的方法。人们说我是不可摧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