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那个铭牌你看了会痛”,丁双华走在后面,垂着头,低低地朝池小楼说了一句。
“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池小楼笑了一句。看丁双华仍是有些垂头丧气,有心想要安慰,可一想起他还有大师兄维护呢,自己心里也莫名堵堵的,于是就什么话也没说了。
席间有荤有素,这让一向食素的池小楼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从来没和这么多人吃过饭的池小楼却有些担心自己待会要是不懂的应话就糟了,所以并不敢多言。幸而江家的吃饭礼仪很好,食不言寝不语,倒是省却了池小楼的担心。
一顿饭寂静无语,池小楼松了一口气。只是让池小楼没想到的是,临了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从此多了个无比艰巨的任务--给师傅送饭。
“你说什么?为什么是我去送”,池小楼听了丁双华的话,和大师兄丁一彩那无言的认同,不禁有些心慌了。
“本来就是啊,最小的就是要干这些活的,师傅的饭你不送谁去送啊?现在,我把这份艰巨的任务就转交给你啦!”,丁双华拍着池小楼的肩膀,一副明显得瑟又非要装作舍不得的模样,看的直叫人牙痒痒。
池小楼不是怕干活,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些怕江凤梧,而且只要一想起靠近他时的那种不由自主慌乱的感觉,池小楼就更想找借口推了这差事。
“丁五诺丁七戚要读书,丁十燊还不会走路。除非你能让师傅自己来吃饭”,似乎知道池小楼想说什么,丁双华抢先把池小楼要说的话都堵了。
那说话的气势唬的池小楼一愣一愣的,等到池小楼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三进的大门之前了。
江凤梧是独住三进的,幸而不是晚上,否则这一片乌漆嘛黑的话,池小楼是连靠近都不敢的,因为就光是自己身旁那个一言不发只盯着自己的红衣女鬼就已经够他吓破胆子了。
大白天的,周围都是一片寂静,池小楼有些不知所措,咳了一下,又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太大声了,忙止住,结果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只不过这么一来,池小楼倒是顾不上酝酿了,直接上前就敲了敲门,示意师傅自己来了。
谁料敲了老半天,师傅一句应声也没有的,饶是一向体凉不怎么浮躁的池小楼都有些不耐起来了。
想直接走吧,池小楼又有些不敢,把篮子里的饭菜放下吧,又好像不太尊重师傅的样子,直接进去他也不敢池小楼进退两难,简直要以为这是师傅对他的考验了。
在门外大太阳晒了半晌的池小楼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毕竟她折腾这么久,要让他再回去问他们怎么处理那可就不只是丢脸了。
池小楼再没有料到,自己才推开门,走了没两步,面前一片黑的就“咕咚”一声被绊倒在地了。
“嘶”,池小楼不禁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膝盖,也顾不得翻了的篮子里饭菜撒了一地,急忙抬起头来,却发现四周竟是一片纯然的漆黑,那黑色浓烈的竟然都让池小楼看不见身旁那常年待着的红衣女鬼了!
池小楼不禁有些害怕,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由得慌了起来。
他的手空洞地向前试探伸去,跪伏着挥舞,然后过了很久,他的手也没碰到任何可倚靠的物件,在恐慌和无助的双重打击下,池小楼很没出息的哭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江凤梧看着眼前坐在地板上泪流不已的孩子不禁一阵无语。
以往送饭的事都是丁双华直接放在门口就走的,从来不敢进来--就怕自己教训,所以池小楼这次被推来送饭,他也没什么惊奇,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原来外表那么伶俐的一个人,却是个傻的。
刚刚池小楼在外面急得直打转的时候,他在屋子里面早就发现了,本想着他过会直接就走了的,所以他也就没放下书,继续看着,没想到他却是敢直接走进来,一下子就进了他布置的迷阵。
试问那个世家庭院会那么空无一人的,就只有比如说长离忠一个护院,也有的人会雇佣人来看护,只不过江凤梧喜静,且自己有手段,可以布阵幻局,所以才有的时候连门都没锁,就那么直接被池小楼给推开了。
江凤梧是不耐烦管这些事的,刚想拉铃让他的大徒弟丁一彩来处理,一撇头,不期然看着那小小个人独自陷在黑暗里的恐慌模样,苍白着脸,被泪水润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样子,江凤梧拉铃的手蓦地就顿住了。
他该是个满足的人吧?呵,整个人都长得小心翼翼的。不过,连睫毛都照顾到的人肯定无比善良的,因为那种人的犹豫,对别人很善良。
江凤梧不知为什么冒出了这个想法,手就垂了下来,朝他伸了过去。
☆、佛系爱徒
“啊!”,三进房里传出一声尖叫,而一如谪仙般的江凤梧站在瘫坐在地的池小楼身旁,定在空中的是被池小楼狠狠拍开的手。他的脸色黑如铁块。
池小楼他怎么敢?!
诚然,每个人想的不同。
江凤梧想的是,这小子好不要脸!我都屈尊去安抚他了,他竟如此无知、毫不领情,居然还敢打我的手!
而坐在地上的池小楼则是无比慌乱:妈呀,这么暗的地方里有个软哄哄的东西在摸我呀,真是要我的命了!
两人的频道不在同一条线上。索性不耐烦的江凤梧直接摇铃让长离忠把他带了出去。
在被长离忠带出去之前,池小楼还哭的梨花带雨的好不凄惨。
毕竟在不能视物的黑暗中,被人摸来摸去就算了(江凤梧:谁摸来摸去的了!),最后竟然还被人一把提了起来!难道是要将我凌迟?
这不知道会面临这什么命运的,还真是让人操蛋又胆怯。
这恐慌的情绪直到长离忠将他提拉出房门时,池小楼的眼前突然清明了起来时、才算缓解开来。
而“重见天日”的池小楼,一见那如雷公煞神生气了的长离忠,竟然觉得十分亲切!甚至不管不顾地,还猛地抱住了长离忠的大腿。
腿软得爬不起来的池小楼也没大喊,只是抽抽噎噎地,一只手掩面,一边哭道,“忠叔,师傅房里有妖怪”。
本来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忠叔:!!!
而房里被当作妖怪的江凤梧:???
伴着风声日头下,池小楼的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院木沙沙,丽影荣悴,一副凄惨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
而门内见此正要发火江凤梧反倒是莫名消了气--也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就是见不到他流泪的样子。
无奈叹了口气,江凤梧只得安慰自己:左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算了算了。
他这般想道,突然记起昨天堂下那微微一笑。神思不禁心驰荡漾了一下。
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哭哭啼啼的池小楼已经被带离了三进大院。
“呀!你这是怎么了?”。
吃过饭还未去午休,翘首以待的丁双华见到泪流满面的池小楼时,不由地跳将了起来。
他还没去午休,就是想看池小楼笑话的--谁都知道从师傅那不好回来。不过当池小楼真的这样回来时,他却笑不出口了。
“你说,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找他算账去!”。
丁双华骂骂咧咧的,他最是见不得这种事了。诚然他根本没想到他那个谪仙一般的师傅,所以才敢这样大放厥词。
毕竟,瞧瞧池小楼这一副饱经□□摧残的样子,眼泪鼻水横流--怎么会有人这么凶残地对待他这么可爱的小师弟呢?
丁双华怒气冲冲,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只待池小楼说出那个名字就要杀将过去。孰料
“是你师傅”,把池小楼送回来的护院老爷长离忠轻飘飘地说了句,就想看看丁双华怎样去找他算账。
果不其然哽住的丁双华顿了一下,身子和眼神明显抗拒地瑟缩起来了。
也是,在江家大院里,还有什么其他人敢这样做呢?就算有,他丁双华也不过是在这生物链里仅高于丁五诺、丁七戚和丁十燊……噢不,他的地位甚至还不如那个被大师兄护着,和惯会撒娇耍痴的那两兄弟……不禁掬了一把辛酸泪:哎,什么也别想了!
丁双华只得一脸肃然地拍了拍池小楼的肩膀,语气颇为悲痛,“楼啊,不是做师兄的不挺你,你看看你这样,被师傅收拾的挺惨吧?”。
池小楼虽然还有些蒙,不过仔细想一下,好像是在师傅房里被吓得挺惨的,于是他瘪着嘴点了点头,眼睛红红的。
“你看你都被收拾得这么惨了,那岂不是证明师傅被你气得更惨?!”丁双华陡然义正言辞了一句,指着瑟缩凄惨懵懂的池小楼,一连串的炮弹发射了过去。
“哎呀,你说说你自己,你这真是不肖子弟啊!我说怎么的了,还哭上了,你还有脸哭”。
丁双华“侃侃而谈”,池小楼一手扶着自己的手臂,站在堂下愣在原地,瑟然的风从他身旁穿过,他只睁着那茫然的大眼。
然后没过三秒,不耐听撇着嘴的长离忠走了。
而本来只打算做戏给忠叔看的丁双华仍在继续——因为他似乎终于能从池小楼身上找到一点为人尊长教导的成就感了,想想大师兄之前骂自己的有多凶,现在转嫁得就有多爽,哈哈!
丁双华就差没插腰仰天长笑了。
然而倏地一下,一只长长的手伸了过来,精准地抓住了丁双华的耳朵,然后一拧。
“啊呀!痛死了”。
江家大院的上空传来了一声惨叫。不知何时出现的丁大师兄扭住了他的命门。
丁双华一边动一边扭,试图从大师兄的“魔掌”下逃脱,“大师兄,我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对我!”。
那痛太彻骨了,丁双华不禁泪眼婆娑,有些生气地愤愤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丁一彩指了下比丁双华哭的更惨烈却无声的池小楼,“你就是这么当师兄的?把师弟弄成这样你就好受了?”。
一连串的质问不由地把丁双华问呆了。
朝池小楼看了过去,得,那货的确哭的很伤心,而且还上气不接下气的了——哎呦我去,这心怎么还痛上了。
丁双华一脸震惊地看着哭得声嘶力竭、却又隐忍得全身汗都暴了出来的池小楼--他也只抬起那眼眸看了自己一下,然后就转身跑回房里了,徒留下空气里诱人醇香的奶香味--即使那很冰凉。
“唉,你”,大师兄叹了口气,也没意思去扯丁双华的耳朵了,眉头皱了起来,“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爱开玩笑的,那孩子会当真的”。
☆、佛系爱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