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谎言似乎伤害了他。
“崇天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吾一会儿便离开，汝好自为之。”
“汝愿意的？”
趁着黑金出门，妖狐犹豫了好久还是敲了敲绯空的门，绯空没有让他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盯着小狐狸垂下去的头顶和垂下去的尾巴，半晌问道。
妖狐下意识想否认，却不想被他看轻了自己，看绯空这样问便是什么都清楚的，他做不到再次说谎。
见他沉默绯空便猜到一二，将落在他头顶的树叶摘下来，与妖狐对视着眼神还是那般温柔。
“吾知道了。”
“您”妖狐不愿让他就这么结束对话，撑着门框不松手，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您会为此讨厌小生吗。”
“小生之前那些话全是在骗您，只为了让您放小生离开小生本来，本来不想这样的”
绯空扶在门上的手松开，搭在他的肩膀上，“汝别哭。”
妖狐抽了抽鼻子点点头。
“下面的话吾不知汝会不会接受，但是吾还是想说，妖狐。”绯空俯下身，手掌抚着他的脸颊让这只小狐狸抬起一直低着不敢看他的头，“吾没有想到会在这么早就将这件事说出来，但是昨天晚上吾觉得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妖狐眼神带着疑惑，眼圈通红甚是可怜，他被绯空捧着脸一点都不敢动，尾巴蔫蔫地也抬不起来，“小生昨天是不是惹您不高兴了。”
“听吾说。”绯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吾只是在不高兴，为什么不是吾。”
“吾心悦汝很久，大概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汝都不一定记得吾了吧？”他面上露出了很是轻柔的微笑，似乎在回忆一件很让他愉快的事情，“一只发情期的小狐狸，吾一见面便认出了汝，只是觉得贸贸然提起会吓到汝，毕竟当日是吾唐突。”
“本来以为可以现在看来汝有更好的选择，吾也不会纠缠于汝，放心。”
初次见面莫名的熟悉和好感，他的忍让和温柔，今日的抑郁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妖狐不知自己并非当日狐化之状他又是怎么认出来的，可在此时被他倾诉爱意，更让妖狐心酸难忍落下泪来。
“还是那么爱哭汝变了很多，可就算这样吾却还是那么喜欢汝。”
大天狗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满腔难以言明的情愫和柔情，以及无处安放的爱意，他摁在妖狐肩上的手带了点力气将他轻轻地推了一步，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黑金很喜欢汝，祝幸福。”
【11】
妖狐最后也没有阻止得了绯空将他关在门外，门缝渐渐合拢，妖狐最后看见的，也只是绯空深深看向他的眼神。他的眼瞳还是初见时那般深邃蓝色，装载着广袤天空，融着亿万星河，倒映着的是妖狐的影子。
那张带着眼泪的脸，就这样深刻地留在他的视线中。
“绯空”妖狐张了张嘴，却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感情，更不知道绯空还需不需要他的回应，他看起来那么难过，难过得星辰都在为他颤抖。
门终于合上，将他二人彻底分割开来。
妖狐抬起手缓缓覆在了木板门上，似乎是隔着门在触碰绯空。
“小生不知该怎样面对你，面对黑金这些非小生自愿，却也不是黑金强迫，此时说这些实在是不怎么合时宜但是绯空，小生也想对你说一句话。”
“小生前些日子刚与您见面，便很喜欢您，很喜欢。”
“黑金那边小生会尽量处理好，如果您愿意可能听起来有些幼稚可笑，但是小生还是想请求您，再给小生一次机会。”
绯空听着小狐狸带着啜泣的哀求，嘴角愉快地扬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不被妖狐听出端倪来，听起来便还是那般深情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压抑，似乎真的是在为了妖狐而委屈自己一样，“吾真是拿汝没有办法，汝的要求吾又怎会置之不理真是狡猾。”
整个下午妖狐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时悄悄看一眼绯空的房间，他还是紧闭着房门不曾出来，连午饭也没有用，静悄悄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悄悄离开了。
妖狐撑着下巴叹了口气，他离开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被人听见的那样的事情，就算是坦荡如妖狐也有些窘迫，更何况绯空说的那些话
这样一来事情都有了解释，特别是那支妖狐觉得很眼熟的笛子，在几年前的发情期，实际上妖狐是浑浑噩噩没有太多清晰记忆的，只是伸手环住对方的腰时，不小心摸到了这支笛子，对方似乎不满意他的分神将妖狐摁在自己胸前抱着走向床铺，妖狐手滑将笛子碰掉了，努力想捡起来时反被他压制住。
“吾在汝心里还不如笛子？”
如果那些回忆里的另一位参与者是绯空，似乎还不错。
妖狐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他喜欢绯空？似乎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只不过是记挂了几年的人正好与面前这位颇有好感的大人重合在一起。可他对黑金，除了情欲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曾经对黑金有过期待的。
在那些暧昧不明的亲昵中，他所坚守的也不过是想要对方的情意而已，而黑金吝啬得过分，半分温柔都不曾给他，更是做了这样过分的事。
妖狐不是不能拒绝，而是潜意思里不想拒绝，半推半就地造成了现在这样尴尬境地。
说到底还是自己贪心，贪恋黑金的暧昧，又贪求绯空的深情。
妖狐出神的时候，绯空也在注视着他。
不得不赞叹妖狐颇得上天眷顾，狐族的美貌在妖狐身上展现了十成十，刚成年时的青涩和稚嫩更是褪得干净，留下的便是现在这样，妩媚动人举手投足满是风情，嬉笑怒骂皆是生动鲜活。
一颦一笑都让绯空移不开目光。
他不可能放手，别说妖狐只是和黑金这般，就算他已经心有所属绯空都会想办法将他抢过来，这是他认定的人自然是要仔细安排妥当不能出一丝差错的，现在只是不知他会如何与黑金摊牌，黑金又该是怎样的反应？
对于自己的弟弟绯空还是很有把握，性子急又压不下脾气，看他那别扭样子分明是动了心却又拉不下面子告白，要不然也不会给自己可乘之机这么轻易就哄得狐狸动摇，绯空仔细盘算着黑金听见狐狸摊牌后会有的情绪，再次看了眼坐在檐下等着黑金回来的妖狐。
影孤怜夜永，永夜怜孤影。
【12】
黑金是踩着月色回来的。
他太自负了，以为得到妖狐的真心，更是没有察觉到妖狐和绯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大概对他来说，就算察觉到也不会放在心上，觉得这只狐狸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谁也抢不走。可却忘记了感情是双方的事，他不曾表白，妖狐更不曾给予真心，两人默默地守着这道最后的界线谁也不曾跨过一步，将爱与欲严格地区分开来。
这些暧昧温存，不过是一厢情愿和互相慰藉。
如今绯空打破了平衡，以一种温柔但不容拒绝的姿态向妖狐伸出手奉上真心，妖狐心里也难免有些比较，一方是曾经发情期最为亲密如今依旧颇有好感的绯空，一方是囚禁于此虽有暧昧却总是恶意逗弄他的黑金，孰高孰低似乎已经有了定论。
绯空蹲在门口坐着的，困得头一点一点的狐狸身前，伸手想将他抱起，妖狐惊醒了，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口，“你等一下小生有话要说”
“嗯？”黑金此刻的心情很好，在他看来关系已经是确定了，瞧见他等在这里心里的柔情蜜意都要溢出来了，他嗓音里带着笑，问妖狐：“怎么了，睡傻了？”
妖狐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黑金手臂用力将他抱起来，和他比妖狐实在身教体软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他抱起来走进房间，正与绯空撞了个正着。
“回来了。”绯空的眼神轻飘飘地从妖狐和黑金搂着他的手臂上滑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着黑金笑了笑，“辛苦汝了。”
黑金仔细打量着绯空皱起眉，“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还好。”
妖狐将脸藏在黑金怀里不愿意抬头，听见黑金说绯空气色不好时更是心里千百种滋味，觉得绯空的视线落在身上宛如实质，烧得妖狐浑身不自在，挣扎着想从黑金怀里挣脱，又被他抱得更紧了些还威胁似的拽了把他的尾巴，低声训斥道：“别乱动。”
这个动作实在是亲密得过分，特别是在妖狐刚与绯空表白心迹后，让他整只狐都有些不自在，尾巴的毛都要炸了起来，却也放弃了挣扎乖乖缩着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黑金与绯空没说几句话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妖狐见绯空被阻隔在门外立刻试图从黑金怀里蹦出来，“小生有话想说。”
“别动，让我抱抱。”黑金环住他半晌没有动作，只是将他使劲朝自己怀里揉了揉。
妖狐感受到他的面具硌在自己背上，又被黑金这半是眷恋半是撒娇的拥抱将想说的话堵了回去，犹豫了下伸手环住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有些想你。终于能和心上人共赴云雨第二天温情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两句就匆匆忙忙出了门，黑金心里实在是有些空落落的，直到此时将妖狐拥入怀中才觉得那一块被填满。
“你刚刚想说什么？”
妖狐抿着唇犹豫了下，视线落在黑金红黑交杂的发间，“不能再这样了。”
“嗯？”黑金没有听懂，妖狐顶着他的温柔眼神颤抖着声音说出接下来的话：“从前小生不懂，现在才知如何对待一份真挚感情，我们不能再”
剩下的话硬是被黑金的眼神逼了回去没能说得出口，妖狐瑟缩着被他捏着肩膀不敢挣扎，小声安抚着，“你别这样，黑金，小生有些害怕”
“真挚感情？”黑金嗤笑，我的感情便不算真挚？可他到底责问不出太多，狐狸小心讨好的表情让他将所有的暴躁情绪硬生生压了下去，“为什么是今天。”
为什么今天说这些，硬生生敲碎他满心欢喜，黑金说出的话比他的心情要平静得多，明明嫉妒和愤怒已经足以让他撕碎面前这只妖狐，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妖狐害怕却坚定的表情，问出了自以为最不可能的那个人，“是绯空？”
没想到妖狐却低下头，露出雪白的一截后颈，轻声说道：“小生多年前曾与他见过一面，却不知绯空便是那人，今日才”
黑金抓着他肩膀的手指慢慢收紧了，疼得妖狐呲牙又不敢发出声音，小声地吸着气怕惹恼了黑金，黑金最后也只是闭上眼睛松开手，“那就请你带着你的心上人，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