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即使得过且过,也可以开心地生长了。”
蓝益说你别着急,你上头了,缓缓再慢慢说,然后呢?
“然后其实他深信不疑的那个好哥哥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让他看一眼人生最后一点光亮罢了。”
“蓝益你说。
“那哥哥根本救不了他,那哥哥本身也是个晴天霹雳,等真面目掩盖不住的时候,那哥哥不得不反过来劈头盖脸地让他再次领教被抛弃背叛孤苦无依的滋味。”
蓝益问,你和谁呀?周艺轩像没听见似的。
“那哥哥能尽全力为他遮风挡雨。”
“可终有那个时候。”
周艺轩仰头,大男人流什么眼泪呢。
“他还会继续生机勃勃吗?开开心心的最可爱的那样子。”
“他能好好活着吗?”
蓝益也挺压抑,可毕竟听得云里雾里,只能说你能不能试试看让他一个人也能打起精神呢?
“轩哥陪我、轩哥陪我的,轩哥能陪你到什么时候呀?”
蓝益说,作为朋友我得劝你,我怎么感觉你比他惨呢?
他慌了苦了活够了,你都能懂。
你也慌了苦了受够了,他知道吗?
李汶翰打听着缉私科的消息,陈姐说马局得看曹焕飞爷爷的脸色办事,马局不想为难你,可曹焕飞那高寿的爷爷一时半会还咽不了气儿。
马局的意思是,短期的办法是你跟个大案立个功、长期的办法就是等着迟早恢复原职,这两条道,无论哪个都是顺理成章的,你看着这么办能行。
马局让陈姐告诉小李,今年还没过半,小李办了二十三起刑事案件,抓了一百来号犯罪嫌疑人,相信马局,这些马局都记得。
戴上警帽的李汶翰,硬朗,双眼放光的样子,像个未经世事的热血青年。
他私自去跟巡查队了,没有案底没有资料,他跑前跑后自己去查,没有配枪,他有两只拳头。
双巷出入境的东南亚班列突破四千列,半年货运量将近五十万吨,李汶翰联系着陈姐按出口货船跟班调研,巡逻时李汶翰觉得哪里不对,箭似的往舱底冲,跟着脚步声,一片漆黑,李汶翰回头,胸口被谁狠狠推了一针,针头抽出来又扎进去,来来回回被扎了四、五下,李汶翰眼冒金星忍着甩头,听着声一拳挥过去猛踹一脚。
以最快速度冲出去反锁舱门,李汶翰倚在门板上大口捯气,后来蹭下来半躺着给张姐通对讲机,说人被我锁舱底,你带俩男的收一下就行了。
吐口血就精神多了,他觉得自己没事,立功了就没事了。
今天是星期四,明早轩哥陪我买家具,轩哥在工作,我给轩哥发微信,
“轩,轩哥,我,明天买家具,你可别忘了。”
轩哥在忙吧。
像往常一样,“你个老头能不能赶紧回话了?”
胸口一抽一抽地疼,喘口气就要呛出口血,
“轩哥嗷,再不回我回去收拾你嗷?”
“轩哥,陪,陪我聊聊天呗?我想和你聊,聊聊天。”
☆、五天
又上救护车了,不是上次那个小护士,这次是个胖姐姐,胖姐姐可是不羞涩,给李汶翰扣氧气罩解衣服扣子一气呵成,左看右看下手不轻。
李汶翰吃痛,“护,护士,我这胸确实是大,咳,咳咳,你也不,不带急眼的嗷。”
“胸是个好胸,”护士一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样,沾沾他嘴边咳出来那血,瞪他,“你这胸前这么多针眼儿,我嫉妒你这被扎烂的大胸啊?”
李汶翰躺着从里兜里抽出手机,胳膊抬起来有点费劲,“陈姐。”
陈姐赶忙凑过耳朵,“诶陈姐在这呢。”
“我这手有点使不上劲,”,李汶翰讪笑,“你就把手机放我脑袋旁边。”
“放这?”
“嗯,待会我进病房检查啊打针啊什么的,咳,你就帮我把手机也放我脑袋旁边。”
陈姐自己也有个大儿子,怪心疼他的,
“你有什么要紧事我们几个能帮你办就帮你办去。”,陈姐挺气,“这回你可别又自己拔针又往外跑了啊,上回你直接把人家隔壁床的拐拿走了,人家还说现在这民警怎么还能伸手就拿人东西这么不讲究的呢。”
“哈哈,没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李汶翰没精神,笑两声都迟钝似的,“让马局赔钱呗,那是公伤,事儿也是公事公事公事,我可不掏钱嗷。”
“还和我扯淡!瞅着你外形挺精壮的,身体虚不虚你可自己心里有数啊,什么好身体禁得住你这么祸害。”
李汶翰安静地闭着眼睛,头发跟着救护车颠簸来回飘啊飘的,过了一阵,他轻轻说,
“陈姐,我不跑了,我得好好养伤。”
“你们都说我糟践自己,咳咳,我不糟践了。”
“你们可要继续管我嗷。”
护士抽出体温计,385,紧接着李汶翰开始过敏反应,从胸口向外扩散地起了零零散散一片疹子,护士说这咳嗽,八成是扎成内伤了,一直流鼻涕是怎么回事你再看医生怎么说。
陈姐担心他过敏性休克,护士说好在救护车再有三两分钟就到了,您别急。
李汶翰再次睡着前,他再没去想轩哥是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回话。
因为李汶翰,海关两天陆陆续续调派动员两百多警员,抄小型货轮底舱甚至摸到冒牌药房仓库,这一千来瓶怀疑冒牌药品和两千多只注射剂,价值约五十万元,影响大到报纸新闻铺天盖地,警局精神振奋,百姓惶恐不安。
李汶翰睁开眼,烧还没退彻底,小麦色脸蛋额头光亮又泛红,缉私科十来位热热闹闹挤得他有点透不过气,李汶翰裹在白被子里闻着兰花康乃馨的花香,锦旗晃得他眼珠亮晶晶的。
几名记者十分关切地把话筒塞到李汶翰嘴巴前,李汶翰羞涩,说我没事,我真没事,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
“我真没事。打了针过期青霉素,本来不过敏结果过敏了,要不是这过期药给我打过敏了,没准还能给消消炎祛祛毒呢。”
曹焕飞抬手拍在他脚丫上,“你怎么还带跟记者夸假药治病的呢?”
“听说李警官被注射剂针头扎了五针,李警官还继续与犯罪分子殊死搏斗,您当时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吗?”
“记者同志,别给我镜头了,我不想被人拍。”,李汶翰缓慢扬扬下巴,“你们拍马局陈姐他们,还有这,曹焕飞,平时都任劳任怨无私奉献的楷模。”
记者挺尊重人的,没给到李汶翰镜头。
李汶翰瞅瞅曹焕飞、曹焕飞身后那群人,再瞅瞅那“人民卫士,百姓公仆”的大金字。
心头一酸一甜尝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汶翰。”
轩哥的声音像定心丸似的,李汶翰突然安静下来。
“轩哥,五天了。”,鼻头瞬间一酸。
“伤好了吗。”,轩哥很淡定的样子。
“……”
“身体好起来了吗。”
“你知道我受伤了?”
那边没声音,李汶翰听着自己心跳声,贴紧耳朵,也出奇平静。
“汶翰,出院了告诉我。”
李汶翰双手捧手机,收紧,“你要来接我吗?”
“出院了帮我个忙。”
“……”
“听得到吗?”
“什什么忙,我……我帮。”
“接个人,带她去体检。”
李汶翰没问那是谁,张口就说,“好。”
“体检报告放你那里,报告有什么问题就带她问问医生吧,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