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之中,张姐陈哥不可能轻易收手,说还有一群外国饥饿公民一群下线一群海关盯梢的等着他俩安排营生呢,狗急跳墙懂不懂,这不是说撒手不干就撒手不干的事。
李汶翰叹口气说,要不你们以后带人来,手术室建境内郊区,完事送人回去呢?运大活人总比运货稳妥吧?
还有,上午他打算出来试一个人,他没对张姐陈哥说。
仰头看看天,今天是什么日子?风好温柔天好蓝,李汶翰去商场买好几身新运动服,包啊鞋啊拎到拎不动。
衣服裤子真好看,我想逛个痛快。
满码头去寻找周艺轩的影子,一个上午,他都没看见周艺轩和周艺轩的车。
假如他是警察,我一定就看见他了吧?
老天一直在碾轧他,可今天的世界真美。
相信一个人的感觉真幸福。
很晚了,周艺轩跑去开门。
李汶翰站在门外仰头看他,呆呆愣愣的,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衬得顺毛的李汶翰像只乖巧的小黑猫。
他很帅,很漂亮。
周艺轩没忍住,冲出门去结结实实把他抱个满怀。
李汶翰被冲劲撞得稍了两步,没挣脱。
“来抱抱。”
他说,周艺轩。
周艺轩说我在呢。
他缓缓抬起双手,轻揪周艺轩两边腰上的衣料。
周艺轩把他毛茸茸板栗色的头按在肩窝里。
他一直乖乖的。
他说,轩哥。
周艺轩说,轩哥一直在呢。
☆、念想
李汶翰拧拧身子,推搡,“轩哥,差不多得了抱来抱去怪恶心人的。”
周艺轩乐,“你说什么时候松手我就什么时候松手。”
李汶翰没吭声。
李汶翰缩回脑袋大惊小怪,“轩哥你离婚了?”
他还真是半天憋不出什么好屁,小子总提这一茬,别的他都不信,偏偏对我是有妇之夫深信不疑,“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我就随便问问呗,”李汶翰一愣又若无其事,“我可不问了,干我李某人屁事。”
李汶翰从一个一声不吭的刺猬,一天间变成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有时聪明有时傻,有时精分有时安静,那天的周艺轩并不能参透其中原委。
周艺轩给李汶翰做了顿好吃的,其实也就那几样菜,青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牛骨头汤,李汶翰吃得顾头不顾尾,脏兮兮蹭了一桌子,周艺轩伸手慢条斯理给他擦了几次嘴。
“轩哥我想回家了。”
“我送你下楼。”
“我腿疼。”
李汶翰趴在周艺轩背上,困得眯缝眼睛。周艺轩悄悄把他的重量挨到没腿伤的那侧,用一只胳膊勉强支撑。
周艺轩觉得他虽然看上去结结实实的,但是真的不沉。
一步一个台阶,他扛着小李,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李汶翰仰在沙发上啃指甲,小柯基在李汶翰腿上打滚,周艺轩捞起狗子,问你有那么大的床你不睡你干嘛每次都睡沙发?
李汶翰玩着口水泡泡挺无所谓地说床太大了一个人睡觉空落落的,他不睡很多年了。
十几个晚上,前一秒李汶翰上蹿下跳上楼吃饭,后一秒李汶翰病蔫头耷脑说腿疼,再接着周艺轩背他下楼,替他掖好被子关灯锁门上楼回家。
真不能拿自己病了撒谎,周艺轩真开始嗓子疼。
到这时候,晃晃悠悠没个准头的小子,安静下来面面俱到地照顾着周艺轩。
虽然他嘴上不依不饶,“做了穷人呢,就不能生病,累人累己。”
“你生病了我很累的,听没听见?”
“那个老头儿?”
有一天李汶翰突然开口,说轩哥你抱我上床上睡去,沙发睡完我总腰疼。
“小周?”,小区保安亭林大哥探出头神秘兮兮。
“怎么了哥?”
“你家那业主,就是小李呀,最近有啥喜讯啦?”
周艺轩一头雾水,“没呀,您听说了什么?”
林大哥抿口茶水凑过来,“我看他最近变了个人似的哈,以前半个月搬一箱子泡面,我说你吃那玩意能长个么?我是咋劝都没用。他一天除了上下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不和他搭搭话,他成天都郁郁寡欢那小样。”
“嗯……”
“最近他是升职了涨工资了还是交女朋友啦?”
“他最近伤着了,没上班。”
林大哥开始比划,“诶那就奇了怪了?他现在每天准点准时下楼遛狗晒太阳擦车,还开始买菜了?衣服三脱三换的可好看了,有一天还兴高采烈来问我重新装修下房子都有哪道工序,还拿手机记呢!我头一次发现这小子还能有生活情趣呢?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说他因为啥?”
因为什么呢,因为我吗?
“轩哥陪我玩游戏!”
周艺轩挂在李汶翰背上陪李汶翰玩vr,正探险呢,李汶翰小脸上扣着大眼镜哆哆嗦嗦样子挺滑稽,不大情愿地抓起周艺轩一条耷拉在他身前的长胳膊搂得挺紧。
李汶翰分散注意力,“轩哥我最近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去你单位买茶几沙发床换换,挑颜色鲜亮的那种呗?”
“轩哥陪我去!就,你帮我挑就行了,就是,你相中哪个我就买哪个就得了!”
周艺轩瞧瞧看着汶翰胖了,下颚线还是流畅利索,可那条线从硬朗变得圆润,从前苹果肌下瘦塌掉的那两道小沟,现在鼓溜溜的。
李汶翰一扑腾,“能不能答应一声了?你要不情不愿的我就不用你了嗷。”
周艺轩双手摘了他眼镜说我当然乐意帮你买东西,周五早晨我就带你去。
“这话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儿!”
周艺轩乐得宠他。
时间过得真快呀。
宠着宠着,周艺轩没那么开心了。
心里越像长了草儿似的。
慌,慌不择路。
周艺轩找小学同桌出来陪他透透气。
蓝益摘下小花丝巾,拿啤酒瓶碰碰周艺轩的,“老周你寻思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你说,要是有颗倔强的小草,十年了从来没见过阳光雨露,还前有狼后有虎天天胆战心惊的活得根本没个正常活物的该有的生机,周围每个人都随时上来踩它碾碎它似的。”
蓝益托着腮听对面喝得上头的周艺轩娓娓道来。
“突然有个好哥哥出现了,把他捧起来养着浇灌着,对他好爱护他照顾他宠着他听他的话。”
“现在小草生机勃勃的。”,周艺轩盯着指甲盖儿笑得欣慰。
“他以为他一整个黑乎乎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天空被一个好哥哥拼尽全力撕出道口子,然后有阳光照进来了。”
蓝益瞅着一反常态的周艺轩,自己这情绪也被搅和得此起彼伏,正了正色连腔都不敢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