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尧喜欢曲香。
在某个天气晴朗的周末，曲香穿着一件圆领蕾丝泡泡袖衬衫，纤细的长腿外套着条包臀超短裙，踩着白色高跟凉鞋，清丽动人地挎着小包在街上闲逛。曲香喜欢一个人逛街，尤其享受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惊艳倾慕的视线，觉得自己成为了舞台上的焦点。她不愿意让任何人分享这份属于她的关注。
但当下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诶，妹子~妹子~”
一个散漫的小混混骑着摩托，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对方戴了副拽了吧唧的黑墨镜，遮住大半张瘦削的脸，还染了一头黄毛，笑嘻嘻地吹口哨挑逗她。曲香厌烦不已，她可不希望被这些粗鲁的街头混混缠上。她快步想要甩开对方，谁知卞尧悠然自得地跟着她，
“够了！你到底是谁呀？！”
曲香怒气冲冲地转过头，面色上染了几分恼火的红晕。卞尧看得心神荡漾，咧开一嘴白牙，道，“我叫卞尧。”
曲香蹙眉道，“所以呢？”
卞尧露出一个很装逼的笑，“你可真漂亮。我看上你了，妹子。给个电话呗。”
“流氓！”
曲香气恼地撂下一句话，急匆匆地想挤进人群，谁知卞尧将她手臂一攥，直接把她拖进了一个小巷里！
曲香惊恐地喊，“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救——”
“嘘——”卞尧将手指竖在唇边，悄声道，“别这么激动啊，妹子。我就想知道你的手机号，你给我了，我就放你走，嗯？”
曲香颤声道，“你……你知道我哥哥是谁么？”
卞尧哈哈笑道，“怎么了，现在还流行这个梗啊？”
“我哥哥是曲宸，你要是混这条街的，应该认识他。”曲香紧张地缩起身子，“我知道你的名字。你要是现在放我走，我就装作没见过你。你要是再纠缠不休，我就把你的事告诉我哥！”
卞尧笑得肩膀直抖，笑眯眯地盯着曲香道，“好啊，你告诉你哥啊。我上星期才刚和你哥干了场恶仗，后背还留着他用钢管砸出的伤呢。你要看看么，我掀开衣服给你瞧——”
说着他就开始脱肩头的衣物，曲香捂住眼睛发出一声尖叫，无助地缩在角落里啜泣。卞尧叹气道，“别这样啊，妹子。我真的就想要你的手机号，没别的意思，不想对你动手动——”
“卞尧。”
一个陌生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卞尧一愣，拧着眉头转身一瞧，瞥见一个面容冷峻的男生，正沉默地站在巷口，冷冰冰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卞尧感到这男生有点熟悉，怪里怪气地说，“谁是卞尧？”
男生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晦暗不明，“你。”
卞尧的表情有些扭曲。曲香看到那男生，双眼忽地亮了，嗲声嗲气地哽咽道，“欧哲！我是跟你一个班的曲香！我被这个流氓困住了，求你帮帮我吧，呜呜呜……”
“欧哲？……”卞尧面色古怪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很快冷哼一声，目光阴鸷地活动指关节，“你小子叫欧哲？呵，劝你赶紧走，别搅了老子的事。老子不会对你班上的女同学做什么，就想知道她的手机号。你要是想替她解围，不如劝她赶紧说——”
话音未落，他猛地被那名男学生按在墙角，四唇相贴。曲香惊骇地大叫一声，卞尧更是震惊不已，气冲冲地抬脚就踢，拼力挣扎。欧哲死死压着卞尧的手脚，用胸膛的重量将对方牢牢钉在墙壁上。
这小子劲够大的！卞尧在挣扎的间隙中想着，想抬膝踢欧哲的老二，谁知对方仿佛摸透他心中所想，还没等到他动腿，直接将他的行动钳制住，同时放开了他的唇舌。
“呼——呼——”
嘴唇上黏糊糊的全是二人交融的唾液。饶是卞尧情场经验再丰富，也扛不住这种连呼吸都要凝滞的深吻。他头脑晕眩，听到欧哲冷冷的声音，“你还不走，想看下去么？”
他听到曲香惊恐的呜咽声，然后就是高跟鞋嗒嗒跑走的响动。妈的，这都什么逼事，这叫欧哲的小子什么来头。卞尧目光昏沉地想着，忽然下|身一凉，裸露的双腿不禁打了个寒战。
欧哲扯下了他的皮裤，连带着内裤一起，全部褪了下去。
02
“我喜欢你。”
卞尧如坠冰窖。耳边响着那男生轻浅的呢喃，对方的声线清冷淡漠，与那炽热的动作完全不相称。卞尧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抱住了男生的脖颈。对方的脖间传来淡淡的薄荷味，清透得仿若雪后的茫白大地。卞尧嗅到那熟悉的味道，熟悉得令他怔忪不已，几乎想要落泪。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卞尧……”
对方在他耳边轻声道，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和威压。卞尧只觉得自己仿佛沉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腥涩的海水透过他的口鼻，将他全然浸没。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不属于他自己，而是被牢牢捏在这个叫欧哲的男孩的手心。
“不要离开我了……”
对方抱着他，用几乎能勒断他脊骨的力道拥抱着他。卞尧朦胧间很想大骂，“我他妈认识你吗？！”但察觉到男孩的某种癫狂之态，他又情不自禁地噤了声，连气都不敢喘。
操，好难受……不能呼吸了……
卞尧气喘吁吁地扶着欧哲的肩膀，忽然感到胸口窒闷，仿佛心脏被包裹在棉花里，被一只巨手紧紧攫住。他艰难地张开手，在那令人窒息的震颤中吃力地捧起男孩的头，将那张满溢着疯狂和欲望的脸抬起。
那一瞬，卞尧觉得仿佛有一只炸|弹在脑海中爆炸，将坚固的头壳炸成了碎片。
他，他是——
骤然间，他眼前一黑，随着大脑爆炸的余韵，感到有什么五彩斑斓的迷雾般的色团在心脏中缓缓凝固，那拳头般大小的肉团从此再也无法收缩，无法产生那急促猛烈的跳动声。
然后，他就停止了呼吸，如一具死尸般挂在了男孩的身上。
☆、第四幕
01
卞尧背着一把吉他，塞着耳机，双手揣兜，口香糖嚼得啧啧响，□□了吧唧地靠在车站等公交。现在太阳刚刚落入地平线，黑夜如一只大网将安谧的暮色笼罩收紧。耳中响着卞尧，眼睛下有两只明显的黑眼圈，就跟画了天然烟熏妆似的。这两天他熬夜写新歌，累得头秃，这便打算赶去酒吧驻唱。
他新找到的活计，谁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嘶啦一声，公交蹒跚地停在站旁，顺便放出一股熏人的尾气。卞尧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公交，四下一扫，只有后排有一个空座。
公交缓缓开动，窗外深蓝色的夜幕泛着熠熠疏朗的灯光。卞尧飞似地蹿上后排，带起一阵小飓风，解下吉他抱在怀里。这趟车一贯开得慢，他估摸大概要一小时才能到站。卞尧揉了揉发涨的眼眶，在公交车的颠簸中，靠着椅背困倦地打起了盹。
02
……
公交猛地一刹，随即清脆的女声开始播报站名。卞尧冷不丁从睡梦中惊醒，茫然看了眼车门处蜂拥而出的乘客，定了定神，当即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卧槽！到站了！”
他身子一正，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靠在一个温热的肩膀上。卞尧来不及多想，匆忙地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大兄弟，枕了你一路！我下车了！”
话落，他就急忙赶在人群的尾巴跳下车。待公交挤出一排气管的苦腥气，卞尧咳嗽几声，看了看手表。
才20:00，规定时间是20:30。从这里到酒吧时间足够，幸好赶上了。
卞尧紧绷的神经刚一松懈，忽听背后一个声音道，“喂。”
他一惊，扭头见一个身穿白衬衫、牛仔裤，学生模样的男孩站在他身后，目光幽深地望着他。
卞尧蹙眉，“有事么？”
“刚刚在车上，你坐在我身边。”男生淡漠地说，举起一串银光熠熠的链子，“这个，是你的吧？”
卞尧揪起夹克左侧的衣兜，道，“是我这衣兜上的，没了就不对称了……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
男生站在他身前没有动。卞尧想这无聊又尴尬的会面还是尽早结束吧，当即掉头就走。
谁知他走一步，后面的男生就跟着他走一步。卞尧浑身不自在，起初他还能用“说不定刚好同路”的理由安慰自己，但在走过一条街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回头道，“你跟着我干嘛？”
路灯将男生的脸完全映照出来，卞尧一愣，呆讷地盯着对方半晌，低声问，“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欧哲。”男生回答得很快，似乎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欧哲……”卞尧低声嘀咕了几遍，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又紧张地抬起头，问，“那个，欧哲……你有哥哥或叔叔么？……就年龄几乎比你大一轮的那种亲戚……”
“没有。”欧哲斩钉截铁地答道，目光灼热地盯着眼前的朋克青年。卞尧哦了一声，欧哲平静地问，“这么了？”
“没什么。”卞尧不想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学生纠缠下去了，他刚转身盘算着走哪条路可以甩掉对方，忽地后脑一疼，像被什么重物击中，整个人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03
“……”
再度醒来时，卞尧首先感到后脑连带着脖颈的位置传来钝痛。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冷不丁听见了镣铐碰击的声响。
“……？！”
卞尧彻底清醒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双手，看向两边手腕上系着的镣铐。他目光怔愣地一拽，发现铁链的一头被深嵌入身后的墙中，怎么也拽不开。他瑟缩了一下，同时听见脚腕处金属摩擦的尖锐响动。
“这……疯了吧……”
卞尧攥着拳头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他惶然无措地环顾四周，身边摆了一张双人床，床单朴素而简洁。床对面摆着一台电视机，屏幕亮着，里面波动着雪花纹，噪音却很低。除此之外，房间里的所有帘子都拉得严丝合缝，外界的任何一丝光线都无法透入。
此外，屋子里有个狭小的隔间，看上去像是独卫。墙壁上悬挂着一只造型古朴的挂钟，卞尧定定地盯着它，分针不过转动了几个格，他却绝望地感到自己的一生都要走到尽头了，整个人如死刑犯般，被囚禁在了一间落针可闻的黑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