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擦拭婚姻的镜子

第九十八章 为母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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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杨家日子明显有了不一样。

    杨思竹心神不属继续上班,幸好这一阵工作不忙,她又特意告知了大舅原委,因此她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多方积累抚养权官司的知识上。

    老两口依旧勤勤恳恳理家侍娃,但心里凭空多了不踏实。勤劳本分一辈子的庄稼人,做梦都想不到会跟打官司扯上关系。

    一周后,鸣涧县人民法院的一男一女两位工作人员走进杨家院子送来了法院传票。

    王燕飞大字不识,只手拿着传票盯住那血红的钢印发愣。杨世龙吃劲地一字字辨识,脸红脖粗地如读天书。

    王燕飞只得给女儿打电话。

    两位法院人员便坐下来等。

    王燕飞给两位奉上茶,心急急地请教:“两位干部,你们看这官司咱家赢来大吗小?”

    那位女工作人员面相和善,开解着:“抚养权最好可以庭外调解。真开庭的话,按常理,两个娃,父母各一个。这你们应该能接受吧?”

    王燕飞焦急万分:“我们可不接受!”她一张粗砺的脸皱皱褶褶,像被刀霜严逼:“那何家的儿子负心人哪!我女儿千辛万苦试管中,他——”

    她手抖抖:“可和我闺女的同学勾搭上了!还就前面同村的!我闺女恨气地主动提离婚的。一家子没皮没脸的,有娃了就来争?”

    女工作人员也只能给予无限同情。

    杨思竹大舅陪同她一起回来的。

    杨思竹沉稳有礼地给两位法院工作人员握手,抱歉久候了。她仔细看传票,又在送达回执上签好字。

    女工作人员临走前,特意拉思竹一旁,语重心长:“你还年轻,后面人生路还长。你真确定了不是意气用事,下定决心两个孩子一个都不少吗?”

    思竹目不斜视,毫不迟疑、坚定地点头。

    女工作人员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我也是母亲,能理解。你既然决定了,就必须在法庭上拿出你抚养小孩优于男方的条件。”

    思竹很感动,虚心请教:“对此我也有一定了解。两个孩子出生后一直由我抚养;我父母有能力帮衬;我有工作,有一定经济能力。”

    她很镇静:“而且,何钟梁对当初与我组建的家庭不忠诚,并且与第三者曾另组过家庭。”

    “嗯。”女工作人员点头赞许:“你有必要收集他不忠家庭的证据。”她看着思竹,目露关爱:“其实,你这方最薄弱处的是经济明显不如男方。”

    思竹沉思细想,面露感绪,好声说:“咱什么都占先的,好好商量对策才是当务之急。”

    四人团坐,皆肃然。

    王召先问侄女:“刚法院的单独找你说啥?”

    思竹回答:“人家情上占我们这的,特意提点——一、搜集当初何钟梁出轨的证据;二、我与何钟梁收入差距过大,这直接有关抚养能力。”

    王召先缓缓点头:“那证据,好找吗?”

    杨思竹凝眉深思:“证人可以找蒋小芸夫妇。证据——我有录音,有一次肖家的来这院里找我,我正弄着手机,机缘巧合录下了。”

    王燕飞朝女儿竖一大拇指表示赞赏,依旧依赖信仰地端视她大哥。

    王先召琢磨着:“经济能力——”他浓眉一挑:“我还想给你做个高工资的账,这法院怕不好糊弄。开庭啥时候?”

    思竹答:“九月二十八,我查了,下周周五早上九点。”

    王召先当机立断:“那还来得及。”他对侄女说:“小东街我家的批发店你知道吧?”

    思竹点头。

    王召先说:“那铺子不到五十平,产权我早想盘下来的。房东要八千五一平,我是想往八千磨,所以一直卡着。你有心要吗?盘下来成你的户头,你便在经济基础上能稳住了。法院不只看谁经济能力强就把娃判给谁,是能保证娃儿衣食无忧便成。”

    不待思竹表态,杨世龙斩钉截铁:“成!咱家兜底差不了多少!”

    思竹吞吞吐吐:“我手上有十五万的。”那是离婚时何钟梁给她的。很荒谬,思竹想,如果何钟梁知道这笔钱派上这个用场,他断不会给的吧?

    王燕飞眉开眼笑:“多了,多了!咱孙孙咱家能饿了他们?还非得大价钱地证明,那咱就证明给他们看!”

    为母则刚。

    第二天,杨思竹跟着大舅去了小东街富丽来食品批发门店所承租的店铺屋主家。

    大舅欲擒故纵,对那房东说:“我年岁也大了,顾不上这么多的铺子。幸好我这侄女有兴趣,我就想这现成的生意转给她也可。年轻人嘛,想把这店也接手了,好一门心思做下去。”

    几番太极下来,房价最终敲定八千两百元一平。

    杨思竹举家筹措资金,与门市部房东签订购房合同,并去鸣涧县房管局报备过户。

    她需再去富丽来食品公司签订供销合同。办公室里,邹经理抽出一份合同,签字盖章,递给杨思竹时,语气颇不平,含沙射影的:“小东街那门店,在咱公司布全县的销售渠道中,批发零售额是排第一二位的。”

    思竹不矜不伐,接过合同平常一语:“谢谢了。”

    邹经理很负气地讥笑:“到底是自家血脉的侄女,是不一样。找你舅舅盖大印去吧!”

    邹经理是舅娘家的亲戚,想起舅娘一贯对她家的若即若离,思竹不免心怀惴惴。

    因此在楼上总经理办公室见到大舅时,平日里能言善道的杨思竹,硬给愧成了小女子,望着舅舅,满心感动泪欲滴,大恩怎言谢?

    王召先宽慰地拍拍侄女肩膀,从她手中取过合同,看也不看,就在最后栏签字盖章。他伸手一递,温温看着她:“收好了。”

    “嗯。”思竹仔细地把合同放入提包内,抬首对舅舅暖眼一笑。

    王召先笑融融地唤:“杨老板——”

    思竹先是一愣,瞬间悟了,哭笑不得:“舅舅还取笑我!”

    他却正色了,神庄重:“思竹,你要清楚,你上有日渐年老的父母,下有两幼子,如今又把全部身家压这家店上了。”

    思竹面色凝重。

    舅舅语重心长:“一定要勤奋、努力,做出一番事业来。”

    杨思竹不禁眼含热泪:“还有舅舅您呢!等于一条路都给我铺好了。我只要不懈怠,最起码可以照您老路子按部就班,也差不到哪去的。”

    王召先摇摇手:“你一定要比舅舅做得好。咱老经营,忒保守了。你表哥不是看不上我这摊,去省城开公司了?还你表弟,这一出国就压根儿没想着回来。”

    思竹暖暖笑:“他们是见大世面干大事业的人。”

    王召先双掌一拍桌,激情昂扬:“所以你好好干,等舅舅我跑不动了,到时把富丽来盘给你!”

    杨思竹神气活现了,朗朗脆脆:“知道了!舅舅您就等着吧!我绝不让你失望的!”

    她慧黠地一笑,灵巧地转到舅舅身旁,快速低头在王召先脸颊重重一吻,即迅速地撤身,一路笑出去。

    一辈子实打实闯的生意人王召先,抚着自己粗砺的脸颊上湿漉漉的余温,听着侄女铃铃远去的笑声,此心足慰。

    杨思竹开始了独当一面的新工作。虽然都是跟食品打交道,但日常行事截然不同。

    以前她在公司只堪大转盘中某个环节有相同作用的两颗螺丝钉中的一员。简言之,很普通,被替代也很容易。

    但现在她是一方经营的领头者了。事业顺逆,攸关一家老小的生存安稳度。她当需全力以赴,万不敢掉以轻心。

    此店里原有三位员工。

    一位女店长,三十八岁的黄姐,面犟,心思沉,主管收银、账目。

    一位营业员,小张,二十来岁的开朗、麻利的小姑娘。

    还有一位壮小伙子,小邓。主管库房进出货。

    以往王召先统营时,都是由公司邹经理不定时查店兼管的。像杨思竹这样全天候坐堂的老板,此店头一回。

    思竹财会出身,第一天在里间小办公室埋着头细理今年账本。临下班时把黄姐叫进来。

    黄姐端着思竹递给她的一杯水滴滴洒洒拿不住,干脆弃之不管了。她拘谨不安地坐在一旁。

    她俩其实是相识的,更多次接触过。每月初,黄姐会回公司做上月财务汇报。

    很早的一次思竹就瞧出了诸多问题,问:“支出项——电费有这么多吗?收据呢?街道清洁费——同样没收据?还有这个餐饮费——三百多,发票呢?和谁一起吃的?……”

    黄姐听得不耐烦了,不冷不热的:“你算出多少就行了。这每天那么多的票据我理不完。还有我们那和谁吃个饭,我姑爷、姑姑都不管的,我为啥要告诉你?”

    气得思竹去找大舅理论是非对错。当时王召先很平静而隐晦地回答:“无非是些旁枝末节。你关键把货物进出的金额、数量对账没出入就行了。”

    如今,杨思竹是以老板的身份,正式召见黄姐。

    “黄姐,”思竹温和得像初相识:“现今这店由我全权接手了。准确地说,这个店不再是富丽来食品公司的直营店,是甲、乙双方供需合作关系。不知您可否愿意继续在这里工作?”

    黄姐机警地回答:“我在哪都是工作,这要看你。”

    思竹笑笑:“我当然需要你,对你是熟店、对我是熟人。前提是——只要你尽忠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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