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不想公平,但此时,街旁的店铺里传来了那首“流浪歌”。这歌是很久很久以前流行的,这首歌流行的时候,我还在家当老师。那时,只是觉得这歌好悲伤,但没有任何感受。此时,听到这首歌,我的悲伤霎时充斥喉咙,就像我肚里的蛔蛔虫,本来在肚里是它们安身立命的地方,此时非要冒险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真像传说里那么好吗?就像我们隔着门缝看那一枝桃花,很美。我们推开门,发现那一枝桃花在别人手里。然后,我们想拥有一树桃花,但那树桃花都是名花有主。
我以为,这首歌过后就没事了。一年来,我已经养成了沉稳不惊的习惯。特别在外行走,我都可以灵活自如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但这店老板要不就是和我一样悲伤,要不就是想忆苦思甜找回那些过去美好的悲伤,他把这首歌调成了“单曲循环”。
在这首单曲循环的歌里,那位拾荒的老兄紧紧握着我的手,他的眼里浸满着泪水,那些泪水里凝结着晶莹剔透的悲伤。这类似于拍电影的场景导致过往行人都对我们行注目礼。从他们奇怪的面sè里,我能推测到他们的想法:俩穷光蛋还整gy啊?这不都是富人的专利吗?终于,拾荒的老兄一滴情意绵绵的泪珠滴落,落在我的手背上,碎了。于是,在这忧伤的背景里,在这一颗蕴含着真情的碎泪里,我道出了我的悲伤,只听得这位老兄捶胸顿足、哭天喊地。
路不顺小学一年级就辍学了。辍学后的路不顺每天无所事事,然后,就整天呆在他母校的墙外。每到学生上课时,在老师夹杂着普通话的方言里,在学生们跟着老师不太标准的方言的唱读声里,路不顺就酣然入眠了。但下课铃一响,路不顺就会地帮助那些熟识和不熟悉的同学,帮助他们打扫教室和擦黑板。
“路不顺,要不你就读书,要不你就帮爹娘干活去,你傻啊?”经常有好事者自作聪明地对路不顺说。
路不顺总是摇摇头,面带微笑远离这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谁能理解年幼的路不顺心里的痛苦啊!读书,为何非要读书呢?不读书照样能在学校啊!不读书照样能把学校当做母校啊!不读书照样能尊敬老师团结同学啊!ri复一ri,年复一年。终于,与路不顺一届的学生都小学毕业了。
小学毕业的学生有的升入初中了,有的退学了。那时,还没有义务教育,还都是考试决定是否能升入初中。初中,离路不顺村庄还是很远的,还在遥远的集镇上,路不顺要是步行,得走好长好长时间才能到。另外,那个学校的大门路不顺进不去。路不顺很是怀念那些好同学的,他曾经满怀希望地去看他们,但被看门的大爷一巴掌给扇出来了。于是,路不顺这一生,注定他的毕业凭是小学校毕业生了,当然,准确来说是小学肄业生。但这些对于路不顺而言,是身外之物。对于学习知识而言,他更注重学校的内涵,更注重老师的素质和修养。那个初中的看门大爷比野狗还凶,学校的老师素质和修养能高吗?一点包容心都没有。所以,路不顺很唾弃那个初中,发誓再也不登门半步。
于是,路不顺真正辍学了。他跟着村里人到外面打工去了。那时,村里辍学的孩子出去打工,一般有两个职业:上建筑队和卖糖。一般都是男孩子上建筑队,女孩子去卖糖。上建筑队和卖糖是两个通俗的说法。所谓上建筑队并非就是真正到工地去搬砖和泥,比如你去工厂背麻袋、去砖窑推土,甚至去抢劫,都统称为上建筑队。卖糖也并非专指卖糖果,比如你去理发店、去卖衣服,甚至去卖x,都统称为卖糖。作为心理年龄幼稚但外貌足有二十岁的路不顺,毫无疑问上建筑队了,而且上的是真正的建筑队。
路不顺一度向爹娘请求,能否去理发店,或者卖衣服,理发店可以施展在学校时已经锻炼的炉火纯青的扫地功夫,那地上不是头发多吗?卖衣服可以施展在学校时培养的交际能力,这不正是卖衣服的天赋吗?看来,路不顺在母校厮混了几年,也不是白混的,他在无意识为走进社会做准备工作,这比死读书强一万倍啊。
在路不顺提出这两个非常合理的要求时,他爹上前赏给他一个耳刮子。然后,路不顺就只能把自己的爱好和天赋扼杀在自己的想象里了。然后,路不顺就只能跟着那些与他一样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坐上几辆驴车到市区的某个建筑工地了。为何去建筑队?很简单,钱多。路不顺已经在小学耗费了几年大好光y了,他爹不能让他再吃白饭了。但路不顺也没有辜负他爹的期望,hun节回家他带回来很多钱。
那时,城市里盖楼基本都是人工作业。有人专门搬砖,有人专门和泥,有人专门垒墙。垒墙的是大工,那是技术活,不是一般人能干了的。和泥也算是准技术活,因为泥的稀稠能影响到包工头和开发商的效益。只有搬砖是体力活。但也不是谁都能干,最起码得有块头,像路不顺,就是干这活的料儿。
当路不顺第一次站在那些望不到边的砖堆前时,那个工头拍着路不顺的肩膀,哈哈大笑,很有一种伯乐和千里马有缘来相会的味道,也有一种万恶的资本家即将看到钞票和鲜血交相辉映的味道。
为了验证自己眼光的科学xg,工头示意路不顺搬一摞砖试试。路不顺很欣喜,能在工头面前展示自己,那是一件祖坟冒青烟的事情。因为父母托了好几个人才打通关节的,还给工头送了一车西瓜。他搬起一摞砖,足足有十块。注意,别人一般都是一次搬四五块砖。在炙烤的烈ri下,路不顺腾腾地跑到那正在垒墙的大工前,放在他脚下。紧接着,又呼哧呼哧地跑回来。然后,他很是讨好、很是献媚地站在工头面前大口的喘气,大巴掌地擦汗。
哈哈。那工头又是一阵大笑,那胳膊便狠劲地拍拍路不顺的肩膀,以示鼓励。
在工头的胳膊还没抽回去时,路不顺倒下了。事后,医生诊断:用力过度外加中暑。(去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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