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滑落,几乎可以想见将来废了一只手臂的模样——“独
臂大勇”?他可一点也不喜欢这称呼!
阿宝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唇边绽出笑容。
“大勇工头,‘阿黑’很喜欢你呢!”
“你这傻小子!它不是喜欢我,是想吃了我,还不快把它拉开:“他又吼
又叫。该死的阿宝!等他自由了,他非好好教训不可!
阿宝耸耸肩,拍拍“闲云”的头,像是聊天似的叫它放开他的手臂。
本来左大勇是想斥责他的愚蠢,哪知说也奇怪,这匹黑马竟乖乖放开他的手
臂,还用鼻头磨蹭起他的掌心来。
左大勇看得一愣一楞的!不过还是挺识时务的退了几步,免得它一个
不开心,又咬住他怎么办?别看马厩有栅围着,它跑不出来,但谁知道又会
发生什么事?
“阿宝,你——你不伯它?”
“伯‘阿黑’?”阿宝傻气地吐吐舌。“‘阿黑’有什么好怕的?该让人
伯的是它的主子。大勇工头,也亏得你在杨明手底下做事那么多年,一定道
他虐待过,说不定连你在他眼里也成了女儿身,是不?我就说他那个人变态
嘛——”
“闭上你的嘴巴!”左大男吓了一跳,忙斥责。“这里是杨家牧场,你可
别胡乱说话!
虽说我是不怎么欣赏你,可好歹大伙儿都是混口饭吃,我可要提你一
句。第一,这匹名驹是杨明少爷的爱马,叫‘闲云’,你可别胡乱取个老土
的名字。第二,你本就是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长相,要不是瞧你没一丝女人
味,我还当你真是个女儿身;不过你若真是女儿身,恐怕也没人敢要你。”
大勇冷笑了几声,再道:“不过,也怪杨明少爷会误会你是女孩儿,哪里有
男人戴耳饰的呢?”话还没说完,就遭阿宝力揣了一脚,痛得他哇哇大叫!
“我是男人!”阿宝气愤地摸着戴在左耳上的耳饰;打他进牧场以来,每
每有人瞧见他耳垂上戴着金饰就爱嘲笑他。
戴耳饰很奇怪吗?若不是义父生前百般叮吁,要他切记千万不可拿下
这只耳饰,他早扔了它,又哪会三不五时的遭来讪笑。
不过,对于左大勇那句——若他是女人,恐怕也没人要她”,他心里倒
挺不服气的。
“为什么没人要我?”他气呼呼地问。
“哈!你还不懂?光瞧你全身上下没一根大家闺秀的骨头,有哪家不要
命的公子爷会娶你?再说,恐伯你连什么叫三从四德都不知道呢,会有人要
你?我左大勇第一个跑去撞墙!”
三从四德?
那是什么玩意儿?他是认识了不少字,可对女人家的玩意儿却是一窍
不通——不过,他本来就不用懂嘛!男人去懂女人的东西干嘛?吃饱了撑着
没事做啊?眼珠子转了转,忽地暗叫声不好!他可是来这里偷懒的呢!偏偏
遇上了大勇工头,那不是给捉个正着了吗?
左大勇冷哼一声,哪里会不知道他单纯的脑袋瓜里的想法呢?
“其你走狗运!也不知是哪里惹杨明少爷开心,先前马总管要我来找你,
说杨明少爷要你马上去梅园。”
“干嘛?”一说起杨明,他就没好气。
左大勇用力拍打了下他的头。
“我哪知道!你当我是什么?传声筒啊?杨明少爷肯召见你,是你的幸
运,别忘了替我美言几名!”
阿宝用力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还看不够吗?也只不过才一柱香的工夫,
怎么又要见他了?难不成还真当他是个姑娘家?马总管不是已经向他解释清
楚了吗?
八成是想找他麻烦!想了想,是有这个可能。呸!他阿宝是那么好惹
的人物吗?
亏义父生前还直道杨家主子有多好!依他看来,不过是个专找人麻烦
的浑球!倘若不是是为了三餐,他还会留在这里吗?
“还等什么?赶紧过去啊!想让我挨骂?”左大勇在他耳边用力吼道。
去就去嘛!谁怕谁?
梅园乃杨家主于休憩之地。打阿宝进牧场工作以来,可不曾跨进梅园
一步;今儿个算是挺幸运的,得以进来一窥全貌——这是马总管说的,他可
不这么认为。只要有得住、有得唾、有识吃,他倒是不怎么介意那花园有多
美、亭子有多大。礁!还有假山瀑布呢!若能拿来卖钱买换吃也还值得,偏
偏只能停在那里供人欣赏。他向来对美的东西就没什么概念,瞧一眼也就算
了,若说要欣赏——免了吧!
直接走到场家主子的卧房前,敲了敲门——算是挺有礼貌了吧?
“进来。”里头传来杨明的声音。
“呸!说进去就进去啊!”他低声咕哝几声,还是推门进去了,免得丢了
饭碗!
这一进去,倒吓了他一跳!
“你在干嘛?”地傻气地问,一双美目愣楞的着他。
“你瞧除了洗澡,我还能做啥?”杨明贼贼地伤笑,全裸的光滑身子正
露出大半来。
原来,隔着绣着松竹的屏风里头,有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木捅;这本也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洗澡嘛谁没洗过!偏偏这杨明将他那光裸的身子塞在那
不算小的澡盆里,存心摆出“旖旎春光”,就不信阿宝不看傻眼。瞧!一条
长腿还若隐若现的呢!
算是牺牲色相吧?就算拿杨家祖宗十八代发誓,他还是不信阿宝会是
个男的!她分明是个女的!既是个女儿身,又何以要女扮男装?问她吗?恐
怕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吐实吧!
知道结果是如此,也只有另想他法了,就不信她不承认自己是个女儿
身——
想起她才出书房门不久,他的一颗心就全悬在她身上。既然不是马兴
叫来的妓女,可她到底是什么人物?听马兴提起,她在这里也做了个把月的
牧童,难道设人认出她是个女儿身吗?——想到马兴,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
了扬。
那马兴以为他想女人想疯了,自以为贴心地去找来醉仙楼的姑娘。说
也奇怪,这本来也没什么,几个月来为了躲杨老太爷,不近女色也满久了!
马兴找来的姑娘,无论哪方面皆属上上之选,偏偏他——
竞对她没什么兴趣!
杨明对女人没兴越?
那可是天大的笑话!偏今儿个,笑话频频出笼——才刚搂那姑娘入怀,
不知怎地,竟对那浓郁的花香粉味反感起来;是可以当作没闻到,但就是不
知中了什么邪,一瞧见那浓妆下的花容月貌,忽地什么欲望也没了,匆匆叫
马兴赏了她几两银,便让她走了。
他可不承认自己在看那妓女的当儿,脑里想的是那个女扮男装的阿宝!
准是对她女扮男装的事儿太过有兴趣,反倒对其他事失了胃口;除了
这种解释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说法?
所以,先解决阿宝这事要紧。坦白说,他心里也有几分捉弄她的意味。
瞧她一张俏脸,分明是个女儿身,偏性子倔得很!这种姑娘倒是少见,能帮
她一分便是一分,不过在那之前嘛!嘿嘿!就是想先逗她一阵。瞧她气呼呼
的模样,就教他忍不住打心坎里疼——不!是好笑!蹙了蹙眉,疼她?没先
笑死他就不错了,这种莫名的情绪可以出现在任何男人身上,可他?别说笑
了!
“喂!你洗澡干我什么事?叫我来干嘛?”阿宝没好气地直瞪着他问。
“过来。”他摆出主子的气势。
且是心不甘情不愿,可阿宝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杨明面无表情地道:“替我刷背。”
“刷背?”他大叫。
“你听不见?”
“我耳力好很很!”
“还不动手!”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只要是个女的,早该羞得遮住脸,转身跑出去—
—这本是他的小小阴谋;就算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家也该会懂的,届时还怕她
硬说自己是个男人吗?
可他料错了!
阿宝非但没有羞得遮住脸,反倒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他怔了怔,这
年代的姑娘还真胆大如斯,下一步该不会真帮他刷背吧?
好歹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呀!
”刷子在哪?”阿宝翻着白眼,走到他面前,气呼呼地问。
“你——”一时哑了,无言的递出刷子。
这到底是什么时代?还是他杨明落伍了?没看错吧?一个姑娘家竞无
视男人全裸的身于?至少脸也该红一下吧?或者真是他搞错了?
不!她定是个女儿身!也许只是胆子大了些,但好歹礼教条文上说得
清清楚楚,几千年来不曾改变过,这小丫头果真是个异数!或者是她男人见
多了?不!这想法迅速在他心底被否决。想她先前在书房时的天真无邪,恐
伯连他要对她做什么她都不知道!但如今见到男人裸身又不尖叫,这又是何
原因?
他哪知——
阿宝真当他自己个儿是男人,男人瞧男人,自然没什么好脸红尖叫的。
尤其他还挺藐视杨明的;胸前平平坦坦,哪像他还有两块肌肉!那是当然的
罗!他自幼在山林里生长,与野兽为伍,整天在树上荡来荡去的,练武出来
的身材岂是杨明所能比?要不是义父坚持他得用布条缠在胸前,免得有人感
到自卑,否则倒要教杨明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男于汉!
刷背?哼!若不是睡在他屋檐下,早把刷子朝他脸上扔去!
“阿宝,你——今年几岁了?”
“没有十九,也有十八了吧!我才不像你这种有钱少爷,没事做天天记
着几岁啊!”暗地里咒骂他,还愈刷愈用力呢!
”可有兄弟姊妹?”
“没有。干嘛?身家调查啊?”用力的刷刷刷,就不信不能将他刷下一
层皮来。
杨明连疼也不喊一声,也算他的皮够硬够厚,否则照她这种刷法,迟
早会将他的背刷得惨不忍睹!早该想到她虽是女儿身,力气可不是普通的大。
扬了扬眉,他故意道:“倒也不是身家调查,阿宝——”忽地转过身,
从水里站了起来,泼了阿宝一身水。
杨明颇兴味地瞧着她有何反应。
这会儿,该尖叫了吧?并不是他有暴露的嗜好,而是愈是难解的结儿,
他愈想去解开。
这丫头硬说自个儿是个男孩,这会儿总该承认了吧?虽然愈觉自个儿
挺像暴露狂的,可好歹也是为了这丫头——她该不会真当自个儿是男孩吧?
只见阿宝终于如他所愿的大叫一声——
“你弄湿我的衣服了啦!”那可是他的一百零一件呢!
“赔你一件便成。把挂在屏风上的衣服拿给我。”杨明忍不住叹息。
敢情站在这里半晌,她连一眼也懒得瞧,就只管自个儿湿掉的衣衫?
阿宝气呼呼的瞪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屏风上的衣服扔给他。什
么嘛!有钱就了不起啊?真巴不得狠狠揍他一顿!以为他身材好吗?他是没
瞧过他的,要是瞧过他的,保证让他吓得屁滚尿流!
杨明当着他的面换上衣衫,而阿宝偏不爱瞧他;反正这房里什么东西
都比他好看。
“丫头——”用力咳了一声,改称:“阿宝,你多久没洗澡了?”
“你管!”
“既然衣衫都湿了,反正这水也不算脏,就准你在这里洗了吧。”说得像
是天大的恩惠似的。
用他洗过的水洗澡?阿宝差点没朝他吐口水!偷偷瞄一眼那挺乾净的
温水,是很想洗个澡,平常洗澡都在半夜跑到溪边洗冷水浴,天知道他有多
久没好好洗个温水澡了!要不是义父的叮吟,早跟其他牧童一块洗了,还用
得着跑到溪边洗吗?
杨明心怀不轨的笑了笑。鱼儿算是上钩了!瞧她受到诱惑的样儿,这
下于还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吗?并不是他没自信断定她是个女儿身,实在是
见她先前大气不喘瞪着他的模样,令他不怀疑也难。或许,只是或许,这丫
头片子真将自个儿当作是男孩子。
再咳了咳,轻笑道:“阿宝,你大可放心,没人会随便闯进这房里来,
你爱洗多久便洗多久。”若有似无地走近她几步,用衣袖拭去她脸蛋上的水
珠。“或许,你也需要我替你刷背?”低沉的声音分明是在挑逗她。
可她单纯得一点也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只是觉得与人靠得这般近,似
乎有点古怪,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须知,乎日跟大伙儿工作,哪分彼此
你我的,晚上一个通铺唾五、六个牧童,挤来挤去的也算习惯了,怎么今儿
个?
好怪!
真是奇怪!一接近杨明,全身的鸡皮疙瘩差点没掉了一地,就连头皮
也发起麻来。他是怎么了?
“怎么啦?不说话就是默许了?”杨明咧嘴笑了笑,竟未经她同意,开
始解她的衣衫。
说来好笑,为她轻解罗衫是第二回了,算是挺——有缘的。
“你干嘛?”一回过神,差点撞到他怀里去。没送给他一个熊猫眼就不
错了。
“替你脱衣服,不然如何洗澡呢?”他手扔不停的边说道,才瞄到里头
一解的白布,就让她用力拍开手,躲到一边去了!
敢倍这丫头没穿肚兜?真够大胆的了!至于那缠在身上的白布——眼
角一瞄到她乎坦的胸部,不难想像这丫头在身上的白布是做什么用的。这会
儿,他可更有兴致瞧瞧她的身材是如何曼妙了!邪气的笑意悄悄的爬上他嘴
角。
“我可警告你,你再碰我试试看。有你好受的了!”气死他了!
显然不当她的威胁是回事,他再逼近一步。
“怎么?我不能碰你?咱们都是男的,至少我是男的,你——应该也是
个男的吧?”他戏谑道。
“不是应该,是货真价实!”他大叫。
“既然同是男儿身,身体上的接触倒也不显得什么了,是不?”
刻意将她逗至墙角,一双铁臂环在她两旁,温热的气息喷到她脸蛋上。
老实说,是有点舍不得离开她,她身上的味道是那么清爽好闻;并不是说旁
人有恶臭什么的,也不知为啥,就是挺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呸!我怕你不成!打我一瞧见你,可就一点好感也没。我可警告你,
我是恨死人家胡乱碰我,管你是男是女,好好一件衣衫要是让每个人都来碰
一下,不到一个月,我就要穿补钉的衣服啦!别碰我了,不然我可要翻脸了!
别以为你是牧场主子,我可不吃这套的!”敢情不是因男女有别不让他碰触,
原来是为那件半旧衫于。
杨明这下真哭笑不得了!
几乎有八成把握了,这丫头片子是真当她自个儿是男儿身先前也曾询
问过马兴这丫头的来历,仅知她只有一义父而已。难道义父不曾告诉过她,
她是个女儿身?或者,为了什么原因要将她当男孩抚养?
“喂?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不听见也难。”忍不住叹息,本想退开身于,忽地瞥到她小巧的左耳垂
上戴着金饰,怔了怔,不理她的抗议,细看那刻有龙形图纹的小小金饰;上
头用着米粒般大小的玛瑙作成金龙的一对眼球子
“丫头——”
“我是男的!”推都推不开他,气死他了!只好用言语顶檀他、
抬头看他一眼,轻经“咦”了一声。他又怎么了?瞧他先前的贼笑能
活活气死人,怎么现下又蹙起一双浓眉,活像有人欠他十万八万银两的——
他可不记得欠过他钱,想讨债也别想从他身上讨去!
“这耳饰你是打哪来的?”口气挺严的。
“凭什么要回答你——”顿了顿,看他冷硬的脸庞,改口道:“好吧,说
就说嘛;这打小就挂在我耳上,怎么?你喜欢吗?这可是千金不换的,全天
下仅此一只,想要?门都没有!怎样?这答案你满意了吧?”
“从小便戴在你身上?”不该是如此的。
须知在这朝代,龙乃帝王独有的微号,是专制权威的象徽,严禁一般
乎民百姓衣衫或首饰上绣刻有龙图。这丫头胆大包天,竞戴刻有龙形图纹的
耳饰!依马兴说起她的身世,是生长于山林,又哪有玛瑙如此贵重之物?
细看之际,刻工倒是挺精巧的;莫非她不是普通平民出身?抑或者这
金饰是她义父拾来?否则该有一对的,怎地现下只剩一只?
“丫——阿宝,另一只金饰在何处?”不知怎地,竟盼她是普通人家的
姑娘。
“跟你说过,全天下就仅此一只。我又不是姑娘家,戴一对耳饰做啥?
又不是爱漂亮。
倘若不是从小就戴着,我早拿下这女人家的玩意儿,你可别喳喳呼呼,
到处告诉人家,否则就有你好看的了。”
杨明瞧她倒真不知这金饰来历,若硬逼她拿下金饰,恐伯会适得其反。
所幸,这金饰倒也挺小,若不细看,是看不出其中图腾——思绪翻转半响,
先哲搁下金饰之事,就盼这丫头是平常人家出身,而那刺眼的金饰只是拾来
的玩意儿。至于他会如此盼望的原因,一时倒也懒得探究就是。
换了副懒洋洋的笑容,存心逼迫她似的,问她:“你倒是洗不洗?”
她吞了吞口水,受到诱惑似的瞄瞄那桶水,忍痛的摇头。
“不洗!”
“不洗也罢。”他故意说道:“那你就将那澡盆给抬出去吧!”
她怀疑地瞧着他,问:“你呢?”
“我自然是要去巡视牧场,想来也要花二、三个时辰吧!”他挥了挥手。
“把这澡盆抬出去,就没你的事了。你去做自个儿的事吧!”语毕,竟真的
走了出去。
他险上可是挂着得意的笑容。
阿宝想了想,再想了想。须知,梅园乎日没人敢闯进来,更别谈杨明
的卧房;加上他一去就是两个时辰,不如——
反正不会有人看见的,他说服自己。
没多久,他即迅速脱下衣衫,解下缠在胸前的布条,跳进木捅里,病
痛快快的洗个温水澡兼戏水!最好将水珠子溅得屋里到处都是!让杨明瞧瞧
老爱欺负他的下场!
不是女人吗?
杨明唇边扬笑意;在外头打了个转,使走进通住房里的密道,隔着轻
纱瞧见的是姑娘家的身子,倒也不算挺丰满,是纤侬合度吧?由清纯的脸蛋
溜到可及之处,这丫头有副好身材,若是此时闯进去,她还有话说吗?
双臂环胸,竟站在那里瞧了好半晌;本是想确定她为女儿身,便俏俏
离去的,可现在却移不开双眼——忽地,唇边笑意隐没,心中警铃大作!
他是怎么了?该不是对她有兴趣吧?
蹙起眉,试图理清心里的思绪。半晌之后,他确定了!他对她的确有
兴趣,而且不幸地,不单只是对她身子有高度的兴越。
非常的不幸!
他再度喃喃诅咒。
七天,转眼即过。
不过,对阿宝来说,他可是呕死了!不!不!是生不如死比较恰当。
也不知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从杨明一回牧场,他就再也没好日子过。
所谓没好日子是指——
打杨明回牧场的当晚,他在兰院的通铺睡得好好的,虽然又教人给踹
下床来,但起码还睡得挺熟。哪知不过三更天,门“咚”地一声被推开,站
在那里的不是杨明还会有谁:还拿一副震惊的模样瞪着他。
怎么?没看过人睡觉是不?正要破口大骂几句,谁知他一脸怒气的拎
起他来,不理他的抗议,当着众人面前,一路拎着他切梅因——干嘛?去睡
冷地板!
早该知道他没什么良心,拎他也回梅园就想整他。犹记得当初问他要
带他去哪里?他冷眼一瞥,话也不说,直接带他到他的房里,扔他到冰冷冷
的地板后,才丢下一句:“从今以后,你就睡在这里。”语毕,他自个儿就躺
在床上睡大头觉,连棉被也不施舍一条!
不是有仇还会有什么?幸亏他一路抱着暖被不放,否则岂不早就冻死!
仔细想想任谁都能瞧出他讨厌他;先是硬当他是女人,后又如此对他!从今
以后!那岂不是探明只要在扬家牧场多待一日,就得多睡一日冷地板?真是
恨死他!
她哪知,打小还没人能惹得杨明又惊又怒的。
本来以为她女扮男装还知节制,岂知半夜忽地想这丫头片子该睡何处?
总不能跟丫去一块睡吧?挂心之余,召来睡眼惺忪的马兴问个详细,才知那
丫头竟同一群汉子睡一间房!当下差点没让他气得吐血!匆匆忙忙地闯进兰
院,也不及纫想她睡哪间房又关他何事?冷服一瞪,拎了她便走!
事到如今,恐伯他的揣测成真。她是真当自己是男孩儿!既是如此,
又是谁灌输这种观念予她?难不成从没人发现她的女孩身?倘若再让她与一
样汉子同处一室,也不必等到人家发觉她是女儿身,他就先给活活气死了—
—不过说来倒也奇怪,怎么一瞧见阿宝窝在那群男人堆里,他心里就有气?
也许是气时代变了,连一个好女孩都阁顾礼教?这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
气恼的原因,虽然有些牵强。
当然,惹得阿宝整日一张臭脸的原因还不仅于此。
他自认将牧童的工作做得挺好,虽然泰半时间都在偷换,可好歹也有
尽心尽力过。但杨明回来后,他又落得什么下场了?
回来的第二天资早,就当众面宣布擢升他为贴身家仆,连意见也不曾
询问过他一句2
贴身家仆?
所谓贴身家仆就是早上来打水给主子洗脸,伺候主子更衣洗澡,更甚
者,只消他勾勾手指,就算是再忙也得暂且搁下工作;去听候地的差遣;要
是他一个不开心,头一个倒霉的就是贴身仆人!
换言之,现在想再偷懒?门都没有?
“吕玮宝!”吆喝唤回他的神志。怎么?连休息一下于也不成吗?
回过头,正想狠狠白他一眼。可知现今每晚总要暗自咒骂他一番方能
入睡——忽地,一记结实的拳头迎面而来,差点打断他的鼻粱,痛得他倒地
不起!
“姓吕的!有种是个男人,就给我站来,咱们再打过!”原来不是杨明在
叫唤他,而是牧场里的牧童。
阿宝认得他;是大他几岁的小陶嘛!乎日待人还不错,他可不记得有
招惹过他啊!
“怎么?敢抢我的女人,不敢承认吗?”
“谁抢你的女人了?”阿宝受辱似的大叫。最近是怎么了?恶运连连!
“还说没有!”小陶愤怒地拖起他。“玉儿是我的未婚妻!如果不是你这
娘娘腔的男人,她又怎会变心?”语毕,又是一个拳头击来。
事已至此,他又不是圣人,谁打他,他就打谁,文雅一点的说法就是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可是义父说的。从小到大,还没真的打过人,如今
逼得拳头相向也算是小陶他活该。
一声大叫,就冲向小陶,两个纠缠的人影滚在地上,一会儿这个按揍,
一会儿那个挨揍,就端看谁的本事大——
“你敢抢我的女人!”
“我整天作牛作马,连偷懒的时间都没有,哪有余力去抢你的女人!”
“她说她要嫁你,你这个浑蛋!”
“嫁我?”阿宝震惊之余,忘了防备,反教小陶夺得先机,先送两拳过
去再说。
“够了!”不知何时,杨明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把扯开眼前打得你死我活
的二人。
“不够!他打我!”阿宝受委屈的大喊:“无缘无故的打我,还有天理吗?
很疼的,你知不知道?”他捂着受伤的脸颊抗议。
杨明注视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嘴角不觉一场。认识这丫头的时间也不
算短了,还是头一回瞧她似女儿家般的我见犹怜。
“把手拿开。”他说。
“干嘛?”
“看伤口罗。”
“不要,一定难看的。”他喃喃地抱怨着,还不时投给小陶一个自认很恶
毒的眼光。
杨明差点掩嘴偷笑了。
用力咳了咳,故作严肃道:“怎么?说你像个女人,你还不信?什么时
侯跟那些娘们一样,开始注意自己的‘美貌’了,恩?”
阿宝一听杨明旧话重提,一个憋不住气,干脆放下手,让他细看肿起
的脸颊。
“谁说我像娘们了?瞧就瞧,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誓告你,以后你再
敢说一句我像娘们,你就等着好看!”仇是愈结愈深,哪天在他俊俏的脸庞
上划上一刀,瞧他会不会大惊小怪的——
一见到她肿起的脸颊,笑容就打杨明脸上消失。他的浓眉拱了起来,
将她下巴抬起纫瞧,怒气不觉布满他眼底。
“谁先出手的?”他冷声问。
“他!”阿宝指着小陶。
在他心底可没有什么有难同当的观念,谁先出手谁就该受罚,最好杨
明秉公处理!若是因瞧他不顺眼,而有私心,他定要他好看!例如,在他饭
里放些巴豆什么的,当贴身仆人就是有这个好处,要害主于特别容易。应该
先威胁他一番,免得他询私才对。
“小陶?”杨明冷冷地转身注视小陶。
“杨少爷——你来评评理!我把未婚妻拱手让他,让我打一顿算是便宜
他了——”小陶想起这件事就气,一时也顾不得杨明对阿宝宠爱有加。
这是大伙儿早就知道的事。打杨明一回牧场,就谣传杨明之所以末娶
妻生子,乃因有断袖之癖,而那对象想当然耳便是阿宝。瞧阿宝本是一介牧
童,如今成了他的贴身仆人,实不难想像其间的缘由,难怪最近阿宝愈看愈
像女人——
“谁说我要娶玉儿姊妨了?”阿宝不得不抗议。
并不是他不喜欢玉儿,而是——该怎么说?他喜欢玉儿姊妨跟喜欢其
他丫环姊姊的心理是一样的。如果这样使要娶回家,那试问,是不是所有丫
头都要娶回家了?更甚者,他根本就不想娶妻。
“你不娶?”小陶怒火上扬,眼见又要冲上前扁他。“玉儿喜欢你,你就
该娶她!怎么?这可是你的荣幸!你若不肯,就算押你去拜堂,我也照样做!”
玉儿可是他从小呵护到大的青梅竹马,他疼得像宝,阿宝竟当成草!若不是
杨明在场,他真会打死他。
“阿宝不能娶她。”杨明冷静地说。
小陶不服气地瞪着他。“阿宝是个男人,迟早该娶妻生于。玉儿那丫头
有什么不好?虽是丫环,可好歹也是冰清王洁的好姑娘,凭什么阿宝不能要
她?”
凭什么?
就凭阿宝是个女儿身!
该死了!瞧他把自己弄进什么泥沼里?凭什么要他为她想个理由,而
她大小姐还傻呼呼地站在那里?事到如今,不得不说服自己,这可是为玉儿
丫头着想。试问,若洞房花烛夜瞧见自己倾慕的男人竞是同她一般的女儿身,
那后果恐怕不是哭死就是上吊自尽!他当然得尽力挽回这种悲惨的局面吧?
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理由。
这下,他终于找出为什么坚持带阿宝走的理由了,这的确能说服他自
己。
“是叼!为什么我不要她?”阿宝偏爱跟他拌嘴。
微微一笑,他道:“今儿个大早,我接到飞鸽传书。老太爷为杨月找了
门好亲事,就定在下个月月底。自然,做大哥的我,该去瞧瞧,是不?”他
必须回去,毕竟杨月是他唯一的妹妹。至于杨老太爷的逼婚——依他的聪明
才智,还怕闪不过吗?
“但她成亲关我什么事?”阿宝一头雾水,小陶同感的点头。
“你是我的贴身仆人,忘了吗?”
“那又如何?”
他的笑脸上有丝促狭,笑道:“你必须跟着我走,无论到哪里;这是你
的命运,阿宝。”
第3节
“高升客栈”算得上是京城近郊一带的老字号;两层楼高的建筑,占地
约莫两甲地。据说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由一姓李的人家经营,算是家族产业。
一进了京城,仆人张良先至“高升客栈”打点后就直奔杨府通报;而那杨明
同阿宝则一路慢骑行来,欣赏明媚春光。
这是谁的主意?
不消说,肯定是杨明的私心——存心想虐待他罗!
想来就有气!那日匆匆连包袱也来不及收拾,虽然没几件好衣衫,但
好歹也能遮风避雨的!那浑蛋杨明只抛来一眼,瞧见他半旧的衫子,摇了摇
头,拖了他便走,能不气吗?气死他了;以为他同地一般的有钱吗?害他连
日来只能穿着同一件墨绿衫子,难受死了!
更别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几日,非得露宿荒郊野地;这倒也没
什么,反正他打小是在山林里长大的,睡在野地也是常有的事。可杨明那个
王八蛋还硬当他是干金娇娇女似的,说什么夜里有黑狼,坚持睡在他身边!
瞧他一脸邪笑,教他心里就直发毛,干脆自个儿当着地的面爬到树上去睡,
不理地一脸的愕然。
当然,让他愤怒的原因不仅于此。好歹他也是个男的嘛!可杨明动不
动就爱上下其手,一会儿摸他的脸,一会儿又拍他的屁股,再不然就是搂着
他,恶心死了!男人抱着男人,真想送给他一巴掌,让他瞧瞧他是不是好惹
的人物!而他真的如此做了,只不过杨明不当回事,轻轻松松就接住他送给
他的拳头。真巴不得起他睡觉之际,将他砍成八大块
到了“高升客栈”,杨明一拉绳,下了马,瞧阿宝露出咬牙切齿的俏模
样,嘴角扬起笑意——
“在想什么?”轻柔得可疑。
“在想怎么把你砍成八大块?”
杨明大笑——“想到了吗?小宝儿?”
阿宝抬眼一瞧客栈已到,于是跳下马背,然后狠狠的瞪他,真巴不得
揍去他一脸邪笑!
“我可警告你,别再用那恶心兮兮的称呼我。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这
种称呼是污蔑了我,听清楚了没?”没错!最可恨的就是老叫他什么“小宝
儿”,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杨明只是一脸笑意,让店小二牵了马去;就要牵起他的手走进客栈,
哪知阿宝避他如避蛇蝎,闪了开去。
“怎么?怕了吗?”故意逼近她。
“伯?谁怕了?”阿女气呼呼地说,仍是避开他,独自跑进客栈里去。
一定是仇愈结愈深,每回他一靠近他,他老得脸热心跳的,不太好受。
哪天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报复他一下!不然照这样下去,岂不迟早被对他
的恨给激出病来?
想归想,一进客栈,他可好奇极了!须知打小就没走出山里,这奇异
的景致还是他头一道见到。客栈里零散地摆着桌椅,各形各色的人都有;有
身穿华服的公子哥儿,有文弱书生,也有佩着剑的侠客、普通人家的百姓,
不过好像有一点不太对劲唷——
“怎么没有姑娘家?”
“好人家的姑娘是不随便抛头露面的。”杨明解释,趁着她好奇的东张西
望之仍时,“明目张胆”的握住她的柔荑。
平日他可是不轻易吃女孩豆腐的,但阿宝是个特例,与她相处时就是
爱逗她,瞧她气很脸蛋涨得红红的,就是一个乐趣。不过说来奇怪,练武之
人当防人防心,同人保持一定距离是基本知识,偏一遇上阿宝,这不成文的
规定可就教他给打破了!瞧他三不五时就楼她抱她,吃豆腐吗?初时有心逗
她,而今——只伯是上瘾了!
“为什么男人家就能抛头露面?”他问。
“自然是传统礼教下的结果。”瞧她一脸困惑,早习以为常,为她作解释:
“能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姑娘,自然不是好人家的闺秀;既是如此,也就不
必奢望正经的男人去提亲——我说,小宝儿,每到一处,你老有满肚子的问
题发问,虽然我有问必答,可也不能当我是免费夫子,起码也得要给我一点
甜头来尝,是不?”说得好像是妓院里的龟公似的,油腔滑调!就是爱逗她!
改明儿,待杨月成亲后,便无事一身经,几时就可带她游遍三江五岳,
让她瞧尽天下美景——这心思倒有些新鲜,想他杨明向来独来独往,怎么忽
地想带个不情愿的同伴在身边?这倒值得深究!
阿宝眼球于转了转,疑惑道:“你是说,好姑娘是不随便在大街上的?
那她们平日都待在哪儿?”
“家里罗。”
“一辈子都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倒也不是。一生中总有一次会走出自个儿家的。”所谓一生中仅此一次,
便是从自家走到夫家。没细说清楚的原因是瞧见掌柜已快步走来。
“杨少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天字号房正为你留着,你打算住多
久就多久。”掌柜堆满笑容。谁叫杨家在这方团百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
晓?尤其杨明为杨家长孙,不必等将来,现在就承杨家所有产业,自然要好
好巴结一番。
“只住一宿。明儿个起早就要进城门。掌柜的,最近京城一带治安还好
么?”杨明随口问道,限角瞥到角落的几名大汉。“赏金猪人”的封号也不
算白得,只消一眼,便认出七八分。
不过,让他感兴趣的倒不是那几名大汉。打一进客栈,便注意到坐在
那几名大汉后头角落里的男子一身肃黑,阳刚气的脸庞上一道刀疤沿着鼻梁
划到左颊,虽不致吓住一般百姓,可限里那股肃杀之气就让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