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说:“我偏做这个梦,张总,榕北新城这么大的蛋糕,你一个人吃,就不怕撑死啊,其实大家都是生意人,何必……”
单调乏味的嘟嘟声,齐贝川皱眉一看,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没再打过去,只支着下巴想了想,这张宁坤,是真不管张萝芙躺谁床上了?
有人敲门,齐贝川起身,站在外面的是张萝芙,她才洗完澡,身上裹着浴巾,浴巾只遮到屁股,露出修长白皙的腿。她的头发是湿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还挂着水珠,又因为热水的关系,脸蛋红扑扑的。
倒是让人胃口大开的模样。
“齐先生。”她微垂着头看他。
齐贝川并没有让她进来,只淡声说:“我今天还有公事要处理,你也累了,休息去吧。”
“哦,那……那你忙,我不打扰你。”她仍然垂着头,话音落下便急不可待的转身走了,齐贝川看了她的身影两眼,关上书房回了自己的卧室。
几天没有回来,卧室仍然整洁,蓝色的被套,同色系的枕头靠枕整齐的摆在床头,齐贝川看了一眼转身去了衣帽间,衣柜已经空了,她的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齐贝川又拉开右边的第一个格子,那格子里原本放着二万块的现金,那是管家给他准备的零钱,他有时会放一点在钱包里,可是现在,一张也没有了。
齐贝川看了一会儿,勾起嘴角笑了。
洗完澡上床,掀开被子的时候动作停了停,他想起她是在这张床上睡过的,那时她隐忍小心的模样看着倒真是乏味极了的模样,真是会装,想起那时的感觉,只记得她的皮肤是极好的,哦,他还夸过她的胸。
齐贝川忽然觉得下腹有些火热,慢慢把情绪压下来,心念一动,拿出电话打给马六,翻到了号码,却在摁下的那一刻停住了,他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还真打算闹个天翻地覆啊,逃了就逃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千万别再让他看见她。
而此时,舒言正系着围裙从一家面馆跑出来,她刚才和老板吵翻了,情急之下抢了收银台的钱当作她辛苦半月以来的工资。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在路边停下来,数了数,只有四百三十块。
所以一个很大的问题摆在她面前,她是应该去睡天桥呢,还是选择公园的长椅。
作者有话要说:雁过留毛,人过摁爪!!!
8
8、第八章
舒言拿着皱巴巴的四百三十块钱有些欲哭无泪,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一份工作,那时,她是感激极了的,也是打算认认真真的做一段时间的,尽管这份工作的工资才八百块,而这个城市的平均物价已经到了三千块。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舒言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是怎么从车站走出来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长了肿瘤的病人,医生拿着报告说恭喜你,你的检查结果是良性的,那时多么的高兴,只觉得整个冬天都温暖如春,可是等你回到家,告诉了所有的亲人,朋友,爱人,可是却在庆祝的时候接到医生的电话,是那种云淡风清的语气,哦,对不起,我们弄错了,你的检查结果是恶性的。
舒言当时想到这个比喻非常想笑,她坐在售票厅外面的阶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旅人,问自己,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回家,而她就不行。她这辈子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害过人,可是为什么机会已经到了手上,她仍然回不了家。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坐了多久,直到有人扔了五块钱在她面前,问她。“小姐,你是没钱回家了吗?”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怔怔的看着那五块钱,抬起头来巴巴的看着那人。“是啊,我回不了家了,我该怎么办。”她站起来想去拉那个人的手,没拉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她说:“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怕得不得了,那些人心狠手辣,没一个是好人,只要出了一点点差错,我就可能会死的。我好不容易来到这儿,我以为老天爷也是照顾我的,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回不了家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人看着她歇斯底里的举动只觉得她是一个疯子,想起疯子碰瓷的新闻,也顾不得安慰她,转身就跑了。
看着那个人逃开的身影,舒言扯了扯嘴角,又看了看那五块钱,蹲下去捡了起来。
她用那五块钱吃了一碗面,其实钱是不够的,但面店老板看她着实有些可怜,也不能真因为差点面钱送她去警局吧,也就算了。舒言道了谢离开,没走多远又倒回去。“请问你这儿,招人吗?”她顿了顿又急不可待的说:“我很勤快的,什么活儿都可以做。”
老板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她,实诚的说:“小姐,你看我这开在路边的摊子,如果有请人的钱,我会去找个店面的。其实小姐啊,你年轻,没必要呆在这些小店里,现在也有很多宾馆餐厅招服务员,你形象不错的,可以去那些地方问问。”
舒言只好苦笑,她要是有身份证,她也会去那些地方试试的,可是她连存在于这个城市最基本的身份都没有,就算做假,她连做假的那几百块钱都拿不出来。
舒言只好沿着马路慢慢的走,刻意的远离马六的势力范围。被关在夜总会的那几个月里,她也听了不少的八卦,马六的势力范围在榕城的西区和南区,而东区的蛇头和马六是死敌,马六以及他的手下,平日里几乎是不会去东区,她要是想在这个城市安全的过渡一段时间,必须去的地方,是东区。
舒言从下午走到晚上才到达了东区的地界,东区是整个榕城最老的城区,曾经最辉煌,如今最败落。那些斑驳的旧街道就像是躺在床上等待着死亡的老人一般,每一条纹路都烙刻着岁月的沧桑和疼痛,自从市政府搬到北区之后,这里便充斥着黑暗,暴力,以及堕落的性。
舒言站在街上仰望着东区那灰白的地标建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空气中漂散着不知是哪家逃出来的红烧肉的味道,舒言闭上眼睛,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又饿了。
可是她再也没有在小面馆坐下来的勇气了。
她仍然慢慢的走,像一朵不知飘向何方的浮萍,有时候也会停下来,那些穿着破烂的流浪汉在翻着路边的垃圾桶,大多时候是翻不出什么东西的,偶尔运气好,便能找到一个啃了几口的面包或者是没吃完的盒饭,那些流浪汉的脸大多因为灰尘而肮脏,她瞧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记得他们找到吃的时开心的笑容。
能够填饱肚子,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舒言好几次也有去翻一翻的冲动,可是最后,到底没有勇气。
不知不觉商店开始关门,肚子的饥饿感越来越严重,舒言停在一家面包店门前,店里开着温暖的灯,那些面包泛着面粉特有的香气,它们静静的躺在橱窗里,像是等着被人领回家的孩子。
舒言站在那儿,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
舒言咽了咽口水,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因为害羞,并不敢把头抬起,只小声的问:“请问,你们有过期的要扔掉的面包吗?我……我想要两个拿回去喂流浪猫。”
舒言并不明白这个国家的某些潜规则,没有过期的面包,只有过期的标签。
她空空如也的出来,只觉得失望,羞愧,然后还有……肚子饿。
旁边不远处是一家面店,面店的生意极好,这个时间仍然有不少的客人,舒言远远的看着,想起中午那确面的味道,滑而绵实的面条,翠绿的蔬菜以及泛着芝麻香的红油,油淋在上面时,嗤的一声响,顿时香气满溢……
舒言咽了咽口水,不许自己再想下去。
有客人离开,舒言视线停在那张桌子上,那碗面,只吃了几口。
舒言一咬唇,几步过去,拿起筷子就开始埋头吃,她吃的速度很快,几下扒拉干净,最后端起碗,把汤也喝掉了。喝完之后放下碗,抬看偷看了一下,并没有人注意她。赶紧站起来,可是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喂,小姐,你还没付钱。”
一个矮胖的男人,腰间别着一个蓝色的包,看起来是这家店的老板。舒言停下来,有些吱唔。“这碗是别人剩下的,已经付过了钱。”
“付过了?那你把小票拿出来。”
舒言哪里拿得出来。“不是,这个……”
那老板哪里肯听她的解释,只说:“有小票就是给付了钱的,没有小票……麻烦你现在给钱……”
舒言脸瞬时红了。“我……我没有钱……”
“没钱,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吃霸王餐。”他上下打量她,大声说:“那就留下来洗碗。”
舒言洗了两个小时的碗换来了一碗面,又因为服务员和老板的争吵抢来了一份工作,她把自己低到尘埃里,把自己所有的尊严都麻木掉,她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卑鄙。那个服务员和老板争吵的时候,她插-进去说:“老板,要不你请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做的,一个人能做两个人的事,洗碗,淘菜,拖地,都没有问题,而且,我只赚一份工资。”
旁边的伙计一副你疯了的模样。
“我不要一份工资,只要你管吃管住,一个月再随意给我一点就行了。”
“真的。”胖老板一双眼睛放着绿光。
舒言重重点头。“真的。”
胖老板头扬得高高,看着那伙计说:“你不是说不给你加工钱就辞职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可以滚蛋了。”
那伙计看了看胖老板,又看了看舒言,恨声说:“算你狠。”
她是真的打算认真做这份工作的,至少做一段时间赚到去另外一个城市的路费,她早上五点就起来,拖地,熬高汤,去菜市场拿菜,清洗,只要她能做的,她都主动做了。可是她没有料到,她在累极了倒头就睡的时候,那个胖老板会摸到阁楼里来脱她的衣服。
他还不给她工资。“我就不给,你能怎么样,你去告啊,劳动局在安黄街23号,你去啊,我看你个没有身份证的黑工能不能去告我。”
舒言没有办法,只得趁他不注意抢了收银台,那里面,也不过四百多块而已。
舒言沿着马路慢慢走着,初夏的午夜仍然有些凉意,她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可并没有多少改善。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又抬头看了看天,工业污染的夜空,只有一两颗星星还能让人看见些光芒,止不住的想,什么时候,才能坐在家里的门前看见它们。
远远的传来晃当的声音,舒言偏了偏头,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推着餐车慢慢的走过来,餐车上装着金属的锅瓢,一动,便当当的响起来。
在这个清冷的夜晚,倒莫名的有些动听。
车子渐渐近了,舒言微笑着看着他,他也看了她一眼,忽然,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舒言便见车子侧翻在地上,车上的东西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没事吧。”舒言赶紧过去帮忙。
“没事。”男人说:“这车轮有点问题,原本想明天去修修的,想不到今晚就来了这么一出。”
舒言帮着他把东西往上面捡,男人看了看她,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舒言只好笑笑。“钱包被人偷了,我没地方可以去。”
“那可真是挺倒霉的。”
舒言仍然只好笑笑。
东西不一会儿就收好了,男人给她说了谢谢,舒言表示不用谢,男人看了她一眼,慢慢的推车走了。
舒言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身影,不能不说,心有些空空的。她垂头看着地面,一脚一脚的踢着路面。
“喂……”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要是你实在没有去处又放心我,就跟我走吧。”
9
9、第九章
他们在一处破旧的四和院外停下来,这个片区大都是这样的院子,低矮,破旧,混乱,人口稠密而又大多素质低下。这是所有城市都会有伤疤,贫穷和落后,掩藏在繁华和兴盛之下,像腐肉一样溃烂生长。
午夜的时候仍然有人没有睡,有的忙碌着准备明天的营生,有的父母在教训孩子,有的夫妻在争吵。一路走来,从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成为了照亮这条路的路灯,除此之外,便是一片黑暗。舒言慢慢的跟在男人后面,小心防备着不时像暗器一样扑出来的洗脚水。
哦,其实他告诉她名字了,他叫肖楠。
推开四合院的门,院子中央栽着一颗大树,树的左面便是肖楠住的地方。“地方差了点,你别介意。”他停在门前,有些抱歉的说道。
舒言摇摇头。“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开门把灯打开,然后招呼她进去,舒言迈进屋去,屋子很简陋,大小不过二十个平方,房间左侧摆着一张单人床,床上躺着一个孩子,孩子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那是我女儿,肖亭。”他说。
舒言点点头又把视线移开,房间的右手边则摆着一张沙发,沙发对面是一个小小的电视,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个纸箱子,箱子里装着衣服。
这就是这间房里所有的东西,剩余的地方,也只能站下几个人而已。
“你渴了吧,我去外面给你倒杯水。”
舒言顺着他的脚步看出去,厨房不过是搭在外面的一个小棚子,用木板搭成,顶上盖着石绵瓦,冬天漏风,夏天闷热,小小的空间里摆着水壶,锅,灶,碗柜,拥挤,却又恨不得能再挤下更多东西。
他很快倒了水进来递给她,舒言说了谢谢,他坐在床边坐下来,一手揉着自己的腿一边给孩子把被子盖好,孩子睡得很香甜,长长的睫毛,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他看着那个孩子脸上渐渐露出了一点笑容,说:“肖亭,这是她母亲给她取的名字,希望她长大之后能亭亭玉立。”
“那她妈妈呢?”
“死了,五年前,生她时心脏病死的。”
舒言一怔,有些后悔。“对不起。”
“没关系,都五年了,我都接受了。现在我、也不想其它的,只想多赚一点钱,好让亭亭能早一点接受手术。”他接上舒言的视线,解释:“亭亭有心脏病,遗传自她的母亲,现在每个月吃药控制着,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要手术,所以我现在……”他笑了笑,不再说下去。
舒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世上最让人难过的事无外乎就是这样,知道结果,却还得眼睁睁的看着过程的发生。“其实我明白的。”舒言已经喝了小半杯的水,温热的水滑过整个身体,午夜的凉意被渐渐驱散。“我也有一个弟弟,他以前出过一点事,只有八岁的智商。医生说,他一辈子也就只有这样了。可以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他姐姐姐,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所以,我相信你,真的。”
男人看了看她,抿抿唇,终是不再说什么。
一夜安眠,第二天醒时已经七点多了,舒言伸手拉开昨晚简易搭的帘子,扑面而来的就是温暖的阳光,它从房间惟一的窗户里钻进来,洒在地面上像刻意铺上的一层金色,舒言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对面的床上已经没有人了,被子被叠放整齐的摆放着床头,舒言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然后从沙发上起来,沙发小,又是竹子做的,所以有些咯人,一起来只觉得身体有些地方被人打了似的酸疼,舒言活动了一下,这才打开门出去。
院子里已经铺满了阳光,各个屋子的人都起来了,洗漱的,吃早餐的,赶着上班的,来来往往倒显得热闹极了。
肖楠和肖亭从大门外进来,肖楠背上背着一个竹篓,手里还提着两个大袋子,袋子里装的全是菜,而小小的肖亭手里也拿满了东西,豆浆,油条,包子,她的脸色红润,笑起来的时候颊上的浅浅的酒窝,虽然穿着简单,却实在是一个精致的孩子。
“姐姐,你醒了。”她停在她面前,微微抑起头看她。
舒言把她抱起来,笑着问她。“你认识我?”
“爸爸说你是乔姐姐。”奶声奶气的声音。
舒言亲了亲她的额头,看向肖楠。“你怎么买这么多菜。”
肖楠把东西全部放到厨房去,一边走一边解释。“这是今天要用的菜,不算多。”他放完又从厨房里搬出来一张折叠的桌子,桌子被摆在门前,小亭亭随即便把早点摆上去,又去房里拿了几个塑料凳子出来,招呼她说:“乔姐姐,快过来吃吧。”
三个人慢慢的吃着早餐,小亭亭话多,说着电视里的动画片,说着院子里的狗蛋,肖楠适时解释,狗蛋是隔壁家的孩子,和肖亭差不多大。住在这儿的人大多条件不好,所以孩子上幼儿园也上得晚,空闲的时间,两个孩子便凑在一起玩。
孩子说话时不时看看肖楠,她眼中的那种依恋和寂寞舒言是看着懂的。她的弟弟,乔舒康,在被她关在家里的时候也常常这样的看着她,可是许多时候她也只能当作没有看见,因为生活艰难,许多应该的事,便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你平常放她一个人在家,能放心吗?”
肖楠果然停顿了一下。“勉强可以应付,我上午下午的时间都在家,虽然忙但也可以勉强看着她,只有中午出去卖盒饭要耽搁二个小时左右,晚上卖烧烤就只能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不过亭亭现在差不多也习惯了,自已在家里看电视,困了就睡觉。”
舒言点点头,其实和舒康的模式也差不多。只是虽然懂事,却难免让人心疼。
吃完饭之后肖楠去打理买回来的菜,亭亭便独自收了碗去厨房,小小的身体在地上垫上板凳,人站上去刚好可以洗碗,舒言进去帮她,她摇摇头,一双眼睛格外的清澈。“乔姐姐,我可以的,你去帮爸爸吧,他一个人,很忙很忙的。”
舒言看了看外面,肖楠把菜板放在小桌子上,刀摆在旁边,又打了一大桶水放在身旁,然后把菜倒在地上开始整理,好几样菜,分门别类,清洗,切好,然后炒,还要蒸饭。
一个人,的确是有些忙不过来的。
舒言过去帮他,她看看他,问:“需不需要请一个人。”
“活又累,又给不起工资,哪儿请得到人啊。”
“请我吧,我不怕累,工资你看着给。”
他仍旧做着手里的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舒言看着他,重复。“我不怕累,也只要一点点工资。”
“你说真的?不是,舒言……你去外面随便找份工作,都比我这儿……”
“肖楠,我有我自己的苦衷。”
“什么苦衷?”他说完就反应过来。“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舒言诚恳的看着他。“肖楠,我不告诉你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另外,我说真的,我需要这份工作,可能我做不多久,但我需要这一段时间的过渡,你也别怕我做不来,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娇气,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也是同时做两份工作。”
肖楠看着她,舒言大方的回看他,他败下阵来,淡声说:“如果你真是不嫌弃工资低,我倒是求之不得。”
“不嫌弃。”舒言微垂下头,语气带着几分坦然,却微微又有几分酸楚。
肖楠顿住动作,心中了然,看了看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再大的困难,熬一熬,都会过去的。”
是啊,熬一熬,总会过去的,这么多年,这么多困难,不是都熬过来了吗?现在也一样,再麻烦,她总能回家的。这样一想心情好了许多,抿着唇笑了笑,问他:“这附近哪儿能打国际长途,我想打个电话。”
“前面第一个路口左转有一家话吧,那里能打国际长途。”
话吧并不难找,舒言进去拿起电话,摁了几个数字拨出去,一声,两声,三声……,单调的嘟嘟声听在耳里,她渐渐觉得焦急,心里又冒出不安的感觉。没事的,她安慰自己,别瞎想。
可最后电话也没被人接起来。
舒言怔怔的听着电话里的提示声,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电话了,连续三次不在家的可能性有多少?
舒言握着电话的手收紧,想了想玛丽奶奶的号码。
这次倒是很快就被人接通了,舒言用英文问道:“奶奶,这几天你有没有看见我弟弟,他还好吗?”
“舒言?你到哪儿去了,我都有好几个月没有看见你了,你……”
舒言打断她。“奶奶,我弟弟呢?”
“你弟弟?他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我也好几个月没有看见他了,你们两兄妹同时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带着他,不声不响的搬走了呢。”
舒言手里的电话,掉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伏笔章,过渡章~~
10
10、第十章
舒言忧心忡忡的从话吧里出来,街上人很多,来来往往的,熙攘热闹,舒言站了一会儿,又抬眼看了看天空,这天地之间如此辽阔,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可是她呢,哪一个方向才是属于她的,才是让她回家的方向。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想,舒康的失踪应该是她离开之后不久发生的事,他的智商只有八岁,会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他一定是看她没有回家,所以才出去找她,然后,才会走丢了的。
舒言无比的后悔,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一定不会为了多赚那一点钱而加班到半夜,她不加班到半夜,也就不会在那条漆黑的路上被人打晕,不被打晕,就不会被卖,不被卖,舒康就不会出来找她,不找她……
她忽然没有勇气往下想。
她一定要尽快回国,只有回了国,才能把这件事弄清楚,也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舒康。舒言抓住了主心,心底升起了几分希望,可是这希望很快就像被泼了一盆水的火苗一般熄灭了,她在这个地方,没钱,没人,没路子,她什么都没有,要怎么才能回国。
舒言忽然觉得心里恨极了,恨自己,恨老天,恨让一切发生的人。
回去的时候舒言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肖楠,萍水相逢的人,何必把自己的烦恼带给他,肖楠能够收留她,已经很好了。
到四合院时舒言已经收敛了大半的情绪,肖楠仍然瞧得出来她有些不对劲,问她,舒言摇摇头否认,肖楠虽然疑惑,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都市冷漠,各人都有各人的秘密,许多事,的确是不必追根究底的。
十一点的时候肖楠做完了最后一道菜,舒言帮着他把一盆一盆的菜搬上餐车,七道菜,刚好摆满七个位置,然后再把一大桶饭放上去,带上一次性饭盒,再拿上一把一次性筷子,中午要卖的份量,便是准备完了。
肖楠推着车准备出门,没走几步肖亭便嚷嚷着要一起去,平日里这个时间肖楠都是把肖亭送到旁边去和狗蛋一起玩的,可是今天狗蛋病了,一上午都没有出门。
肖亭巴巴的看着肖楠。“爸爸,我会很乖很乖的。”
孩子的声音小小的,终是亏欠太多,肖楠一下心就软了,又看了看舒言,舒言明白他的意思,把肖亭抱起来,说:“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吧。”
“谢谢乔姐姐。”肖亭一下亲在舒言脸颊上,笑开了。
舒言把肖亭抱紧了些,心里愈加酸楚。不管发生什么事,亲人和亲人之间,能在一起,就是很好很好的。
他们穿过两条街在离公园不远的地方停下来,这个地方以前是东区最繁华的商业区,现在虽然赶不上以前了,但是留在这儿办公的公司仍然不少,肖楠在这儿卖盒饭已经卖了一年多,攒下了不少的老顾客。
十一多的时候不是特别忙,肖楠一个人能够应付便让舒言陪着肖亭去玩玩,肖亭平时极少出门,嚷嚷着要去旁边的公园荡秋千。
“你带她去吧。”肖楠说。
公园早已免费,舒言抱着肖亭进去,可是没走几步肖亭就要下来,她要自己走。
小孩子走路大都没有定性,肖亭一路蹦蹦跳跳的像只兔子,舒言想起她心脏不好,只得不断的叫她,走慢一点,走慢一点。
肖亭哪里肯听,一转弯就跑不见了,舒言想到舒康,赶紧追上去,倒是没追几步就看见了肖亭,她站在路边,直直的看着前方。
舒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在垃圾桶旁边,两条流浪狗在攻击一个男人,男人背对着他们,身上穿着一件衬衫,衬衫已经破了,风吹起裂开的地方便能看见里面的皮肤,皮肤上沾了泥,灰扑扑的一片。他的裤子也是烂的,一条裤腿在小腿的位置就没有了。再往直看去,头发凌乱而油腻,也不知有多久没洗过了。而他的手上,拿着一包肉骨头,看样子是哪家酒楼扔出来的,袋子上还有酒楼的logo,只是离得远,看得并不清楚。
那两条件狗不断的跳起来去咬那个袋子,流浪汉把袋子当成武器,又叫又挥。
舒言从旁边捡了树枝准备过去帮忙,可她没走几步便怔住了。那个人不经意间回了一下头,舒言看见他的长相好像是——
“舒康……”她叫了出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流浪汉似乎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着了,大叫了一声,扔掉手里的骨头就开始跑,舒言想也没想的追上去,追了几步又倒回来。“亭亭,在这儿等姐姐,别乱跑。”
可是这一岔步便拉开的距离,舒言瞧着那男人是从侧门跑出去的,出去之后便是马路,马路再前面就是十字路口,舒言站在路口往左边看了看,又往右边看了看,没有人。
“舒康……舒康……”舒言大叫了几声,可是没有人应她。
左还是右,舒言咬咬牙挑了右,一路找过去,可是再也没有看见那个身影,她又问了几个路人,可是都没有人看见有流浪汉跑过。
刚才那个人,是舒康吧,是吧,是的吧。
舒言闭上眼睛,却压不下心底的忐忑。她想欺骗自己,却又欺骗不了自己。那个人的脸,她没有看清楚,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她无法确认,但她希望那是舒康,那样,她在这个城市,还有一点盼头。
站了一会儿之后舒言开始往回走,十二点了,写字楼里上班的人开始出来吃饭,马路上似乎一下拥挤了起来,舒言在人群中向前,不死心的左右看看,又留心着周围的声音。
却没想到一段距离之后后面传来声音——
“齐总,找得怎么样,找到了吗?”
“还没有。”
舒言一下绷紧了身体,心跳得很快,她小心的往后看了一眼,齐贝川穿着一件衬衫,西装拿在手里,正一边走着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舒言心里骂了一声shit,随即大步的向前,这是东区最繁华地段,舒言左穿右窜时不注意就会撞着人,她一面道歉又怕引起身后齐贝川的注意,看见前面有一条小巷,转身几步躲了进去。
齐贝川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那道身影一闪,他怔了怔,拨开人群朝那个巷子走去。
那是一条颇长的巷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尽头是一堵墙,再没有往前的地方。齐贝川停在巷口,怔了怔神。他皱了皱眉,又朝前走了几步,左右是一些更小的巷子,不长,尽头是上楼的楼梯,齐贝川把衣服换了一只手,选了一条巷子走进去。
“齐总,你在找什么东西吗?”原本跟在他旁边的人已经跟了过来。“需要帮忙吗?”
齐贝川没有回话,往楼上看了一眼,凛凛神之后又退了出去,大概是看错了吧,只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而已,哪会这么巧就是她。“没事,走吧,找个地方吃饭。”说着,又回头往巷子里看了看,巷子里仍然空荡荡的,他收回视线,莫名觉得心里也空空的。
齐贝川皱皱眉,把这样的情绪压下去。
直到人都走远了,舒言才从那楼梯后面走了出来。她走出巷子,看着齐贝川离开的方向,想起刚才那两句对话,忧心忡忡。
舒言担心齐贝川来东区的目的,其实这点倒是她想多了,齐贝川来东区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张宁坤。
自从那天张宁坤挂断齐贝川的电话之后齐贝川就在等,等张宁坤主动打电话给他,可是等来等去等了几天,张宁坤的号码都没有在屏幕上出现过,要不是其它人在断断续续的找他,齐贝川都要怀疑自己那部电话是不是坏掉了。
然而张宁坤的确是一点找他的意思都没有,齐贝川渐渐相信,张萝芙对张宁坤来说,也许并没有那么喜欢,不然他怎么忍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夜夜躺在别的男人身边,虽然,他让张萝芙住的客房。
而他用张萝芙来做棋子这步,是下错了。
正这样想的时候助理却告诉他。“齐总,我查到这几天张宁坤经常去东区。”
“东区?”齐贝川抬了抬眼。“东区大都是旧城,他去那儿做什么,对旧城改造有兴趣。”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这两天每天都会去东区的一个地方。”
齐贝川一思忖,说:“你叫人备车,我们过去看看。”
这才有了齐贝川的东区之行。
11
11、第十一章
齐贝川的东区之行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张宁坤这几天去的地方是景山,景山是东区边界上的一座山,山势雄伟巍峨,植被十分的丰富,山腰更有极好的天然温泉,许多年前榕城市政府便把这座山划为了保护区域,所以这座山极其周围并没有进行商业开发,只在春天的时候有不少人上山赏花游玩。
“张宁坤来这儿干什么,花早就都谢了。”助理疑惑的问道。
齐贝川回答不上来,在山脚站了一会儿之后决定上山,其实山腰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车子便直接开去了山顶。
山顶在二年前建了一个观景台,从观景台往内看,便能看见整个东区的景致,大多是低矮破旧的房屋,只是中心的地方,有几幢高楼,可因为修建的时间久了,看上去也落败了。
从观景台往外看,便能看见汹涌而过的罗江水,罗江和北江是环绕榕城然后交汇往下的两条江,只不过北江清澈,而罗江浑浊。
再看外看,江的对岸便是济城,济城是一个新业的工业重地,一眼看过去能看过许多的厂房和高楼。沿江新建的cbd已经初具雏形。
助理仍然疑惑。“我仍然弄不懂,张宁坤天天跑到山顶来,难道是为了观景不成?”
齐贝川轻轻笑了笑,左转了一下脚步,起风了,头发吹在脸上有些痒,他把手发拨了拨,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些明白了。
“去查查那个地方,那个地方,还有那块地方政府是不是已经出让了,如果出让了,在哪些公司手里。”
助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几块荒废的厂区,他记得这几个厂规模不大,后来经营不善就搬走了,地好像是卖掉了的,只是这几年一直荒废着还没有进行开发。
“另外……”齐贝川顿了顿,又说:“帮我约一下榕大的楚教授……我有一点问题要请教他。”
“楚教授,搞桥梁那个。”
齐贝川嗯了一声,视线往更远的地方看了去,喃喃的说道:“看来我们也得经常过来看看了。”
舒言在凌晨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齐贝川在后面追她,他一边追一边叫,乔舒言,站住,你给我站住。她怕极了,一直跑一直跑。不知怎么从城市跑到了农村,又从农村跑到了悬崖边上,最后退无可退。
悬崖边上的风很大,她瑟缩着身体,看齐贝川狞笑着靠近她,他说,你跑啊,乔舒言,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忽然舒康出现了,他还是八岁时的模样,他伸手挡在齐贝川面前,说,齐贝川,你不准伤害我姐姐。
可是齐贝川哪里肯听,他抓住舒康,像拧小鸡一样拧着他,然后一甩,就把舒康扔下了悬崖。
她耳边惟一听到的,便是舒康的惨叫声。
舒言猛的惊醒过来,咽了咽口水才发现这是一场梦。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被窗棱切割之后碎成了片片斑驳,肖楠和肖亭正熟睡着,舒言拂了拂头发,看着那月光就想起,舒康,的确是因为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舒康从小就很乖,五岁的时候就会帮着家里做事,上小学就会自己洗衣服,跟她或者母亲出门永远不会要零食吃,就连出事之后,他也没有叫过一声疼。
那么小的孩子,扎这么多针,一声疼都没有叫过,反而安慰她,姐姐,我不疼,我不疼的,你别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