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沉醉在万小凤设计的美妙世界里,沉醉在将要经营的商贸公司里……。他已与万小凤商量好了,近日在省城或昆明买套140平方米的房子,装饰好后就正式结婚,婚宴办两次,一次在昆明,一次在广南市,聚集亲朋好友好好的闹腾一番。这次来嘉陵市就是要向江怀英解释,好来个了断,结束这段孽缘。
肖自清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泰然自若的坐着,摆弄着手里的水果刀。忽然,他起身而立,亲手为她削上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递了过来。这是他独门绝活,在经营水果的岁月里,其被迫练就了一手削水果皮的好功夫,又薄又快。?
江怀英又被感化了,一边慢慢品尝着这颗难以驾驭的感情,一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应允或者解释。?
两人陷入沉默。
狡猾的肖自清一声不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客房里那台已陈旧了的29英寸彩色电视机,若无其事独自欣赏着毫无激|情的频道节目。?
江怀英看着他那心不在焉的冷漠样子,使本来已燃烧起来的激|情一下子又降到了冰点。她忽然感到他有些陌生,已不像过去与她谋生活时的他了。
一个中午,她仍然揣摩不透他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
弄不明白就是明白。她理了理刚才在床上疯狂中弄乱了的头发,挂起皮包,头也没回地走出了大龙宾馆。她再次萌生了“搬倒”他的念头。?
她沿着解放路漫无边际地走着,从新思考着“怎么告,向哪里告”的问题。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再向省公安厅电话举报。她拿起街边的公用电话,正待拨号的时候,背后突然传出冷冷地央求:“不用了!”?
突如其来的“袭扰”,把个江怀英吓得面如土色,刚提起来的话筒被惊得脱手而出。肖自清接过悬在桌上的话筒放在座机上,不由分说,一把搂住她的腰肢。?
江怀英又是一惊。?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相互揣摩着对方刚才有些奇怪的举动。?
其实,肖自清是看着江怀英走出大龙宾馆大门的。他喊,她没有理会,干脆悄悄随其身后,伺机表达心中还有那么点余热的爱意。在人车交错的十字路口,他忽然发现江怀英拿起了电话。他没有往复杂处想,也不可能去那么想,情感已遮住了辨别真伪的眼睛。他自以为她又要再与自己讨论还没有结论的去留问题,不由分说,乘机上前大献殷勤。
而绝望中的江怀英,这时早已满脑子的复仇思想,只顾去思考报复,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地尾随。她先是一惊,待稍微平静后,马上随机应变,装作生气的样子娇声娇气:“你跟着我做啥子,怕我死?唉!你不听我的劝,我们就没有啥子了(关系),我们分手吧!”?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真是瞌睡碰到了枕头,狡猾的肖自清迫不及待地续上了早就泡好的一壶茶。?
到这个时候,江怀英才真正读懂了肖自清来找她的真实意图。
一瞬间,她倒轻松了许多,没有露出什么不快,倒像往常一样手拉手漫步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顺着解放路的商场一个个观摩,再到滨江大道赏景,最后到了嘉陵江上的游艇茶房里,两人开始了分手前的谈判。?
江怀英说:“老肖,你我不要再打哑谜了,你想怎么着就明说吧,没有什么难为情的,我过去依着你,现在想着你,将来还要靠你。只要你好,怎么都行。”这是她的心里话,在矛盾重重的心中,她还多多少少怀旧着他们过去的那点情分。?
可是,这席话把这个男人当即感动得眼圈湿湿,二话没说,抱着江怀英又是偎、又是亲,带着故作可怜的唏嘘声:“小江,我是身不由己啊!万小凤比你狠,把我赚的钱全管起来了,如果我不从她,我将会成为一钱不直的穷光蛋。”?
江怀英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万小凤让我给你10万元,挪出这个位置,她来填补。”肖虽然娓娓而谈,但却难掩内心世界的自豪。?
江怀英听完,气不打一处来,久久未说一句话,她努力咬住牙根,硬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然后佯装体贴,摸着他贴在自己胸前的头:“没得啥子,我可以接受,不过,你和万小凤要多保重,钱够花就行了,不要再干老本行了。”?
“我们准备在昆明成立一个商贸公司,弃毒经商,说不定将来我们还有合伙做生意的机会呢。”
“那好啊,我到时去找你,你不要不认幺。”?
当天晚上,肖自清没有放江怀英回家,而是在大龙宾馆重新包了套豪华的情侣间,亲亲热热做了一回爱。没想到,床上的疯狂,能把大脑里的记忆破坏得干干净净。高高兴兴完事后,肖自清竟爽快地把一张10万元龙卡装进了她的衣袋。江怀英摸了摸这硬邦邦的好东西,开始还有几分激动,可是,平静下来以后,倒有种“嫖客与妓女”的感觉。她仍然未改变既定决心,几次欲去向省公安厅打举报电话,只因一时紧张,禁毒缉毒总队长的电话号码,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后边那几位数字,只好作罢。直到第二天下午的饭桌上,肖自清婉转地向她表白离开嘉陵市的时候,她才急了,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报复可就难啦。于是,她以去商场为万小凤买件衣服送礼为由,急忙打“的士”跑回家,查到电话号码后,随即在自己家门口的公用电话上拨通了周总队长的手机……
第25章暴光闪闪
二十三日中午,钟大奈接过一个电话:林柬波已被刑事拘留啦。?
打电话的正是张蒙,慌慌张张说完那句关键词后就迅速关机。听得出,当时环境不利他那么说电话。看来情况对他、对他们已非常不利了。?
电话虽短,却把正在吃午饭的这帮人一下搅得心慌意乱,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钟大奈却故作镇静,胡乱填饱肚子后,先打发走钟尚剑回房午休,自己与肖自清诡秘地钻进“标间”开始商量又一轮新的对策。
说对策,这帮人已是束手无策。不过,肖自清脱身的机会来了。?
“可能没希望了吧?对柬波来说,刑拘就意味着死刑!”肖自清试探。?
“那也不能不管呀?”钟大奈一时不解其意。?
肖自清不傻,钟大奈的意思他何能不解:他已把林柬波的事当成摇钱树了。?
“老吊在这棵树上也不是个事吧?”他趁机做其工作:“如果我们联手做个什么‘项目’,一定比这赚钱,赚更多的钱!”?
钟大奈隐隐明白肖自清的意向,他是要重复林柬波的旧辙,再操毒品“生意”。这倒是个来钱的路子,可是,也是个冒死的活儿。他现在还不值得去冒那个险。他还有比这个更贵重的,共产党员的外衣已在他的身上披了三十余年,政府每月发的退休金可够他一家基本生活费,子孙满堂,可享天伦之乐。如果不是那个末敢抱回家的私生女儿负担的话,他简直可以度过幸福的晚年。?
“我老啦,后边跟着一大串,不比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过,有事找我,与柬波一样,在所不辞!”钟大奈想脚踩两只船。在法制还不健全的时代,送礼、说情、跑关系,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逃避打击是完全有可能的。搞这个“公关”,既是钟的强项,又不违多大的法,即是有违法违纪行为,也会受到得过利益的官员们的保护,受到“人们”的尊敬……?
正说着,肖自清手机响了。他感到纳闷,没人知道他刚刚更换过的卡号?他忙起身走出房间,在客房部走廊一端的窗前按了一下话键,话筒里马上传出万小凤尖声怪叫:“自清,你在哪里?”?
“我在嘉陵市。”没有思想准备地肖自清脱口而出。?
“你不要让江小姐的奶子把你暖化了。”?
“哪会,你有啥子事?”?
“又搞了10个(公斤)‘货’,今天送出来。不过,已有人在家找过你,你要当心啊,尽快办完事返到我那个新租房来!”?
电话说完,肖自清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
这是他来嘉陵后的第一次开心,慢慢点着一支香烟,有滋有味地品尝着含有尼古丁那清凉苦涩的味道,认真思考着自己如何能从嘉陵市脱身的问题。
“我得这么办,对,就这么办……”?
一进房间,肖自清就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一边挣脱江怀英苦苦挽留的热手,一边向钟大奈说:“钟哥,我看情况不妙,不能在嘉陵市久呆了,你得安排我们早点离开啦!”?
“不,我得去看守所为他们送铺盖。”?
“那我先走吧!”看看没有反应,他诡秘地又补了一句:“今后要麻烦钟哥的地方可能还真不少呢。”?
小聪明地钟大奈哪里明白肖自清那“金蝉脱壳”的诡计,迟迟没有表态,只单纯从肖自清危险的处境考虑得多一些罢了。作为林柬波贩毒集团的“采购员”加“运输大队长”,钟当然知道带上他的风险性。因此,当初来嘉陵市时,他特为肖约法三章:不准在江怀英家里住,不准游闲逛街,不准干预“拯救”林柬波的事项。目前,林柬波出“局子”没有指望了,肖自清留在身边始终是颗危险的定时炸弹,正想劝其尽早离开,没想到竟主动提出来了。他来了个顺水推舟:“啥时候走?”?
“当然越快越好,现在就可以走。”?
“那你走吧。”钟大奈不以为然。?
“怎么个走法?”肖自清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搭出租车赶快走呗。”钟大奈感到莫名其妙。?
“钟哥,如果雇出租车走,可能不等出嘉陵市就被公安抓走了!”?
“为什么?”?
“你想想,‘狐波’出不了‘局子’,说明已被公安发现了实质性的问题,抓进去那么多人,你能保证他们不把我供出来。为活命,他们肯定顾不上什么亲情不亲情,一定会互相咬!”肖自清扫了钟一眼,继续绘声绘色:“像我们这类案件,进去就不要想活命。你也是一样!如果有一线活命希望,他们都会去争取的。共产党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是最有诱惑力的,一咬一招,我不就成了嘉陵市警方将要通缉的对象了吗!”他感到钟大奈已动心。“如果坐出租车,一旦让路卡子挡住,那不是自投落网吗?如果我被抓,就不怕我把你们的事供出去?”
“你敢!”钟大奈提着虚劲。肖自清这番话,他何况不明白。这虽是威胁,但却是事实,只是想少些麻烦故装糊涂巴了。“看来这个糊涂是装不下去了。”他沉默片刻,试探性地问:“如果你被公安抓进去了,会咬我?”?
肖自清来了个干脆:“啊,那是当然!”?
“我们刚才约定的事还作不作数?”?
“当然作数,不过,人的自护能力始终是放在第一位的!”?
钟大奈侧目看了看滔滔不绝的肖自清,不禁一愣:“这个灾星比‘狐波’更狠,让他在嘉陵多逗留一天,我就多一份危险,弄不好,还会跟着林柬波进去呢。”?
想到这里,钟大奈勃然大怒,像送瘟神一样厉声:“你说,怎么个走法?”?
肖自清也不客气,胸有成竹地:“让张云升派警车把我们送走不就得了。”?
外表朴实的肖自清,这几天跟着钟大奈看着,听着,脑子没有闲着。他在众多的关系中,看中了张云升的作用,作为处长,派个警车,小事一桩。从他接到万小凤电话那一刻起,脑子里就闪现出张云升那辆上白下蓝、顶有红灯、暴光闪闪的警车。这个时候,他神乱心不乱,很有胆识地向钟大奈提出早已考虑好的要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肖自清这一句话可管了用处,提醒了正在为难的钟大奈。这个灾星出了事,不管从那个角度讲,都不好交差。于是,他拿起手机,拨通张云升电话:“张处长,你好,忙吧……,下午到大龙酒店,咱们再聚一聚!”?
待张云升应约以后,钟大奈匆匆来到钟尚剑房间。?
这两天,钟尚剑在与钟大奈、肖自清等人接触中,逐步清楚了他们的所作所为,随即产生了厌恶感,早有回三汇镇的意思,只是仗着老同学的面子不好提出来罢了。现在,听钟这么一解释,他当然高兴,也来了个骑驴下坡——顺着溜。?
下午六点钟,张云升像往常一样,如约来到了大龙宾馆餐厅。他今天心情特别的好,昨天晚上,他用钟大奈贿赂的那一万元做本,在麻将桌上纯赢5万。一进餐厅门,他先自唱一段顺口溜,隐约报出身价:??
跨进酒楼,必有所求;
半斤下肚,原则让步;?
包厢耍一天,该签就签。??
猜拳行令中,钟大奈有意谈天论地,拉远话题。几杯五粮液下肚,他趁张云升高兴之际,便慢慢绕到圈子上:“张哥,这次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张云升不知是套,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夸夸其谈起来:“没啥子,小事一桩!谁让我们是同乡人呀?遇事老乡不帮忙谁帮忙!”听,这个话说得多“大气”。
钟大奈正在半途上等着他这个态度,马上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柬波他们已经刑事拘留,我们留在这里也没啥子用处,尚剑的水泥厂还有一大堆子事儿等着回去处理。我意思,让他们今天晚上走了算了,我留下来继续与你们公安周旋,你看如何?”说完,他贼眼不眨地望着对方,要从其脸部的表情里分析出自己这包药对他的灵验程度,从其的言语中测验出他对要求的认可与否。?
爽直的张云升哪能看得出这些猫腻,简捷地说:“好,回去吧,留那么多人也没啥子用,还白浪费钱。”?
钟尚剑早已反感这种半遮半掩酸溜溜地味儿了,遂直截了当对老同学解释:“云升啊,他们是让你派个警车把我们送回去,你看行不行?”
张云升突然停下夹菜的筷子,慢慢抬起头,先看看钟尚剑,再看看钟大奈,啊,原来是个鸿门宴呀!迟疑片刻,众目睽睽之下,碍于面子,他很不情愿地拿出手机:“龚局,我老家有点急事儿,让我今晚赶回去,你看……”
龚然非常欣赏张云升的“才华”,其新思维、新观点、新方法很合他的拍子,思想认识上的融合使他们既成为了好搭档,又是一对好朋友。出于感情与关系,龚未做过多地询问,也未作过多考虑,爽快地批准了张云升的用车申请。?
瞬间,张云升成了这帮人的活菩萨,圆桌上的人纷纷举杯向他扑来。
肖自清借此机会悄悄地躲进休息室里,埋着头长长地喘了口气。?
晚上七点二十分,被张云升呼来的驾驶员按时开来了法制处的桑塔纳。车体果然上白下蓝,车门上用深蓝色涂的“公安”字样特别惹人注意,暴闪型的长型警灯一闪一闪的,格外耀眼。?
车刚停稳,肖自清已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钟大奈走近警车,赔着笑脸向驾驶员递过去500元钱:“小兄弟,辛苦你了,路上加个油什么的,方便。”?
出乎预料,张云升竟端端正正地坐在临驾驶员的位置上没有下车。?
肖自清欣喜若狂,有人护驾,他当然泰然自若。?
随着一声小小喇叭声,暴闪着红、绿灯的公安警车一溜烟地跑出了嘉陵市。?
警车刚走,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冲进了宾馆,为首的是从省厅刚刚回市里的鲜刚支队长……?
这一切,老狐狸钟大奈在外面全看清楚了。?
江怀英正好回到大龙宾馆,只见已被翻腾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已空无一人,自以为“报复”成功,高兴得在她刚与肖自清云雨过的房间里又跳又唱。
殊不知,鲜刚与警察们早已空手而归。?
第26章心存不测
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九点钟,躲在丝绸公司招待所里的钟大奈搂着三陪小姐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铃声大作。他先是一惊,跟着一骨碌爬了起来,抓住手机,光着屁股跑到窗口,揭开话盖,立即传出林元不高兴的训斥,“你在搞什么名堂,磨磨蹭蹭的?”?
“我在解手。有什么事?说吧,方便着呢。”钟大奈在作这个可笑的解释的时候,心里却恨恨地骂起来:“还训斥人,有两个臭钱就不得了啦,看你们这一关怎么个过法!”?
“嘉陵市公安局来电话通知家里,说柬波他们已经刑事拘留了,要我们尽快送去被盖和衣物。我的意思让你借机会去一次他们禁毒支队,摸一下他们的底数,好回来商量。”林元稍稍停顿了一下,特意提醒:“你去的时候不要忘记带上那个玩意(意指小录音机)。”他的口气略带了些命令,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放下电话,钟大奈如同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一样,慢慢走进刚才云雨过的床前,借着窗外的日光,重新细细地端详床上这位妙龄少女,借美色驱散刚才心中的郁悒。不知不觉身体里一股难以忍耐的热量又一次涌了上来,随即充到下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揭开被子,再次抱住睡得正香的美女,一用力,就把刚才的闷火全部射进了这个“三陪女”的肉内……?
十点整,钟大奈着一身鸵鸟牌休闲西服走出招待所,沿街信步向市公安局方向走去。这套西服是他刚用林元给他的那些活动经费买来的:“妈的,管他事办得成与不成,先买件高档衣服裹在身上再说!”?
可别说,这件高级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倒有股绅士文雅之气。?
钟大奈没有那种游街观赏及闲逛商场的习惯。走在大街上,他埋头自思,脑海里不断过滤着这两天在他周围所发生的每件事,分析着每个人的表情和表现。一桩桩,一幕幕像过电影似的,“镜头”很快聚焦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刚来嘉陵市的那天,肖自清带着江怀英共进午餐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女人眼中射出来的目光竟带有某种不祥和仇视。他感到她对他们说话的内容太过于关心。特别是在肖自清临走之前,她那慌慌张张的神态,更使他产生了疑虑和担心。那天,他把肖自清打发以后,立即到吧台结了住宿账,头也未回地迅速离开了大龙宾馆。正当他站在解放路边等“的士”的时候,居然看见三辆警车直驰大龙宾馆。他马上警觉起来,迅速隐蔽一处细细观察,发现那帮警察不多时又空手走出了宾馆。他正在纳闷,江怀英忽然兴高采烈地出现在宾馆大门口……?
事到此时,他已全明白了,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
一股寒风吹透钟大奈虚弱的身子,猛抬头,“嘉陵市公安局”六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不禁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什么,他第一次有了前往公安机关的畏惧感。在钟大奈的眼里,嘉陵市公安局大门就是一张血盆大口,公安局就是一条随时准备吞食他的大鳄鱼……
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心存忧虑地望着局大门,不停地徘徊。?
半个小时以后,钟大奈气冲冲地回到了丝绸公司招待所。?
他放下手中的黑色夹包,取出装在胸前的小录音机,坐在床上,靠着被子,手托着脸,重新掂量着林元交给他的这个“拯救任务”。这件事对一般人而言非常简单,到公安局走一趟,打听一下犯罪嫌疑人的情况,没有太多复杂的问题。可轮到心怀鬼胎的钟大奈,走一趟,确实还是要有些勇气。他联想自己这几天所作所为,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如果警察知道他在外面为林柬波四处活动,知道他拉拢行贿、腐蚀民警,知道他与肖自清在一起……。
他连连自问,最后得出了一个公正的有趣的惧怕的结论:公安局不管从那个角度把我抓起来都是有理由的啊。?
看来,禁毒缉毒支队这个门不能盲目跨入啊。?
猛然,钟大奈想起了张云升和张蒙这两个可爱的家伙。按他现在的“情况分析”,张云升和张蒙完全有可能因帮助犯罪嫌疑人而受到查处。想到这里,他灵机一动,喃喃自语:“自己梦由自己圆,自己事还得由自己解决。”?
狡猾的钟大奈要用张云升、张蒙现在的处境来推断他当前的安危程度。他认为,张云升昨天晚上送走肖自清,今天上午应该回来了。如果他没事,说明嘉陵市公安机关还未发现自己的劣迹,如果他有什么闪失,证明此地不可久留。他还设想通过张蒙来进一步判断情况。如果张蒙不接他的电话,那就表明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张蒙谈话自若,那就说明没有什么大事情。主意打定,他拨通了张云升的手机:“张处长好!现在在哪里?回来了吧,一路平安吗?还没上班吧?”?
“还好!昨天晚上我把他们送到广南市区就赶回来了。哎,在办公室。”?
听着张云升轻松地谈话声音,钟大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随即,又拨通了张蒙的小灵通:“张老弟,中午忙吗?出来一块吃顿饭,如何?”?
“不忙,一切照旧。走的那个人见到你们啦?”?
一句话把钟大奈吓得面如土色,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张蒙所指的正是越墙逃跑的罗成志,而钟大奈所想到的又是肖自清,以为这个灾星已出问题,在电话中阴差阳错地闹了个不痛快。
张蒙见钟大奈吞吞吐吐没有个反应,一时性起:“妈的,想赖账,那5个数不给了?我敢冒这个险,我就敢冒那个险,小心你的狗头!”?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钟大奈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还是这个“5”字瞬间提醒他,急忙问:“是哪个出去了?”?
“……”对方哼儿哈儿地没有说话。?
“好,好,我们给,马上给!听我电话通知。”?
钟大奈马上高兴起来,独自在房间里手舞足蹈一阵后,立即向林元打电话报功:“哥,我上午到他们公安局去了一趟,人家正在开会,下午我再去。不过,有个好消息,有一个人被他们禁毒缉毒支队一位民警悄悄放出来了,我们给人家许诺的5万元钱,人家在要,你看……”?
林元急忙问:“谁,是不是柬波?”
“民警在电话中没敢说明白。估计不是。”钟大奈凭感觉回答。?
林元的期盼一下扫落千丈,顿了顿,淡淡地说:“你先不忙给,等我把情况弄清楚了再说。小心不要把他们的‘线人’给我放回来了!”j诈地林元从来不相信从公安局逃出来的吸贩毒人员。他认为,精明的公安干警不会有那种失误。?
钟大奈只好作罢,中午时间先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以解昨晚的“辛苦”疲劳。下午四点钟,他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嘉陵市公安局。?
第27章窥测试探
赵春华忽然报告:林柬波家里有人来支队啦。?
接报的时候,支队领导正与省厅禁毒缉毒总队侦察科廖科长等人研究案情。?
廖科长是昨天晚上与参加省禁毒工作会议的鲜刚一路来到嘉陵市的。今天上午,当他们阅完“林案”案卷现有材料以后,不禁翘首称赞,为这支生龙活虎的年轻队伍高兴,为禁毒民警们不畏强犦而坚持执法原则的战绩骄傲,为他们的忘我精神而感动。同时也为本案的艰辛程度暗暗叫苦。?
下午,廖科长按照省厅精神,把鲜支队长和苏政委召集一起,共同研究了“林案”的纵深发展问题。会上,苏泰生对自己因麻痹大意导致重要犯罪嫌疑人罗成志逃脱一事向组织提请处分。他说:“‘脱逃事件’是我指挥上的失误,那么多人留在一个留置室,不说脱逃,就互相串供,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请求处分。”
一听说处分,鲜刚可坐不住了。他向来尊敬这位老大哥式的搭档,更欣赏这位长者的见解,敬佩他那不屈不挠的硬骨头精神。但是,他就是不喜欢政委像对待孩子那样老是护着他,什么问题都往自己头上揽,什么难事都是他抢先打头阵,真是野战部队出来的好干部,冲锋在前,享受在后。就拿这起案子来说吧,有些问题明明是因为自己过去管理不善而造成的后果,可苏政委还是主动负责,踊跃承担责任。他的理由是:“你是刚起来的年轻支队领导,既需要砺世磨钝,也需要呵护。”这次犯罪嫌疑人脱逃,从情节上看的确有些蹊跷,这么复杂的问题,他怎么担得起呢。想到这里,鲜刚按捺不住了,试图担起责任。他正要为自己的政委分辩时,忽然看到逼视他的苏泰生直摇头,只好沉郁顿挫:“老苏,辛苦你啦!你为我们支队,不,为我市700万人民立下大功啦!……不过,案情复杂,也为难你啊……”他转过身子,悄悄擦了擦眼眶,“对不起,我这个沙眼呀,也太不争气了,遇风就泪流满面。”见大家仍然如旧地关注着他的发言,一激动,用他那不太流畅的口吻说出了自己一直压抑在心上的话题。“案情蹊跷的地方应该在张云升那里,他暗室亏心,从中刁难,拖延羁押,致使犯罪嫌疑人脱逃,这么严重的问题,咋搞的,竟然没有个处理结果!我们应该把情况向纪委反映反映?”?
话音刚落,与会同志马上把全部的目光投向了这位血气方刚的支队长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鲜刚初次赏识到了自信的力量,也尝到了尴尬的滋味。?
苏泰生真会做工作,轻轻拍了拍鲜刚搭在桌子上的手背:“鲜支队说的都是实情,处理他那是迟早的事!不过,我们俩的意见,先给人家一个自我教育的时间。”不露山不露水地解了自己支队长的围。他暗示他暂不张扬张云升的问题。?
性情豁达的鲜刚,当然理解苏政委那虚怀若谷的胸怀,知趣地略加调整之后,“算啦,不虚议高论了,还是着眼当前案情吧。”他带着腼腆望了望省厅同志:“导致犯罪嫌疑人逃跑的直接责任不完全是政委的,也有我要承担的。我认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应该设法把案件向纵深查。从最近一些情况来看,我有种感觉,‘林案’的情况可能比我们先前预料的要复杂得多。我离开省厅的时候,周总队长特地来宾馆送行,他向我们介绍了一位妇女,叫江怀英,过去曾和林柬波等人在一起。昨天晚上我们到大龙宾馆的抓捕行动,就是江怀英向省厅提供的情况。廖科长这趟的使命之一,就是把这位女人找到,使其为我所用,推动案情发展。”
廖科长趁势接过话题:“省厅总队对你们成功抓捕林柬波等贩毒分子表示祝贺!”他巡视了一眼鲜、苏二人兴致勃勃的神态。“我同意鲜支队长的意见,先把案子拿下来,把重点放在深挖‘林案’罪证和追捕漏网犯罪分子上。”他喝了一口自带的杯中茶,“吕厅长很关注这起案子,省厅坚决支持你们的行动。”他顿了一下,“总队估计江怀英现在还与林柬波贩毒集团漏网的成员有联系。周总队长意见是秘密找到她,让她成为这起案件的突破口。不过,此人有动摇性,也有复仇思想,提供的情况一定要多加分析,多渠道论证!去伪存真。”
“好,太好了!”苏泰生的巴掌差点把桌子上的茶杯震翻:“我们在搜查中找到林柬波一本黑账,有些数字、代码、外号都弄不明白。另外,他们一些行动,我们总是在事后才知道,老打马后炮。如果能从他们内部挖出一个人来,这些问题可以迎刃而解了。”他忽然表现出来的那种高兴劲,是近段时间前所未有的。?
廖科长对着苏泰生微微点了点头:“省厅就是这个意思。”说完,起身举起杯,“省厅全力支持你们办好这起案子,以此展现我们禁毒民警的风采。”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凑近支队二位领导,“但是,一定要注意保密,知道这个女人身份的人不能太多。”他略加思考后,一字一句地点出问题的要害。“最近,你们连续出现的刑事拘留延误;银行账号余额被抢先提空;犯罪嫌疑人逃跑;林柬波一家人口径一致咬定肖红彬;犯罪嫌疑人肖自清逃跑等一系列事件。省厅认为,在你们周围可能有林家的眼线,那只眼睛现在随时窥视着你们。问题的复杂性可能在于,有些涉案人员,可能就在我们内部,你们的行动已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的政治生命和社会影响力。由于种种原因,在这起案件上,公安机关领导层可能会出现差异,我们要有思想准备,要千方百计排除哪些人对案子的插手和干扰。”?
会议正处于激烈的时候,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赵春华匆匆走进办公室报告,林柬波家里来人要见支队领导。
这个要求倒引起鲜刚的兴趣。他想了想,向苏泰生耳边凑了凑:“还是政委去见吧,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他们家里有人配合我们案侦工作。”见他没有异议,“我与廖科长、叶瑛马上出发,去顺和区华峰街找江怀英。”?
苏泰生在支队值班室里会见了钟大奈。?
他那种又是鞠躬,又是递烟的殷勤举动倒让他一阵厌恶。?
“给领导添麻烦了,感谢领导啊,希望领导高抬贵手啊……”还未等苏泰生开腔,钟大奈就啰嗦个没完没了。?
苏泰生重重地摆了摆手,严肃地问:“你是林柬波的什么人?”?
“我是林柬波的姑夫钟大奈。”?
“林元为什么不来?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钟大奈听到苏泰生问起林元,揪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敏感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刹那间,把那些早已准备好的话题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只能勉强跟着苏泰生的提问应付,有时再遇到严厉的刺激,便只能盯着对方的嘴皮动。因为过度紧张,苏泰生那不够标准的普通话更使钟大奈难以分辩是问还是答,拙口钝腮,只能问牛答马,胡乱应付。?
见此状况,苏泰生只好把他作为犯罪嫌疑人一般家属处理:“钟先生,你能来支队询问林柬波情况,我们很欢迎。林柬波他们涉嫌的是毒品犯罪,希望你们能积极配合我们工作。据我们掌握,此案涉及的还大有人在,希望你能作为一名‘和平使者’,动员他们尽早投案自首,立功赎罪,争取宽大处理。”钟大奈说:“我能否看望一下他们?”?
苏泰生解释:“按照有关法律规定,你来嘉陵市是不能直接见当事人的,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转告。”?
于是,钟大奈当即在值班室信笺纸上写下了“家里都好,请放心,钟大奈”一行字交给苏政委,点头哈腰地说:“请苏政委把这个纸条转给柬波,报个平安。”
“好,我们一定交给他。”苏泰生接过信纸,略有所思:“不过,请你在拘留证上签个字,也表明我们已经告知林柬波等犯罪嫌疑人家里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不多时,在林柬波、席泽飞、肖红彬、周华、林红梅等人的《对被拘留当事人家属或单位通知书(副页)》“被拘留人家属”栏目上留下了钟大奈的签名。?
他放下刚买来的七套被盖、衣物等,若释重负,匆匆离开了嘉陵市公安局。?
一出公安局大门,已卸行李的钟大奈好不快活,边走边给林元打电话:“哥,好险啊,公安局在打听你啦,好像知道你的事情啦。他们还要扣留我,是我凭三寸不烂之舌才脱离了险境……”?
他像圣人一样,装着通变思深的样子,以微知著,以假乱真,忽悠林元。
也只有这样的忽悠“攻关”或“跑腿”人,才能骗得到当事人的人民币。?
林元早已把他这类屁话听烦了,不等他忽悠完,打断质问:“见到柬波了?”
“不可能见!”?
“那你都见了些什么人?”?
“见到了苏政委。他叫苏泰生,说柬波是贩毒,并很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不来,他说他们‘在此已等候你多时了’,听口气好像对你不利。”?
“放屁!该见的没见,不该见的倒见到了,他们没有说你也有危险吗?……没有用的东西,你马上给我回来!”?
林元在电话上的一阵臭骂,才使钟大奈清醒了许多。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刚才的那场虚惊,已成为他的千古之悔。精心设计的“咨询”套路,竟让这个苏泰生轻易的化解,自己不但没有得到什么收获,反而还换来了一阵挨训,这个气……?
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草坪上盆景,低垂着脑袋,叫着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广南市。
第28章总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