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乳熟

|乳熟第9部分阅读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长至三十天后报捕。”她巡视了一下鲜、苏二位,“我支持你们这个意见,深挖罪犯,把案子向纵深发展。从今天起,我们检察院批捕处和起诉处提前介入这起案件,以便及时办理手续或起诉。”她举着案卷,注视着苏泰生沉静的脸,“不过,专案组要把工作再做细点,从每克毒品的去向,每个犯罪嫌疑人的具体行为入手。记住一个原则,要把犯罪分子押上审判台,要靠每一件罪证、每一克毒品背后的事实来实现的。”?

    直说得苏泰生连连点头,一种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正当他们沾沾自喜的时候,她的目光忽然直逼苏泰生:“不过,从材料看,这个案件中好像涉及了几位公务人员,你能否对此情况作些汇报。”?

    在场人员全愣了。?

    唯独苏泰生不明白,心里还在悄悄地数落着:“这个该死的黄处长,怎么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其实,苏泰生对涉案公务人员的问题一直抱有回避的态度。黄晓娟这么一提,没做思想准备的他,半天没有了反应。而黄处长却偏偏穷追不舍,再三催促,弄得场面非常尴尬。苏泰生先看了看鲜支队长,其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材料;他再看了看李局,似乎与鲜刚“相得益彰”。?

    “他们今天怎么啦,咋看得那么专心?”苏泰生有些纳闷,他竭力想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一点是支持还是反对的信息。可是,他们都埋着头,把脸对着茶几,根本看不见其任何表情……

    “苏政委,在我们的印象中,你可是个果敢的、干练的人啦,今天怎么磨磨蹭蹭的?”黄晓娟已有些等不耐烦了。?

    到这个份上,苏泰生再也无法退缩了。他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林柬波到嘉陵来办歌舞城是由咱们市人大胡主任引资来的。同时与他往来比较多的还有广南区公安分局禁毒大队长梁文超,开发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徐小东……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关注。”?

    为人真诚、直率的黄晓娟听到这里,似乎有些不满意,劈头盖脑地驳斥过来:“不是关注,是我们的职责!”她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通过案卷材料,我和黎处长两人第一印象是,他们的问题不是苏政委所说的那么简单。这个案子嘛……,你们也不可能办得那么顺利,对此,我们一定要有个思想准备呀!”她看了一眼李健全,“希望你们注意收集这方面的材料,不管涉及谁,都要依法办事。犯罪是客观存在的,主要是能否查出和揭露潜在的问题。”她面对苏泰生,“在林柬波这个大案中,如果对涉案公务人员手软,就会出现象谚语中农夫救毒蛇的情景,一旦毒蛇得到农夫体温缓过气来,就会毫不留情地咬死农夫。苏政委,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农夫’啊!”?

    似乎被黄处长这段“演讲”所打动,鲜刚、李健全肃然起敬,个个挺起身,面对苏泰生,默默地望了许久。

    也许是达到了某种效应的缘故,谈到问题的关键处,黄处长突然“刹车”:“我说完了,该你们发表意见了。”?

    “怎么完了?我好像刚听出点名堂来啦。”这个李健全,真会卖傻。他微笑着,独自点燃一支香烟,吸了几口,慢慢发表该是总结性的意见了:“‘听汝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们讲得都很好嘛。看来,今天是专为黄处长和苏政委举办的辩论会。”他略加思考,“辩论完了,问题也清楚了,专案组暨禁毒缉毒支队下去后把事办好,有什么问题咱们再讨论,行吗?”?

    “这是怎么啦?过度的圆滑,可与他的人品与外向性格是格格不入的啊。”苏泰生望着李健全,不禁有些纳闷。?

    其实,他哪里明白,李健全正在等待着黄处长对某个问题的最后表态。

    可是,黄晓娟却“稳坐钓鱼台”。?

    此刻,黄晓娟也在等待着李健全对某个问题的最终态度。?

    她有个感觉,一个关键性的感觉:这么大的案子,仅凭苏泰生一个人上下跳动是不够的,还得把局领导动员起来,甚至市主要领导。你李局长今天可没个明确的态度啊!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应该有个态度吗!不行,我非把你的看法勾出来不可,否则,我是绝不会退出这个办公室的。?

    李健全不知道她有这一招,只因复杂的关系,不得不谨慎而已。?

    黄晓娟是胡福臣的外甥媳妇,李健全和鲜刚早就心知肚明。在胡主任的呵护下,黄的丈夫,即胡福臣的外甥早已是顺和区检察院反贪局案件侦察科的科长啦。市政府机关各部门都在顺和区办公,按属地管辖原则,涉及市政府机关公务人员的一般案件,都在他们办理之列。一家的权贵,一家的显赫。李健全特别注意到,当苏泰生提到“胡福臣”三个字的时候,黄晓娟特别地别扭,紧锁秀眉,发抖的手在笔记本上半天没有记下一个字。只是苦了苏泰生,他刚从部队转业下来不久,怎么能知道这些复杂的亲情关系呢。对了,不知不为过嘛,那就让苏泰生大讲特讲去吧:“苏泰生同志的意见很重要,希望检察院多给予支持!”李健全这样的表态方式,太让黄处长意想不到了。他在逼她,他在纵容苏泰生的刨根问底。?

    黄晓娟倒从李健全的内心世界里多了几分安慰:“噢,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他抿了一口茶,“我这里表个态。此案如果牵扯胡福臣等人,我会秉公执法的。因为我不光是他的外甥媳妇,还是拿国家俸禄的人民检察官。”?

    全场一片掌声。?

    苏泰生却大惊失色……?

    第32章狼狈为j

    一阵门铃声压住了林元对钟大奈叫驴般的吼声。?

    钟大奈已去嘉陵市三天有余,按理说,应该有个结果了,可是,竟对林柬波当前的情况一问三不知。“这个该死的家伙,只会捞钱!不会办事!等他回来……”他狠狠地骂了一阵后,自感乏力,便独自躺在床上生起闷气。谁知,躺下的那一瞬间,一个怪异的感觉悄悄爬上了心头——不祥的预感:莫非林家的气数已尽。?

    肖慧珍见丈夫咳声叹气,慌了手脚,急忙跑出卧室,勤快地打开了家门。?

    进来的却是达万县一户远房亲戚。?

    烦躁的肖慧珍,见来人衣服沾满了碎屑,浑身污浊,裂口的皮鞋上撒满了零零星星的泥巴,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很不自然地用那粗大的手掌捂着已经谢了顶的头,当即就产生了谢客的念头。?

    “你又来要救济?”她守住房门,冷冰冰地:“最近我们手头紧,没有钱!”说着就要关门下逐客令。?

    来人急忙拉住欲关的防盗门:“肖姨,我这次是来送封信。”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密封了的牛皮纸信封,交给了双腿叉开,单臂把门的肖慧珍。就在她接信的同时,来人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们过去对我家的生活接济。”说完,头也未回地离开了那栋并不起眼的出租屋。?

    肖慧珍没敢耽误,慌忙跑进寝室,恭恭敬敬地把信交给闭目养神的林元。?

    信的内容使他喜忧参半。??

    “姨,姨夫,我是逃出来的,多亏那个警官帮忙。我柬波弟仍在里边,可能是红彬出卖的。请快想办法救他吧!柬波弟让家里不要断生意,有钱才能救他,就是没有命了,后代可以永世不穷志”??

    林元看完,急忙问:“谁送来的?”?

    “是孙老三。”?

    “人呢?”?

    “走啦。”?

    “你,你,你他妈的,尽给老子误事!赶快去找!”?

    肖慧珍知道林元的臭脾气,不敢怠慢,一边下楼去追,一边不服气地嘴上嘟囔着:“一个山里穷农民有啥子重要的,值得发这么大脾气吗!”?

    孙老三是林元父辈兄弟当上门女婿去达万县留下来的后代。因山区家境贫寒,难免常到林家门前屈膝“借”点钱、求他们办点事。孙老三与罗成志是同辈的表兄弟。罗成志从嘉陵市逃回达万县后,躲在其家就没敢露面。他不敢打电话,只好托老实巴交的孙老三为林元送个信儿。今天早晨,孙老三走了三十多里山路来到达万县城,再乘长途公共汽车,中午才到了广南市。按罗成志为他画的那份广南市城区街道图找到了林元现在租住的楼房,满以为能好好地吃上一顿,没想到,不但没有做得成座上宾,反而受了一顿凌辱。哎,人富心就黑,自古如此啊。?

    肖慧珍追下去的时候,孙老三早已不知踪影了。他们哪能知道,在山区长大的孙老三,人虽穷点,但靠种庄稼吃饭,自尊心特强,早已气冲冲地乘上返回的公共汽车走啦……?

    “蠢猪!一伙蠢猪!”?

    林元正在大发雷霆的时候,钟大奈忽然站在了他的床前。?

    客套几句后,两人迅速进入正题。?

    钟大奈还是那个德性,矜功自伐,在介绍嘉陵之行时,添盐加醋竭力夸大自己的个人作用。林元最反感这种自命不凡,自欺欺人的做法,听得不耐烦的时候,常常打断他的话锋,并时不时带着讽刺的口吻:“还是你行,干脆叫钟得行吧!”每当钟大奈察觉到林元不悦之时,也会知趣地做些补救小动作,或是递烟,或是殷切地倒开水。他把应付外面世界的手段也一并应用到这位出钱“老板”的身上。?

    双方处于僵局的时候,肖慧珍总会适时解围。她是钟大奈早期的情人。后来,中学教师林元看上了她,钟大奈就成了其爱情的牺牲品。可是,钟大奈算得上一条有种的汉子,受过歧视以后,不几年,凭个人努力从一名农村户口的技术员提拔到了当时的乡政府——革命委员会工作,当了一名非农业户口的管农业生产的副主任。肖惠珍一激动,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了他……?

    现在的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两个男人和和气气地吃饭。?

    她择机端上一锅刚炖好的排骨汤,放在两人中央:“该热火热火啦!”?

    于是,饭菜就成了两个男人言归于好的道具,酒杯就成了继续合作的纽带。?

    其实,他们互相都有需要。?

    其实,他们各自都有依赖。?

    他们边吃边谈,越谈话越多,越谈越投机。?

    “可能从那边公安局放出来一个,不知是谁?”?

    “你怎么知道?”?

    “是嘉陵禁毒缉毒支队姓张的警察电话中给我说的,意思是要拿我们承诺他的那5万元风险费。”?

    “不是放的,是逃出来的!”?

    “谁?”?

    “罗成志,他来‘电话’说的。”林元没有暴露孙老三的书信内容。?

    “怎么打发嘉陵那个警官?”?

    “他当前能起多大作用?要弄清楚再说。不过,他能给你要钱,说明愿意为我所用。先给他一半,把胃口吊起来再说,待柬波放出来后再加倍赏还。”

    “哥,柬波可能放不出来啦!”?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嘛!”说着,独自端起一碗刚上桌的苦瓜汤,转身背对钟大奈,慢慢地品起其中的味道。?

    热烈的讨论马上熄了火,不大的客厅里一时没有了声音。?

    这种相互利用,相互讹诈的关系本身就难于维持。?

    沉重的压抑使钟大奈明显感觉到林元对自己的不信任。他受制于人,能怎么样,现在也只能少说为佳呗。?

    吃罢饭,钟大奈殷勤地亲手接过林元欲放下的碗筷,亲自端进厨房。?

    正在洗刷的肖慧珍趁机赶忙递过来一杯泡好的浓茶,噜噜嘴。这个被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女人,这时唯独考虑的就是她的儿子,希望他们携手努力,早日出狠招,尽快救出林柬波。?

    接茶盘的那一瞬间,钟大奈灵机一动,马上有了以守为攻将林家一军的本钱。他迅速退出厨房,没精打采地说:“姐夫,不要为我的一句两句话生气嘛,还是想办法搭救柬波侄儿要紧。”将茶壶递给林元,“马上要过年呐,我得回去准备准备。”说着,从裤包里掏出一叠发票,“这是我这几天开支的,你审一下。”?

    这几句可卡住了林元的死脉,重重地打在了他和肖慧珍的心坎上。?

    还未等林元表态,肖慧珍率先冲出厨房:“你们是不是被我炖的骨头汤撑得太饱了?不想办法救我柬儿,却在这里打肚皮官司。林元,我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就没个完!”说完,“噔、噔、噔”地钻进了寝室。?

    林元马上处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对钟大奈这两年“公关”办事的效益,林元总体上还是满意的。但是,对他那种谎报“军情”、夸大办事情节,千方百计向他们要钱,维持他那不节制的生活却十分厌恶。可是,现在林家“帐下”无人呀,不用他又用谁呢,再换个人,不说事办得怎么样,就开始那笔磨合费和干渴吸食费也不得了啊。自知这时不是与钟大奈拜拜时候的林元,勉强换上一副嘴脸,笑容可掬地:“哪里的话,你办事总体上还是不错的嘛。”他像上级评价下级一样安慰着钟大奈。他明白,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把他打发走,出面与公安局周旋的机会就少了,机会少了,儿子的命也就尽到头了。先忍气吞声将就着用吧,贪钱就让他贪点,只要有人,还愁没钱,进一趟“货”也不至那几个数嘛。于是,他借坡下驴,借肖慧珍发火的机会,主动活跃了一下气氛,“钟老弟,你见外啦,你在我们家可是功臣啊,我们不信任你还信任谁呀!”说着,以茶代酒主动碰了一下钟大奈的茶杯。

    钟大奈还未达目的,阴阳怪气地:“姐夫,我不是那个意思,换个人嘛,处理起来就不像我这么教条啦。”?

    自知养虎自啮的林元心里狠狠地骂道:“还教条?你几天就把10万元变成了一堆烂发票……”可是,迫于局势的需要,他从口中出来的语言就换了调,“你在前边大胆地跑,我在后边不断地筹措资金供应你,尽尽心,跑个啥子结果就算啥子结果吧,我们不责怪你,尽心就行!”?

    林元这几句话起了作用,顿时让钟大奈受宠若惊:“应该跑好,应该跑好,自己家的孩子嘛,我要赴汤蹈火把他救出来。”?

    “老钟,嘉陵那边是谁在主办这个案子?”林元把话题转入了进攻对象上。?

    “是禁毒支队的苏政委。”?

    “哪个地方人?”?

    “是外地口音。”?

    “当兵出身?”?

    这句话倒使钟大奈有了察觉:“你怎么知道?”?

    林元回避了他的话峰,沉默片刻,居然问:“苏政委管用吗?”?

    看来,林元在走“双重路线”。不光有他在为其跑关系,还可能有另外一个或两个更比钟大奈还要神通广大的人在为他服务,他们在互相弥补、互相制约着,也在互相印证

    抓捕之后的一切活动与做工作效应。?

    “管用,肯定管用!他既是支队领导,又是办案子的民警,这个人在柬波的案子上可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钟大奈只好照实回答。?

    “那我们就让他下水。”?

    “这可能办不到,他连烟都不要。”?

    “那我们就大价钱收买!文的不行,来武的。”?

    第33章如坐针毡

    梁文超等人近日如坐针毡。?

    可是,林元并没有理解他们,给一个心理缓冲、调整的时间,竟在关键时刻把电话“光顾”到了他的办公室,阴阳怪气地“咨询”:“你们都是连带着的,你又是搞禁毒执法的,过去你那么有办法,现在更应该想想办法嘛!想法找个补救的措施,把我儿子救出来吧,让他在外边说话,比在里边说话放心!”?

    林元能采取这个下九流手段,半遮半掩地点出梁文超的痛处,实为无赖。在法律逐步健全的情况下,他能怎么样,已黔驴技穷啦。?

    其实,“赛诸葛”这个举措还有两层用意,既有向他们讨个说法的意思,又有要挟的含义。在他看来,柬波走到这一步,三分之一是他本人执意要做的责任,三分之一是他做父亲阻拦不力的责任,三分之一是梁文超纵容贩毒的责任。据此,梁文超应该出力、出血,否则,一起完蛋。?

    “神兮兮的,有病啊!”梁文超狠狠地砸了话机。?

    他研读过法律,虽然在禁毒战线上曾为林柬波出过不少主意,帮办过不少“好”事,打过不少“擦边球”,可是,那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在自己的业务范围之内呀。而现在,面对异地办案,面对已经拘留的犯罪嫌疑人,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清楚刑事拘留的分量,那是要上法庭的啊。?

    他一筹莫展,像泥人一样瘫在了沙发上。?

    遇难时候想朋友。他只好把徐小东又约到了金帝茶房。?

    这几天的徐小东也是度日如年。神经衰弱的他,晚上更加难以入睡,就算有个短暂的入睡,也是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他已对这帮人渣非常的反感,悔恨过去与他们的过密交往。?

    徐小东被动地走进了他们向来约会的老地方。

    不知为什么,两条腿刚一跨进金帝茶房,心里竟然产生出一股从没有过的厌恶感。他为什么厌恶?厌恶谁?连他自己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他明白,梁文超比自己更讨厌。?

    他明白,厌恶就是悔恨,该默默地为自己应付检察机关的审查谋划退路。?

    “要说违规为林柬波办事嘛,有,不怕,都是梁文超过的手,只要他不指证,谁也对我没有办法。面对检察机关,梁哥不可能没有哪个应变能力吧?”他充分估价梁文超的抗诉能力,不断自我安慰自己。忽然,席泽飞的影子慢慢爬上了他的脑海:“啊,这个该死的家伙,他咬起来,我可就难应付了。”顷刻间,徐小东的额头上又冒出了豆大的冷珠。?

    服务小姐一声“欢迎光临”,才把徐小东从过度忧虑中唤醒,摇了摇头,知趣地自言自语:“我们已是罪责难逃了!”?

    今天的相约,少了过去的热烈与喧闹,倒像是家里死了人或者欠了债似的,互不问候,互不说话,低着头,非常没有气氛。?

    一刻钟后,徐小东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沉闷:“梁哥,你给我都介绍些啥子人嘛!如果他咬起来,让我该怎么办?有了事,我妻儿老小又靠谁呀?”

    两个反问,倒点起了梁文超几天来心中的急火,“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徐小东通红的大酒糟鼻子:“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为你办的事情还少吗?你到外边被省城公安局治安支队当场抓获,是谁把事情给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你收了人家几万元好处费,放走犯罪嫌疑人,是谁给你出面作的假证明?你和其他毒贩长期往来收‘管理费’,是谁给你提供的环境?局纪委查下来,又是谁给你出面摆平了的?还有……”再往下痛骂时,一口痰咽住了他的气管,咳嗽两声才喊出了声音,“你今天还指教我来了,请你放明白点,没有我梁文超就没有你徐小东!记住,我倒了,你也爬下!”?

    平时的“朋友”,在遇到利害冲突的时候,可能是仇人,也可以剑拔弩张。?

    两人咬来咬去咬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服务小姐常规性地悄悄走进了他们的包间,小心翼翼地向茶杯子添了点开水,缓缓地退出了房门。?

    两人趁机刹住了气势汹汹的对阵。?

    在这个危机时期,他们都没有那种分道扬镳,作茧自缚的心愿。?

    徐小东一改吹胡瞪眼睛地愤怒,倒心平气和地说:“梁哥,我知道你对兄弟好。这个时候再吵下去都无济于事,得想点什么招数走出这个困境才是我们的上上之策呀。”?

    梁文超趁机下了台阶:“我这不是在想着法子嘛!”他停顿良久,“就是不知道林柬波、席泽飞等人在嘉陵市公安局那边的表现情况。也不知道他们的案子是谁在办?办案的民警好不好说话?到这个时候,案子的进展情况是个啥样子?”?

    面对一连串的疑问,两个人都有些迷茫,房内死沉一片,一个个把嘴唇靠近茶杯幂思苦索,乞求“妙招”的再现。?

    往日,这类问题没有难过他们,因为嘉陵市那边有最得力的“朋友”。?

    一提“朋友”,徐小东“妙招”马上出台,点着桌子提示:“梁哥,你不是有个同学在那边当大队长吗?不通过他去问问?”?

    他们所说的同学,正是嘉陵市顺和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唐巨枫,40岁出头,与梁文超同为政法大学同寝室同学。同时,唐巨枫又与广南市公安局禁毒缉毒支队长何平是表兄弟关系。三人往来非常密切,按唐巨枫的说法,三人好得像一个人一样。唐巨枫到广南去,无论公事私事,吃、住、耍一条龙由何平、梁文超争着包干;如果何平、梁文超到嘉陵市来,成套旅游活动由唐巨枫全权负责。当然,最后的买单都是公款,名目是接待外地办案人员。见梁已动心,徐小东趁热打铁:“咱们到嘉陵市走一趟,见见你那位老同学,看他有什么高招?”?

    这句话正中梁文超下怀,迅速签过茶房账单,按老规矩记在了禁毒大队公款开销账上。徐小东赶忙跑回分局,从车库里开出了开发分局刑警大队桑塔纳警车,开足马力直驰嘉陵市。?

    一个小时以后,两人已坐在了唐巨枫的办公室里。?

    唐巨枫受宠若惊,当即放下手头工作,拉着他们走进了大龙宾馆。?

    刚坐下,服务小姐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份精致的塑胶菜单。?

    “先喝酒后吃饭,歌舞厅里转一转,洗脚城里涮一涮,找个小姐按一按……”

    唐巨枫边哼着社会上流传着的一句顺口溜,边将菜单转给梁文超,正要拨电话叫来几位老同学陪酒时,梁文超拉住了他的手:“今天小范围,我们有事专来找你。”

    唐巨枫听说有重要事情找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梁哥,啥子事情?”?

    “一点麻烦事。”?

    “只要不是黄的(金)、白的(海洛因)事,老弟一定办妥。”?

    梁文超、徐小东心头一震,这不是在堵我们的嘴嘛!?

    还是梁文超老道些,向兴趣十足的唐巨枫摇摇头:“先不急,边吃边说吧。”?

    他在利用这点缓冲时间迅速搜索谈话的切入点。他设想,不提出问题则罢,一旦提出,就要一锤定音,让他也在这条船上漂起来才能“主动”。?

    不多时,一盘盘雕刻塑花伴随着丰盛的燕窝、海鲜摆在了他们的面前,梁文超率先动起筷子,毫不留情地向盘中那朵着警服的奶油“警察”插去,边吃边问:“你当前‘转正’了没有?”?

    “还没有,胡雍来大队长提升为分局副局长以后,还兼任着刑警大队长职务。不过,他不太管那些琐事,大队一切事由我说了算,来客接待什么的,我签个字就在大队的账上报了。”唐巨枫解释的同时,没有忘记介绍自己的身价。?

    梁文超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好,那就好。我预祝你早日姓‘正’。”?

    听得出,今天的梁文超已在餐桌上少了过去那种兄弟豪气。

    唐巨枫猜测了一会,没个结果,就急不可待:“到底有啥子事吗,你说就是了,不要让后边的猜拳行令没了气氛。”?

    梁文超非常了解这位胆大、粗鲁的老同学,看看已到火候,便慢条斯理地反问道:“唐老弟,你还记得你们大队十月份抓的那个肖红彬、周华吗?”?

    “记得,怎么啦?”?

    “你知道林柬波吗?”?

    “知道,不是肖红彬、周华的老板吗!”?

    “他们都被你们市公安局禁毒缉毒支队抓了。”?

    唐巨枫不听则罢,一听惊得“啊”了一声,一松手,一杯五粮液酒撒在了服务小姐刚上好的大虾盘中,他勃然发怒,大声吆喝:“把这盘拿下去,换了。”?

    服务小组不解:“先生,为什么要拿下去呀?”?

    唐巨枫不耐烦地骂道:“你他妈的当服务小姐的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就为有钱!把这盘端下去,算送给你们了,再上一盘大虾。”?

    小姐含着泪,顺从地换上来一盘新鲜大虾。?

    一直默不作声的徐小东心里暗暗高兴:有门!又多了一位伙伴。?

    唐大队长这种无缘无故地发火,也只有梁文超知道其中的秘密。?

    原来,在十月份的时候,肖红彬、周华按林柬波安排送毒品到嘉陵市时,被顺和区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唐巨枫等人抓了个正着,当场收缴毒品海洛因45克,人民币一万五千元。林柬波当天就找到梁文超,梁放下手头的工作,当即从广南市赶到了嘉陵市,也是在大龙宾馆餐厅里招来了唐巨枫说“情”。最后,林柬波托钟大奈交来五万元“保证金”,第二天,犯罪嫌疑人肖红彬、周华就被“正常”地释放出来了。在这起案件中,唐巨枫把案情压根就没有向分局领导汇报,毒品海洛因也没有上交,更谈不上什么鉴定了,只经胡雍来点头,将收缴的那一万五千元钱和五万元“保证金”在少数民警中偷偷地私分了。唐巨枫不但收受了林柬波给他的那贰万元好处费,还伙同他们私分了犯罪嫌疑人的扣押款和保证金。?

    现在突然听说林柬波、肖红彬、周华等人都被市局禁毒缉毒支队抓获,唐巨枫怎么能不着急呢。如果肖红彬、周华一不高兴把自己招出去,那还有自己的飞黄腾达吗?还有自己吃香喝辣的机会吗?……他越思绪越害怕,越害怕越悔恨自己的过去,现在若有后悔药,他会倾家荡产去购买,赶快服用。?

    这时的梁文超也在察言观色.唐巨枫脸部的微弱变化都会使他们心神不安。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倒向那个对立面。否则,他们除要在嘉陵市失去一位马前卒以外,还会马上带来“灭门之灾”。?

    唐巨枫喃喃地说:“梁哥,该怎么办?”

    这问话正是梁文超所希望的。他趁机打气:“是汉子,这时就不能急流勇退,冲过这一险滩,可能就是光明大道啦!”?

    是啊,冲过这一关就是“光明大道”?唐巨枫何况不掂量这个“冲”字呢。不过,他考虑问题太离谱,没有用正确的观点指导自己立即悬崖勒马,而是用狭隘的思维方式分析着眼前的一切。他认为,警察与毒贩过去有点关系又有啥子不正常,业务工作呗,不是有那么多的队长、副队长都与林柬波有过关系吗?难道法能对众。还有,他的顶头上司胡雍来与林家的关系更紧密。他可是个有背景的人物啊,有他当“电灯泡”,我有啥子可怕的。更有甚者,林柬波就是胡福臣这位嘉陵市政坛上实力派人物的亲戚,过去林柬波的一些案件不就是他打的招呼吗。有他的重要批示,谁会去顶风办那个鸟案呢!有他这个重量级的后盾,禁毒支队又能把这些人物怎么样呢!有这么多关系呵护着,难道还有啥子问题解决不了呢!?

    想到这里,沉默许久的唐巨枫忽然打起了精神,高举酒杯,故作大气地向梁文超表示,“我们要坚信‘党的领导’,坚信自己,‘天下事难不倒共产党员。’”他见梁、徐非常注意,立即表态:“我今天下午就行动,一定要把事情摆平。”?

    细心的徐小东忙问:“不知唐大队长从哪个角度着手?”?

    唐巨枫微微一笑:“只要稳、准、快,哪管他妈的啥子办法哟!”?

    徐有些不悦:“应该有个目标嘛。”?

    唐巨枫见他有见解,手指傲慢地一扬:“请指教。”?

    徐小东轻声:“收买主办人员,抽出要害证据,把原始材料交给我们,毁了!”

    唐巨枫一怔:“看守所那些大活人怎么办?”

    梁文超插话:“这个问题我自有办法!”?

    唐巨枫一震,苟同地说:“门路倒是有,只是……”?

    还未开口,徐小东便抢过话题:“你尽管去办,经费问题由我和梁队长负责。”?梁文超乘机补充:“用10万,20万都没关系,我负责打进你的账上。不过,一定不能手软,必要时,把那个人……”说着,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拉了一下。?

    唐巨枫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一扬脖子,一杯五粮液酒灌进了肚子。梁文超、徐小东也受到了感染,激动得跟着喝下了这轮,然后,个个亮杯示意豪侠尚义,真诚见底。?

    “见底”刚毕,唐巨枫手机铃声大作。他醉眼斜视,忽然惊讶:“这不是何平的手机号码吗?”

    梁文超微微一震,忙摆摆手:“不要说我们在这里。”?

    唐巨枫不解地点了点头,打开响震并举的手机接话键,立即传出何平的声音:“巨枫,你好?”?

    “还好!你好久没来光顾了,是不是有了新朋友,忘记老朋友啦!有事吗?”

    “你和谁喝酒啊,醉得舌头都在口里打转转!有点小事你帮我打听一下。”?

    “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私兼顾。”他顿了一下:“你知道林柬波吗?他被你们市局禁毒支队抓了。你问问这个案子是谁在主办?现在的进展情况如何?那些‘舅子们’在里边表现得怎样?”?

    “这么细。你通过你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的‘老汉’打听一下不就得了。他过问这件事,简单得像个‘一’字一样。”?

    “何必兴师动众手笔那么大呢!我们能解决的,绝不能让父辈出面,解决不了时,他们自会出来的,啊?你快点帮我问问情况,咱们再商量,啊?”说完,手机就没有了信号。看样子,他是在公路的跑车上拨过来的电话。?

    一脸疑惑的梁、徐二人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高举酒杯,同时喊出了三个字:“市纪委……”

    第34章安插眼线

    林柬波被抓的第二天,毒霸黄三就获悉了这一信息。?

    他在其身边安排的眼线,关键时刻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真有些戏剧性,这个管用的眼线还是林柬波为他找来的。?

    远在云南的黄三放下李娜的电话,无力的瘫在房间的真皮沙发上,独自欣赏着桌前这张亭亭玉立的女人照片,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段难以忘怀的嘉陵之行。这些记忆如同堆积沉淀在心里的电视剧,映出层层的画面,不断涌上心头,映出那天早晨从广南市飞速回到大龙宾馆的珍贵镜头。?

    那天晚上,他在林柬波的农舍里第一次与其毒品交易成功。?

    不过,他没有心思欣赏山村的独特风光,天亮前便匆匆返回到了大龙宾馆。?

    这个时候黄三的心思,林柬波是摸不透的。他已附带完成了对嘉陵、广南两市地下毒品市场的“考察”,可是,控制林柬波贩毒活动的人选还没有确定下来。然而,他心里已经有了数,欲把秘密监视林家行踪的人选落定在这几天陪伴他游山玩水的那位女“明星”身上。他要她今后不断地通报林柬波的一举一动,从她经常通报过来的零星信息中一叶知秋,分析出林柬波毒品活动的全部进程。?

    而这位由林柬波找来为其玩弄的“尤物”,现正在大龙宾馆静候宠幸。

    女明星像尊睡佛,一丝不挂地躺在鲜红的丝缎被子上。她见黄三风尘仆仆钻进客房,有意向上挪了挪身子,半卧着躺在床头上,两颗碗大的奶子露在外边,带着娇滴滴的情调:“黄哥,你跑到那儿去了嘛,害得我一夜没有好睡。”

    “没有人打扰,不是睡得正好吗?”黄三以那疲惫的声调回答了她。?

    “你黄哥不在,人家哪里睡得着嘛!”?

    “假话。”?

    女明星好像受到了刺激,“腾”地站了起来,哭泣道:“黄哥,你真感觉不到吗?我可真有那种感觉啦。”?

    女明星找到了“感觉”,不是敷衍黄三,而是她的真实感情。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这位花钱如雪的风流款爷动了真感情。“过去我虽然也交有男朋友,但从未被爱所牵引,而现在我的感觉不同了,有你的拥抱就是我的天堂,有多少梦想将与你飞翔。”她突然爬起,跳到床下:“你如果不信,我可以从这十二层楼上跳下去,让我们在那苍茫的黄泉路上重逢吧。”说着,就冲向窗口。?

    女明星这几句誓言当即把黄三吓了一跳,赶忙跨前一步,一把抱住赤身捰体的女明星,急忙劝道:“姑奶奶,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呢。”?

    女明星退回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