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心将她放倒在床上。
刘雨琦将烧沸的酒水舀起倒入碗中,端到床边的桌上,让母亲帮忙扶起床上的女孩。
她将女孩的袖子卷起,露出那狰狞的伤口。
赵雪依看着都有些胆颤心惊,这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刘雨琦快速用前些日子母亲用剩下的棉麻布蘸了些酒水,轻轻擦洗女孩手臂上伤口四周,将干了的血渍擦去,而新的血液仍不断的流出。
她赶紧用棉布将伤口紧紧的一层一层的裹住,血液渗了一层又一层,渐渐的不再往外流。
女孩的眉头蹙起,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
这棉布还是之前她穿来的时候绑在头上的,这会儿总算派上用场了。
刘雨琦又换了一块棉麻布打湿酒水,慢慢仔细的擦洗女孩脸上的擦伤。
待一切弄完,让母亲将女孩放平,小小的手轻轻搭在女孩额头上。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救治及时,不然伤口发炎可得要发烧的了。
看这女孩的打扮和伤口,不像普通百姓家的人,估计是被追杀的吧。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条命,还是先救了再说了。
上次母亲给她开的药好像是治摔伤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估计也是止血消炎之类的。
“娘亲,上次我受伤时,大夫给我开的药还有吗?”刘雨琦将被血染红的酒水倒了,转过头询问母亲。
“好像还有两包,那时你突然醒来,大夫说你要再喝点稳定病情,你嫌弃药汁苦涩,怎么也不肯喝,所以就剩在那了。”赵雪依回忆道。
“那是消炎止血的药吗?”刘雨琦继续问道。
“是的,你那时头摔破了,虽然口子不大,可也昏迷了两天,可急死我了,大夫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最终也就说可能是炎症引起的,就给开了这个药。”赵雪依想想都心有余悸,小心替女孩盖好被子。
她惋惜道,“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被人追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正在思索中的女儿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娘亲,那药在哪里,我们煎来给这位小姐姐喝,兴许有用。”刘雨琦沉思一会,抬头对母亲道。
“好,我去拿去。”赵雪依明白女儿的意思,站起身从柜子中拿出两包药。
她正准备拿到屋外煎药,突然被女儿喊住,“娘亲,在屋里煎药吧。”她看了看床上的女孩,点了点头。
刘雨琦在旁边轻轻擦拭女孩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又站起身帮母亲在屋里生火熬药。
很快浓浓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赵雪依将药汁倒入碗中,吹了几口。转过头,看到女儿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笑了笑,轻轻抱起女儿,将女儿放到床的里侧,躺在女孩旁边。
然后她端起桌上的药汁,用勺子一勺一勺的慢慢喂入女孩的口中。
第十二章 婉月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屋外也传来了公鸡的鸣叫声。
中间隐约夹杂着村民们向田地走去的脚步声,说笑声。
女孩的眼睛微微睁开,眼前的景象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她仔细观察着所处的坏境。她的旁边躺着一个可爱的四岁小女孩,而另一边的破木桌上趴着一位年约二十来岁的妇人。
是她们救了我吗?我得离开这里,以免为他们带来危机。
“你醒啦!”旁边传来小女孩高兴而清脆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过去,大大眼睛,清澈而明亮,正盯着自己看。
“谢,谢谢!”她有些尴尬的说道。
作为杀手,她从来不知道谢字怎么说,这是她第一次说,还是面对这么一个四岁孩童。
“不客气。”刘雨琦说完又一次将她那小手搭在女孩的头上,“嗯,还好,没有发烧。”
桌上的赵雪依也醒过来,转过头看到女儿正摸着女孩的额头,对于这样的滑稽场面有些想笑。
她坐到女孩床边,说道:“可终于醒了,饿吗?要吃些什么?”
女孩勉强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赵雪依看女孩如此费劲,伸手扶着帮助女孩坐了起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求来生再为奴为婢报答夫人。”女孩努力将话说完,便开始掀被子准备下床。
来生?这是要走吗?开什么玩笑,外面可是有人在追杀你啊!
“什么来生,就今生了。”刘雨琦不待母亲反应过来拉下女孩掀被子的手,转头对母亲说道,“娘亲,就跟我吃的一样,煮些面食给她吃吧。我也饿了呢。”
赵雪依笑着应了,起身煮面去了。
“小妹妹,我得走了,我不能留在这里的。”女孩挣扎开刘雨琦按住的小手,再次想起身。
“你说要还恩情的,是我救了你,你可得在我身边为奴为婢呢。”刘雨琦再次阻止女孩起身。
“我,我现在没法报恩。”女孩急道。
“我就要你今生报恩!”刘雨琦坐正身子,紧紧的盯着女孩的眼睛说道。
女孩不再挣扎,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那清澈坚定的眼神仿佛能够安定她的心,让她不再那么慌乱,不再那么孤独。这种感觉真好,就像有了一个支柱一般。
她明明是个幼小的孩童,比自己要小很多,可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的是承诺一般的安定。
罢了,仅凭自己的一身武艺,尽全力护她们母女一生周全吧,哪怕死去。
女孩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微微调整,转过身来看着刘雨琦。
“奴婢愿一生为奴伺候小姐,请小姐收下奴婢。”女孩正色起来,低头在床上向刘雨琦施礼磕头。
这下搞大了,我就想让你留下养伤而已,外面太不安全了。这下这么一拜,我可不得养你一辈子了,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我还穷的小姐了。
“呵呵”刘雨琦有些傻笑的掩盖自己的心绪,“没啥奴婢不奴婢的,咱们家不分这个。”
“救命之恩大于天,小姐的恩情犹如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报恩是应当的,请小姐收下奴婢。若小姐不答应,那请小姐放奴婢归去。”女孩依然低着头说道。
“好吧,我先答应你吧,其他等你伤好了再说。”刘雨琦无奈只好先答应,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刘雨琦,你可以叫我琦儿。”
“奴婢,没有名字,小姐可以给奴婢赐名。”女孩停顿了一会,低声继续说道。
作为杀手,从来都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代号而已,即使死了,那个代号亦是由下一个替代的人使用,所以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这样呀,你是我们晚上发现的,好在那晚还有点月光,不然可发现不了你,更救不了你了。那我就叫你婉月吧,婉如清扬的婉,月光的月。姓氏嘛,就跟我姓吧,刘婉月。”刘雨琦思索了片刻,眼睛一亮说道。
刘婉月,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名字了,自己不再是个工具,不再只是个代号了,而是有名有姓的人了。
婉月收住眼中的迷雾,郑重的给刘雨琦磕了三个头,“婉月谢小姐赐名。”
这边赵雪依煮好了面,盛了两碗端了过来,看到婉月在给自己的女儿磕头,惊讶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姑娘你这可使不得呀。”
婉月抬起头,转过身,对赵雪依磕头道:“婉月谢夫人小姐救命之恩,婉月愿此生为奴为婢报答夫人小姐的大恩。”
“姑娘,怎可如此轻贱自己,这要是让你父母知道了,可不知怎的伤心呢。”赵雪依赶紧放下手中的碗,扶起婉月道。
“婉月是个孤女,自小就没有父母,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名字,每日惶惶不可终日。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从来不知道父母为何意,亦不知自己为何而活。”婉月低敛眼神说道。
“如今,有幸得夫人小姐相救,小姐还赐名与奴婢,又给奴婢一处安生之所,婉月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觉得轻贱自己。”婉月抬起头,看着赵雪依继续道。
在大周,一旦入了奴籍可就终生不得自由,不可背叛主人,一旦背叛逃离将会被处死或者贩卖发配。而唯一解除奴籍的办法只有主子还与卖身契,并释放其自由。
刘雪依担心此姑娘为报救命之恩而让自己堕入奴籍,反倒害了她自己。
可当她听这姑娘说完自己的身世,哀叹一声,这样也好,反正女儿是她的主人,以后大了找个好人家再许配出去,也算帮着这孤女过好下半辈子了。
“姑娘执意如此,那就随了姑娘的意吧。你且先好好养伤,那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以后待伤养好了再说。”说着她端起桌上的面,“饿了吧,快吃些面。”
婉月接过面,有些奇怪的感觉从心里轻轻流过,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不过很舒服。
她慢慢用筷子挑起面条吃了起来。
刘雪依看着婉月,小心将她两鬓的碎发理了理,问道:“多好看的姑娘,怎么就受伤了呢?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是遇到匪徒了,所以被追杀受伤。”婉月眼神有些闪动,拿着筷子的手因紧紧的用力而指尖发白。
“娘亲就不要问了,一定是坏人。”刘雨琦打断道。
“琦儿怎么知道是坏人?”赵雪依好笑的点了下刘雨琦的鼻子。
“因为婉月是好人呀,娘亲,我喜欢婉月姐姐,以后她也是我们的家人了。别人若欺负她,我可要保护她的。”小小的刘雨琦说出这样义正言辞的话语惹得一旁的赵雪依捧腹大笑。
“是,是,琦儿说的对,娘亲不问了,你也快起来洗漱吃面了。”赵雪依也不再追问,笑道。
“刘娘子在吗?”外边有人叫道。
“在!”赵雪依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李嫂啊,有什么事吗?”
“刘娘子,最近你们可小心着些,河边那边不太安全,前两天李胜家的女儿就淹死了。”
“啊,前些日子还看到她在田间帮她母亲摘菜呢。”
“可不是嘛,这不,前些日子春雨多,把河边的土壤给淋松软了,那姑娘到河边洗衣,土一下松裂开,她就连人带衣服被河流冲下去了。昨天在河下边发现了她的尸体呢。”
“真是可怜,好好一个闺女就这么没了,好像都快有十岁大了。那李胜大哥家的可不得伤心透了。”
“可不是嘛,都哭诉着到村长家里去了,说村长应该通知大家注意安全的,像这种春季多雨,总会发生一些意外事故。村长只好再三道歉,还亲自找人打捞了尸体,又找人定了棺材,在山后头给埋了,今早还割了肉去李胜家赔礼道歉,这事情才安定下来。这不,我就按村长的意思挨家挨户的通知去,你可得注意些你家琦儿,可别往那河边跑啊。”
“唉,谢谢啊,我会叮嘱我家闺女的。”
“那成,我还得赶着去通知下一家,走啦。”
“慢走啊。”
门外母亲和李嫂的对话依稀传进屋里,正在吃面的婉月一字不落的将外面的对话全听进去了。
她沉思了片刻,眉头轻蹙,原本低敛的眼睛突然精光一闪,继而快速掩去。
刘雨琦洗漱好,也在旁边吃着面,婉月的表情变化全被她收入眼中。
赵雪依走了进来,对刘雨琦嘱咐不要往河边走的话语后就开始收拾昨日在城里买的东西。
“婉月姐,河边那边不安全,你也注意些,可别过去哦。”刘雨琦笑着对婉月说,眼睛却直直的观察着婉月的表情。
“是,奴婢会注意的。”婉月低头答应道。
第十三章 脱离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入屋内,将空间不大的屋子照射的通透明亮。
赵雪依拿着针线篮坐在桌旁,用新买的丝绸正在缝制女儿的棉枕头套。
刘雨琦依然在一旁绘制图样,不过好在这次是有其他颜色了,这让她绘画出来的样稿要鲜活很多,也让她分外兴奋和用心。
小小的四岁孩童拿着毛笔在纸上仔细小心的描绘着,一点也不像其他四岁孩子那般顽皮。
也不知道小姐绘制的是什么画,似乎每一笔下去都小心谨慎,倒不像那些书画大家大笔一挥般的豪气。
婉月坐在床上看着夫人和小姐在这张破旧木桌上各自忙着手上的活计。
“好了,娘亲,看看这个图样如何?”刘雨琦终于画好,将画纸两边拎起来,展示给母亲看。
“这是什么?怎么有点像李嫂家养的那只小鸭子,不过又有点不像。”赵雪依看了许久,就是无法猜出女儿画的是什么。
“婉月呢?猜猜这是什么?”刘雨琦俏皮的问床上休息的婉月。
“不知道,小姐的画很……很好看。”婉月思索了片刻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小姐的这幅似鸭又非鸭的图案。
图上的图案有着鸭的嘴,鸭的脚,但也同时有人的眼睛,人的手,居然还穿着奇怪的衣服,真是奇怪的图案。但是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却又不是那么难看,反而还有些协调性,而且色彩艳丽又有活力。
“嘿嘿,就知道你们不知道,这个叫‘唐老鸭’,乃我雨琦独创也!”刘雨琦扬起下巴有些得意道。
迪斯尼老爷爷,可别怪我啊,我也是没办法,谁叫你家的动物太可爱了呢,我就借来用用啦,抱歉抱歉啊。
虽然您老人家还未出生,我就先盗来开个先例啦,对不住啊,阿弥陀佛,哦,不对,应该是阿门。
刘雨琦心里默念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唐老鸭?这是什么怪名字。”赵雪依看着怪怪的画稿,噗哧一笑。
“是我取的,他的名字以后就叫‘唐老鸭’,娘亲就将这个绣在我的枕头上。”刘雨琦坚持着。
小姐似乎很喜欢起名字呢,唐老鸭,不过还挺好听的。
婉月的嘴角微微弯起。
凌王府,书房外有着两个侍卫各站一边守卫着。
“查到了吗?”十岁的白衣少年坐在书房椅子上,安静的练着字,仿佛刚才带着冷意的话语并非从他的口中说出。
“是‘天羽’的人,当日行刺时,看身形像是女子,并且年纪很小。”书桌前正站立着年约二十左右的蓝衣男子。
“天羽,是做什么的?”白衣少年依然认真的练着字,问道。
“是一个杀手组织,幕后的主谋还没有查到是谁。”蓝衣男子答道。
“不用说,我也猜到是谁,那刺客呢?”白衣少年继续问道。
“跑了,属下在即将追到时,突然半路跑出一批人阻拦,而后就消失不见了。不过属下发现,好像不止我们这一队人马在找她。”紫衣男子道。
“杀人灭口是她常做的事,不足为奇。那刺客不必查了,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不必花费太大精力,以免暴露了我们的人。”白衣少年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
“是。”蓝衣男子应道。
整整一张纸上就写着一个“忍”字。
深夜,李家村的村民们都已经熄灯睡觉了。
而此时在几个农家的院子中,分别有几个黑衣人正静悄悄的进入一家家的屋子里查看搜索。
溜进每个农户家,丝毫未发出一丝声音,在屋子里打个转就迅速离开继续下一家,似乎在找什么人。
刘雨琦家只有一张床,原本是赵雪依和年仅四岁的刘雨琦是足够空间的。
而现在却多了一个婉月,不过好在婉月身形娇小,因此三个人也勉强可以暂时将就一下。婉月靠在最外边,刘雨琦睡在中间,赵雪依则在另一边。
突然婉月睁开眼,弹起,单手托地,翻身,跳起,一连串的动作只在几秒间做完,人已经跳上了屋顶木梁上。
因挂着各种菜篮子,而她的身形又小,很快就隐藏了自己。
屋门悄悄被打开,一个黑影窜了进来,查看了床上的二人。
床上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并未察觉到屋里正有个不速之客。
黑衣人又快速的翻找了橱柜和四周一圈,然后快速悄声出门,轻手将门关上。
婉月跳下房梁,贴近门边,侧耳听着门外的响动,而后又透过门缝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找到了吗?”
“没有,都查看过了。”
“兴许不在这村庄,去下个村庄,她受了伤,跑不远。先撤!”
门外几个黑衣人的对话正常人一般都察觉不到,然而自小练武的婉月却听的一清二楚。
刹那间黑衣人们就消失在黑夜中。
婉月等待一会,待黑衣人们完全撤出村子后,她穿上自己的黑色外衣,也悄声出了院门。
屋里一切恢复了正常,床上依旧只有赵雪依和刘雨琦,仿佛从来没有过第三个人,又或者从来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床上小小的人儿,微微睁开了眼。
可能她没有聪敏的听觉,没有察觉到黑衣人已经开始在村子里查找了,但是一向睡觉轻的她,从婉月将她的手从身上拿开时,她就醒了,之后黑衣人的进门让她着实捏了一把汗。
此时的后背已经冷汗淋淋,之后发现婉月亦走出了家门。
也许有些事,她需要自己造个句号去。
约两个时辰后,破旧的门板再次被悄悄打开,娇小的黑色人影快速进入屋内。
婉月穿着黑色的中衣,重新躺回了床上。
还未呼出一口气,小小的手臂再次搭到了她的身上。
“婉月,以后你只是婉月了,只是我的婉月了。”似孩童梦呓一般的话音从耳边传来。
婉月惊讶的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幼童,而面前的幼童分明睡着了,呼吸还是那么均匀。
“是。”即使如此,她还是答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回答幼童的梦呓,还是对着自己说的。
婉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好像从未有过的安心,让她可以毫无顾忌的睡觉。
门外的鸡鸣声响起,东边的太阳露出一点额头,外边的天色微微发白。
赵雪依准时的醒来,起身穿好衣服。
看着身边的两个熟睡中的女孩,刘雨琦的整个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搭在了婉月的身上,而婉月也睡得很安稳。
赵雪依笑笑,将刘雨琦和婉月身上的被子盖好,自己则起身到门外开始劈柴,挑水,生火,烧水,准备早饭。
婉月的伤失血蛮多的,需要补一补。
赵雪依从吊篮中拿出一个鸡蛋。
琦儿最近也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要补充营养的,最近跟着自己,可是费了不少脑子。
赵雪依又从吊篮中拿出一个鸡蛋。
屋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屋里赵雪依打了鸡蛋放入沸水中,而后分两个碗,一碗一个捞起。
婉月听到赵雪依生火的声音已经醒来,慢慢坐起身来。
而旁边原本熟睡中的刘雨琦被灶台上飘来的香气引诱的也睁开了眼。
“早上好啊,婉月。”刘雨琦揉揉眼,伸了个懒腰。
“早,小姐。”婉月回应道。
“你们醒啦,我给你们煮了鸡蛋,琦儿快起来洗漱吃早饭了。”赵雪依将碗放到桌上。
桌上已经放了一碟馒头,大概有三四个,三个碗,却只有两双筷子。碗里装着很稀的白粥,其中两个碗里各有一个煮鸡蛋。
“婉月躺着别动,我端给你。”赵雪依阻止了婉月起床的动作。
“怎敢劳烦夫人,婉月可以起床了。”婉月有些不习惯被人照顾着。
“叫你不要动就不要动,好好养好伤了才能帮我干活呀。”赵雪依板起脸,坚持道。
“是。”婉月叹口气,应道。
赵雪依端起一杯茶水给婉月漱口,然后又将有鸡蛋的碗给到婉月,继而拿了个馒头给她,“多吃点,好的快。”
刘雨琦已经自己穿好衣服,下床洗漱完毕,就坐到桌边拿起筷子挑着碗里的稀饭和鸡蛋就着馒头慢慢吃起来,眉头有些蹙起。
味道有些清淡,这里的饮食真是简单,什么时候得想办法改善下伙食了,这个鸡蛋估计也是漂亮母亲下血本了。
刘雨琦犹豫了片刻,又继续低头喝了一口稀饭。
赵雪依也坐到女儿旁边拿了馒头啃着,而后端着稀饭喝两口帮助咽下有些硬的馒头。心里想着这些日子赚了些钱,下午要去割些肉给女儿改善下伙食。
这边母女俩各有所思,那边婉月咬着馒头,喝着稀拉拉的白粥,心里却波涛汹涌,也许这不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但却是最渴求的,从现在开始,她可以重新过新的生活了。
终于可以脱离那个地方,那里的人再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第十四章 律典
上午吃完早饭后,赵雪依将家里清扫了一遍便出门了。
刘雨琦在家照顾受伤的婉月,她将婉月胳膊上的棉纱布拆下来,露出红肿的伤口。
“有些化脓了,我要用酒水帮你清洗一下,然后将里面的脓水挤出来。可能会很疼痛,你忍着些。”这里没有消炎水,她只能用酒精来杀菌消毒了,这酒还是昨日母亲从李嫂家借来了的。
刘雨琦用干净的棉布蘸着酒,轻轻擦洗伤口处,突然的刺痛让婉月皱眉,而又咬紧牙关。
小小的手指按压伤口四周,伤口处浓黄的脓液流淌出来,蘸着酒水的纱布不断擦洗,直至将脓液清洗干净。
婉月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刘雨琦看着婉月苍白的脸蛋以及有些颤抖的身体,便加快手上的动作。
“你的黑色外衣不见了。”刘雨琦突然说道。
“啊?”婉月还未反应过来,连刘雨琦说话间挤着脓包的疼痛都忘记了。
“你的鞋很脏,粘了很多泥土。”刘雨琦继续道。
“许是……之前踩的。”婉月有些躲闪的答道。
刘雨琦没有说话,脓包已经挤干净了,最后几下比较用力,需要分散婉月的注意力以减轻疼痛。
她快速撒上婉月身上自带的创伤药,这还是婉月醒来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然后重新换了一条白纱布一层一层紧紧的将伤口捆扎起来。
终于做完手上的动作,刘雨琦吁了一口气,笑道:“没什么,终于包好了,我就是觉得你总是穿黑色的衣服太沉闷了,想让母亲帮你做件衣服。还有你那双鞋也旧的很,我帮你扔了好了。我家旧布多,拼接拼接还能给你做个与众不同的鞋呢。”
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任何疑惑,有的只有关心和天真。
“多谢小姐。”婉月看着刘雨琦的眼睛答道,明明看着是那么可爱干净的眼睛,怎么在小姐面前总有种什么都被看穿的感觉。
“我跟娘亲说了,对外称你是我远房表亲,是我母家的亲戚,因闹饥荒而来投靠我们的,可要记住咯。”刘雨琦看着婉月微笑起来,大大的眼睛像月牙般弯起。
“是,一切都听小姐安排。”婉月应道。
“你且先躺着休息吧,看这伤口估计也得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过你的体质那么好,没准还能提前好。”刘雨琦端起清洗伤口的脏酒水往门外走去,突然转身,“对了,你识字吗?”
“识得一些的。”婉月答道。
“我前日买了些书籍,有很多游记,你且先翻来看看打发时日,天天躺床上怪无聊的。”说完刘雨琦便打开门出去了。
门外刘雨琦端着脏酒水走到茅房,将酒水倒入茅房中,而后走到院子里,用干净的水将碗清洗干净。
她回到屋子里,看到桌上染红了的脏纱布,拿起放到灶炉中,点起火石烧掉了。然后到橱柜中翻找了几本书给到婉月,自己拿起买的那本《大周律典》,也坐在旁边翻看起来。
婉月看着小姐拿起律典书籍看,很惊讶。
小姐才四岁,就已经会看律典了?
嫩白的小手拿着厚重的书籍,一张张翻看的很快,每一页没有停留多长时间。
原来小姐只是翻看着玩的呀,婉月也不再疑惑,自己随意拿了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律典的书籍很厚,大多数是犯了什么刑法会有什么处罚之类的,这个没有什么可看的,刘雨琦还是主要看这里的商业上的律法如何。
自己认识的字还是有限,快速浏览了一些不重要的律典后,终于找到自己想看的。
在大周亦是按照士农工商排定社会地位,然而农虽“贵”,但是生活确实拮据的很,每个村会从衙门那领取分配的土地,再由村长来分配到农户手中。
每年农户种植植物后,待秋季收货后,需要在冬季来临之前将指定的税额交到衙门中。因此每年农户真正自己所得也不是很多,要是遇到什么天灾,那就更加食不果腹了。
商虽“贱”,但贵在自由,不用靠天吃饭,最重要的一点是商人要比农户赚的多,但是在大周,商户是不会分配土地的,所以有些商户赚钱后就会花重金买土地,雇佣别人种植,这样也是一大地主了。
大周对于商业贸易往来倒是不会限制很多,允许和周边国家进行商贸往来,但是是有限制的。比如大批量的金属,矿石,马匹,兵器等这些打仗需要的物品是不允许随意买卖的,必须得皇上首批才可以。就算是粮食也是有限制的,边关也会有严格的审查制度,所有都要通报审批才可进行少量的买卖。
对于生活用品,比如布匹,胭脂,茶叶,酒水等等这些生活中的必需品却是允许的,并且目前已经也有不少这样的贸易往来。
对于商人的税收是比较重的,主要是根据商人的收益按比例缴税,每个地方的税收比例不同,但是古代不像现代有工资卡和公司收益都是要通过审计,银行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现在大周的钱庄并非国家开的,不能做到监督的义务。对于商人的税收都是只能通过每年的账簿来核对的,继而计算商人一年的营收。
大周对于男女之防不似明清时期那么严谨,女子可以不用整日待在闺阁之中,亦可以和男人一般经商的。而且女子不用出门一定要戴面纱,甚至也可以和男子一般参加诗会,但是不管是私塾还是学府在男女十岁之后要分开就学的。
不过大部分有条件的小姐都是请私教在家教学,而没有条件读书的也就不读了。虽然不限制女子外出自由,但是很多富贵人家还是秉持大家闺秀之风范,不随意抛头露面的。
对于婚姻,这里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男子可以纳妾,但必须得得到主母的同意。
若是成了寡妇之后,妻只需守的三年寡,并尽心伺候公婆,三年之后亦是可以改嫁的,而妾侍则要另行发配,如贩卖为奴,进入奴籍。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些条款,有些字样不是很熟悉,半猜半看的也了解了些目前大周的情况,直到赵雪依回来,刘雨琦察觉时间已经临近午时,才放下手中的书。
“娘亲,可是买好吃的回来了?”刘雨琦看着母亲后背背的满满的箩筐笑道。
“就知道你是馋鬼,娘亲去张大娘那买了些棉布和棉花絮,好给婉月做件衣裳,以及给你多做几个棉枕头卖啊。另外我又去村东边的李屠夫家割了些肉和猪骨头,中午呀,给你们加菜吃。”赵雪依卸下箩筐,笑道。
张大娘因经常去京城,有时候也会帮村里的村户带些东西,只是会收些中间的跑路费。所以她手上多少都会有些京里的存货,赵雪依有什么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不用往京城跑的,就去张大娘那边买些。
“娘亲真偏心,给婉月做衣服,那肉和骨头也是为了给婉月养伤的吧。”刘雨琦嘟起小嘴。
“琦儿不是已经有新衣服了吗?婉月就一件黑衣服,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天天穿这个,那肉和骨头也不是只有婉月吃的,不是你也一起吃的嘛,你可是误会娘亲的一片苦心了。”赵雪依刮着女儿的小鼻子说道。
“骗你的啦!我岂是那小气之人,娘亲要是有多余的布也帮婉月做双鞋吧,我看她的鞋破旧的很,也太脏了呢。”刘雨琦咧嘴笑道。
“是,是,是,娘亲买了不少布呢,足够了。只是娘亲好吃醋,琦儿有了婉月就什么都为婉月想到,那娘亲什么都没有呢。”赵雪依故作苦恼状。
“娘亲的礼在后面了,等琦儿赚大钱了给娘亲买大房子住!还要找好几个丫鬟伺候娘亲,不过现在琦儿还在努力中,娘亲要等等哦”刘雨琦保证道。
赵雪依看着女儿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保证,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本应该是自己一生都要好好守护照顾她的,现在反倒要她来想办法赚钱。
赵雪依悄悄抹了眼角的泪水,笑道:“好,娘亲等着住琦儿的大房子。”
说完赵雪依便开始忙碌着做午饭,而刘雨琦也要帮着打下手,几次都被母亲拒绝。
刘雨琦无奈只好拿了一本游记看起来。
婉月看着这母女俩的俏皮对话,羡慕又知足,虽然自己是孤儿,从未感受过母亲,然而夫人对自己的这种照顾应该是和母亲差不多的吧。
以后只要有自己一天,必定要护她们周全。
第十五章 唱曲
夜晚,长安城密室。
“找到了?”华服妇人冷冷的问道。
“是,在山脚下的河边找到的,尸体已经泡的浮肿腐烂,已看不出样貌。但是身上有着这个牌子,和她随身穿的衣服,身材大小以及伤口都核查无误。”跪在妇人面前的黑衣人递出一个木牌,上面刻了一个“叁”字。
妇人并没有接木牌,只是看了旁边随从一眼,随从低头弯腰上前接过木牌,仔细翻查起来,木牌的反面刻着“天羽”二字,而后随从走到妇人旁边,低头在妇人耳边耳语一番。
“天三都失败了,什么时候这天羽楼的实力这么差了?这天羽楼的楼主是不是该换了?”妇人冷声道。
“属下该死!只怕是凌王府有高手在暗中保护。”黑衣人磕头道。
“罢了,评选个新人上来吧。另外凌王府那边还要继续盯着,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报。”妇人微微点头,后面的随从将木牌丢到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