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美泉

第十二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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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宿舍翻看雨秋的动态,其中有一条吸引了我的注意:

    书籍,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

    上一条:

    图片(一盒雅诗兰黛)唉,可惜买不起啊~

    上上条:

    我是风,卷起无穷叶子,但风知道,她不会为叶停留

    盯着这些,我觉得说的很有内涵。丝毫没注意a在后面偷看。

    “哟,书籍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你老婆啊,别是个绿茶婊啊。”a说。

    “滚滚滚,说什么呢。”我说。

    “我也没说什么啊,这年头有文艺翩翩的绿茶婊,有声音嗲嗲的奶茶婊,有哥们义气的龙井婊,有抽烟喝酒的红茶婊,身边的男人少不了。”a说。

    “你够了啊,别在这儿酸了啊。”c说。

    “c,你说你干啥不好,非要在鸡鸡上割一刀。”e说。

    “这叫包皮过长,不割不舒服滴——”c说。

    “这医院就靠你这种人赚钱,长一点就长一点呗,我和a也长。”e说。

    “不说了不说了,学习学习,不能在宿舍呆着。”c说。

    “对对对,这六人宿舍像猪圈,简直没法思考,糊弄的环境,糊弄的氛围,在这儿呆着迟早要废。”a说,“去图书馆,有去的么?”

    “加我一个,不想在宿舍圈养了。”b说。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顿感大学教育配不上他们,说实话,我的舍友虽平日言行无异,但他们喜欢假装不努力。至于那盒雅诗兰黛,我还是暗地里买了吧,不管她怎么想,我成全自己。至于那些文艺的话,大概能看懂吧,毕竟现实很生硬,文字可以拯救生硬。

    周一,南雅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信基,哈喽哈喽啊,你还好不啦?”南雅说。

    “好得很呀。”

    “跟你说个事儿,还记得张雅乐家北边的森林不?我很想看那里秋天的风景,想要作为写生材料,但是我在s城回不去,你能给我拍两张照片吗?”

    “好啊,正好我想回去看看。”

    “哈哈,那就拜托啦。诶,还有事,就是天奎啊。”

    “天奎怎么了?你在吃什么?”她好像在吃东西。

    “绿豆酥啊。哎,她妈妈赞同他跟男生谈恋爱。”

    “我天,若是我妈一定会把我的婴儿照扔进垃圾桶。以后离他远一点。”

    “呵呵,别呀,你跟他正好凑一对。”

    “你别闹啊。那个,你还想你那个师姐么?”我嘴贱,但确实关心她。

    “啊,我妈说了,自杀的人都是垃圾。”

    “啊——哈,对,别再想了。”我突然有点惊讶她的转变。

    “嗯,拜拜了,有假期再见。”

    “拜拜。”

    周二,再次光临导员办公室。

    “信基,我是想跟你说一下关于学生会主席的选举。”

    “现在就选举?”我问。

    “下周或下下周吧,因为上一届主席团得到了一个集体实习的——算是福利吧,整个学院会有一段时间缺人手,所以就提前让他们退役吧。”

    “哦,这样啊,直接管理师哥师姐是不是不太好啊?”我问。

    “管什么啊,人不用管,这学生会不就是为老师和学院服务的么。”

    这一想,还真是,确实就是些廉价的人力资源。顿时有些反感。

    他的办公室极富老旧特色,也像他的理念。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摞档案放在我的面前。我翻看了一下,是学院的一部分人的入学档案和一些注解资料。

    “这些人啊,都多多少少算是些内招生,他们的父辈都算是个‘人物’,但是吧,我看他们确实不太对学生会的组织感兴趣。你看看里面有你认识的么?有你熟悉的么?你平时对他们了解多少?与他们相处得好么?”

    “内招生?就是——”我说。

    “就是没参加高考的一些人吧,不过都是些人才,这都是优良基因的传承。”

    “额——基因?”

    “当然不是基因,是家人的影响啊。现在这时代,他们前途一片辉煌啊。”

    “这些人我都不太熟,不过我觉得唱想挺不错,挺有想法的一个人。”

    “唱想,半吊子,闯劲不错,就是太急,不在乎这老一辈的感受。”他说,“你要是觉得他不错,也算个候选人吧。到时候组织个私下的竞选会。”

    “不公开么,让同学们投票应该更有说服力吧,能选出符合自己意愿的人。”

    “唉,学生们懂什么。这学生会主席差不多就是你了。”他说,“这几天运动会正在筹备,你多去看看,多服务服务,组织组织,留个印象分。”他的眼里露出期待的眼神,“你挺不错,想入党不?想进团委不?”

    “我考虑考虑吧。”

    我在考虑党派和人民到底哪个群体更有优越性。

    “好,看好你,你去吧。”

    我在考虑它们这两个团体是否不该参与“比较”的大潮。

    离开办公楼,我的心情很平静,想着导员那张带着愁气和夙愿的脸、不过五十就苍白的头发、他那充满对某种力量的渴望的语气,竟然有些同情他。

    ……

    学金融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冷不丁地学到一些非常有趣的普适性规律。一天课上,老师突然讲到“纳什均衡”理论的一个例子。

    “纳什均衡,就是,任何游戏都有一个最优策略集合,让成功最大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策略,但是他的策略永远不能脱离这个游戏来争得更大的成功。现实中纳什均衡其实是很难达到的,很容易在孤立的竞争中陷入困境……

    比如,那个著名的囚徒困境——警察抓住两个小偷a和b,为了不让他们沟通,则分开审讯。若ab都坦白,则各判八年;若ab都抵赖,则各判一年;若一方坦白一方抵赖,则坦白方无罪释放,抵赖方判十年。按理来说,都抵赖这种结果最好了,只需各判一年。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既然无法沟通,a和b就都会有自己的算盘:如果坦白,最多判八年,如果抵赖,则有可能判十年。保险起见,两个人肯定都会坦白,结果就是每人各判八年,加一起十六年……

    可能我们看着很简单,但事实上,纳什均衡很难实现,自私自利不会让成功最大化,不知道对方策略的情况下还可能会让其最小化,零和博弈……”

    唱想坐在我的旁边,他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话,若有所思。

    下课后,我在计划学术竞赛的事,唱想在前面走,我跟上对他说:“唱想,有个主席团内选会,我向导员推荐了你,你有没有兴趣。”

    “内选会?就是不公开的那种投票?额——考虑一下吧,不太想参加。”

    “你不是体育部的么?你表现也不错,应该来的,我们能‘互帮互助’。”

    “其实我——上课讲的纳什均衡你认真听了么?”

    “啊。大概听明白了吧。零和博弈中不存在信任?”

    “囚徒困境挺有意思的,有时我觉得竞争能让每个人精力充沛,但它竟然会损害集体的利益。其实班长竞选我也知道有黑幕,但是又能说什么呢?你有这个实力。我其实很悲哀,这种不透明的东西一直都在,但我不喜欢这种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骂导员,我这样说你不会跟他告密吧。”

    “不是能让你简历更漂亮么?好处多多。”我说。

    他摇摇头,“那天赵嫣然向我表白,她一定要那样?搞得像我欠她什么似的,更别提什么爱情、未来。就像高中见不得别人考得好,功利、封闭、冷嘲热讽、缺乏交流、势均力敌。现在又怎样呢?如果没有学生会又能怎样?没区别吧?我宁愿尽自己的一份力让周围的环境更清净一点。我不是抱怨环境,我只是不想掺和。我只是对刚才讲的囚徒困境很有感触——每个人都被教育得那么理性,到头来还不是毁了整个群体的利益。都是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额——好吧。你考虑得有些片面吧。你这是听完课受刺激了吧。”

    “没有。”

    “何必整得那么理想主义,我已经向他推荐你了。”

    “推荐又怎么样,如果一个单纯的服务组织变得垄断,变得无为,那你和廉价的劳动力有什么区别?”他说,“其实我也知道,简历上的校园职位经历没什么竞争力,那甚至会让hr怀疑你是个不踏实的员工。”

    “总会有些好处,比如公务部门的推荐名额。”

    “那就谢绝你的好意吧。我很忙啊,需要去实习。”

    他转身离去,留下一个不太熟悉的背影。他的想法,我其实很能了解,我也知道——我们绚烂,世界便绚烂;我们缤纷,世界便缤纷。陈旧的一代依然本着老的观念,我还是那么沉默,就像大多数人,我懒于发表观点。唱想,又一个理想主义者,但我觉得,他很单薄,又太锋利。就连向导员申请资源的时候,眼神里也透露着仇恨和对特权的敌意。或许这也是他的可贵之处——很容易因为自己的聪慧而坠落,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别人。

    回到宿舍,舍友们又开始侃他们的梦想。

    “我想在一所美丽的教堂结婚,简简单单,不需要太多人。”a说。

    “a又疯了,a,你先找个女朋友好不好,先别扯那么远。”c说。

    “好啊,一个星期之内就脱单。”a说。

    “你说的,不脱单就请全宿舍喝奶茶。”c说。

    “那就不用等我脱单了,直接请你们喝奶茶就行了。”a脱了内裤,光着个屁股,“唉,我也不想单着,你看大街上一对一对的,但我不想草率。”

    “那你还是比较理性的,不会直接用下半身思考问题。”c说。

    “女人嘛,就像衣服,不重要。还是学学人家索罗斯,多骗些钱。”d说。

    “什么骗钱,你有没有学到经济学的精髓?”我说,“那叫头脑。”

    “你还真以为你能像他一样啊,找个工作就不错了,净做些白日梦。”

    “对啊,乔布斯只能出生在美国,索罗斯——也差不多吧,反正跟你无关。”

    “你说在教堂结婚会不会太庄重了?”a说。

    “你又不是基督徒。在海边结婚吧,照几张婚纱照顺便也结了婚。”b说。

    “哎呀嘿,你们这俩单身狗操什么心啊。”

    “你不也是嘛?”

    “我是个不想跟风的人,也没有那么寂寞。”

    “那我们也是啊。”

    最近几天,为了竞选,我去操场服务格外频繁。虽然不太想得到那个头衔,但依然身不由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前。作为外联部的一员,我成功的找到了一家健身俱乐部和一家旅游公司成为了我们的赞助商,这解决了运动会的一大部分经费。这段时间由于太忙,没有机会见到雨秋,她也没有给我消息,让我挺伤心的。我打算忙完这一阵再找她,然后请假回家放松放松,看完生活大爆炸第十一季,顺便去张雅乐家北边的森林里帮南雅拍照片。

    ……

    运动会完,我们学院得到了第二名,沉甸甸的奖杯透露着院领导们的喜悦。

    我知道,我们院牺牲了无数的上课时间才赢得了这份荣誉,也为领导们赢得了申请经费的机会,这让我很高兴,也很无奈。当晚,我们举行了庆功宴,院领导也来欢快的祝酒。他们与大三的学生领导坐在同一席位,我们这些大二的“小领导”则无权坐上那个席位,至于那些“普通的学生”,当然也不会参与到这里面来,他们就像城堡外面的守夜人,丝毫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今天,我们学院得了第二名,我非常高兴,咱们学院就是这么牛!我先干了!”导员有些懊恼的开心,其实是为了烘托气氛,之后就一口闷了那杯酒。

    他所在的席位渐入平静,有一些服务的同学不停的往那边送酒水,我看着他们窃窃私语,觉得自己加入了一个高级人士组成的秘密社团。酒店的音乐格外优美,我们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面对着这一桌桌最顶级的佳肴,表现得分外浪荡。窗外的行人有时也驻足观望,眼睛里是无尽的疑惑,在微寒的夜里遐想着我们此刻正在经历的欢乐。虽然觉得有些过分狂放,但我还是选择了融入其中,看着顶灯的水晶之光照在菜肴上,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荣光。

    “听说信哥马上要当学生会主席了,真的假的?”桌上有人起哄说。

    “假的假的。”我说,心里格外矛盾,摆了个不屑的表情。

    “听说咱们信哥开了一家滑板店,来,我先敬一杯,祝信哥的店越做越大”

    “哈哈,谢谢谢谢。”我有些无所适从,但还是回应了他的恭维。

    “陈克,你这副主席稳了啊,以后评奖评优可要多多推荐我啊。来,先敬你一杯。”陈克要是当副席,下面的人也就会叫哥、递烟、与学妹打炮了。

    “啊哈,你已经当上班委了,奖学金肯定差不了,没准下一届就是你哟。”

    陈克是宣传部的一个干事,极有可能当上部长,也是主席团的内选人之一。

    在场的还有几个陌生的女面孔——大多是“身兼要职”的人的女朋友。她们也许还是大一,多是些青涩却世故有余的学妹,化妆技术还不太成熟,但脸上泛着青春的光泽和永不落幕的微笑。今晚大多也要和她们的伴侣彻夜不归,在某个寂寞却充满欢乐的角落愉悦地沉醉,她们大都喜欢开发自己的优势。

    一阵倦意涌上心头,我不想说太多的话,也不想摘下我的面具。

    “今天呢,我们院的成绩相当好,这少不了我们的付出和努力,我希望呢,我们继续努力,争取下一次做得更好!”我说,用深沉又悠闲的语气。

    我站起来,举起空的酒杯,一旁的服务员连忙恭敬给我倒满。所有人也起身举起酒杯,庆祝着学院的胜利,也庆祝着自己裙带关系的胜利。

    我一口闷掉那杯酒,感觉心情无比舒畅,坐下时却有些悲凉的倦意。

    酒瓶空了一个又一个,整场宴会下来整整喝掉了几百瓶酒,盘子里的菜大都是完整的,直到人走光的时候,那些不会被打包的餐品也没有动几下。

    “信基,你先把账结了,回头去学院报销一下就行了。”导员说完就走了。

    我和剩下的几个“干部”留到最后,我“潇洒”的结了账。我有点惊叹这次的花销——虽然人不是太多,餐厅也不是太好,但足足花了两万多块。我知道,这笔钱,又是一笔坏账,等它报销回来,要等到猴年马月。

    走出酒店,外面依然车水马龙,我们一行人加上他们的女朋友决定继续寻欢作乐,于是又辗转到了ktv。由于人多,就选了最大的vvip包间,进去之后,打开点歌台,气氛才开始热闹起来,人们也渐渐没有了拘束。

    “今晚唱个痛快!”一个不是很熟的人喊。

    “喔——”一群女生尖叫。

    喧嚣的音乐哄闹着温柔的夜色,我们藏在这儿,享受着沉醉的欢乐。看着那几对情侣搂搂抱抱,上下其手,裤裆游戏,有几个也忍不住去走廊打炮。我又想起了雨秋,没时间陪她,似乎又要重蹈覆辙,但我知道这次我不会那样做,我打算抽一段时间好好陪她。包间里的高价酒格外好喝,就这样,我们彻夜不眠,也像青涩的去年那般浪荡。也许是压抑得太久,怎么也学不会克制。

    我觉得有趣,因为妆模作样地混迹于学生会真的很幼稚又很有成就感,但又不是那种赚了很多钱的成就感,而是一种很迷幻的感觉,就如同走在路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老兄突然打招呼,来句:“hey!干嘛去呀!”“去办公室!嘿嘿。”这时你就知道了,哦,这是个自己人,这是个同舟共济的家伙。

    次日,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整洁的教学楼,阳光满溢的校园又回到了我们的视线。上午的课快得似箭,课上的老师还是不忘在自己的著作上夸夸其词,“在我写的这本书里”、“我在书中有提到”、“这本书曾经登上过xx期刊”、“我引用一下书里的一句话”——总之在表达一个意思:这书是我写的,我很牛。但我觉得,再牛也比不上中国近代史这样的书,一次就印上百万册,根本没人去读却从不会担心销量,它们就是出版经济的中流砥柱,无数的资金流全部换成了一堆没人看的废纸。就连老师们也不想看里面写的什么,只是在ppt上讲着自己编纂的机械又无聊的内容。但奇怪的是,同学们乐于听这种“ppt课”,对于一些大牛的天花乱坠之真理从不会感兴趣,也许是因为高中时就习惯了这种嗷嗷待哺的接受方式,以至于到了大二依然像一群不会咀嚼的婴儿。

    深夜,绝地求生继续嗨,有幸匹配到一个女主播。唉,我印象非常深刻,这年头,女人越发凶猛,没点勇气就不能连麦。以下是我与她的对话:

    “哒哒哒哒哒~(枪声)”

    “你死了,我要捕你了~你队友呢?”

    “我去!技术这么好?不要补(捕)我~”

    “叫叫——叫老婆!叫老婆就不杀你了。”

    what?!看来主播单身太久了真是可怕。

    “额——你认真的么?小姐姐不要补我。”

    “快点!叫老婆就不补你!要不就补你了。快点!要补了!”

    我忍辱负重,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忘了昨晚的欢乐,转而间又要准备下午趁热打铁般的内选会。

    ……

    “大家好,想必大家都认识我了,我叫李信基。”看到台下都是熟人,我尴尬的笑了笑,台下的一些熟悉面孔也面带微笑,似乎在恭维着这种“和谐”的气氛,我说,“由于师哥师姐因忙碌而临时退役,今天,我来竞选学生会主席的职位。首先,我会坚持组织的领导……”这话我套在演讲稿的第一句,“……最后,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我。”下台后,我与“评审”们相视一笑。

    我发表了一个简短的演讲,台下掌声如潮。说实话,这声音让我厌恶。

    最后,我当之无愧成为了学生会主席。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活在一种不适应的状态里,渐渐意识到这是个闲职(除了能用量化分打发劳动力)。在固定的时间段要去办公室值班,这样就得到一个免费的自习室,但也把时间花在了形式主义上,似乎有点得不偿失。庆幸的是,在别人的眼里,这一职位被放得无限大,大到它的威严远远超过它的职能;虽有无奈,但也有无穷的量化奖励。

    班长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在考试的时候自带“班长光环”,老师们会适当的网开一面,所以几乎不会挂科,这点是很过分的,毕竟考试不该受学生会系统的影响;二是可以把一切的琐事交给团支书和副班去做,我也没有“浪费”这一好处,这几天课很少,我也开始了一段“滥用职权”的假条生活。

    树的叶子渐渐变了颜色,为相应秋的呼唤,纷纷穿上缤纷的衣装。我驱车回家,一路的风景又是另一番模样,有些植物已经换装,还有些植物仍有些羞怯,不肯褪下碧绿的衣装。车向前开着,朝着家乡,回家我会先告诉父亲:“你儿子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尽管我并不喜欢这样。

    也许是学生会里的耍官腔见多了,竟然有些厌烦,想要快点回家找回以前的感觉。在我的内心,宁静一点反而更容易适应学校的气氛,大概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不发表观点,能和平一天是一天,做沉默的大多数。

    我感觉自己是个沉默的坏人,我一度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终于来到家附近的柏油马路,路旁的景观树宁静的向远方延伸,那片森林果然换了颜色。回到家,父母都不在,只有慧姨在。

    “信基啊!你回来啦,最近过得怎么样啊?”一进门慧姨就给了一个拥抱。

    “还不错啊。”她抚着我的背,我进了门。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不饿,家里还有葡萄汁么?”

    慧姨的手上又多了颗血色八角钻石,她总是不停地从店里拿各种首饰。

    我回到房间,翻着朋友圈,每个人的生活好像都很热闹。有人秀着风景,有人秀着恩爱,还有不少“文艺青年”发表着日常感慨,天奎破天荒地发了一张坐标马萨诸塞州的物理解题过程,我还能依稀认出几个高中物理竞赛见到的相对论符号(他学校竟然还有儒家人文主义课程,可不是敛财的那种,当然我是很震惊,其实外国人也在学习孔子,而在中国却变封建了)、以及他开发的mr(混合现实技术,是他的一大爱好)软件。圈里的生活百态,似乎与我没什么关系,因为我基本不会发什么朋友圈,只是在“暗处”静静观看,不发表什么观点。躺在床上,舒了一口气。我很兴奋,因为我即将去4s店提车。

    这辆老款帕萨特不至于卖掉。滑板店的收益加上以前的一些积蓄,我终于完成了我儿时的梦——奔驰e,没有花家里的钱。从店里出来以后,没来得及去上牌,就急忙开上路,就像喝了一瓶富含酒精的可乐,心情格外舒畅。我终于亲自感受到了那种隔音感,不单是听不见外面乱七八糟的声音,仿佛关闭了一扇乱流涌入的阀门;更是因为自己与父母的“施舍”隔离开来的那种小开心。

    正当感受着这车的梦幻氛围灯,路上突然碰到了孟杳琳,她朝我踱步。

    “嘿,大宝贝,换车了啊。”她在路边跟我说,“这是要去那儿?”

    “去个好地方拍几张照片,你要去么?”

    “好啊。”

    她坐上副驾驶,我发现她的鼻子有点奇怪。

    “你的鼻子怎么了,有点认不出你了。”

    “啊,微整了一下。”她说,然后转移了话题,“咱们要去哪儿?”

    “去一片森林,帮南雅拍几张照片。”

    “这么有闲情逸致?”

    “哈哈,对。”

    到了,我把车停在路边,一辆bmw x4飞驰而过卷动我的刘海。幸亏这条路相对偏僻,要不然这辆无牌车必死无疑。我和她相视一笑,走了进去。

    泥土开始染脏我们的鞋子。我心头涌上一阵对整容时代的失真的厌恶。

    “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吧。”孟杳琳笑着说。

    “怎么会。我有女朋友了。”我回答,她的脸一瞬间就失去了笑容。

    我渐渐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这里万籁俱寂,就就像上次。碧绿的色调早已褪色,留下暖洋洋的诡异的红褐色的影子——这里有很多枫树。等等,这里为什么会有雾?丝毫不像下午三点的样子,更像是六点三十分的傍晚。我的感觉卸下了一层紧张而虚假的红妆,让毫无危险的感觉包裹着我的皮肤。

    孟穿着一条冰色系的毛线裙,一双淡蓝色鞋子,丝毫与周围的环境不搭。

    又到了那块枯木旁边,我们坐在那里,这次丝毫没有觉得累。

    “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孟疑惑,看不懂这里的风景。

    “就是气氛挺好的。”我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盖乐世的相机真不错。

    “你不觉得,这里很安静,很美好?”我问。

    “不觉得。”说实话,我不喜欢整容脸,我更喜欢自然的宝藏女孩。

    我们继续起身开始丛林漫游,好像被一种淡色的火焰包裹,这又让我想起了枫丹白露,自从上次南雅说了之后我就魂牵梦萦,一直到这一刻,那种感觉又被勾起来。但我却有种心理障碍——我不像南雅,从小处在一个专属的环境里,可以把英语和法语说得那么流利。而我就像个无知的婴儿,在一个新世界里,那种感觉的确让人恐惧。“没钱就去法国留学吧。”以前有个同学常说,但我连他都不如,他是校国际部的,最后选择了离校学法语。他不是池中之物,显得我像个空有条件却不懂利用的废柴,害怕学托福也被父亲诟病。

    南雅定会抱怨这些照片,全是雾气,根本拍不出真实的样子,她本该自己来看,自己看才会真正看得清楚。雾气笼罩着我们,孟开始有些不安。真想要再次迷失一次,就在周围无言地迷雾里,我感叹着时光的飞逝。一个丝毫看不见景色的人在我的旁边,她也丝毫没有影响我的思绪。我开始考虑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雨秋、生活、暂时想不到其他。

    远方的大学里尽是未知的人,一群以为自己文质彬彬的人,一群寻找的人。

    我很疲倦,总觉得那里缺乏灵魂,我没有从那里学到——什么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