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床,原本躺个三两天就能好的,现在这样,又不知得再躺几天了!”
“是我不小心,早知道便叫如儿帮忙了,下次喝水一定不自己来了。”明因讨好的对着陆原笑道,“躺了一下午,也不疼,本以为没事了。”
陆原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叫芽儿收拾了桌上东西,道:“往后小心点。”便背着手出去了。
谢如儿站在一旁,一声未出,直到明因要她过来,才发现她早就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
“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害的姐姐这样的…”谢如儿抽抽搭搭地边哭边自责着,看得明因于心不忍,将她拉坐在床沿,道:“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些都是意外,你也不想的不是吗?”
“嗯…嗯…我真的不想这样的…”说罢叫了句“姐姐”便趴在明因怀里大哭了起来,“对…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明因脚上不受力,谢如儿又趴在自己身上大哭,虽身上有些受不住,却是不能将她推开,无奈,只能轻拍她的背轻声安慰。
夜深,两人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偶有几声的虫鸣,暂时在住在明因房里外间软榻上的芽儿已经睡熟,均匀地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听得清晰。
“姐姐,今日真是运气不好,先是遇了个登徒子,后又遇了那老头和恶婆娘,真真是凶星罩顶!”谢如儿在帐内小声说着。
不用看明因也知道谢如儿此时正嘟着她的小嘴抱怨,明因笑出声来,道:“你竟知什么是凶星了?”顿了顿,问道:“如儿,你可知道我娘亲?”
谢如儿摇摇头,才想起明因看不到,正想开口,明因却开口了:“我娘亲,认识她的,都说她是世上最最温婉的人了…”明因说着,眼神有些飘忽,“可你知道,她以前是怎么样的吗?说了你也不会信的,娘说,在遇见爹爹之前,她可个最是爽利泼辣的性子…我知道这么说着不好听,可却是我娘自己这么说的。”
“遇见舅舅之前?”谢如儿侧了身子,看着月光抚过明因的侧脸,有种洁净无上的感觉。
“嗯,”明因带着些鼻音,道:“在遇见爹爹之后,为了能和爹爹在一起,生生改去了自己的娇惯,成了外人眼中女子的好榜样,爷爷奶奶眼中的好儿媳…可是只有爹爹和我才知道,我娘…很活泼!伶俐爽直,是个很不拘的性子,还常常对着爹爹和我撒娇…”明因嘴角带着笑,想起自己第一眼便很喜欢谢如儿,也是因为她可爱的性子。
“还对着你们撒娇?”谢如儿瞪大眼睛,听得很是讶异的样子,谢如儿想着,要是自己娘亲对着爹爹和自己撒娇…不由打了个冷颤。
“呵呵…对啊!”明因侧头,伸手摸了摸她一头因有些乱变得毛茸茸的发,“你和她,有点像。”
谢如儿瞪大眼睛,“我和舅母长得像?”
明因失笑,摇摇头:“一样可爱的性子。”
“哦……”
“可是很多时候,决定一个人是不是好人,在于别人对她的看法,而人们常常用合不合世俗礼规来断定,就算做的,真的不是坏事,不符礼规的,总是会被人判定为不好的。若是娘亲当年没有做任何改变,她是绝没有办法嫁给爹爹的。”
谢如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做人做事也一样,有的时候,不一定心中想什么,就一定说出来。人心隔肚皮,即使你对别人诉尽心中所想,也不一定能得人真心…虽说活在这世上,并不是为了要讨好别人,可是没有人会承认一个不被时人认可的人。”
“姐姐是说,就算不愿意,也要合符世人的想法?”
“千人有千虑,就算不能做到人人信服,至少也别做出让人觉得有逆公道的事,就如同今天的事,”伤腿有些麻,明因微微起身,将伤了的腿搬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谢如儿赶紧起身帮忙,明因摇了摇头,两人重新躺回去,明因接着道:“那老人家泼了你一身污秽,确实该生气,只是…他已道歉。且敬老,是正理,你开口不敬,是一错。”黑暗中,明因觉察到谢如儿并没有抵抗的意思,便接着说了下去:“且今日是在大街上,古来未出阁女子除为生计不得已者,是不该抛头露面的,而你却在街上与人争执,实在,不应当。”
谢如儿安静的,明因只听到她有些不稳的呼吸,今天一天,从来都是能言善道的谢如儿已是好几次默不作声,明因轻叹口气,正准备开口,听得谢如儿低声道:“我知道…从推倒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只是那时真的气的很,我管不了自己啊!”说罢便往明因身边挪了挪位置,头斜斜的靠在明因的肩头上。
明因伸手,身子不方便动,双手勉强抱着谢如儿,道:“姐姐知道你委屈,只是并不是人人都能知道啊!他们看到的,是你气急怒极时口不择言,自然是会怪罪于你的,所以说,即使心中所想不是如此,可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啊!”
谢如儿点点头,靠着明因,说了句:“做人怎的有这么多的讲究…真是难啊!”
明因笑笑,低了头,觉着有些怪怪的味道。
“你的头发,怎么有股子怪味道?”
谢如儿扯了一绺闻了闻,皱皱鼻子,道:“哦,想是那老头泼的东西,有些沾着了吧!”
明因稍稍推开她的头,道:“你没洗头发?”
“回了家就带娘来看你了,哪有时间洗,只随便换了衣裳便出来了。”回去的时候陆黎看她一身脏,还急着要她去洗澡,可一听说明因受了伤,却连换衣裳的时间都不给她,带了人急急忙忙就出去了,等她换完衣裳出来,陆黎早就带着人出了门,害得她在后面一阵好赶。
“什么?没洗干净就敢睡我的床?”明因连忙松开手,一脸嫌弃地望着谢如儿。
“嘿嘿,反正都睡了,也是脏了,明日再叫芽儿换新的吧!”
“不…”明因哀嚎。
“呵呵…不也没办法了!”谢如儿一个翻身,八爪鱼似的缠住明因,死死不肯撒手。
“小心…脚…”
“哦哦…对不起…”
……
是夜,谢叔恒坐在书桌旁,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愣是一页都没翻过去,一双眼睛只盯着桌上一块蜡黄丨色的石块。陆黎站在一旁递了杯茶,忍不住问道:“老爷可是还在为禾儿的是忧心?”
谢叔恒盖上书,侧了侧身子,对陆黎说道:“今早出门时遇到一个疯道士,痴痴颠颠的,说了些话。”
今早刚吃过早膳,就来了人,说是齐县令请他过府衙一趟,谢叔恒想着,再过两月,金光寺斋食节也快到了,大概是想与他商议着这事,换过衣服就出门了。
阳光晴好,谢叔恒便舍了轿子,徒步往府衙走去。才走出家门不远,正想着家里新请来的厨娘能不能胜任今年斋食节的主宴,去年是从城外请的厨子,今年还用不用再把他给请过来。便见着一个衣衫破旧,疯疯癫癫的道士迎面走来。
河堤岸宽,本是不用相互避让的,只是那道士竟直冲冲的往谢叔恒撞了过来。
“哎哟!”那道士大喊了一声,见谢叔恒只往后推了一步,并不为之所动,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盯了谢叔恒瞧了好半晌。
谢叔恒有事在身,懒得与这泼皮痴颠之人白费功夫,正打算走,便听得那道士说道:“空有家财万贯,金银绕身,苦却无贤继承,后继不淑,可惜了…可惜喽…!”
谢叔恒周身一顿,回过头来。
“你这颠道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一开口便如此无礼!”谢叔恒面子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尽量平静情绪,不与那颠道人计较,免得在大街上失礼。虽说樊城里的人,上至耄耋,下至黄发,无不知道谢禾不成才的,只是如此直白地说出来的人,却是从未有过。
见谢叔恒有些恼,那道人也不怵不慌,笑得自在,说道:“勿恼勿恼!虽已如此,也不是无法可解!”说完便自顾自地坐在了河堤旁的石板上,随手取了地上的一块石头,有小儿拳头般大小,对着太阳照着,半眯着眼瞧得端详。
谢叔恒闻言眼睛一亮,走上前微微躬腰,压低声音道:“此话当真?”说完又立刻直起腰板,往后退了半步。大概觉得自己有些失仪,堂堂员外,竟听信了这颠道士的一句随意之言,却又挪不动脚,毕竟望子成龙是谢叔恒现在最最要紧的事,便站着想听听那颠道人还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颠道士
谢叔恒闻言眼睛一亮,走上前微微躬腰,压低声音道:“此话当真?”说完又立刻直起腰板,往后退了半步。大概觉得自己有些失仪,堂堂员外,竟听信了这颠道士的一句随意之言,却又挪不动脚,毕竟望子成龙是谢叔恒现在最最要紧的事,便站着想听听那颠道人还说些什么。
那道士却又往别处说了去,道:“你看这石头,有何特殊之处?”
谢叔恒瞄了一眼,没有开口。
那道士也不介意,似是在回答自己自己的话,道:“看着是平常。”又放下来,握在手心里。
谢叔恒看那道士神神颠颠的,未免叹了口气,心想着,怎可能寄希望于这神志不清的道人呢?摇摇头正准备离开。
只听那道人说了句:“即使是千里马,也需伯乐赏识,老马引路,”起身象征性地拍了拍本就脏兮兮的裤腿,将手中的石头宝贝似的塞到谢叔恒手中,道:“不经雕琢,何以知是玉是石?”说罢便欲走。
谢叔恒先是一怔,忙开口拦住:“道长留步!”
绕到那道人前头,一脸诚恳,拱手问道:“可否请道长指点迷津?”
颠道士意料中似的,笑而不语,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叔恒腰间的香囊。
这香囊是陆黎做的,去年斋食节的时候在金光寺祈过福,本香囊乃是贴身之物,又是自家妻子绣制,不应随便赠与别人。可此时见这颠道士似是喜欢的紧,谢叔恒犹虑了半刻便取下递给他。毕竟与儿子的前程相比,那惹得庸人自扰的陈条法规是可以暂时忽略的。
“嘿嘿…”那道士接过香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神秘道:“妻贤犹胜千亩田!”说了便自顾自地走了。
“贤妻…”谢叔恒回过神来时,见那颠道人已经走出好几步了,赶紧提了声问:“那道长可知是哪家千金?”
颠道士也不回头,只留下一句“时到便知!”似有若无地回荡在河堤上。
谢叔恒低下头,摊开手,一块蜡黄的石头正乖乖的躺着。
刚刚在祖宗祠堂听了陆黎成家立业的一说,想起今早的事,想了一天的事儿,心下更是确定了,是时候该给儿子娶亲了!
“如儿呢?”谢叔恒这时才突然想起今天晚上竟完全没见到谢如儿的踪影,晚上才回来便听到谢禾又气走了先生,便只顾着教训谢禾,晚膳也是陆黎端到房里吃的,这丫头,平时教训她哥哥的时候不是都爱在旁边看热闹的吗?
“如儿…”陆黎结果谢叔恒喝过的茶杯,放在桌上,避重就轻地说了下午的事,也不忘夸明因谢禾事情处理得当,最后道:“如儿见明因脚伤了,便留下帮忙照顾她。”
即使少说了许多重点,谢叔恒听罢还是气的鼻子冒烟,手掌重重地拍在书案上,把一旁的陆黎吓了一跳。沉默了一阵,道:“如儿回来,让她抄女训百遍,最近也别出门了,就在家学学该怎么做个女子。”
陆黎先是一怔,随即道:“知道了。”不知为何,陆黎总觉得不论谢如儿犯了什么错,谢叔恒总是特别宽容,前些年问他时,却只笑道:“如儿是女儿家,自然不能如对男子般打骂。”今日这事,想必谢叔恒是真的很生气,轻叹口气,宽慰道:“老爷也别太生气,身子要紧。”
陆黎其实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谢禾谢如儿兄妹俩在外会有这样的名声,在她看来,这两个孩子虽算不上才华能干,却也都是好孩子啊!
……
连着好几日,谢府门庭若市,为的是谢夫人准备为谢家少爷娶妻了,樊城的各个媒婆使出浑身解数都要凑成这门亲事,谁让人谢家财大气粗,光是辛苦费就给了不少,要是成了,不定还拿多少呢!
此消息一出,在樊城算是炸开了锅。
“那谢少爷要娶亲了?”
“是啊!也不知是哪家姑娘那么倒霉,这要是给谢家做了媳妇儿,可就有得罪受了!”
“那谢少爷既是不学无术,又还横行乡里,这还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我可听城南的瞎挂子说了,谢少爷那生辰,可是个疼媳妇儿的主儿,那也许娶了媳妇儿就变好了呢?”
“哎哟!那瞎挂子可真是瞎扯的,不定是收了谢家的钱乱说的!你知道他那眼睛是怎么瞎的?都是算假挂给算的!骗人的!”
“哎呀!怪不得!我儿子娶媳妇那八字就是他给算的,说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儿,现在可倒好,成亲三年连个蛋都没给我下下来!”
“哦…”
“不过那谢家家底厚,就算是丈夫不顶事儿,不还有那家产呢吗?谢家可就那一根独苗,怎么着都得把那钱啊地啊什么的留给谢少爷吧!”
“哟,您可别瞧错了!那还一小姐呢!别以为小姐不顶事儿,那才是谢夫人亲生的!要说那谢夫人可是个厉害的了!”
“怎么说?”
“都这么些年了也没见谢老爷纳妾,这可不是厉害么?”
“哦,也是也是!”
“快散了散了!谢少爷往这边过来了!”
“少爷,这些东西不是昨天才送给表小姐了吗?怎么今天还送这个啊?”马青手里拎了大包小包的,跟在谢禾身后走。
“娘说给明因的,那就给呗,反正这东西吃多了也没坏处。”谢禾这几天就往陆家医庐跑了,谢如儿在大街上与人争吵打闹的事被谢叔恒知道了,两个月都不准出门,陆黎每天忙着给他选媳妇儿的事,也没有办法天天去,就只好由他代劳了。
“少爷,你这就准备娶亲了?”马青也说不上好不好,只知道娶了亲,少爷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无拘无束了,那他马青,自然也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可少爷都已经十七了,赵家的大少爷十四就娶了,那个可恶的赵元也是去年就娶了亲,他可是和少爷同岁呢!少爷这年纪娶亲,也是够老的了。
谢禾低着头,边走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块,没有开口。
马青继续道:“少爷要是成了亲,可就不能常常到荟萃楼了,就没法子天天见着凤儿了,马青也就没有办法常常见着香儿姐了…”
谢禾听着顿了一顿,转身走了。
“少爷!少爷你去哪儿啊!”马青被他没头没脑地转身惊到,赶忙撒开腿追了上去。
荟萃楼。
“这几日,我倒是听了些消息了,只道是人胡传的,没想到是真的。”说话的人对着镜子,拿着笔在脸上比划着,精致的脸上还带着妆,那长相,竟是找不着字词来表达,这怎一个倾国倾城形容得了!只是这看着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却实实在在是个男人,看着颀长的身上也只着中衣。
“凤儿,你说我该怎么办?”谢禾手里把玩着凤儿上台用的扇子,整个人斜靠在摆满道具的箱子上,“我爹娘这回可是来真的了,你都没瞧,这几日我们家的门槛都快被那些媒婆给踏烂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凤儿放下手里的笔,拿起首饰盒里的簪子,比划着该插在哪撮头发里,“你不也十七了,不算小。”
“你倒是能说,哪天你爹要给你娶媳妇儿了,你可别来我跟前哭号。”谢禾有些不平,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怎的这事儿就他一人受着?
凤儿微眯着督了他一眼,“你可是谢家大少爷,樊城人尽皆知,谢夫人捧在手里怕摔了,还在嘴里怕化了,我却是个多余的,还是个戏子,怎的能相提并论?”
望着镜子里的凤儿,谢禾微觉有异,深知凤儿对他爹心有芥蒂,也不去应他,只转了回来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怕娶了悍妻,可就没法子想玩就玩,大约连这荟萃楼都得少来了。”
“哟,现在就开始想着不来荟萃楼了,你说你这是惧内呢?还是嫌弃我们这荟萃楼微小,容不下您谢大少爷和未来的谢少夫人呢?”凤儿这一番话夹枪带棒,说的好不利索,连气都没带喘一口的。
“你这小子…”谢禾本想讽几句回去,可看凤儿这样子,怕是在家又受了什么气,便也收了嘴,不再说下去,反倒问了句:“你这是又打算几日不回了?”
描眉的手一颤,画的线推出一些。凤儿拿起一边的干手巾拭淡了颜色,再往上多敷了层粉,算是把那小小瑕疵盖住了,可似乎还是不满意,小小的一角折腾了好一会儿。
谢禾看着坐不住,几乎要起身走了,才听得凤儿慢腾腾地开口道:“不知,看心情。”修长的指轻抚过早已画得看不出半点瑕疵的眉,这才离了镜子。转过头看着谢禾,未曾开口眼中已是波光流转:“不过,要是能娶个知根知底的,也好过瞎子摸灯了。”说完站了起来,把谢禾推开,取了件桃红的衫裙便套上了,“我上台了,您就自便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练字
从出了荟萃楼,谢禾就一直在想着凤儿的话,要娶便娶个熟识的,也算知道脾性了,只是他谢禾从小就是混来的,哪有什么熟识的女子啊!思至此,不禁挠头抓发。
“这是怎么了?从进来就心不在焉的。”明因推了杯茶过来,看他苦恼的样子着实觉得好笑。
谢禾抬头,正好透过茶香缭绕的雾气,看到明因笑靥如花,心中的烦恼不觉少了六七成。
“没什么。你的脚今日感觉如何了?”
“能沾地了,不用力都能走了。”说着话,手里的活计也没放下。上次收拾衣物的时候,明因就发现陆原的衣服多数已经老旧了,南方的夏天来得早,心里打算着给自家爹爹做几件质地轻薄的中单。本医庐忙,一直寻不到机会,借着这次脚伤,倒是可以完成了。
“好巧的手艺,”谢禾边看着明因手中的针,拿起放在针线篮中荷包称赞道:“绣的这样仔细,该是花了不少时间的!只是,绣的这是什么花?竟是没见过的。”谢禾手中把玩着,左看右看,都没看出这是什么花。按说谢叔恒爱种花,府里不少稀奇少见的花,谢禾虽不热衷,但瞧着还是叫得出名字的,这会子却真是看不出这是种什么花草。
明因瞟了眼他手里的荷包,手上继续绣着,笑道:“这是桔梗花,不采药,当然不认得。”
“桔梗?”
“根结实而梗直,故名桔梗,”明因见他疑惑,便就着书上看得的脱口而出。
“哦…”谢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移了移位子,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似是思考着问道:“只是,这花虽好看,绣在舅舅的荷包上,不显得太秀气了么?”
明因侧首,好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给爹爹的?”
“这荷包颜色淡,家里又只有你和舅舅,可不就是给舅舅绣的!”在谢禾的印象里,姑娘家的荷包不是粉的就是艳的,颜色好看得很,这个荷包淡青色的底子,不可能是姑娘家的物什。
“颜色淡的就该是爹爹的?偏我就是喜欢淡色的。”
谢禾歪了歪脑袋,“你的?”心下想着,这个明因,倒真是与众不同了,爱读书,知医道,很会做饭,连喜好都是不同于一般姑娘的,心中自是生了一股不知该如何言语的感觉来。
明因见他自愣着神,喝了口茶,想到些什么,问道:“如儿怎么样了,这都快半月了,日日在家呆着,怕是要闷坏了吧!”
“她啊!”说起谢如儿,谢禾简直快笑翻了,前几日被关着又不敢反抗谢叔恒,简直都快闷出病来了。后来家里来来往往的媒婆介绍着各家小姐,谢如儿便跟着陆黎给自己哥哥挑选嫂嫂,哪知才几天不到,那些媒婆的主意就打到了谢如儿头上来,说是要替谢如儿寻个好婆家,吓得谢如儿现在连房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人介绍了婆家去。
“呵呵…”明因看着谢禾手舞足蹈的说着谢如儿的事,不知他是替她担心多些,还是幸灾乐祸多些。
谢禾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便站起来在明因的屋子里转悠。
屋子不算很大,但是也不小,门的右边靠里摆了块花鸟素绢屏风,隔开了里间和外间。除了屏风,房里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张书案了。不若其他女子梳妆打扮为首要,明因自小爱读书,书案自然是房内必不可少的。
对于读书什么的,谢禾自认为是生平最讨厌的东西之一了,于是瞄了一眼,正想离开,见案中央正摆着一张纸,上面娟秀端正的小楷引得谢禾目光流连。
“只是随便画的,写的不好。”明因一手拿过那张纸,攥在怀里,却不料桌上还有一张。
谢禾赶忙拿起,又看了一眼,道:“这还是随便画的?”
明因见已被他拿着了,倒也大方,拿出手里的字,指着字末的勾画处说道:“像这里,总觉得写的力道不够,一到尾处便软软趴趴的,写不出半点力道。”
谢禾凑近一看,依然觉得那字娟秀灵气,虽在尾脚勾连处缺了些力道,却多了种柔美含蓄的味道。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就女子而言,能下笔如斯,已是不易。
谢禾随手拿起案上的笔,随手取了张新纸,只利落的一个挥洒,一个流畅带的满是豪迈风骨的“劲”字赫赫然呈现眼前,道:“男子的手劲大,写出来的字自然更有力些,你又不是男子,哪来的那么多力道?”
明因看他的字,却是讶异了,没想到平日里那么不爱念书的谢禾,竟能写得出这一手洋洋洒洒的行楷。这时听了他的话,不禁笑了出来。
“谁说的手劲大写的字就有劲道了?那岂不每日挑水砍柴,就能练得一手好字?”谢禾只是挠头,有些憨憨地笑,明因接着道:“不过话粗理不粗,男子的字确实比女子更多了些爽利风骨。瞧你这字,竟是豪迈爽然的很呢!”
谢禾听到明因的赞扬,心中高兴的很。谢叔恒严厉,总是吝于夸扬,谢禾能得到夸奖实在不易,兴致冲冲的,便照着明因纸上写的诗句行云流水的写了一遍,清利脱洒得,让那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愣是写出了豪侠风骨。
所谓竖笔若万岁枯藤之势,捺笔有崩浪雷奔之气,提笔显千钧驽发之力,明因觉得,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提笔蘸墨,照着谢禾的笔墨在一旁又写了小小的两行。
依然是娟秀却乏力道。
明因看了看,轻轻咬了咬唇,摇摇头。那伤腿始终是还没痊愈,站久了竟有些酸软,就着桌旁的凳子坐了下去。
谢禾在旁扶着明因坐下,将笔从她手里取了过来,在另一张纸上为明因做示范。
“这样…”
但反反复复写了好几次,写的依然不尽人意。明因住了笔,微蹙秀眉,笔端轻戳下巴。
谢禾看着有些坐不住,走了过来,胳膊绕过明因的后背,大手轻轻握住明因拿着笔的纤手。
“该这样…提笔…按下…”完成了一个字,谢禾直起腰,看着桌上笔道遒劲的字,颇为骄傲,“这下可以了吧!”却不知此时明因脸上的红云早已蔓延到了耳后。
明因抿唇点头,只觉得热气上腾,明春暖日里,竟热得脸红,凉得手冰。手里紧握着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笔写字了。
窗外日暖莺啼,微风徐徐,拂过明因绯红的脸颊,牵起耳边垂落案上的青丝几缕,素手纤纤,笔尖微顿,光晕柔婉流转,人儿温和敦雅,时间正似停靠岸边,不偏不倚,不动不摇。
谢禾也似此时光影,对着伏案提笔的人,看得痴了去了。
屋里的人失了神,门口的人看得不亦乐乎,扒拉着门偷着乐呢。
“这是看什么呢,痴痴傻傻地笑。”陆原不知道在后头站了多久,看马青和伺候明因的小丫头芽儿趴在门边偷偷笑,背着手探着脑袋往两人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
“舅老爷!”两人本就被吓到,马青一见是陆原,更是吓得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那个,那个…没什么…没什么…”说着手里偷偷地扯了扯芽儿的袖子。
“那个…老爷,厨房里炖着老鸡汤呢,芽儿听小姐说着加了黄芪还是黄连什么的,补气益中,刚刚在架上抓了一把,也不知是黄芪还是黄连…”芽儿扯着绢子似是而非地说了这一番,陆原瞪了老大的眼睛,黄芪黄连差的可不止十万八千里!
“快快,赶紧带我看看去!”脚步匆匆的就往厨房去了,芽儿向马青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跟着陆原身后走了。
而屋里的两人,却依然失着神,呆呆立着。
……
“小梨,你都不知道,他们俩靠的有这么近!”马青说着,往小梨身边又挤了挤,脸都快贴上小梨的脸。小梨听得似是而非,这会子又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又靠小梨那么近干嘛!”谢如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别以为她不知道,马青对她的小梨存着什么鬼心思,偏小梨总是迷迷糊糊的,被吃了豆腐都不知道。
“小姐,我正跟小梨说少爷和表小姐呢!”马青见了谢如儿,也不管她面神凶煞的,立马站了起来,献宝似的。
“哥哥和姐姐?”谢如儿缓了缓脸色,随处坐在了一旁的大石块上。
“是啊!”马青见谢如儿来了兴致听他讲,也坐了下来,靠在谢如儿耳边唧唧咕咕说了好长一串。
“真的?”谢如儿原本微蹙着的秀眉一挑,整个人坐直了起来。
“那是!马青看得真切着!”马青似是料到了谢如儿的反应,很是自豪地扬着下巴。
上回马青说姐姐受伤时是哥哥将她背了回去,她只道是姐姐受了伤,也是正常,可眼下马青说的这事,可就不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冷冷清清的了,今天多了两位看官的留言,真心欢喜啊!不管是提出意见或是默默支持,只要看官们还愿意看下去,都是某塘坚持的动力。
ps:本文乃良家子,坚决不太监!
第19章 第十九章 打探
……
“如儿,你这是有话要跟娘说?”谢如儿来了陆黎房里坐了好半晌,只顾着发呆,也不做声,看着她时小嘴张了张,却又没有开口。
“娘,你觉得姐姐如何?”谢如儿憋了好久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心道是,若他二人存了这蒲草磐石之意,她自然是欢喜的,既能消除了哥哥娶了悍妻的顾虑,又能时时日日见到明因,把她留在府里,正是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可爹娘会否同意?
“明因?”陆黎停下手里的针线,看了眼谢如儿,笑道:“自然是个好孩子。”拿起手中的绣帕看了看,用针挑了挑,又接着绣。
谢如儿心下欢喜,“我也这样觉得呢!”想着下午听了马青的话,还怕娘会不同意,便叫他住了嘴,不能再往别处说,现下试探试探,看看娘的态度究竟是如何的。
“娘,你吃过姐姐做的太粮五珍没有?前儿姐姐正做着,赶巧给我碰上,便试了试,那味道,真是我吃过最好的了!”
“你呀,就知道吃的!”陆黎斜了眼谢如儿,手里针线又停了下来,道:“明因的手艺,确实是极好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受了多少的苦才练就的好手艺。
谢如儿趁热打铁,忙接着道:“是啊是啊!姐姐的女红做的也好呢!你瞧,这个香囊便是她做给我的,说是春日里可避虫祛病。”说完献宝似的取下香囊,递道陆黎面前。
陆黎瞧着,一句话也没说,只低着头,手里拿过香囊细细地摩挲着,散发出一缕清清淡淡的青草香。
“若是哥哥能娶得如姐姐这般的嫂嫂就好了!”谢如儿见陆黎没什么反应,直直地说出了心中所想。也是,谢如儿这竹竿似的直肠子,绕了这么多个弯已是难为了她了。
陆黎抬头深深地看了眼谢如儿,什么话也没说,放下手中香囊,拿起未完工的鸳鸯继续绣了起来。
谢如儿看得莫名其妙,娘这是…不同意?
……
“老爷,”用了午膳,陆黎见谢叔恒坐在偏厅喝茶,带着几幅画卷走了过来。
谢叔恒见她来,示意身后的丫鬟倒了茶给陆黎,道:“这老君眉是前日齐县令送的,我喝着还不错,你试试。”
陆黎坐下,浅浅的抿了一口,道:“老爷,这几日我看了许些姑娘的画像,不错的倒有几个,只是品行似乎不是很好。”说起这个,陆黎也是忧心谢禾的风评了。那些媒人介绍的姑娘虽多,门当户对的小姐也不少,却大都是品行大有争议的,就连小门小户家的闺女,也是有些品行不端的流言的,才被提上了这花名册。陆黎虽不在意这些人究竟是好是坏,但由此却可见,谢禾在这樊城,家势上虽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可在时人眼里,却是个不值一文的混混,没有哪家愿意把好好的女儿嫁给他,就算有,也是冲了他们谢家丰厚的家底来的。
思量至此,陆黎不禁苦恼,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唉…”只听得谢叔恒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杯,“禾儿这名声确实…有哪家愿意把贤惠淑德女儿的嫁给他?到如今,我们也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只希望禾儿能娶得贤妻进门,也算是家门有幸了。”
陆黎抬眼,眸内划过一道精光,见谢叔恒还是锁眉摇头,垂眸道:“是啊!就算是家世不好又如何,只要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孩子,便也能助得禾儿一臂之力啊!”
……
厨房里,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