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这里有条河

四,爱是一个人的呢喃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爱是一个人的呢喃

    爱是两个人的相拥

    爱是云过青山留不住

    爱是叶落燕巢暖融融

    下班铃响薛兰兰从工位上站起来,在换衣间脱掉工服换上自己的外套,在出口等刘婷,刘婷是兰兰在汕头鞋厂里结识的好姐妹,两人形影不离两年了,刘婷是宁波奉化人,去年她想回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做事,百般撺掇兰兰和她一起来宁波,一来兰兰在汕头本无依恋,二来听说宁波厂里工资还要高一些,便在去年下半年和刘婷一起来到现在的厂子,这是一个电子仪器厂,对兰兰来说都是一些手工活,而且这里条件待遇确实好一些,而且离家更近,兰兰很满意,与刘婷更加亲密。二人从车间出来,夹在人流里向食堂走去,这时天已经黑了,在进食堂时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在门口东张西望,定睛观看认出是薛清,非常惊讶,心说这小子怎么不上课跑到这来了。尽管薛清在努力克制,脸上还是流露出难以言表的的激动和真诚,声音都有点颤抖,也可能是风里站久冻得:“兰兰,可见着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用上课吗?”兰兰有些难为情

    “我不读了”

    “不读了!为什么?”兰兰因急促嗓门提高了几分。薛清正要回答,刘婷走上来问兰兰:“你家里人?”兰兰告诉婷婷:“一个村的。”婷婷马上明白过来:“不要站在这里说话,进去先吃饭。”三人进去排队打饭,薛清坐在兰兰对面,刘婷挨着兰兰坐下,一直抿着嘴笑,看看薛清又看看兰兰,兰兰觉得烦了:“哎呀,你干嘛,吃你的!”。刘婷说:“我没干嘛呀,不是在吃呢嘛!”,说完又笑。兰兰不理刘婷,囫囵扒拉几口端盘子走了,刘婷站起来跟上,薛清被丢在那里食不甘味,目光呆痴吃了一会儿也回宿舍了。

    刘婷在后面追上兰兰:“是不是他,经常给你写信的那个?”兰兰不说话表示默认。“好痴情啊,刚吃饭时他一直看你,眼睛要是能吃人你都被他吞了八百遍了!”兰兰心中烦乱更不做声,晚班上得心已不在焉,到了宿舍也呆呆的,仿佛中了邪。刘婷看她不对劲便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兰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了女职工宿舍不远是一个小型足球场,稀松地自然生长着一些矮草,夏天会有些人在灯下踢球或夜跑,此时空无一人,远远走来两个影子,正沿着球场边缘散着步,是兰兰的声音:“他叫薛清,小学一二年级的同学,后来五年级也在一个班。初中我没怎么读就回家看店了,我去汕头后他开始给我写信,我没怎么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每次接到信后心里怕怕的,搁了好几天才敢拆开来看,感觉像欠了债,他给我写一百句,我回一句,就欠下九十九句,我若回一百句,我怕他会写一万句来,我欠的就更多,永远还不了了,我不知道怎么躲着他。原本想着等他上了大学,他成绩不错的,人很聪明,考大学没问题。等他上大学眼睛看得多了,对我兴趣就不会大了,我就什么都不用做。我觉得他就是图个好玩,我们是不可能的,谈这个太早了。谁知道他竟然在这个时候丢了书不读跑到我这儿来。他现在正兴头上,等这热劲一过铁定后悔,我不是就害了他吗?到时候他不就怨上我了吗?,”

    “丢了大学不要跑出来泡妞,这薛清是不是读书读呆了?”

    “是读呆了,估计他读得不是正经书,那些邪门歪道的书看多了,想事情和正常人就不一样。他小时候很灵光的。”

    “那你喜欢他吗?我看他现在还是蛮斯文的。”刘婷显然对这个很感兴趣。

    兰兰犹豫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他肯定不是那种能让我心跳耳热的人,我也没遇到过。”

    “可你还是很关心他呀,关心他读不读书,在意他将来怨不怨你。”

    “那是肯定的呀,我们是一个村的又是同学。”

    “一个村的多了,同学也多的去了。”

    “可是只有他给我写信了呀!”

    “对呀,他追了你,所以你关注他。”

    “哎呀,不说了,我回去了。”

    兰兰原本的思维似乎被刘婷打乱,变得模糊起来。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得让薛清回去读书,这是为他自己好。

    第二天中午,兰兰在食堂门口截住薛清一起吃饭,薛清见兰兰一人主动来找他,心里的幸福像花一样绽放在四肢和脸上,手忙脚乱笨嘴拙舌地大献殷勤,打菜时一个劲问兰兰要吃什么,兰兰说我自己会点,薛清用袖子帮兰兰擦好凳子,兰兰却在另一个桌子上坐下,薛清只好跟过去,面对面坐下。兰兰说先吃吧,吃完有话跟你说。

    食堂和厂房之间有一条人工河,沿河栽了两排杨柳,薛清跟着兰兰在一快僻静的草地上坐下。

    “你回去吧”,兰兰说。薛清愣了会儿,垂头丧气爬起来要走,兰兰噗嗤一笑:“你坐下,我是叫你回去读书!”

    薛清坐下后却不言语,扯了一根草,在一根手指上不停地绕,被绕的手指末端涨得紫红还有些发麻。

    “你说话呀!”兰兰见他闷不做声,没好气地催他。

    “我不回去!”

    “在这你能干嘛?有什么出息?”

    “你不也在这吗?”

    “我是没办法,我成绩不好家里也不想供,你不同!你是能上大学的。我们这里也有大学生,他们不在线上做,坐在办公室里,六点就下班了工资还高,年头越多工资越高!我们十年后还拿这么多,人家三年后工资就翻番了!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再说我也不一定考得上!”

    “不试怎么知道,哪个大学开出来不是给人考的。好的不行考差的,再差也比我们强!”

    “我。。嗯。。”薛清结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信里写了千百遍的话当面说如此之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兰兰似乎听到了薛清没说出口的话,心说:但我们女孩子肯定要找一个条件比自己好的,可是这话不好直接跟薛清讲,既怕伤他自尊,也怕他以为自己势利。兰兰叹了口气,“你还是什么都别说了,早点回去吧”,站起来屁股上拍两下走了。薛清鼓起勇气朝兰兰后背喊了句:“我心要让你听见,爱要让你看见!”这句歌词用家乡话说出来显得怪里怪气,薛清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想化成一滴水跳进河里,化作一根草躲到石头后,化作一口气被风一吹就没了。兰兰下意识地低头跑两步,很快平稳下来,一步一步走远,上班去了。

    晚上回到宿舍,刘婷又问:“中午聊得怎么样?说清楚了吗?”兰兰摇了摇头:“他跟个神经病一样,走火入魔了,而且有些话我不好跟他明说。”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一句话的事情,要么跟他好,要么让他死心。你要是不方便,我去帮你说!”刘婷在这种事上最热心。

    “说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又不想伤害他。我喜欢低调一点的。”

    “低调?”

    “记得在汕头时有个公园我们经常在那玩吗?有个穿布鞋的老头打完太极开着一辆宝马走了,你说他多低调!”

    “开宝马的哪能轮到我们呀!”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说你得有本事,实实在在地,别整日的喊口号,一声不吭把事做了,这也叫低调。现在他要啥没啥,就会说些不沾油盐的话,不当吃不当喝,有什么用!给你你要吗?”

    “我要呀,你给我呀”刘婷嬉皮笑脸:“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不好讲我去帮你说”

    “你就说我跟他不合适,回去用心读书考大学,大学里的姑娘个个都好,恋爱随便谈!要是说不通,就直接说我不喜欢他,叫他死心。”

    第二天吃过午饭刘婷大大咧咧来找薛清:“兰兰让我来跟你聊聊”,两人就坐在饭后的食堂,看去别人还以为是一对儿。“说吧,你有多喜欢兰兰?”刘婷饭桌上一趴,忽闪着两只大眼看着薛清。

    “她是我的女神”只要不是在兰兰面前,薛清都会神采飞扬地讲述自己如何地深爱着兰兰:“穿开裆裤时我就喜欢上她了,她是我的唯一,命中注定的,我没她不行非她不可,一生一世都要守护她,哪怕让我放下一切。”薛清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同时发现家乡话骂人得劲,谈恋爱还得用普通话,说出来动听,不肉麻,就算肉麻,电视里也讲过很多遍,大家都习惯了。很好!现在他用的就是普通话。

    “你跟她也是这么说的?”

    “当面没有,只是信里写的,差不多这些意思吧。”

    “可你还是没有打动她,兰兰让我来告诉你她不喜欢你呢,让你回去踏踏实实地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呢说不定还有机会,兰兰喜欢成功人士,你年纪轻轻耗在这里没前途的,我们女孩子不一样,一旦遇上好人家就飞上枝头了。你冒冒失失跑过来你家里人同意吗?有人支持你吗?你真是太天真了!我是兰兰的好姐妹,我们无话不谈,她怕伤害到你,让我来告诉你,你压根没希望,就别自作多情了!”刘婷说不下去了,觉得有点残忍,再看薛清开始还坚强地假笑,后来目光涣散神色呆滞,跟落了魂一般,不由得生出一股仗义的同情来。使劲“哎”了一下,把薛清的魂唤回到身上接着说:“刚说的都是兰兰的意思,我只是转达一下,不过我看你挺老实的,要不我帮你分析分析?”

    “分析什么?”薛清不理解,呆呆地问。

    “就你这水平还学人家泡妞呢!”刘婷做出不屑的样子摇摇头:“泡妞就是征服,和打仗一个道理,泡妞是征服一个人,打仗是征服一个国家,同一个道理,懂吗?”薛清为了听下去只能点点头。“这打仗讲究的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了解兰兰吗?了解多少,到了什么程度?我看你就知道她家门朝那边开,她家几口人吧,知道这些没用。你要了解现在的她,她喜欢吃什么,平时做什么,知道了这些才能投其所好才能接近她,才能更上一层楼地了解她,了解她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人。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闭着眼往前冲,看似很勇敢其实傻得冒烟死得最快!对不对?”薛清咧嘴笑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你不但不知彼,连知己都做不到,你看看自己,哪里像是一个谈恋爱的人!”薛清又迷糊了,那怎样才像是一个谈恋爱的人呢?

    刘婷可没空搭理薛清的迷惑表情,接着滔滔不绝:“你看电视里爱情片的男主角,哪个不收拾的整整齐齐精精神神的,你看看你”,薛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邋里邋遢不像话,上电视只能演个武打片里的丐帮子弟,心想我也想买几身好衣裳可是没钱呀。“舍不得花钱就别想泡妞,泡妞可费钱了!”

    “我舍得花钱,如果有的话!”

    “我有我也舍得,问题就是没有!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世界,你不能只活在自己的情绪里,你那根本就不叫爱情,最多叫情绪,爱情是要以面包为前提的。你的行为就是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是任性的表现,太幼稚了!”

    “可是世上不是没有纯粹的爱情,哪怕很穷什么都没有,两人还是在一起”

    “书上写的还是电视里演的呢?要开始一段感情总得开始相互吸引吧?孔雀开屏你懂的吧?先不说兰兰,你现在的样子你能吸引谁,谁愿意多看你一眼?总不能因为兰兰是你小学同学就该着看上你吧?快要上班了!总不能因为你喜欢兰兰兰兰就得喜欢你吧,对不对?要想追别人,先得完善自己,完善很费时间,比如考个好大学,不能完善自己至少也得会包装自己,这个快,用点心思花点钱。走了走了,你不走吗?”两人匆匆出了食堂向车间跑去。

    晚上刘婷向兰兰邀功:“搞定了,我帮你开导他了,他要是聪明呢这几天就回去,要是傻呢至少两个月不会来烦你了,到时我们再想法治他!”兰兰一脸疑惑看着刘婷:“你跟他讲什么了这么有把握?”“也没啥,就分析分析。我也才发现,我懂的道理竟然比自己知道的还多!”按刘婷的说法,薛清并不聪明,因为还是可以在食堂和来去的路上看到他,只是不再死皮赖脸凑上来,走个对脸也只淡淡点个头,很成熟的样子,有时还痞痞地笑,让兰兰想起了小时候他害人使坏时别人还不明就里的那份得意劲。兰兰一个劲问刘婷到底跟他说什么了。刘婷要么笑而不答,要么神神秘秘说我告诉他真相了。兰兰也不知道刘婷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开始有些后悔让刘婷掺和进来了。薛清一直没回去,兰兰暗暗着急。

    转眼明天就是五一,厂里放三天假,兰兰暗想薛清怎么没一点动静,晚上和刘婷说话:“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

    “谁呀?”刘婷明知故问。

    “你说谁,上次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了?”

    “薛清呀,我把你的意思转达了,叫他早点回去读书,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不然让你男朋友找人修理他!”

    “你胡说什么!我哪有男朋友!”

    “不然他不死心呀!”

    兰兰沉默了一会:“可是他还没回去!”

    “那就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了,他的想法本来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刘婷两手一摊:“你明明在意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

    兰兰脸红了一下:“我希望他好,不能因为我耽误了自己,又怕他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喜欢他,还是误会你不喜欢他?”

    “哎呀!我不知道嘛!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你这样会伤害他。”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他回去读书,希望他能考上个好大学,要是记得我最好,不记得对他自己也好。这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他已经做了选择,他就是不走了,你也要做出选择了!”

    兰兰不再说什么,整晚上翻来滚去,没怎么睡。

    第二天,刘婷和兰兰商量好进城逛街,和往常一样起床,吃完早饭,携手出厂走到路边公交站等车,只见有个公交站牌挨了个人,几个月不剪的头发搭在黑色的眼镜框上,嘴里叼根烟流里流气,不是薛清却又是谁!二人慢慢走过去,兰兰率先开口:“你还抽烟哪!”

    “都抽好几年了!”薛清预吸一口让烟火更旺,轻吐换气,再猛吸一口看着烟火往后走去,摘掉烟合拢嘴,从鼻子里轻出点气,张嘴青烟自然徐徐冒出,鼻孔微张统统吸进,肺里就有无数只小手在挠痒痒,十分舒服。薛清单指一弹,烟屁股带着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在马路上摔了几个滚,优雅又潇洒,最后鼻子里又冒出一点烟来,转过脸来问兰兰:“你们去哪儿?”

    两人看得呆了,对望了一眼,并没人回答薛清,只有刘婷一字一顿地说:“还、抽、烟!”

    “不很正常吗,男的谁不抽烟?”薛清一抬下巴示意她们看后面,果然那边正从厂门出来几个分烟点火的,不一会儿就喷云吐雾起来。

    “我们最讨厌有人抽烟了!”刘婷说。

    “对,就该抓起来活活火葬!”兰兰接口。

    “不是喜欢烧烟吗,把自己也当烟烧了去!”刘婷说。

    “留在世上也是污染空气!”兰兰接口。

    薛清笑了:“以后当你门面我不抽就是。”

    “背了我们也不许抽!”刘婷说完凑上去要搜薛清口袋:“烟都上缴!”

    公交站人越攒越多,好不容易来了一辆390,呼啦一下全围在车门口,这时最混乱,是小偷们释放技能的大好时机,要是有人嘴里说哦看错了转身离去,你最好检查一下有没丢东西。

    刘婷提醒薛清当心小偷,一手按牢挎包,一手牵着兰兰,薛清跟在兰兰后面,上了车竟无下脚之地,薛清当时就想有生之年一定要买辆小轿车,想去哪去哪!带上兰兰带上刘婷,谁也挤不着我们!

    兰兰忽然说:“刘婷你男朋友呢?”

    刘婷一愣:“什么男朋友?”

    兰兰说:“哦,是啊,我们都还小,没有男朋友呢!”

    刘婷便不言语,捂着嘴咯咯地笑。

    到了市区,就不得不去天一广场了,薛清还是第一次来,早看花了眼,在水泄不通的人潮里跟丢了几次,又不敢乱走,乖乖站在原地等她们两个回来找,最后兰兰和刘婷一人抱一只胳膊押解着前行,薛清幸福得鼻血快出来了。她们两个轻车熟路,拖着薛清来到美食街,那些东西看上去很好吃,吃起来也就一般般,薛清很满足,因为一分钱没花,都是刘婷付的钱。薛清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受之坦然,有便宜就占,有亏就吃,坦坦荡荡像个君子一样。

    吃完东西刘婷拉着兰兰去看手机,商场五一促销,人头攒动,导购售货员更是口干舌燥应接不暇,逛了几个品牌比较款式和价格,刘婷说直板的方便,兰兰说翻盖的时尚,问薛清,薛清说都好;刘婷说要买波导的,听说信号好,兰兰说诺基亚不错,听说很耐摔,问薛清,薛清说不知道。最终刘婷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个波导的直板,爱若珍宝。

    三人信马由缰顺着人流来到城隍庙,刘婷说:“这里有意思,不管谁到了这都变得很听话,三叩九拜,平身”兰兰皱眉说:“别乱说话,听到了不好!”刘婷故作惊恐眼珠乱刷:“谁听到了?”兰兰说:“菩萨听不到,别人也听到了,小心把你叉出去!”刘婷撇着大嘴说:“敢!”薛清跟在后面只是笑。兰兰忽然转过来说:“你也是,来了就正正经经的,入乡随俗,遇佛烧香哩。”薛清收了笑赶紧说:“好,好。”兰兰说:“我们排队抽签求姻缘吧!”转过脸来对薛清说:“你要求前程,没前程有姻缘也留不住!”三人果然排队,终于第一个轮到兰兰了,只见兰兰闭眼念念有词,虔诚地摇着签桶,啪地掉出一根来,兰兰看了看上面数字,起身去兑换纸签。第二个该是刘婷了,薛清抢先一步说我先我先,把兰兰掉出的竹签看了一眼放回签筒,拿腔作势地摇出一根看都没看就放回去了。然后也去兑纸签,只见一光头的工作人员懒懒的:“几号?”薛清说八十九,工作人员抬眼看了薛清一眼说:“哦,又是八十九?不会是没搅动吧!”递过一张纸条来,薛清接过来展开看,只见里面写的是一首打油诗:

    姻缘名利欲如何

    世上由来纷扰多

    一番辛苦难如意

    韶华易逝莫蹉跎

    薛清正待细看,只见刘婷一步三颠也拿了张纸条:“来,看看我的功名签!”薛清笑问:“你不求姻缘啦?”刘婷说就想看看它断得准不准,凑过头去,只见里面写着:

    我本瑶台花一朵

    开向人间碧水西

    一切谋望皆随愿

    顺顺当当惹是非

    刘婷便问:“你会解签吗,说得什么?”薛清笑着说:“这个签好,夸你呢!说你天上下凡的仙女,跑到人间受苦来了,就是喜欢坑人,且坑不虚挖,一坑一个准!”刘婷不屑地说:“坑谁了我?净瞎扯!兰兰呢?”薛清说:“她找人解签去了。”

    兰兰有些不高兴,说抽了个下下签,刘婷笑了:“签上说我是仙女下凡你信吗?”兰兰说:“薛清解的签吧?他懂什么,乱说呢!”刘婷说:“薛清没乱说,就是签不准!怎么会准呢,世上有多少人,各人的运势又不同,那得多少签,我们刚抽的竹筒里才多少签!所以是胡说,就抽个玩。”

    三人说着话又回到了天一广场。并成一排坐在台阶上喝着可乐,看了会喷泉,看天色差不多就搭公交回去。进了厂门直接去食堂吃晚饭,刘婷说明天还去买衣服,问薛清去不去,薛清说不去了明天我还有事。兰兰忽然问薛清,你今天怎么想着进城,又什么都不买,薛清一笑我就看看。刘婷说幸好早上等车你遇到我们,不然走丢了人都回不来。薛清嘴里说是呀好巧,心中暗笑我就猜你们要出去,守株待都过了好几趟车了。

    第二天薛清懒觉睡到十点,起来还觉得困,洗漱完毕找出电话本往外走,食堂边上有个小店,店里有电话挂着“公用”的牌牌。先给家里打,他妈旺凤接的电话,告诉他家里已经开始插秧了,老三在家帮忙,嘱咐了几句好好干活别乱花钱的话。然后拨了大哥薛泊的手机号码,大哥在公司加班,听口气对薛清不读书这事还耿耿于怀,薛清问他有没有二哥的联系方式,大哥说老二在武汉上大学,薛清大吃一惊,急问不是没考上吗,不是跟着你在深圳吗?大哥说是没考上,打了一年工拿着钱去武汉上民办了。并一再叮咛不要告诉家里,怕家里人不知道什么是民办,会传出什么笑话来,说完匆匆挂了。

    这时已经十一点,薛清早饭午饭一起吃了,回到宿舍那几个还没起,屋里闷浊难忍薛清便开窗透气,吵醒两个,被骂了几句,回到床上看三国,正看到祢衡裸衣击鼓骂曹,被送给刘表,骂刘表,被送给黄祖,骂黄祖,被杀。不无感慨,提笔批注:才高难免脱俗,脱俗世所不容。忽而想到自己,既没有才华,也不乱骂人,却也落得个无处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