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总是那么容易散场,像握不住的手中沙,又是一段旅途的结束。伤春悲秋,可现在只是夏季。
席霏然坐在快运转的动车上,四个小时后,列车将会把她带回她本来的城市,没有那个人的城市。
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就像看到了自己的记忆,也在快退去,只有那本日记本能够勉强为她留住过去的印记。
她的离去,风知道,车知道,只有那个人不知道。
坐在车里的席霏然,不去想归途的遥远,不去想刚考完的试题,不去想那个人的表情与动作,不去想自己的卑微与忧愁,不去想两个人多次的不期而遇与交集,不去想那么多个深夜睡不着的日子……现在只有平静,那是没有认识那个人时整天拥有的心情。
曹辙晰考完早上一科,跟室友一起到东门吃午餐。门外的车流,让他想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飞快编辑了信息,愣了好一会儿,又把那两个字删掉——顺风。
这一次的离别,她没有跟他道别,像是别扭,又像是决绝,更像是赌气,他猜不透。
其实他们挺像的,都不喜欢倾诉却习惯倾听,对一件事会执着会倔强,总是对别人微笑但也给人以距离,生气的时候沉默多过飙……
他们是这样相像。
“喂!曹公子你走不走啊?”
他回过神,微笑了一下,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先这样吧。
对于暑假的感觉,席霏然只总结出了四个字——炎热、无聊。
或许是大学里的暑假过长,以至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恋家,也没有觉得在家的日子要很珍惜。
看着小学生放假,又看着小学生开学,而她却还一动不动地在家窝着。亲戚或邻居一看到她,便问:“还读不读书啊?”但她听起来不亚于问她“嫁没嫁人啊?”
偶尔出去会会朋友。有些人还是老样子,待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从各自学校或宿舍生的琐事到微博的热门话题再到哪一部电影的可看度,天南地北,乱说一通。好像从没分离过,随着时间的累积,感情更日趋笃厚。这种是由好朋友过渡到老友的类型。
有些变得让她认不出——夸张的妆容、现实的思想、另类的价值观。她们谈工作、谈男朋友甚至谈孩子,她什么都接不上,沉默无言地听着她们攀比与奉承,只能在适当的时候点头或摇头表达看法。她越是无言,她们越是苦口婆心。这是种从朋友变回一般人的类型。
除此以外,席霏然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家里吹空调、啃雪糕。偶尔也会跟苏媛通通电话,有时苏媛也会说到那个人,她也只是含糊敷衍地随意扯几句。但是跟那个人一次都没联系。
好像他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
看着床头的日记,她轻柔地抚摸着封面,然后不留恋地把它丢到床尾。
九月初,离开学还有四天。吃完早餐,曹辙晰的妈妈帮他收拾回校的行李,这是她的惯性。
他走进房门,他的妈妈赶紧走到他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又奇怪地摸着自己下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事。
“妈,怎么了?”他问。
“辙晰,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怎么这么问?”
他的妈妈指着他行李箱的创可贴:“那干嘛买那么多创可贴?”
看着那三盒创可贴,他沉默了一下。
“上次打球受了点伤,别人给我买的,”他简单说着,看着妈妈向他走来,他连忙摆手,“现在没事了。”
曹辙晰的伤早是真的好了,膝盖现在只剩一个浅浅的疤很。突然他想起了些什么,笑着摇头。
会察言观色的妈妈问:“交女朋友了吧?”
闻言,他失笑:“没有啊。”
“你刚才的样子就像。”他妈妈不屈不挠。
“爸爸当年也这样?”
他妈妈顿时语塞。
他的爸爸是他妈妈不能提及的话题,倒不是因为感情不好,而是她多半不好意思。似乎上了年纪的人,不习惯把年轻时的浪漫史当做优势来津津乐道,而是把它收藏起来,像酒一样越酿越醇美。
在他的印象里,他爸爸对妈妈很好,结婚那么多年除了有点小吵小闹,大多数都相敬如宾。爸爸是一个大公司里的高层领导,妈妈则是十足的家庭主妇,他们的生活简单,似乎就没见过他们有过什么浪漫,但他们拥有旁人羡慕不来的幸福。
以前他也会觉得他们过得很单调,他以为爱情不该那么平淡的,他曾一度以为他的父母之间没有爱情。后来他懂了,有情人最终会成为眷属。现在也随着年纪的增长而为他们的平淡而感动而欣慰。
“妈,我来收拾就好,”曹辙晰走到床边,往行李箱塞东西,“昨晚孙阿姨不是约你今天去看电影吗?”
“还真是,差点忘了!”他妈妈赶紧往外走,“有什么想吃的就给我打电话。我得走了,不然你阿姨又得怨我了。”
他妈妈走后,他继续收拾他的行李,碰到那几盒创可贴的时候,他突然就僵住了。沉默地看着,好像能从里边看出什么来。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始活动。
收拾完后,曹辙晰去到一楼,开了电视,拿着遥控不断转换频道,叽叽喳喳的声音交错着,好一会儿他才现他看不下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手机安静地躺在身边,他时不时瞟一眼,然而它依旧没任何动静。往常的假期,他习惯清净,屏蔽掉各种消息,就连手机多半时间是关机状态。可这个假期他却反常,一切都保持在学校的样子。
他无力地靠在沙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或等待着什么。
“霏然。”
听到曹辙晰的声音,席霏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的声音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听着有些不真实,听觉的刺激在她心里开出一朵花。
握着手机,她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只是对着话筒轻轻“嗯”了声。
她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因为她迎来的是一阵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来自于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但她听出了一些尴尬。
他在尴尬什么?那晚哭的人可是她。
沉默似乎在考验着两人。她享受着这份沉默,所以她并没想到要尝试打破,反正制造的又不是她,所以她不必负责任。
她手机按近耳朵,生怕一不留神会错过一些什么,甚至是他的呼吸。席霏然现原来那边并不算沉默,从听筒里她听到几声女人含糊的叫喊声,她又用力按住手机,试图想要听出点什么。当听到“皇上”的时候,她笑了。
原来是电视正在播放的宫斗剧,原来他好这一口。不过她也真无聊。
沉默了太久,她开始觉得无趣,就算他要消话费也别这样啊。在忍不住要开口时,那边的人却说话了。
“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就是问这件事?那刚才的沉默真的是浪费了。
“忘了。”她已经订了票,但却忘了订在哪天,这样的回答她自己都一头雾水。
“一起去学校吧。”
曹辙晰倒是没有因为她驴头不对马嘴而找不着北,跟聪明的人聊天就是省事。不过等等!她似乎忽略了什么,他刚才说一起去学校?是同一时间去,还是乘同一种交通工具去?
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一起吗?”
她听到那边的人似乎在笑:“嗯,我们一起去。”
席霏然开心起来,他说的是,我们一起去。又被他的只言片语打动了,强装的淡定再次被他一时的温柔所击溃。
“好。”她想说的是,我订了票,出口却成了“好”。不该这样的。
挂了电话,她的心还没恢复平静,抱着手机,脑残地笑着。脑中回响着刚才听筒里传来的话。
他说,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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