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明安岭

第四章 明安岭里明安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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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胡清泉正坐在县委大院自己的办公室里。从下午两点多开始人们就陆陆续续地都下班回家或者上街置办年货了,秘书小张也刚刚跟他打了个招呼回家去了。偌大的县委办公大院里两层楼上下此时就剩下胡清泉还有在楼门口收发室的老王头,平时老王头就吃住在收发室里。胡清泉看了看表,还不到四点,也不着急回家。他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大生产,点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雾在肺和气管里走了一遭之后,又从两个鼻孔慢慢喷出来。一吸一吐之间,他眉头拧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灯管,这时脑子里不断闪回着今天上午从军区那里来的八个人,身上却带着省委书记亲自写的介绍信。胡清泉看完了省委的介绍信之后就大概猜出了这个所谓专家组的“勘探队”就是奔着那个神秘而又恐怖的明安寨去的。

    “明安寨,明安寨,红毛赖歹,黄皮子怪。”胡清泉一边嘬着烟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六八年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他和几个同学从辽宁的大城市跑到了明安岭,期间因缘机遇又鬼使神差,最终他选择扎根留在了这里,现在算算也有十五六年了。而且现在自己也混的也还不差,三中全会之后又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自己也恰逢其时地当上了基层的一把手。那些几年前哭着喊着还要上吊闹回城的那帮人除了考上大学的之外,大部分也都是各个单位的普通工作人员而已。等着自己党校的函授学位念完,估计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吧,胡清泉这么想着。不一会儿,烟就抽完了。又看了看表,快到四点了,胡清泉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拎着公事包,另一只手半搭着一件呢子料的大衣,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去。只是不经意间,他瞥到了靠墙的大书架子上一张老照片,忽然间顿住了脚步。

    这是一张有点发旧的四寸黑白照片,镶在一个简单的木相框上,相片的周边还剪裁成六七十年代那种特有的花型锯齿纹状。照片上有十个年轻人,前排坐着四个女生,后排站着六个男生,都是一模一样的红卫兵的装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那种年轻人特有的对青春的骄傲和对领袖的崇敬。背景是**站在**城楼上接见红卫兵。相片右上方写着“幸福公式‘望延安’小分队合影留念1962年”。胡清泉扭过头来看着照片发了一阵呆,又盯着照片上的一个人又自言自语道:“玲子啊,玲子,我们几个找了你这么多年,可还是找不到,你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到底在哪里呢?”。说完长叹了一口气,径直走出了办公室,就在回身锁门的时候,他不禁又想着,也许上午从军区来的那几个人会解开明安寨里的秘密吧。

    那天晚上,胡清泉做了一个梦,关于明安寨的梦。梦见了贾春玲就在明安寨里,低着头,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一头长发披散着。她一个人在寨子里面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而阴森森的寨子里只有惨白的月光洒下来,却看不见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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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大炕上坐着小宋五个人,彼此沉默了一阵。

    马国强脸上有点泛红,半开玩笑的说道:“宋团,这酒还真够劲,我喝了快一斤,有点上头了。一会要定时发报,我就不多喝了。”

    小宋没有接话,看着火柱道:“师父,我看他们都是厚道人,也不傻。咱们还是看门见山聊吧。”

    火柱答道:“恩,这趟他们出去估计就是商量怎么跟咱们说吧。”

    话音刚落,刘卫东三个掀起了里屋的棉布帘子就进了屋上了炕。于是八个人又开始推杯换盏地喝上了。不一会马国强就借口酒量不敌就躲到西屋去执行联络任务了。刘卫东也唤老婆把扒拉些菜让孩子们在外屋守着灶台吃饭。

    东屋里头气氛依旧轻松而热闹。在小北京试探性地问了关于一些明安寨的情况之后。刘卫东三个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扯开了话匣子。

    “你们要勘探明安山啊,记住千万别去明安寨,要我说,就几个附近山头子转转得了,连明安山也别去了。俺们这营子的从来都不往山上去,路也不好走,还老怕出事。”刘卫东提醒着。

    “能出啥事啊?我们这搞勘探的也算走南闯北,也经过不少事咧。”火柱答道。

    “哎——,可不能这么说,明安寨还是真邪门的紧,我也劝你们就是上山也别走明安寨那条路。那条路就是夏天大晌午头子的都让人发怵的呢。”高景瑞也劝道。

    “哦?有啥邪门的事儿?哥几个跟我说说呗,我平时就爱听邪门的事儿啊。在勘探队这几年也经过不少邪门的事儿,一会我也跟你们说说。”小北京夹了块肉放到嘴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时候刘卫东开了腔:“我知道你们也不是一般人,看这柱子哥就知道了。不过明安寨你们还真得小心再小心啊。”“兹儿”的一口,刘卫东干了一口酒,接着就开始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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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明安寨那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故事和传奇从唐朝就开始流传下来。到了北宋南宋年间,大辽国和大金国都在明安岭附近建立了陪都,大辽国的时候叫中京,好多文臣武将、宰相将军、甚至是王室贵胄据谣传就都埋在明安岭附近的几座山里头。邱瞎子说这明安岭是“九龙汇川二龙争,东奔入海不回头。”那是十足的风水宝地。当年燕王朱棣扫北,病死榆木川,其实不是抬回北京啦,是直接葬到明安岭里边了。那家伙,可不是一般的风水宝地。刘卫东煞有介事地开始大说特说。

    “哦?燕王陵不是在北京昌平天寿山吗?”小北京无意识地插了一嘴。

    “嗐,这都是我们这老辈子的说法了,谁信哪?”高景瑞回了一句。

    “埋没埋皇帝咱是不知道啊,咱们下地干活倒是经常能挖出来古瓷片子和铁箭头子啥的,咱这地方早先是大辽国地界那是没错的。再早先住的还是高,高,啥玩意儿来?”李旺田跟了一句又忘了什么,眼睛望向了高景瑞。

    “高句丽!”高景瑞答了一声。

    “对,高句丽。就是朝鲜对不?前年还有中朝那个啥,那个联合的啥考古队过咱们村咧。”李旺田又补充着说。

    “哦,连考古队你们都知道?”小宋团长不禁好奇地问道。

    “嗐,全村开始就咱知道,就前年的事,前年夏天,哎呀妈呀,那年老旱啦!地都晒冒烟啦!有那么六七个人吧,还有牲口驮着烂七八糟的东西。就往山里头去了。里头有两个小年轻的,还到俺家喝过水咧。”李旺田一说起考古队又拉开了话匣子。“喝完了还直说俺们这水真清冽,大夏天都冰凉冰凉的,喝得脑门子直疼!”

    “你咋知道是考古队?”火柱问。

    “那俩喝水的小年轻的,一个说漏嘴了,说是考古队,还是联合的,这次到山上去考察一个什么辽代古墓。另外一个还紧拦着他不让他说。嗐,不就是个考古队吗,还整的神神叨叨的。”

    “哦?那你们看着考古队下来了吗?”火柱又问。

    “那没看着,前年天那老旱,村里家家都忙着挑水上山浇地嘞!我那天在家是头天吃了几个香瓜拉肚子,在家歇了一天。再说,人家考古队啥时候下山也犯不着跟咱这个土老巴子打招呼。你说是吧?”

    “嗯。”火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火大哥,咋的啦?”李旺田望向火柱。

    “哦,没事,没事。”火柱连忙摆手,又接着问。

    “老李兄弟,我们搞地质勘探的经常野外作业,进了山里要是有啥特殊情况,下雨下雪啥的,有地方躲不?你看我们也不是本地人,来之前就是跟这边的同行随便了解了一下。刚进村的时候跟几个孩子打听明安寨,寻思能不能把那当个考察队的休息点。”

    “不中!不中!千万别去明安寨!!!”李旺田、高景瑞、刘卫东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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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啥?明安寨小孩子怕怎么大人也怕?”小北京颇感困惑。

    “咱们倒不嫌丢人。就是明安寨那地方邪门。真怕。那地方真不能去。真不敢去。”刘卫东道。

    “非常邪门!”高景瑞又说。

    “嗐,你们吓唬人吓唬惯了。咋的?邪啥门?人家丁三儿丁四儿哥俩不就去过又回来了吗?”李旺田不服道。

    “你少跟外头人扯鸡巴犊子!丁三丁四他俩爹是谁?老头儿丁阎王!那丁阎王活着那时候在营子里头就活剥赖歹皮。别人家杀猪那猪叫唤得全村都能听见,丁阎王杀猪那猪都不敢吭一声!你看丁阎王去谁家谁家狗敢叫?咱小时候见着那老爷子都绕着走,不听话的时候咱爹妈要不是拿红毛赖歹吓唬,要不就是拿丁阎王吓唬。”刘卫东说着说着有点激动。

    “邱瞎子都算过了,丁阎王是老虎投的胎,杀神附的体。咱这片他还真是个人物。丁阎王,邱瞎子,吴神医,跟俺们家老丈人一起也算咱明安岭下的四大奇人了。这不说丁三丁四那得是啥人啊?从小就跟他爹进山打赖歹,连熊瞎子都敢打。那就是这几年政府不让打了,要不然这哥俩现在进山那也是啥都敢打。”高景瑞接话道。

    “就是。再说,就丁四儿那个德行,就这几个营子最爱疵牛逼的几个。那年到山上打兔子,打从山上跟他哥下来,明安寨的事儿他疵过牛逼吗?没疵过吧。以后啥事都不敢疵了。”刘卫东使劲拍了下桌子,连桌子上酒盅里的酒都洒出了一些。

    “就那年他哥俩在我这喝酒,喝大了,我还想打听打听明安寨的事。你说咋的?也赶上丁四儿喝大了,就在炕上给我和丁三磕响头。连哭带嚎地闹啊。一会儿喊‘爹啊!爹啊!你在哪儿啊?你下来救救四儿吧!’一会儿喊‘哥呀,哥呀,兄弟求求你,别问啦,别问明安寨的事儿了。兄弟我要疯了!’。你是不知道,在俺家那个闹啊!炕上炕下,又哭又闹的。你问问大头他娘是不是?”

    “这事我跟谁都没提过,丁四那是面子薄的人。那家伙,丁三最后都气激了,抡圆了给了他兄弟十几个大耳光子!丁四才不闹了。就丁四在咱明安岭这几个营子数的着的横,横起来连他三哥都收拾不了他,那天楞没敢扎刺。以后逮谁也不疵牛逼了吧。”。刘卫东接着对李旺田说“你说明安寨邪乎不邪乎?你还给人家指道儿。你不怕把人家害了,到了那头阎王爷下油锅炸你?”

    高景瑞这时一言不发。却在观察小北京众人的反应。

    李旺田这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一声也不吱声,一个人喝了口闷酒。

    屋里一时间肃静非常,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咳,咳,咳”小北京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村长大哥,你也不用发火,我看李大哥人是个直性子,有啥说啥。我们要是真上山遇到特殊情况肯定会回避明安寨这个地方。再说,特殊情况也很少发生。”

    “是啊,是啊。”火柱等人附和道。

    小北京顿了顿,又道:“你们不是也想知道明安寨到底有啥幺蛾子么?丁家兄弟去过,丁四不敢说,那丁三呢?”

    “嗐,丁三跟我透过底。那年他跟老四打兔子,在山里头走丢了,怎么找也找不着。最后硬着头皮绕到明安寨那边。就听着丁四喊救命。就循着声找,找来找去就出了明安寨。结果在他爹丁阎王的坟头就看见丁四四仰八叉挺在坟头上,人事不知,啥事儿都不知道。是他给从山上楞背下来的。醒了之后,啥也不说,就拎着几刀纸给他爹上坟,打那之后,逢年过节就跟他爹上坟。”刘卫东接着说。

    “你说咋的?丁三开始也不知道老四去过明安寨。最早知道是老四媳妇,丁四那几天整宿整宿说胡话,全是他爹和明安寨啥的。老四媳妇找到丁三,这才知道。丁三问他,他啥也不说,说是不敢说。怕老丁头扒了他的皮。你说邪乎不?”刘卫东说完,用筷子夹起一块血肠放在嘴里吧嗒吧嗒起来。

    “只是这个明安寨为什么这么邪门?里头到底有什么玩意儿啊?红毛赖歹就是红毛的狼吧?跟明安寨有啥关系?我们也算走南闯北的,到了一个地方也爱打听些当地的奇闻异事啥的。村长啊,能不能跟我们几个唠唠?”小北京试探地跟刘卫东三个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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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红毛赖歹就是红毛狼,俺们这嘎儿狼都叫赖歹。那玩意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打从那年当兵的进山打狼之后现在连赖歹都见不着了。估计都到深山里去了。咱们都好些年没见过了。对了,丁三丁四进山见过没?”高景瑞边答边问。

    “很少听他哥俩提过见着赖歹,他们现在进山都是打打兔子和野鸡,冒蒙的能打个獾子狍子啥的。见过几次赖歹在山上留的印儿和身上的毛儿。真的他俩说现在也不好见了。”刘卫东道。

    “红毛赖歹是老辈子传下来的了。我们几个说实话都没见过。说是丁阎王那辈人不少都见过,红毛赖歹还到村里叼过孩子嘞,论家谱我们本家的一个叔爷爷就是小时候让红毛赖歹叼走的。连尸首都没找着。不过丁阎王那茬老人现在早都死了。丁阎王死了都有七八年了吧?”李旺田接话道。

    “你这啥脑子,去年烧的十周年。他们家二姐和二女婿从牛营子赶过来的吗。”刘卫东纠正道。

    “就最近的能近到啥时候?就红毛赖歹。”火柱问道。

    刘卫东若有所思,“最近的,最近的。。。”突然一拍大腿道。

    “哎呀,还真有,前几天到我跟乡长到县里办事,附近几个乡长一起跟张秘书凑了局吃饭,就在镇上的‘鹿鸣春’饭店,那天张秘书喝了不少,借着酒劲就跟我们几个讲了胡书记在明安岭下乡前儿的一个段子咧。那家伙,有鼻子有眼儿的。跟真的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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