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老山狙击手

老山狙击手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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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特工那样无声无息。看来他们虽然是民兵,但身在边疆,长久作战,经验出来了。

    队长说:“土狗,有位解放军同志要去b高地,那地方只有你去过,你带着他去,我另外换个人去你刚才的地方好了。现在就走,天亮前赶回来,这样安全点。嗯,你一个人,我不大放心,这样吧,你叫上乌鸦跟你一起走,回来时有个照应。”乌鸦就是刚才打瞌睡醒来迷迷糊糊问口令的那个哨兵。听到叫他,拿起枪,从外面进来了。

    土狗说:“b高地比较远,往西南方向去,上山下沟,基本没有路。还得要从越军把着的几个山头脚下过,比较危险。你要是白天来就好了,白天时候有23648团的一个排扛着弹药上去了,人多时,越军们懒得开枪,怕打不过。不过现在乘着晚上,虽然也危险,但还可以走。我加强点弹药,乌鸦你也多带点,马上就出发。”

    三人正要走,队长说:“土狗你等等,拿我的这支冲锋枪去,小心点,快去快回”

    出了道班房,立刻就又陷入外面的黑暗中。山谷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土狗打头,说:“小心走,别踩着了蛇和地雷。跟着我的脚步,不要拉得太远。”

    听说有地雷,向前进马上就恐惧起来了,紧跟着土狗,提心吊胆的走。草丛中的蛇他不怕,扎紧了裤脚,打了树皮绑腿的,如果咬中上身,伤得重也不过昏迷几天。怕只怕黑灯瞎火,在山沟谷里长草丛中这样摸着走,踩中地雷,那是太轻易的事情了。

    山沟谷里没有风,向前进突然觉得空气很闷热,有点窒息的味道。

    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音,是一条沟涧。该地区河流密布,雨多雾大,高温高湿,有山沟涧水,并不奇怪。他非常渴望在水里洗个澡

    沿着水沟边走了一阵后,三个人从涧水上跳过去了,土沟带头,大家开始爬一座山。山很陡,草密实得走不通。向前进紧紧的跟着向导,生怕走丢了。草丛里似乎格外闷热些,里间虫子被惊起,乱飞乱窜,有好几只进入了他的嘴鼻孔里,向前进只得轻轻地呸呸乱吐。脚面上好像也有好几条蛇滑行爬过,让人冷汗直冒。

    这里的整个战区地势险要,环境恶劣,向前进是深有体会了的。这地方易守不易攻,几千人的部队打下来了,还真是厉害到无话可说。越军想要凭借有利地形和对这里气候适应的有利条件,企图长期霸占我领土,威胁我安全的企图现在已经彻底破产,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争夺战不知要打到何时。这样一来,战士们的苦有得受的了。

    在草丛中爬了好一阵,终于走上了一条人踩出来的小道。没有停歇,一鼓作气到了一个山岭上后,几个人都出了一身大汗。但光线好多了,向前进松了口气。

    三个人停了下来,土狗喘着说:“解放军同志,就带你都这里了,我们回去了,天要亮了。你从这个岭盘过去,那边有一个山脊,你就顺着走,不一会儿就有了我们的阵地,问他们就知道你的地头了。”

    向前进答应一声,向两人道了谢,于是跟他们分了手。土狗和乌鸦叮嘱他几句,就往回下岭去了。只听草丛窸索作响,很快就没有了动静,去得快,也去得远了。

    向前进又在岭上呆了一下,适应着方向,然后独自一人盘过山岭去。

    他已经是个历经过生死的老兵了,现在归队是他唯一的念想,他只想早一点到达土狗跟他说的那个山脊,自己千万别迷路找错了。到达了山脊就可以得到友邻部队的帮助指点,那么回归连队阵地就不是问题。

    这边岭上草长得更茂盛,高过人头。盘岭过去时,巴掌大的踩出来的路虽然不是在雨天,但还是不好走,只能摸索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旦失足滚下坡去,遇上悬崖,摔个粉身碎骨是很容易的。所以向前进格外小心,将枪背在肩上,半蹲着身子,左手不停的抓住羊肠小道的左边坡上长草,慢慢的用脚试探着往前行。

    这样速度很慢。现在一个人了,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安全来源于小心谨慎。若是自己滚落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那可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不管怎么说,他显得有点孤单,暗夜中独自一人也有点害怕。人是群居动物,一旦离索,就会想起同伴,会只想着要回到群体里边去。

    这样子摸索着走了老半天,还好无惊无险。又走了好一阵,这个山坡也真大,像是没有个边,模模糊糊中,前面好像是一个山岭,横断在前面。

    该不会就是这个山脊了吧。突然他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扑倒。原来是他自己的左边鞋带松了,被右脚踩着了,左脚用力迈不开,惯性使然,将他惊出了一身汗。于是停了下来,依旧半蹲着,去系鞋带。

    忽然听到有一种轻微的草丛被触动的哗啦的声音从那岭上传了来,很轻微,但很连续。他已系好鞋带,赶紧拿枪在手,用掌按着,轻轻打开到连发状态。

    还不知道那是人呢还是兽,兽类应该早跑光了,那么人的可能性较大。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盲目开枪会造成误伤。他孤身一人,此刻只想归队,任何人他都不想招惹。再说。路况不熟悉,他在等待。现在不能动,一有动静就会打草惊蛇。如果是敌人,比狐狸都还多疑,警觉得很的。这种地形,他们的作战经验谁都不能忽视,除非这个人想战死。

    所以他静静的等待着。

    空气很闷热,没有风。背上的包裹像压得他很难受。他做好了战斗准备。

    但不一会儿,声音远去了,像是盘过那边坡去了。这条岭过去没有别的路, 向前进只能跟着随后走去。到了那个横断山岭边时,才发现盘过去的坡面依然很大,没有什么山脊可供人走。

    那些过去了的人不知道是打了埋伏呢还是继续往前不停的去了,呆着在这里等天亮是不行的,必须得趁着天还没亮,通过敌人的封锁区域。阵地犬牙交错,哪是哪的,根本搞不清楚。而且相互偷袭,万一这里就是个越军阵地,等到天亮拿给人当活靶子酒不好了。

    于是又继续硬着头皮顺着模模糊糊的人踩出来的小路往前走。

    还好,一路过去,都没有什么事。看来那些人已经走远了。他走得很慢很小心,大约半个钟头后,他终于到达了土狗跟他说的那个山脊,两边都很陡峭,是光光的石头岭。他顺着岭上摸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样过去是不是很危险,土狗说是自己人的阵地,别像上次自己就打了自己人。

    被自己人误当越军打了可就不划算了,他想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天亮再说。努力看时,前面模模糊糊好像是个山岭,那应该是个阵地,阵地上的哨兵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他,正等他走近了开火呢。如果阵地不是我们的,藏着越军,过去也不是个事。他慢慢的低伏下身子,一点一点的将身子藏进山岭脊下左边的一处草丛中。

    地上草丛中蚊虫太多,他顾不得了,只要没有蚂蟥爬进身体内,对于蚊虫类细小东西,他还是可以忍受的。

    12.换防修整 1.

    张文书嘴里叼着支纸烟,偏着个头,看上去像是二战时期日本海空军的地勤人员,挎着枪,大大咧咧的样子,正从草房子里走出来屙尿。老远看见了前面阵地上下来一个人,认准了是向前进,尿也不屙了,慌忙间将烟一口吐掉,奔过来大喊大叫:“向班长,你回来啦浩大个包裹,什么东西啊”一边喊叫,一边跳过去一道战壕,站在阵地前沿,等着向前进的到来。

    向前进就忙着一阵跑,下岭过脊再上坡,从一道环坡战壕里跨越过,奔上来了,伸手递给了张文书。张文书拉他上了一个土坎去,两人紧紧地握手。

    这里已经是连部的驻防高地了,终于回到了自己连队了,向前进心中激动不已。

    他放眼四望去,朝阳光照下,连部驻地已经是一片狼藉,弹坑、焦土、断树枝、烧过的草不远处战壕边还有好些断裂的枪支残件。

    那座草房子显然是才又搭建起来的,草叶还很新鲜,挂着露珠。

    远处的南边山脚下越方境内,朝雾升起来了,大小山峦,都被遮掩住了。东方的群山上,则都披着红光,今天将是一个火热的天气。

    昨夜天快亮的时候,在过去很远的山脊那里发生了一次小战斗。越军从岭上过来偷袭前面阵地,被那个阵地上的战士一阵猛打,丢下了五具尸体。向前进也从后面开火,干掉了一个,将之打下山坡,剩下的敌人不敢恋战,仓皇窜下南边山坡逃走了。若不是得到那个阵地的友军指引,向前进可能还不会那么快就赶回到连队驻地来。

    “真想不到你又回来了。”张文书等他喘了口气,笑嘻嘻的说。“马克思嫌你小了点是吧那次我们跑着跑着回头就不见你了,好多天都没有你的消息,都只以为你光荣了,直到后来才晓得你进了医院。三班长,你背上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向前进回了一下头,有点茫然,他也不知道那边装着的是什么,就说:“ 我也不晓得是什么,别人送的。”

    张文书说:“那你放下来,我帮你看看。连长在坑道里接电话,是上次来这里采访那个女记者打来的,问你到了没有。一大清早的就打来这了,看来她挺上心你的。你要不要进去接过来,跟她聊两句”

    向前进说:“我看不用了吧,算了,我们进去看看连长。”

    张文书说:“那我先去报告连长,说你回来了,他电话可能还没挂,顺便也就告诉那个记者,说你安全到达了,免得人家担心。”

    张文书正要回头,可巧连长就出来了,站在草房子那里,看见了两人。向、张两人急忙跨过了战壕,不约而同的喊:“报告”连长挥手止住了:“不用罗嗦了,老子都看到了,还报告什么三班长,你回来了嗦张文书,那里来得浩大个包包莫是装满着烟的,那就巴实了哦拿过来老子先看看嘛”

    张文书说:“你莫忙,东西在我手里,应该是我先看的。”说着就在原地打开来,先取出了一个小包裹,看了看,觉得有个四方形长条状的在里面,在腿上拍了拍,抬起头来,欢喜着说:“报告连长,应该有一条烟在里面。”

    连长也看到了,眼里就放出了光来:“是不是真的哦老子叫你拿过来,你不听命令嗦大包包里面的你莫忙翻出来,老子要亲自动手,才有惊喜山。”张文书不听他的,把那个小包裹扔在了弹坑边踩得光秃秃的草地上,包裹翻了个身,滚下弹坑里去了。向前进急忙跳下弹坑,自己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沾上的泥土。

    看见张文书继续伸手进大包包里面去掏摸,连长慌了,从草房子那边门口几大步赶过来,劈手抢夺了过去:“还不松手你个狗日的张文书,老子的命令你都敢不听了嗦违抗军令,老子要枪毙你”

    连长抢得大包包在手,转过了身子,走了两步,半蹲下去,背对着张文书,打开了来。

    “噫儿,还有个东西包倒起的嗦,老子那就再打开山。唉呀,你个狗日的三班长,你上回摸到越南那边去炸洞子,抢得了几箱黄金嗦全是好烟,两三块钱以上一包的,一条,两条,三条好港哦哈,老子平时最豪华的抽到过八毛钱的,一个月都还只能抽两包八条、九条,一共有十条”

    他掏出来一条,放到地上,赶过去半蹲在他旁边的张文书就捡起来一条,抱在胸前。两人全都眼里放光,一片贼亮。

    看见里面的烟没了,连长就将包包扔了,站起来,向着向前进问:“三班长,你说,有好多条是拿来孝敬老子的你莫说一支都没有,那就伤老子的万年心了你哈儿莫闷起,表个态,说句话山”向前进也没发现里边的是烟,走过去问:“全是烟那上交给你,你全权处理。嗯,莫如这样吧,你老人家这里留下三条,排长他们那里留下两条,剩下的留给我班里的。”

    连长笑眯眯的说:“要得,那就多谢了。”张文书一看自己没有着落,跳起脚来:“向班长,太不够意思了吧,居然没我的份”抱着那一堆烟,转身就跑。连长说:“张文书,你莫贪心,跑啥子跑跟倒老子,还怕没得你的锅铲舔嗦老子分你半条就得了。”张文书说:“那还差不多。”于是停住了,将烟抱回来。连长自己动手,先拿了三条。

    向前进将刚才连长扔下的包捡起来,将小包裹和剩下的烟装回去。想了想,又拿了一条出来递给他们连长,说:“连长,你再拿一条去。”

    告辞的时候,连长说:“三班长,得空了来老子这里耍嘛。这里近倒起的,要不要得”向前进说:“要得,连长,那我下去了,有时间一定来你这里耍。连长、张文书再见。”

    连长早已扯开了一条烟的包装,撕开一包,抽出一支来安在了嘴里双唇间。此时点起火来,猛吸了几口,挥挥手说:“滚吧,下面有情况就叫排长打电话上来。记得有时间就来老子这里耍,不送了,老子要转回去睡倒起好好享受一下,这是好烟,难得抽到的。”

    向前进转身上了23648团的阵地,沿着高地边沿过去,过了几个哨位,然后就又下山。

    天气很好,下山的路已经踩得很大了。弹坑满是的,不知这些日子来,战斗是进行得如何的残酷无情。走到上次白捡便宜打了个敌人的地方时,只看到那个敌人空有一身军装,里间只剩了一堆白骨了。

    再下去就是自己的阵地了,他心里一阵激动起来。好久都没有看到自己的班里人了,将近一个来月,不知弟兄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下去弄出的哗啦哗啦的草丛声音,惊起左边下面一声喊话:“什么人”

    听到是武安邦的声音,向前进赶忙着答:“一组长,我是向前进。”接着快步奔了下去。

    武安邦和黎国石正在放哨,看到是自己班长回来了,都大叫了一声:“班长回来了”随着这一声叫唤,战壕里的几个人都跑了过来。

    大家都很激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班里的人都瘦了,黑了,浑身脏兮兮。军装已经看不出颜色了,每个人都一身汗臭味。

    他一身干净利索,大家很羡慕。

    终于武安邦嘿嘿着说:“班长,你这一身衣服崭新,到后方时娶老婆了皮肤也干干净净嘿嘿,问你个事情,战地医院的护士漂不漂亮我听说,老兵们都爱去看护士的。说说,怎么样,有没有漂亮的护士喜欢你或者是你有没有看上什么漂亮的护士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于是拥着他,在狭窄的战壕里把他带到前面那个岔道去,那里宽了一些。向前进解下背上包裹,说:“给你们带来了点东西,不知你们喜不喜欢。几条烟。”

    这还不喜欢战士们都欢天喜地,大呼小叫起来,争抢着来打开包裹。

    那个时候,前线的兵们最喜欢的两样东西,一样是烟,宝贵得跟命似的。另一样东西是牌,没仗打的时候无聊啊,就凑在一起打牌,烟是通行货币,输赢一支烟,比当时的一百元还令人关注。

    现在这些兵们在前线打了一个多月了,生死看淡了,作战经验也丰富了,都不再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容不迫。一有时间就要打上一阵牌,牌烂了,用胶布粘帖起来接着打,到最后完全走了样,看不清本来面目了,还是接着打。

    看见大家都在抢东西,向前进说:“别慌张,每人两包。剩下的两条你们留给我,拿给排长他们的。”大家都不再抢了,有葛啸鸣分发,向前进于是踩着梯窝,爬上地表,去看阵地。阵地上好像被开了荒似的,脚下满是松土。看过去,一班、二班的整个前沿防御工事只有几小段战壕是完整的,看来是最近的战斗造成的。一班前沿有几座混凝土掩体被炮弹掀离战壕,斜坡上还摆着几具越军尸体,风吹过来,发出阵阵恶臭。

    太臭了,怎么搞的,也不掩埋一下。向前进想,虽然是敌军,但这样恶臭,是自己吃亏。再往下一看,草丛中还有好多腐烂的尸体,有东西黑乎乎盖在上面,不知是什么。

    “看什么呢班长。”葛啸鸣上来了,嘴里叼着烟,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吸着。那种恨不能狼吞虎咽的样子,一定是好久都没这么过瘾了。后方给送给养时,没考虑到这些,有时是顺带才搞几条烟上来,下面的小兵们根本就看不到。这下好了,每人有了两包,还不过过瘾

    熊国庆也上来了,面前一团白雾,已经看不清嘴脸。

    “班长,你真有办法,那哪里搞来这么多好烟蛮贵的嗦。”熊国庆说。

    “是不是发财了哦,班长”葛啸鸣接着问。

    向前进哈的一声笑了起来:“没有。我也是小兵,哪能发财别人给的。前面那尸体上是什么黑乎乎的一片为何尸体不掩埋一下,太臭了。一班二班的能坚持得住就在他们鼻子底下。”

    熊国庆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现在他们两个班加起来还没有我们多了,输惨了,打红眼了,一个二个都气恨恨的,我们本来要去埋那些死尸的,但他们不答应。你不知道啊,班长,你那天回来又走了后,敌人本来一直是重点进攻我们班的防御阵地的,但总是打不开缺口,就改为重点进攻他们那边,派一些人在下面牵制我们,让我们不敢去增援。近些日子,好像有二十来天了,一直都在重点进攻他们那里,两边都死得很惨。狗日的敌人硬是狡猾,不敢来找老子们硬碰硬,专拣软的捏。一班、二班不晓得为何,从一开始表现就有点差。我们多次要求跟他们交换阵地,他们又拉不下面子,不想输给我们。班长我跟你说,你莫难过,一班的陈桂三、袁志承、杨靖、令狐冲、欧阳、戈杨过都先后阵亡了,还有二班的正班长霍卫国、副班长张卫青、张成龙、赵一虎也阵亡了,还有两个受重伤抬下去了。”说完拣起一块石头向那边扔了过去,轰的一声,尸体上惊起来一群黑压压的蚊子,悬了一个舞姿,又降下去了。

    此情此景,胆子再大的人看了也心胆俱寒。这就是战场啊,屠杀生灵的战场血火无情,任何慈悲为怀都不可以拥有。熊国庆他们却早已看淡了,谈起牺牲了的人,也都没有了任何表情,但此时向前进的心里突然变得很悲伤,有一阵哀痛。

    他沉默了。一班、二班的那些阵亡者,他是多么的熟悉,每一张脸孔他都记得是那么的清晰。他突然愤怒的在地上踢了几脚,踢起来泥土,一快岩石飞过那边去,打在草丛里一个越军死尸的腐败的躯壳上,轰的一声,黑压压的苍蝇蚊子又惊飞起来,离地旋转了一圈又落了下去。

    “死越南人,死越南人”他狠狠的咒骂道。

    现在这已经演变为了仇恨,仇恨就像毒草,一旦在人的心中长起,生根发芽,就不可拔除了。

    好一阵,熊国庆跟葛啸鸣都没有说话,只是闷闷的猛抽烟。

    向前进踢得两边脚下起了坑,想起这是在战场,难过与仇恨的心理终于平息了下来,他喃喃的念着几个好友的名字:“张卫青袁志承令狐冲霍卫国”这些人平日都跟他很要好的那一类朋友,想不到一个来月,就已经人鬼殊途。这些人生既为人杰,死亦应为鬼雄罢

    “熊国庆,拿一支烟给我。”向前进向熊国庆要了支烟,闷闷不乐的猛抽起来。

    “他们的尸体呢送下去了没有都还掩埋在战地上吗”

    葛啸鸣点点头说:“是的。当时天气热,抢运不下去,过几天就腐烂了,只能就地掩埋。上级指示了,要等我们换防时才能挖出来,自己抬下去。你看那些被填高了一点的战壕就是他们的忠骨埋藏处,一班跟二班的都说了,就是要把战友们的尸体埋藏在自己身边,让他们看到他们为他们报仇,他们有点失去理智了。”

    向前进只觉得眼里涩涩的,心里堵得慌。老半天了,他才想起那句曾经学过的课本中的话:“马革裹尸。”这句话曾经有人在战场上向他提到过,现在他已经不记得是谁了。

    “你们归位去,我去排长那里,跟他报个到。”三人下了地表,向前进自去了排指挥所。

    排长眼里布满血丝,人又黑又瘦。

    看到他, 排长有点想哭的样子:“想不到,你终于活着回来了”

    向前进咬着牙,斩钉截铁地回答:“回来了再不回来,就太不像话了。错过了好多次战斗,我没有出力,都怪自己不好,没什么用。”

    排长终于掉下了一滴眼泪:“别那么说,回来了就好了。有的人,已经走了,永远回不来了。连里现在各个排打得都很惨的,一直没有回去休整,人手很紧缺了。这次排里的伤亡,都怪我自己这个排长没当好。”

    向前进摇了摇头,缓缓的说:“别那么说,排长,同志们跟着你,没有怨言。就算死,也是光荣的一、二班的阵地前面都摆满了敌人的尸体,阵亡的人,值得了,没有亏本如果要怪,就怪我没有早点回来,多个人帮手。我那次要是跟着杀回来了,无论如何也可以帮忙多干掉几个。这次一回来,就听到排里牺牲了那么多,我真的很难过。排长,实在是应该怪我才对”

    排长打断了他的话:“别那么说,只要能大难不死,回来了就好。我们这一个月来,确实是顶受住了越军无数次疯狂的进攻,打得很惨烈连里伤亡也都很惨重,我也不想多说了。还好,连队现在要回去休整了,等命令就回去。我只是想不到你还会赶来这里这几天他们那边越军们大约也都在休整备战,估计不久又有大动作,可能在临走之前,我们还得要大打出手一次。你来了,我们又可以多一个人手。现在我只想大家都能活着回去,我带着你们来,就要把你们都带回去可惜我办不到了,现在全连就你的班建制是全员,你要保证到时候带着他们一个都不少的回去休整”

    向前进点点头:“是排长”说完他转身从排指里走了出来。

    12.换防修整 2.

    从排长那里的坑道走出来后,想起那些牺牲了的人和排长无奈的叮嘱,向前进心里十分沉重。仗打到这个时候,连里牺牲可说是惨重的。

    是时候该换防回去休整了。

    但还面临着一场大仗

    古来征战几人回,这即将来临的一场大战,所有幸存下来的兵们能活下去的又有几人他班里的人又会剩下多少他不知道。

    此时他的手里提着枪,脸上不知道何时弄了些黑灰泥,弄得左边嘴唇上像是一撇胡子,看上去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庞有点走样,带着滑稽。他的整个人看上去不是那种特别健壮结实的类型,但绝对的是个善于长途奔袭的士兵样子,天生一副当兵的身板,挺直的腰身,轩昂的正气,充满着朝气勃勃的旺盛活力。

    应该说,他天生就是一个战士。现在上级赋予他一点小小的职务,让他担负起十多个人的作战指挥,他觉得作为战士的勇敢之余,更多了一份责任要负起。

    排长说的没错,要把班里的这十几个人全都带回去。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自己的班里同志再也不能跟着牺牲下去了。每一个战士的身后,都有一个家庭,都有家庭的亲友在牵挂着。

    “你要保证到时候带着他们一个都不少的回去休整”这是刚才排长的叮嘱,也是他作为一班之长该做到的。但他不能保证,在战场上他自己的生命他都不能保证,他能对别的人保证什么呢子弹决不会像那个院长的祝福一样,看见他绕着弯儿走的。说不定突然一颗冷枪子弹射来,下一秒就要了他的命也未可知。他只能尽力去做到最好,减低伤亡。那么一个很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多杀几个敌人只有消灭敌人,才能保存自己人。他认的就是这个理

    他在战壕里慢慢的走着出来,战壕的两边沿已经看不到草了,全都烧焦了。泥土被炸弹翻了一层又一层,一遍又一遍,土都烧焦了,草又何能幸免

    弹片四处散落着,泥土里一抓一大把。他蹲下去,抓了一把后,扔掉了,又站了起来。这就是他离开一个月后,不,是自连队参战以来,他们排在这个阵地上的战士们所承受的。当他一个月后与幸存者再相见时,没有人说一句别的什么叫苦不迭的话,有的只是很平常的那种激动。他默默的在心里叨念着自己班里的战士的名字:“葛啸鸣、熊国庆、黎国柱、黎国石、武安邦、马小宝、田亮、王宗宝、王家卫、张力生”这些人天生一种罕见的乐观主义,吃苦耐劳,作战勇敢,视死如归,难得啊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同生共死,紧紧在一处了

    此刻战士们都在前沿战壕里,各做各的一份儿事情,很安静,偶尔前面交叉口的加大防空洞里的几个人在打牌,发出点催促的声音。一定是某个同志速度慢了,别的人等得心焦。

    他转过一个弯,太阳直射在身上,他的里边还穿着件衬衣,这很不合时宜了。这个季节,中午的时候赤膊都还嫌热,他本不该穿着两件衣服了。现在早上的阳光已经照射到了阵地很久,热气在慢慢的增加,更主要的是心理感觉到憋闷,他于是脱了外衣,披在肩上,只穿着件雪白的衬衣。脱下外衣的那一霎起来一阵风,他竟觉得分外清爽,闻不到腐尸的恶臭味道了。古人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是有点道理的。

    抬头看过去,天很蓝,大团的白云低伏在南方的越北境内山上,极目尽头林间的朝雾已经散尽了。此时有一团白雾则从前面战壕岔道口处升起来,挡住了他的视线。那是战士们中几个聚众赌博的在加大猫耳洞里抽烟飘升起来的烟雾,他苦笑了一下,苦笑他们的苦中作乐。

    他挽起了衣袖,沿着战壕七弯八拐,从那几个以烟为赌资的战士旁边走过,到了右边前沿阵地处来。路过他们身旁时,那几个战士愣了一下,停了手,望着他,等着挨批呢。他对他们笑了一下,依然是刚才那种苦笑,将脱下的外衣扔给一个旁观的战士田亮,走过去了。于是那几个兵又接着继续打牌,用烟来供给赢家。

    时隔一个多月,这是他第二次到自己班的防守工事上去认真的看了个遍。一切都很好,看来葛啸鸣这个副班长在排长领导下搞得不错,战壕被炸毁坏了再修,修了被毁,毁了再修,一切都只是简单的重复着,本也没什么难的。难的是战士们在战火中始终如一,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一股勇不可挡的猛劲儿。

    全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啊,血气方刚,又经过了专门的训练,在硝烟杀伐中活下来了,一切都看得很淡了。人,一旦将生死置之度外,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打仗而已,对他们而言,已经不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事了。现在对这些人而言,打仗反而要比平日训练轻松的多。想起刚入伍来的那三个月,真不是个事啊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自由,抽烟的抽烟,打牌的打牌,休息的休息,轮岗的轮岗。

    向前进走了一圈后,看到班里的兵们很清闲自在的样子,不禁感慨系之。战争的确可以改变一切,改变一个人的生死,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观与坐标,改变太多太多的东西没错儿,一切都改变了,是战争将一切在瞬间都改变了。

    他趁着现在的清闲,也拣了个靠着猫耳洞的地方坐下来,昨夜一宿没睡,他想要休息一下。

    坐下来后,他却情不自禁地细细回想起刚入伍到这里来的情形。

    那时县份上一同光荣入伍的十来个人告别亲友,上了火车后,很少人说话,都知道去的是云南,大家都沉默着,努力的看车窗外的家乡的山山水水,蓝天白云,只恐这一离去就是永别。上车后的许多天过去了,军列总是走走停停,不断有刚穿上军装的“新兵”们陆续从各个车站上来,有的还佩着大红花。上来了,也全都一脸肃穆,不苟言笑。

    军列那样沉闷而单调的哐当哐当的昼夜行驶着,这样由湘黔线上到贵州高原来后,再一路西去,畅通无阻,最后挤得满满一车人,直接来到了昆明。下了车,一看就知道战争要来临了,火车站到处都是兵,匆忙的身影,大小的军车,各种弹药物质,源源往前运送出去了。刚喝了口茶水,大家还来不及休整,就又被传唤上了新的列车,车上也全是军人。而后又下火车,再坐汽车。

    那时的整个昆明以及在文山州的沿路上看到的四处都是兵,军用卡车排成了长龙,来来去去,昼夜不停运送着各种弹药物质。尤其那车上无数的大炮,披着伪装网,炮口长伸着,黑洞洞的指向天空。

    那是怎样的一种气氛

    所有人都已经感觉到大战在即,硝烟味已经异常浓烈一些人紧张,一些人兴奋,一些人开始哭泣越往文山方向,路上车流越多,一大车一大车的军人,一大车一大车的物质,战争的一切准备都在井然而有序的进行着,开打是迟早的事看着战争机器已经开动起来,向前进默默的站在汽车上,感受着这一切。他的心里激动而紧张

    到了文山州,在军分区里的一练兵场上,一千多“新兵”们以连员额为方阵,静静的站着,等待着命运的安排。仍然是一些人暗自紧张,一些人悄悄兴奋,一些人低声哭泣大家都在等待着。

    第一个去选兵的连长很牛气,尽量用普通话跟大家沟通,干辣辣的喉着:“你们现在还是一堆臭狗屎,还没有上升为蛆,但我要在你们当中精挑细选几个人我的连是打头阵的连,作战力是尖刀,明白吗要进我的连不容易,能进我的连是殊荣,但也意味着很快去送死你们中有人愿意直接下到作战连队去送死的吗有的话,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第一列的向前进心情激动,斗志昂扬,来不及细想,第一个就站出来了,跨前一步,啪一下立正,敬了个礼,大声回答:“报告首长,有”

    这个标准的军姿将连长怔住了,细一看,是个健壮中条的结实青年,立刻满意,问:“叫什么名字”

    答:“报告首长,向前进”

    连长答:“嗯好名字人更不错我收下你了你今后给老子记住,我只是个小连长,连长也就是个带头送死的官,不是什么首长,首长是大官,以后别叫我首长”又转头对黑压压一千多人说:“太好了,你们当中有了第一个不怕死的还有没有有的话,快一点给老子滚出来”

    很快又站出来了二十多个,全都虎气生生,作一排,钉在连长面前。连长很满意,绕着这二十多人前后来回走了两趟圈,看了个遍。而后他站在这一列人的前面,盯住一个:

    “你,看上去是块料子,出来走两步看看”

    打头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立刻昂着头,迈步出来,却有点笨手笨脚,走了还不到两步,就被这个很牛气的连长立刻码下脸来,喝斥道:“通不过滚回去”那个“兵”红着脸,退回原队列当中去了。

    最后,在这二十个自愿者当中,连长挑选了五个,念着他们的名字:“向前进、熊国庆、黎国柱、黎国石、赵红旗,你们跟倒老子走”带着这几人,昂首阔步,出了军分区,登上汽车,补充到他的连队中去了。

    就这样,虽是刚入伍来,由于大战在即,情况特殊了,他未进新兵连,而是直接被选派到一线作战连队,充实建制员额。向前进是他们这个连的连长第一个看中的人选,入到作战连队以后,他的先天的军事素质表现得相当的惊人,步操不用学,电影里看到多了,早精通熟练了。其它各种战术动作则一学就会,做得比有些老兵都还好,三天不到,枪上的动作,玩得精熟,所有该掌握的其他基本东西也都掌握了,带他的老兵班长觉得非常的轻松,这可让连长笑眯了眼。当其他被选入的新兵还在加班加点练习基本战术动作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操起非老兵不能掌br /&g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