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暮霭,时移日迈,辗转恍惚之间,辛斋逐渐苏醒,茫然睁眼而望,但见自己正依靠在那名陌生男子肩头上,她乍然一惊,赶紧移动收回自己身子,同时,却触动了正在沉睡中的璩桑。
璩桑看上去,带了几分虚耗的元神,凌乱的髻,以及颊边几处的血迹伤痕,虽是狼狈不堪,却不掩他那峻豪之气,他转了脸投望了身旁女子一眼,思路似乎还在回溯着昨晚之事?
思及昨晚,他在壁洞里边,隐约听见了亲尉军正在周边搜查着,眼看他们就快要逼近,衡量着若是继续待在此处,便是坐以待毙。而柴火的光芒,迟早会引来他们的注意,盘算着不如就用这堆火光,来做为调虎离山,趁逢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之时,自己则是押着辛斋从旁侧小径逃走。
辛斋低头见那原本架在自己颈上的短剑,终於不在了,心里的恐慌总算是稍加卸除,而颈间那道被利刃的割痕虽浅,半乾的血痕凝痂,仍是隐隐作痛,此时,不禁伸手轻触着那道伤痕,欲想知道被剑割伤会是长得如何难看?
璩桑瞧见她这个举动,似是深知自己昨日的鲁莽行径,低缓了声势,「伤还疼?」
辛斋一时讶然不解,这人昨日还凶悍着,今日却有这番慰问,两者差异比对下来,甚是突兀,「当然疼,这伤肯定要留了疤,我想我也完了?」
「姑娘,昨日事态紧急,别无他法,璩桑跟妳赔个不是。」
「你这人不由分说的,便是强押胁迫,就不能委婉一点儿向我们求援吗?或许我们才会愿意去帮你一把呀。」
「昨日正逢被人追杀,身受箭伤,没有闲暇交待,实是情非得已。」
循瞧於璩桑神情间有股难言之隐的沉重,似是背负了不为人知的交悴心思,隐默在那股黯淡的神色下,不禁让人引起探究之心,「欸,你是为了何事让人追杀呀?莫非?你是犯了滔天大罪?」
璩桑彷佛带着打量般的思绪瞧着辛斋,见她在举手投足与言词之间,甚是质朴单纯,毫无半分心机,「那些真正犯了滔天大罪,便是追杀我的人。」
「啊?」辛斋倒是听得糊里糊涂了,「为何犯下滔天大罪的人,要反倒来追杀你?」
「因我手中握有他们所犯下的罪责证据,所以他们要将我擒拿,泯灭物证。」
「想不到那些人竟是这麽坏心!好在你遇上了我们,才不至於落入他们手上。」辛斋这时,倒有些同情璩桑了。「不过,那些追杀你的人,又是谁呢?」
「大司马府的亲尉军。」
辛斋倒抽了一口气,神色讶然,虽说她终日身在修云观,对外界之事不甚了解,而先前那趟祠祭仪式,对於大司马府的背景,只知他们身家显赫,是皇上钦封的正一品大司马之职。正逢那回常悠师姐与尉立渊身陷谣言之灾,而尉立渊又愿意伸出援手,还了常悠师姐公道,也终究放她平安回来。在她自己的的脑海中所关於大司马府的评价,尚且还算是正面,丝毫不认为他们会是璩桑口中,会犯下滔天大罪的人。
璩桑知道她会存有半信半疑的心态,乃是正常,他只是轻嗤哼鼻,彰显出那一道既深远的愤然,又怀恨交加的挣拧?
「姑娘妳叫什麽名字?是什麽身份?」
「我叫辛斋,我是?」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後,不知为何,正欲讲出自己是一名道姑的身份,却因此显得特别踌躇犹疑?在她心里,正值青涩芳华,彷若对於未来尚存有不少的漫漾影像,可又不甘於自己是一名道姑身份,彷佛永远会被世人划清了身份上的界限般,总是那麽的哀叹,那麽的无奈?
「怎麽?难以启齿?」
「没?只是深感,这世上形形色色的身份,何其的多,但有些身份既不受人喜欢,可却又身不由己?」
「看来妳的身份,让妳很是困扰。」璩桑看得出她的难言之隐,心里亦是略猜一二。
在她心里,何尝不想摆脱道姑这个身份?无奈自小就被遗弃置於修云观里,从此便跟着潜心修道,过去须臾数年的修业下,总有那麽点向往外界俗世的新奇,不过?终归幻想罢了。
辛斋叹然,娓娓道诉了她心底的期望?「如若能卸除这个身份,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人生苦短,能遂其所愿,自然是好,倘若妳想摒弃自己不爱的身份,困难吗?」
「我?」这个想法,几度於她记忆中浮现过,但她从未思索,真正要放任自己去执行这个愿望?
「妳是不是想着,如若一旦摒弃了妳原来身份,妳该以何种身份来面临接下来的处境?」
辛斋被他这番精准的一席话,怔住了心绪?眼前这个叫璩桑的人,虽是初次认识,但似乎有着探心术般,竟能一语切中她所思虑的事,令她感到不可思议。
「璩桑,你究竟是什麽身份?为何你会知道我的心思做何想法?」辛斋初次涉世於外,自己全然无法判辨璩桑是什麽的人,也更不知他的来历,心底隐存着一股挂忧之意,只想先弄明白。
只见璩桑淡然一笑,好似轻而易举般,不足为奇...</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