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三叔家的大门,李红兵借着月明往家走,一阵寒气袭来打了个冷战,这会儿身上有了感觉,用手摸摸脸颊一阵钻心疼。
天气已经是深冬,前几天又下了场大雪,没有好天气雪化的也不是太快,所以路两边还是能依稀看到一簇一簇的雪堆。
冷呀!这会儿李红兵酒劲儿也过了,身上感觉是又冷又疼,不自禁地把大衣又往怀里窝了一下,绿大衣有点大,套在李红兵的身上有点儿不挨身子,越发显得李红兵的个子矮了。
夜是沉寂的,这会儿没有一点动静,仿佛一切都被凝固一般。
李红兵估摸着走了十几分钟就远远地看见那所破旧的瓦房,那是自己的家。
李红兵用手扳开用木条钉成的大门,往他达住的那间屋子瞅了瞅没有亮光,便径自往他那间偏房走去。
突然从他达屋里传出一声:“下次有种打架就有种别回来,死外边了倒是省心。”
李红兵听得他达这样说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回屋躺在自己那张竹床上瞪着眼睛看房梁,一时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李红兵想着自己每次跟人闹不愉快家里对他态度都是冷淡处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不由的难过起来。
李红兵家里姊妹四个,上边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边一个妹妹,他刚好是那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多余,家里穷还人口多,有时候饭都吃不饱。
前几年哥哥又娶了媳妇添了丁,本来就不富裕的家更是雪上加霜。去年打发姐姐出嫁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家里几亩薄地每年打下的粮食几乎都不够吃,李红兵正是长力气的时候,肚子填不饱的时候就跟村东头的保山合伙在半夜去摸别人家的鸡回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杀宰了清炖。
有时候也会被别人发现就会撵到家里站在院子里骂。农村的妇女骂起街来相当难听,嗓门又大,邻里都过来看笑话,李红兵他达就感觉丢人,感觉李红兵太不争气了。
当初李红兵的爷爷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也没有偷过别人一针一线。
回屋拿根棍子就去打李红兵,李红兵一看这架势就跳墙跑出去,以后父子俩之间话越来越少,甚至到了谁也懒得理谁的地步,谁要是再来家里说李红兵在外边惹事他是闪眼不看,从来不管,他感觉这孩子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真是匪才谁也没办法。
第二天一家子吃饭的时候李红兵说他不想在家了,想去西城找他姐。
他达悠悠地说了声:“在家呆不下去了吧,在家也是被打死哩命。”
李红兵不爱听这话,反问道:“你是人家他爹还是俺爹,为啥老跟人家一条心来挤兑自己儿子,人家他爹都是护犊子的主,就你把自己儿子说的一文不值,就冲你这样我出去了要是再回来我就不是人养哩。”
他娘一听骂道:“红兵妈个x,谁家兴这样说呀!”
在家呆着不痛快,李红兵径自出了门转悠,大冬天的街上没几个人,李红兵看见卖面条的大婶正推着三轮车边走边叫;“面条......换面条了!”声音又尖又脆,很有个人特色,不禁自己从心底笑了一下,这一笑,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李红兵来找保山的时候保山正在院子的水池子边上站着洗头,听说李红兵要去西城,知道西城是个大城市,很多想做生意的人都往那里跑,很是羡慕道:“行呀,那里得劲着呢,将来发达了别忘了伙计呀。”
李红军道:“要不你也去吧,咱俩结个伴干啥还有个照应哩。”
保山笑道:“你是去投靠你姐哩我去干啥,咱俩在家偷鸡摸狗是为了解馋,到那里可别胡来,不比农村,那里偷个东西是要蹲号子的。”
李红兵也笑道:“你以为我就那么点出息呀,出去了还偷鸡子呀,那里人家也不养鸡的,我到那里是为了出人头地,将来我混成大款了衣锦还乡,谁敢瞧不起我?”
“你有志气哩。”保山话里带着嘲弄。
这个时候红兵才发现今天保山收拾的利利索索,洗完头换上一身蓝色西装,外边再套一个棕红色皮革棉袄,脚上也换了一双新皮鞋。
“你今天干啥呢,穿的整么正统?”红兵不禁惊讶地问道。
保山得意滴说:“我今天相亲呢,人家给我说了个媒。”
回头问红兵:“咋样?看着得劲吧。嘿嘿,你去西城闯吧,我在家先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再说。”
离开保山家红兵去了村西的小卖部给姐姐挂了个电话。
电话里红兵告诉姐姐他想过去找她,不想在家呆了。姐姐问为啥,他就说在家老打架,达也烦他,想出去看看。
姐姐心疼他说:“那你来吧,想干啥来了再说。”
长途电话贵,没说上几句话红兵就挂了。
出了小卖部看见东边路上宝亮弟兄几个站在那里说话,红兵不想跟他们照面就从另一边绕道回家,打包收拾自己的东西,发现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除了自己身上穿的一身衣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找了个袋子装了一件毛衣一条裤子和毛裤,到堂屋装了一沓子烙饼,再无其他了。
他达坐在堂屋抽烟见红兵过来问道:“真要去?”
红兵说道:“恩,我都给俺姐挂过电话了,她同意的,说到了让俺哥接我哩。”
他达便说:“那你去问问你三叔,你三叔经常出去跑,知道啥时候有车。”
红兵也没想太多,听他达说的在理,就回答道:“行,那我去问问,你得把路费给我准备下,不要多,给个车钱就行,到了俺哥接到我就行了。”
进了三叔家的院子三叔正在喂牲口。看见红兵走进来说:“红兵来了,进屋吧。”
红兵应声进了堂屋,看见那天晚上被自己用脚踹坏的门已经用两块木板补上,但还是留下了两条大的缝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在他看来三叔对自己好的已经超过他达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三叔首先站在自己前面挡着,从来不骂他,想到这里心里感慨的不行。
这时候三叔喂完牲口进来说:“吃饭没有?”
红兵说:“吃了,三婶和香香呢,没在家呀?”
“去赶会了,咋?今个儿过来有事呀?”
红兵笑道:“叔,我去西城哩,过来给你说一声,问问你啥时候有去西城的车。”
三叔想了想说:“出去闯闯也行,老这样在家也不是事儿,外边世界大,机遇也多,这是好事。你坐火车吧,晚上的车,一大早就到了。”
接着又交待说:“出去不比在家,可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来,外边人也杂,做什么事情留个心眼儿,听你姐的话,要是在外边不行就回来,可别走了下道,让家里人担心。”
红兵说知道了,就起身告辞,三叔让他等一下,进里屋拿了五十元钱,红兵不要,三叔硬是塞给他说外边不比家里,缺了钱不行,也不多算是三叔给践行了。
红兵回到家看见堂屋凳子上放着一个大包袱,包袱里裹着个被子,知道是母亲帮他准备的,心里一阵暖和,眼睛一热居然想掉眼泪。
以前红兵从来没出过远门,在家因为性格倔强也是跟父母老对着干整天吵架,真的要出去了,平日里显不出来的亲情这会儿都感觉到了,以前对父母的那些怨恨早已烟消云散。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一点不假。
临行前红兵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见一个他认为非常重要的人。
出家门往南走有个五百米红兵拐进一个巷子,进巷子走过两户人家在第三户人家停下,没有直接敲门,而是对着里边吹了声清脆的呼哨就走了。
红兵径直走去南边,没多久就看见地头边上有个井房,井房是用红砖砌成的一间平房,里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因为一般都设在地头,所以平时也没人过来这里。
红兵从外边抱进来一堆玉米杆儿铺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玉米杆上单等着人来。
不大功夫听见井房外边有脚步声,因为天已经落幕,看东西一不太清楚,对方一时找不见他就在外边叫:“红兵......红兵......!”红兵听到那熟悉的叫声立马跑出来。
只见路边立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左右的女孩儿,大大的眼睛,高挑的鼻子,脸盘圆圆的梳着个马尾辫,身材不胖但是看着很健壮。
红兵见来人正是自己的恋人李霞,忙挥手示意道:“这里呢,李霞,这里,过来。”
李霞看见红兵高兴地跳过地沟跑过来,俩人坐在井房的玉米杆上。
丽霞偎依着红兵说:“听说你前几天跟人打架了,好担心你却不好意思去你家找你,你也不来找我,这几天你干啥了?”说着用埋怨的目光看着红兵。
红兵看着李霞突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李霞,我要去西城找我姐,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就是给你说这件事呢。”
李霞吃惊不小,问道:“你去干嘛?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呀。”
红兵道:“临时决定的,我在家里闲着个没啥事,所以决定去西城闯闯,你说我这年纪不出去看看啥时候能出去,在家也来不了啥钱,靠种地还是穷一辈子,你看俺家,吃饭都是问题,”
李霞脸上明显的不舍。红兵说:“饭都没啥吃将来咋娶你呢,我想将来给你好的生活,但是不是想想就有的,要付诸于行动,李霞你在家等我,我发达了首先回来娶你你要相信我,我也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
“我知道你能行,别人看你个子小还逞能我不这么认为,我知道你是有思想和抱负的人,所以我喜欢你,你要是去了西城将来发达了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还有,别让我等到人老珠黄了。”李霞不情愿地说道。
红兵嘿嘿一笑:“没问题,我就知道你会给我鼓励的,我现在就缺这个了!”俩人互诉衷肠好一阵方才回家。
虽然是晚上的车,但是因为要提前买票,家里距离县城还有几十里地,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行李上路了。
买完票时候还早,红兵因为拿着行李走路不太方便所以想在县城逛逛也只能在火车站附近走走。
走着看见一家挂着“正宗烩面王”的饭店门庭若市,心想这家烩面做的一定不错。尽管身上带着母亲给烙好的烙饼和煮熟的鸡蛋,还是禁不住进去要了一大碗烩面,一顿猛吃海喝把肚子填的个精饱,这才提着行李进候车室干等着上车。
候车室里人头瓒动,挤挤攘攘,虽然房顶上开着一个大的排气扇可还是空气污浊,人憋闷的够呛。
九点多时候车子到了,人群又像打仗一样提着行了往前冲,仿佛前面有一座金山银山等着他们去瓜分一样。
好不容易挤上车,红兵利索地把行李放上行李架这才有时间喘上几大口气,伴随着火车“呜......”的声音火车启动,红兵一阵兴奋,好像自己已经把上火车以前的那页人生翻篇过去,等待自己的是新的人生,充满期待,充满未知!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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