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愣是晚点半个多小时才到达。
当李红兵提着行李跟随人潮从出口处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出口处设了路障,来接车的人都被挡在路障外边,看见自己要接的人就赶快挥手示意,要是对方还看不见就大喊对方的名字。
李红兵刚走出出口就被眼尖的姐夫赵世亮看见。红兵见到姐夫很是高兴,赶忙放下行李亲亲地叫了声“哥”。
赵世亮拍拍红兵肩膀道:“累不累?”
红兵说不累,赵世亮就说:“你姐在家等着呢,走吧。”
于是红兵跟着赵世亮从出口出来往左穿过挤挤攘攘的人群走进一个地下桥。
桥洞里虽然设置了灯,但还是光线很暗。
这个桥洞很长,红兵注意到这个里边居然零散居住着几个流浪汉。
这些流浪汉大多身上脏兮不堪,胡子拉碴,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懒洋洋地躺在航脏的发出臭味的被盖上。目空一切,漠视一切。
红兵一直盯着其中一个流浪汉看,凌乱的头发和邋遢的胡子下边是一张并不算老态的脸。
红兵猜不透这些人为什么会成为流浪汉,是脑子有毛病还是懒惰得不想自食其力,要靠别人可怜施舍来度日?
红兵心想:我是万万不会混到这种地步的。
把头扭回来再往前走一段路就看见了光,知道要出桥洞了。
桥洞里边那种阴森气氛红兵一点也不喜欢,甚至有些恐惧。
赶快走出桥洞前边是很窄的一条路,路的两旁都是高低不平的篷房,房子都是这样紧凑而没规律的盖着,曲曲弯弯的腾出一条有一条羊肠小道。
街上有做生意的门面,也有拉着三轮卖菜和水果的小贩。
红兵依旧跟在赵世亮的屁股后边绕过一条有一条的巷子,就像在走迷宫一样拐弯再拐弯,终于走进一个盖着二层小楼的院子。
小楼上边三间下边四间,院子很小,门边上锁着几辆自行车。这时姐夫赵世亮冲中间的屋子叫道:“胖妞,胖妞,快出来接住你兄弟么。”
只见从那间屋子里钻出来一个大约二十七八的妇女,身材低胖,面容确姣好,怀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娃娃,正是李红兵的姐姐胖妞。
胖妞在家的时候排行老二,因为红兵上边原来还有个姐姐,不幸的是后来得了顽疾夭折了,所以胖妞整比红兵大出了九岁。
胖妞从屋里出来喜出望外地拉着红兵进屋。屋里支了个炉子,炉子上又支了一根铁管拍煤气,进了屋子顿时暖和了许多。
胖妞拉着红兵问东问西,无非就是老家的情况,父母的身体之类的。
赵世亮看看手腕上的表说:“差不多晌午了,中午别做了,咱去外边吃吧,大街上有一家羊肉泡馍很好吃的。”
红兵不知道羊肉泡馍是啥,姐姐呵呵笑道:“这里的名吃,外地人来西城都要尝一尝呢。”红兵想一定很好吃......
hen人只要遇上灾荒和战争就会拖家带口地往西城来避难,仿佛到了西城就有了生存的希望,这已经形成了一个规律,跟sd人闯关东是一样的。
而最方便的路线就是沿着京广线走,这些灾民顺着铁路一路来到西城,中途可谓是九死一生。
西城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灾民,所以关闭城门不允许灾民进城。这些人就在城墙外的火车站附近驻扎下来,用简易的木棍和帆布搭起两间帐篷就是一个家了。
后来逃荒的灾民越聚越多,这里就成了有名的棚户区。
全国解放以后政府就来这里统计人数,只要是登记在案的就是合法居民了,一律补发户口薄和身份证,往日的难民成了真正的西城人。
他们的后代开始把上辈人搭的木棚改成砖房,先是平房,后来宽裕了就往上接成两层三层,一成不变的是不规整的街道和杂乱的治安。整个棚户区就像一个杂技团,里边什么样的角色都有。在铁路局上班的工人,靠在火车站找营生的投机者,做小买卖的商贩,做皮肉生意的小姐,租不起太好房子图便宜的外来务工者,甚至于吸毒贩毒的瘾君子。三教九流,各行其道。后来西城人习惯性地叫这一块儿为道北。
红兵的姐夫是从小跟着舅舅长大的。那个时候是因为自己家太穷,家里弟兄多,父母一狠心就把他放在西城的舅舅家寄养,因此赵世亮跟表哥表姐的关系很好,后来在老家成亲以后也是带着胖妞来西城谋生计的,加上表哥在铁路上当了个头头,说话还是有些力度,就在铁路上个赵世亮谋了个差事。
为了来回上班方便,赵世亮就把家安在了道北的这片棚户区。
前边说了赵世亮租的这个院子是上边三间下边四间,平时房东都不在这里住,有两家是跟他们家情况一样在铁路上上班,一家是倒卖火车票的票贩子,一家是耍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另外两家是卖水果的小商贩,大家在一起做邻居久了倒也相处得很是融洽。
红兵刚来的前几天几乎都是吃了饭就出去转悠,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熟悉环境,也大多没离开棚户区,最远就是跟姐夫赵世亮去火车站。
在屋呆的时间长了免不了生厌,赵世亮就打听到附近的炼钢厂招临时工,便决定让红兵去厂子里当工人。虽然是临时的,不过有工资就行。
厂里有食堂,一天还管两顿饭,为这事儿赵世亮还买了两瓶好酒和几箱饮料给管事儿的送了礼,不多久红兵开始上班了。
进了厂子后红兵没有专业技术,又是临时工,所以后来就分到锅炉房烧锅炉。
冬天这个活倒是不错,虽然一会儿推煤一会儿看火候达不达标,忙的不亦乐乎,不过比着外边天寒地冻的来说还是很享受。
一到夏天就不那么惬意了,锅炉房就像一个高温桑拿是一样,偏偏人还不能离开,要随时看温度。李红兵平时还爱出汗,没到伏天身上已经是长出了一身大痱子,又疼又痒,胖妞心疼他,买了一大盒痱子粉天天给他擦。
再后来李红兵就不去上班了,也不是因为痱子,是因为在厂里跟人打架了。
厂里伙食管理是平时通用粮票,每个人都是定量的。李红兵总感觉自己的粮票不够吃,于是在一次打饭的时候趁食堂的工作人员不注意偷抓了一大把粮票,结果被人看见揭发出来,食堂的伙计找他要,他不给,俩人就在食堂里打了起来。
捅到厂保卫科,当然是李红兵不对。李红兵就说:“我为啥拿,是因为我不够吃才拿的,厂里不能光让人干活不让吃饱肚子吧。”
厂里食堂伙计便问“为啥就你拿,别人都不拿,别人个子大都能吃饱你个子小还吃不饱呀?”
听见别人说他小个子红兵的自尊心受到打击了,于是又干起架,美美地打了一架后李红兵辞工了。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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