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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力道,宣泄着心中的愤怒与不满,安芮只知道耳边扫过一阵风,下一秒,身子便被无情地扔在光亮的轿厢壁上。
厌恶,甚至觉得恶心。
安芮看着易司城慢慢欺近的身子,不屑地抬眼,心跳却漏了一拍。
男人额角,嘴角,甚至是下巴上,都带着淤青。新鲜的伤痕,似乎还未经得起时间的洗涤,赤/裸裸地呈现在安芮眼前。
心中的那丝不忍与担心很快就烟消云散,安芮扯了扯嘴角,声音冷彻骨,“易先生,公司里请注意影响。”
“昨晚玩得可好?”易司城依旧牢牢圈着安芮,魔鬼一样的声音,钻进安芮脆弱的心房。
安芮不打算跟他继续费口舌,干脆把眸子暗下来,留着死鱼一样的眼,淡漠地面对身前这位撒旦。
见安芮沉默,易司城心里的恼怒更加深几分。
丛淑病危,蔡韵如回a市,安芮又对他不理不睬,生活的一切美好不再,徒留憎恨,愤怒,还有一份无奈。
加上昨晚他接到高二少电话赶到酒门口后,被陈迟堵住去路,被他痛打一顿不还手不说,还眼睁睁地看着陈迟把安芮接走。
心里的痛,一丝丝加重,每一下都想深入到了骨髓里,让他疼到抽搐。
却又无能为力。
易司城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对安芮的不信任。可是他多么想百分之百地相信她,然后丛淑醒过来,蔡韵如回到自己身边,安芮肚子里的孩子也变成自己的……
他清楚,如果完全信任一个人,就要学会自我欺骗。生活,永远要比童话故事现实而又黑暗。
可他太聪明,以至于想让他自欺欺人,根本就是个奢望。所以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原本美好的生活被凌迟,被腐蚀。
两个人就这么僵了很久,直到电梯铃响,安芮才轻微抬眼,示意他放开自己。
男人小孩子一样的固执,却在此刻展露无遗。
“放开我。”安芮见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便冷冷开口,似是在发号施令,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易司城反倒更圈紧了手臂,“答应我,今晚回家。”
安芮像是听到了此间最大的笑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眼,“易司城,你做梦。”
易司城承认,此生他遇到的最大的劫,便是此刻怀里圈着的这个女人。
她的一句话,可以轻易点醒他所有愤怒的神经,却又让他无从发泄,只好在心里狠狠地积压着,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怀念这样的时刻,哪怕是被她冷颜相向,他也乐意。
哪怕是她再看他一眼,他都觉得值得。
如是想,男人的身子便慢慢沉下来,愈发贴近安芮,“芮芮,我可以跟你解释,答应我,不要再丢下我离开了,好不好?”
安芮冷静地听着易司城嘴里那些轻言软语,不知道的人听了,或许会认为这是动人的情话,听在安芮耳里,确如刀锋一样尖刻而又讽刺。
安芮嘲弄地弯了弯嘴角,“易司城,我想你是没弄清楚状况,是你撵我走的,是你放弃我而选择别人的,对不起,我不是你的玩物,被你扔远了不会再自己滚回来。”
寒冰一样的话,一字一句凿在易司城的心里,男人的神色,蓦地黯淡了不少。
安芮心里亦是难以平复那股积攒了多日的怨气,两手一抬,想要推开钳制着自己的身子,却不成想,被男人顺势抱紧。
无赖一般,负隅顽抗。
他的呼吸,直直地打在她的发顶,那强有力却又带着一丝慌乱的心跳,分毫不差地传进安芮的血液、骨髓,直至灵魂。
“松手。”安芮抬眼,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男人像是抢到了玩具的小孩子,紧紧搂着属于自己的东西,生怕一松手便是一场空。
安芮心尖更窜上几丝怒气,头一埋,牙齿对着昂贵的西装布料咬下去,男人吃痛,手臂的力道微微松了松,却仍旧不放手。
安芮胸口起伏,狠了狠心,手上的力道凝聚了几分,狠狠地推上男人的胸膛,想要永远地离开这方温软。
一切竟来得如此轻松。
安芮身子一空,再定睛,自己已经脱离了易司城的桎梏,轻哼一声想要出电梯,却不自觉地回头。
只是一瞥。
心跳再次漏拍,安芮顿了顿步子,下一秒,迅速转身回到轿厢角落,眉头紧紧颦起,“你到底怎么了?”
******
安芮手里拿着药立在门外,想了想,踏进病房。
行至床前,手突然被男人握紧,攥住。安芮不动声色地抽了几下,无奈他的力道大,她只好作罢。
安芮静静地看着点滴的速度,一下一下的,亦如她的心跳,平稳,波澜不惊。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半晌,易司城终是缓缓开口,“芮芮,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打不还手就能求得我的原谅?你太天真了。”安芮别过头,话虽不容抗拒,语气却明显缓和了不少。
她亦恨。
她怎么会知道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正太会有易司城的号码。
又怎么知道易司城会和陈迟在酒外碰到一起。
又怎么会知道,陈迟会把易司城打成这副德行。
她更气的是,这么高大挺拔一男人,打不还手以至于骨裂是为了演哪出戏?
要她内疚致死,还是妄图以这种方式化解他们两个人的矛盾?
徒劳。
此刻安芮只剩无奈,挨打和闹矛盾这完全是两回事。
不禁对男人的世界又多了份不解,难道在他们眼里,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动手?
只有动手吗?!
想着想着火气就窜上来,安芮一怒之下使劲抽了手,却在听到易司城吃痛的呻/吟后悔恨起来。
恨不起。当真地狠不下心,却又真地无法原谅。
她恨不起他,是因为生意场上的人,最忌讳的便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
可再转念想,她安芮不是别人,她是他易司城的妻子,发誓说要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人。他连她都不敢信,那所谓的爱,又从何谈起。
安芮心里有数,面对易司城受伤,她无法坐视不管,心情却早已大不同往日。心若是死了,便无所谓伤害与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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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安芮陪易司城回了家,照顾了他一晚上,外加一早上的打点行头。直到两个人齐齐下了车进公司,安芮才觉得,伪装,也可以如此容易。
他愿意为她受伤,她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有的时候安芮在想,如果可以关闭掉内心的所有情感,是不是一切都会容易得多。太阳照常升起,夕阳依旧无限好。
陈迟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安芮正在去往医院看丛淑的路上。
安芮没有告诉易司城自己要去医院,也根本没打算告诉他。
此刻的安芮,已经慢慢学着脱离易司城的庇佑,一点点试着不去对他动感情。
可是,谈何容易。
她会不自觉地想起他受伤吃痛的表情,会跟着他的疼而一起疼,会替他揪心,为他担忧。
说到底,她是他的妻子,纵然他再伤害她,她也无法彻彻底底地与他决裂。
接了陈迟的电话,安芮劈头盖脸地质问起来,“下手挺狠啊,有意思么?”
“呵,你还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能让他吃。
挨打的什么都没说,你这个一旁看戏的倒先鸣不平了。说真格的,和好没?”
安芮皱眉,“和好倒谈不上,倒是在收拾你的烂摊子呢。”
陈迟淡淡地笑了笑,“安芮,要是真的在乎他,就不妨两个人坐下来谈一谈。”
安芮揶揄回去,“行了,昨晚谢你了啊,我这点破事用不着你这么上心。”
出租车在医院外停下,安芮付了钱,一边关车门一边对着电话,“先不说了。”
手机刚收了线,安芮放好手机向前迈了一步,抬眼,下一秒,迅速地闪到一侧的墙壁后面。
捂着胸口大气都不敢出,那一刻,安芮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看到,几个小时前才见过面的男人,手里正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身侧陆希淡淡地笑着……
她听到,小女孩脆生生道——
爸爸。
第五十三夜,暗
( )腿不自觉地颤抖,直至发软,手心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安芮伸手扶着墙,勉强稳住自己快要瘫下去的身子,脑袋一下一下的轰鸣,像是发了汹涌的山洪,一瞬间冲垮内心所有的防线。
这一刻,她竟忘了怎么哭泣。
看着熟悉的车子渐渐开远,安芮稳了稳神,掏出手机。
“司城,你在哪?”她的声音波澜不惊,手却抖得厉害。
男人迟疑了一瞬,仅是一瞬,随即扬了扬嘴角,“刚开完会,怎么了?”
安芮了然,竟也跟着笑起来,“没事……想问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清淡点就好。”
“嗯。”
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他们说着最平淡却又最甜蜜的对话。安芮嘲讽着自己,更鄙视自己,安芮你看看,你被多少人耍得团团转,他们都以为你是傻子,乐颠颠地等着被人骗。
一个人在街上走,清冷的风,淡爽,凉飕飕的。安芮缩了缩脖子,冷。
心冷。
直到恍惚着进了家门,安芮才想起来,也许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她的笑话。
“陈迟,告诉我,孩子是谁的?”
陈迟愣了愣,“什……什么孩子?”
“别装了,你什么都知道。”
陈迟叹气,“安芮,你把话说清楚,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他想,他这也许就叫负隅顽抗。明明知道早晚会走到这一步,可他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世上他最不想伤害,更不忍看着她被别人受伤害的人,便是安芮。
安芮见陈迟依旧不承认,便自顾自道,“那个小女孩,是叫sara对不对?”
“……”
“易司城有那么乖巧的女儿,我应该替他高兴。”
“……”
“……”
“那是陆希两年前和他生的,当时易司城逼她把孩子打掉,结果她却偷偷生下来……”
安芮笑,笑得眼角都跟着弯起来。
是谁骗她说,陆希是易司城的亲妹妹的?
又是谁骗她说,她安芮,可以和易司城白头偕老一辈子?
直到此刻安芮才觉悟,她的婚姻,不过是出八点档的狗血局,为了赚足观众的眼球博收视率,于是各种雷人桥段轮番上演。
拉扯纠结了三十多集,眼泪哭尽了,虐心虐身总之该虐的都虐了,该声嘶力竭该呼天抢地的都吼遍了,到了全剧终才发现,那个被人唾弃令人不齿的小三,竟是一直以来那个自认为是女主角的傻女人。
彻彻底底地傻到了家。
“我知道了。”安芮语速平稳。
“你……”陈迟当真地发愣,如此惊悚的消息,安芮怎么会云淡风轻。
“我什么?陈迟,你忘了我是谁?放心。”说罢安芮收了线,招手拦车。
出租车在奔驰4s店前停下来,安芮快步走进,“s级最新款。”
店员见了,立即知道来了大金主,销售部经理赶紧凑上前,满脸盈笑。
服务很周到,安芮很满意。掏出几张卡递给经理,“最快什么时候提货?”
整个4s店立刻忙起来,打电话给总部,紧急调运……
******
安芮当晚做了一桌子的菜,早早地候在餐桌前等易司城回来。
男人进门的时候,脸上的最后一次疲惫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鲜有的故作轻松。安芮体贴地给他拿来睡衣,等他洗了手,一起走进餐厅吃饭。
都是他爱吃的,清淡不油腻。安芮却觉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强忍着吃下几口,却紧接着一口酸涩上涌,安芮捂了嘴跑进卫生间。
孕吐越来越明显。
撑着盥洗台,安芮定定地看着镜中那个面无血色的人,不管现实多么讽刺,她都要坚强起来。男人,不过是个附属品罢了,可有可无,犯不上让她要死要活。
而这个时候的她,更不能倒,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
让他身败名裂。
从衣兜里拿出颗酸梅含进嘴,安芮走出去,回到桌前坐下,未及开口,易司城便皱着眉关切问道,“是不是……开始不舒服了?”
安芮笑着点点头,“不怎么碍事。司城,我今天……跟我爸谈了。”
男人脸色回暖不少,眼里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泽,“那咱爸的态度是?”
安芮放下筷子,“上次你说盛世想和安氏合作,我爸同意了。”
“真的?”
“嗯,不过……我爸希望我们俩能够自立门户,联手开辟新的市场。”
“你爸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独立开间公司?”
“你做法人和董事长,安氏出半分之四十的注册金,股东方面,我爸也会全力支持。”
易司城愣了愣,他还从来没想过脱离盛世和deluxe单干,不是不敢,而是觉得没有必要。但看安芮信心满满、兴致高涨的样子,也只好遂了她的愿。
安芮见这事儿也差不多靠谱了,便又盈上几抹笑,“对了,安氏已经把家具样品准备好,你们到时候去挑就行了。”
“辛苦你了。”
安芮拍了拍易司城的手背,“都是一家人还这么客气,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心虚了?”
男人怔住,眼角突突跳了几下,安芮却扑哧一声笑出来,“开玩笑呢你也当真。”说罢凑过来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多吃点,那个姓陈的混蛋拳头不长眼,你也真傻……”
“芮芮。”易司城突然开口,安芮这才发觉,自己手已被他反握在掌心里,“对不起……”
安芮眼神暗了暗,轻轻挣开手,下意识地摆弄着腕间的手链,“我理解你……”
“芮芮,我相信你,真的相信你。”
安茹抬眼,静静地笑,“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易司城,我只是想问你,你到底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等到我把孩子生下来?
还是等到sara长大成人?
还是等到,永远?
******
第二天一早,易司城本想和安芮同去公司,却被安芮笑着拦住,“我送你。”
坐上铮亮的大奔,易司城皱了皱眉,“你不是一直喜欢路虎?”
安芮发动车子,“那是过去。谁还没有个过去?聪明人都会丢掉过去,珍惜今天。”
可是易司城,你何时能够为了我,抛开那些混乱不堪的过往,哪怕只是给我一个真相,给我一个共同解决问题的机会。
司城,我给了你太多次机会,是你亲手把我逼到了绝路……
总监级例会上,安芮对于这次年终竞标,也是最重要的一次竞标,信心百倍。
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在公事上齐心合力,同事无不欣羡崇拜,传奇般的两个人走到一起共同奋斗,便会所向无敌。
安芮一连熬了几夜,跟整个设计部的人沟通,跟预算部的一遍遍审核,终于在竞标前一晚出了终稿。
这次的构想,从设计部小职员到易大老板,都十分满意。
浓郁的哥特风,搭配着微妙的洛可可风,这种迥异的混合,竟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deluxe不出所料地再一次成功中标,公司从上到下俱是一派喜气,连做清洁的阿姨都跟着咧嘴笑。
安芮周身盈着那些笑脸,心里窜上几丝苦涩。
幸福,到底能够持续多久。
一分钟,一小时,一天,一年?
还是连一秒钟都觉得奢侈?
日子这么一晃,很快就到了跨年酒会。
安芮并未打算盛装出席,但深夜梦醒时分,看着易司城那英俊而又熟悉的脸,她怀念,更眷恋。
安芮清楚,也许这就叫作茧自缚。每个人,都要替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的代价,是将失去一生的珍爱。
他的呢?她不清楚。
她清楚的是,安氏和盛世合作投资的新公司,已经开始运作,步入正轨。
她清楚的是,盛世已经从安氏大量购进家具,城市中心商务娱乐会所‘city’即将剪彩营运。
她清楚的是,一切,都该有个了结了。
跨年酒会上,易司城携安芮出席。安芮还是决定好好打扮一番,盛装出席,就权当作给自己一份回忆。
美丽而又隐隐酸涩的回忆。
宴会厅已是一片热闹欢愉,考究西装,华丽晚礼服,一张张笑脸上写满对新一年的期待和向往。
开场前,易司城接到一通电话,看着男人皱紧的眸子和颦起的眉,安芮在一旁淡笑。
心里不是不痛的,他若痛,她便更痛。可是她别无选择。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已经传到了地面媒体界,各大标题全部围绕着一个词:抄袭。
……deluxe最新投标案……
……涉嫌抄袭……
……欧洲设计师早前未公开作品……
……相似度达九成……
……名誉扫地……
……其余投资人决定撤资……
……高层动荡……
易司城匆匆致完开幕词,火速赶回公司的时候,却见到桌面上静静躺着一封信。
正欲拆开,内线却切过来,语气不乏焦急担忧,“易总,易先生找。”
易司城虽看不见易国昌的脸,却能从电话里传来的愤怒猜到,此刻老爷子那欲杀死人的眼神。
“易司城,你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爸,怎么了?”
“今天有工商部门去‘city’调查,说是我们购进的家具中甲醛含量超标。”
“家具是从安氏那儿买的,有问题他们负责。”
“儿子,这恐怕不那么简单。”
“爸,你是怕安家……”
“你去查查新公司的财务状况。”
“……”
易司城放下电话,心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络绎不绝。
恍惚着拿起桌上的信封,拆开。
所有的问号,便悄悄地直了身子,化作让他一辈子都不愿意相信的惊叹号。
轻巧取出,盯着那几个刺眼的字,易司城竟笑出声来。
——辞呈。
以及,离婚协议书。
看下面的落款,安芮的签名,娟秀里透着大气。
呵……这真的是他认识的安芮,他的安芮。
第五十四夜,陌
( )易司城彻夜未归。www。niubb。net 牛bb小说网
安芮窝在客厅沙发里,身旁摆着两个行李箱,一夜没睡。
她根本不知道,离了婚自己该去哪。
回北京,她不想;新买一套房子,她没心情。
只好打给凯宾斯基,预定了半个月的标准间。
零点钟声敲响,已是新的一年。
看窗外升起的礼花,生活还要继续。
清早临出门前,安芮回望了一眼这个空落落的家,了无生气。下了台阶,恍然发现人车俱骚的陈迟,堵在她家门前。
“来恭喜我的?还是来追我的?”安芮走上前,直截了当,毫不客气。
“你真打算跟他离婚?”
“估计他这会儿都已经签了字了,我俩的事,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安茹说罢转身去提车,却被陈迟拦住,“我送你。”
安芮愣了愣,笑道,“你不怕我拿你当挡箭牌?”
“那是我的荣幸。”
安芮坐进陈迟的车,车载广播里的女主播声音清爽明亮,却在播报着最灰暗无比的消息。
……
deluxe涉嫌抄袭一事尘埃落定,设计总监引咎辞职,deluxe内部一度陷入恐慌,高层恐有人事微调。
……
盛世集团年前投入运营的娱乐会所‘city’,因从安家家居大量购进户外家具用于室内装潢,目前工商管理部门已介入调查。
……
最新消息,置地业巨头deluxe公司目前正与安氏集团保持密切联系,据内部可靠人士透露,deluxe董事会日前有新股东入股。
……
……
陈迟转脸看看安芮,“真狠得下这个心?”
安芮笑,别过脸看窗外,“我的心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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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芮下车的时候,恰巧碰见刚从大里走出的易司城。
一夜不见,他似乎憔悴了好几岁。
安芮正欲无视他走进去,却被人扼住手腕。
安芮转回脸对着陈迟,“松手。”
男人非但不松手,反正搂着安芮的肩大摇大摆走上前,冲易司城打了个响亮的招呼,意味深长地笑着。
易司城定定地看着他们,嘴角扯了扯,眼神里暗淡无光。
有那么一刻,安芮的心疼了一下。
细微的,尖锐的,不易察觉的痛,甚至让安芮错觉,究竟刚才有没有痛过。
“安芮,我需要你一个解释。”易司城虽在一夜之间跌落谷底,却仍不减气势,字字句句凿进了安芮的心。
安芮无视掉心里越来越强烈的悔恨和内疚,转脸看了看陈迟,厉声道,“你要解释,可以。
一切就是你听到的,看到的那样。
我爱他,他也爱我。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
“你骗我。”
安芮笑得愈发猛烈,“我骗你能捞到什么好处,嗯?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在骗你,也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我再骗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只不过是少了些合约,赔些钱,再配合司法部门走几趟罢了,能怎么样?
不过易司城,作为sara的父亲,我还是劝你一定要坚强下去,因为……
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易司城似是被安芮戳到了痛处,尤其是当他从安芮嘴里听到“sara”这个词的时候,心里怔了一怔。
她全部都知道了?
“安芮,有很多事情不是你相像的那样。”
易司城想跟她解释,可惜已经太晚了。安芮别过脸看向别处,手背却蓦地传来一股温热。
低眼,陈迟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紧了紧。
安芮抬眸看他,会意地笑了笑,她知道,他在给她温暖,在最寒冷的时候,让她不至于冷到绝望。
看着对面两个人紧牵在一起的手,易司城有些出离愤怒,“安芮,要我离婚不可能,所以现在……你还是我的妻子。”
闻言,良久不说话的陈迟,悠悠开口,“易总,我劝你像个成人一样解决问题,而不是像小孩子一样耍无赖。”
说罢,陈迟拉着安芮的手,擦过易司城的身子朝大里走。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此景此景似曾相识,如今再见,却是颠覆了乾坤。
三年前,她牵着易司城的手,走到陈迟的面前,告诉他,我要结婚了。
三年后,她牵着陈迟的手,走到易司城的面前,告诉他,我们离婚。
时间是最嘲弄人的东西,可以让人由萍水相逢到相知相爱,亦可以从如胶似漆变为横眉冷对。
只不过戏里的三个人,都不清楚自己该扮演好怎样的角色,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的谅解……
厌倦了这样的无休止的循环,此刻的安芮突然找到了该有的方向,离了婚,就找间临山的房子,每天种花养草,从此不再爱与被爱。
拳头挥过来的刹那,安芮听到了呼啸在耳边的风声。
不寒而栗。
再转眼,陈迟已经吃痛倒在地上,嘴角渗着血丝。
安芮愣,跑过去扶起陈迟,对着易司城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陈迟冲安芮咧嘴笑笑,甩开她的搀扶,起身,挥拳,一气呵成。
下一秒,抓住易司城的头发,用力向后扳,陈迟的眼里冒着怒火,“你他妈给老子滚远点。”
说罢,起手作势再挥一拳。
嗖嗖带风的拳头,却落在了一方娇嫩里。
安芮死死箍着陈迟的拳,声音波澜不惊,“松开他,没必要这样。”
陈迟看了安芮一眼,她眼底的疼惜与痛苦,他看得清楚。
放开手的那一刻,陈迟心里,也悄悄地放开了一些东西。
比如,一厢情愿地认为,她离开易司城以后,就可以安心地选择自己。
只是方才的那一瞥,他便瞥见了安芮眼里的柔情和痛楚,那种郁结的神色,是他从来没有领略过的。
她的用情至深,他的如梦方醒。
松开易司城,陈迟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头也不回地坐进车子,发动,轰远。
只留那两个人,在美好的清晨,尴尬地相对。
以一种最谐趣而讽刺的心态和姿态。
良久,易司城盯着安芮,一字一顿道,“你抽出去的资金,我都补了回来。”
他平静地看着安芮,那口吻,就像是一个大哥哥,宠溺地为小妹妹犯下的错误埋单。
安芮笑,“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易司城承认,微颔首,眼里却有写不尽的落寞。
“如果不出意外,我将会是deluxe新一任总裁。”安芮面色虽平静,心里却挣扎了许久,短短几天的时间,却经历了太多。
看着易司城平静的眸子,安芮的心怔了怔。也许他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局,从安氏大势入股deluxe董事会,从她愈来愈狠的手腕。
也许,她迟迟不愿意说出口,是因为心底还有……爱。
猛然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惊,安芮忽略掉心里的疼痛,接着道,“我会尽快办理交接手续,到时候还希望你能配合。”
说这话的时候,安芮像是在撕扯刚刚愈合的伤口。
从故意卖给盛世户外用家具,再到deluxe竞标剽窃欧洲设计师方案,甚至是从新开的公司中大额抽资,每做一件她都像是拿刀子往自己的心上划。
流出来的血,都带着伤感的气息。
“我希望……你不要把deluxe毁掉,毕竟……它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
“毁不毁掉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总部若是想撤掉大中华区市场,我也没有办法。”
“安芮,你不要太过分。”
安芮不怒反笑,唇角淡淡地弯着,“易司城,是你不仁在先。
还有,离婚协议书尽早签了,一来我不想当sara的后妈,二来,我跟你的感情到此为止。”
说罢,安芮扭头走远。
回身的一刻,安芮的眼泪悄然滑落,在阳光里,折射着最伤感的色彩。
******
这边厢,开飞车的陈迟,心里不是不郁结的。
可男人女人这个世间永恒的话题,不就是围绕着爱与被爱,不爱与遗爱而进行的么?
他清楚的很,安芮心里依旧深爱着易司城,只不过突如其来的事实让她无力招架,跌撞中,只好决定弃爱。
陈迟笑,如果自己真的爱她,就该为她做点什么……
陈迟猛然左打方向盘,扭头驶向医院。
不出所料,他是在丛淑的病房里遇见的陆希。
“辛苦了。”陈迟礼貌微笑,恰到好处。
“易总这阵子忙,我多来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陆希含笑回应,十足的贤惠。
陈迟点点头,“哦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好像有人找你。是个中年妇女,中等个子,好像姓蔡……”
蔡韵如?
陆希心里晃过养母的形象,匆匆道了声“谢谢”作势出门,路过门边看到小sara蹲在地上玩积木,迟疑了一下。
陈迟走过来,“你去,我先陪她玩会儿。”
陆希见状,也只好如此,身子甫一出门,陈迟便半蹲下来,“莎莎乖,叔叔陪你玩……”
sara见到亲和力十足的帅叔叔,扬着唇角笑了笑,“叔叔,你会玩积木吗?”
陈迟宠溺地摸摸孩子的头,“叔叔不会玩……莎莎教我怎么样?”
sara突然憋起小嘴,“疼……”
……
陆希在下找了半天,没有寻见蔡韵如的影子,只好作罢。
回到病房的时候,见陈迟和sara玩得正欢,心里突然一阵酸涩。
她所作的一切,不都是为了sara能够不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57、第五十七夜,终 。。。
安芮从公安局出来后,打给陆希约她出来谈谈。陆希一反往日的不配合,很快赶到地点。
安芮见陆希落座,并不打算过多得浪费时间,下午她还要跟总部开会,敲定最后的撤资案。
没有寒暄,安芮直接递给陆希两样东西。一张是亲子鉴定结果,一张是机票。
陆希简单扫了一眼,笑,“你还是知道了。”
安芮喝尽最后一口咖啡,“带着sara走吧,警方那边瞒不了多久,我劝你好自为之。”
陆希不小的讶异,她断然没有料到安芮会为她想出这条后路。半晌,她才幽幽地问,“你真的会跟易司城离婚吗?”
安芮嗤笑,“离不离不是你能说了算的,陆希,对于我的敌人,我向来不会手软。所以我劝你在我下狠心之前,赶紧带着孩子走。”
陆希收下机票,起身,临走前只留给安芮一句让她听得云里雾里的话,“不要离,不然我不死心……”
看着陆希渐行渐远的背影,安芮也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她当真的狠不下这个心。纵然她最清楚不过,陆希这个女人,太阴险太狠毒太十恶不赦。
陆希仅仅是因为丛淑知道了安芮怀孕的消息,便出狠手将其推下楼梯,这需要多么深的怨念才能驱使她为之?
安芮笑,自己永远也无法达到她那样的境界,为了得到男人可以违背良心出卖灵魂,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拿来当做工具和筹码。
也许这就是自己如今伤痕累累的原因,没有了易司城,安芮根本不清楚,自己还可以撑多久……
可她还是固执地要这样坚持下去,就算到最后是粉身碎骨玉石俱焚,她也不能再对他心软下去,一次次的原谅和迁就,才是事到如今一切幻灭的罪魁祸首。
安芮,没有了他,你会过得更好……
******
这是安芮最后一次回deluxe,这座大楼,承载了易司城太多心血的地方,很快就要人去楼空。
总部已经接受了安芮要去东南亚开辟新市场的设想,并且一致认为,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内地市场,并非传说中的肥肉。
安芮回公司签协议,本该下午2点准时到,安芮却一拖再拖,在自己的办公室,也是曾经易司城的办公室坐了好久。
过往的一幕幕袭入脑海,从她那留在悉尼的初夜,到他牵起她的手陪她演戏;从她为了离开他而爬上他的床,到他凛下的眸子,和那带着情绪的吻。
安芮怔怔地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照片,那是她还在设计部的时候、陆希还是总裁秘书的时候,陆希找人偷拍的。安芮一直把这张照片偷偷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看。
照片里的她,被江边的风吹着,头发轻微飘起。她的脸上洋溢着一股微妙的幸福,那种极力掩饰却又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幸福。
安芮想,也许那个时候的她,便已经爱上他了吧。结果违心地想要远离他,躲来躲去,绕了那么些个圈子,最终不还是被他钳住了心?
安芮笑,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打在相框玻璃上,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整片心。
你看,你又自讨没趣了。安芮抹了把泪,嘲笑自己。
眼泪算什么东西,伤心又算什么东西,这个男人给你带来的剥皮蚀骨一般的绝望,你都忘了?
安芮起身,走向会议室,途中却偶遇韩轩。这个平时和易司城出生入死的兄弟,想必会对她冷嘲热讽一番。
安芮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但韩轩只是问了一句,“真狠得下这个心?”
跟陈迟问得一模一样。
安茹不语,事实说明一切。
韩轩明白这个女人如今的气量,若非伤心至极,不会选择走极端。也罢,事已至此,如果她能开心,也算替司城赎些罪。
韩轩很快恢复轻松的语气,“今后打算去哪?”
“新加坡。”
“不回来了?”
“工作要紧,估计我想回也没时间回。”
韩轩了然,最后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走之前,去看看他吧。”
安芮半晌没回应,想了很久,才回一句,“最近太忙,走之前估计没时间……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安芮抬腿欲走,手腕却被扼住,韩轩的声音凛着,说不出的冰冷,“华山医院,1002房。”
安芮愣,良久,她想要问个究竟,才发现韩轩早已走远。
行事果断了大半个月的安芮,头一次犯难。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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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安芮想了很久。盯着握着方向盘的左手,婚戒依旧闪亮,明晃晃地刺进她的心。
他,终究还是她最爱的人。不禁问自己,舍得吗?
就这么放开了,头也不回地走了,舍得吗?
想要用自己的远离来惩罚犯下了太多错误的他,舍得吗?值得吗?
午后,太阳不算毒,却让安芮怎么都睁不开眼。她把车停好,架上墨镜进了医院。
透过门玻璃,她看见病床上闭目养神的他。
眼泪模糊了一层,安芮抹了把鼻子,病号服真丑,把那么精神的人显得羸弱不堪。
她看见sara乖乖地蹲在床边玩,积木散了一地。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黄色的光晕染在易司城身上,暖洋洋的……
身后被人拍了一下,“来看病号的吗?”
安芮回头,见护士小姐盯着自己,略带不解。
安芮一把拉过护士,手忙脚乱地从皮包里掏出一张购物卡,顺便递给她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吸了吸鼻子道,“就当我没有来过。还有,有关病人的恢复状况,请及时告诉我。”
小护士推辞,“你要我帮忙可以……可这个我不能收……”
安芮将卡片塞到护士服的口袋里,红艳艳的唇吐着最冷艳的言辞,“收什么?”
小护士噤声,看看病房里的他,再看看安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个人正僵着,病房门突然打开,安芮见状扭头就走,小护士追了几步,却早已不见安芮的踪影。
sara跑回来,扬着小脸对易司城道,“爸爸,我刚刚看见一个姐姐……很像芮芮姐姐……”
说罢,小孩子又朝床头柜上的相框里瞄了瞄,确定般地呢喃了句,“就是她……”
易司城闻言,慌忙下床快步走出去,却只看见小护士的身影。
“人呢?”易司城抓住护士的肩,眼里布满血丝。
小护士低下头,迟迟不语。
易司城知道,她来过,却又选择了离开。
他知道,她终于还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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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安芮摘下墨镜,迎着太阳,烘干眼里的泪。
打电话给总部,一连说了几个sorry,终于成功说服总部,再给大中华区一年的缓期。
把飞狮城的机票改为飞巴黎,安芮临上飞机前,打了最后一通国内电话。
“陈迟,帮我把亲子鉴定结果和怀孕报告单送给易司城。”
陈迟不无讶异,却又迅速冷静下来,“安芮,她出事了……”
安芮一路开得平稳,没有一丁点的颠簸,她了然,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她所希望的,但也不是最坏的。
“知道了,那再麻烦你,帮我把sara送给蔡韵如,易司城一个人根本不会照顾孩子。麻烦你了。”
安排好这一切,关掉手机,合上眼。
易司城,曾经你等了我两年。
现在我要把这些时间,悉数还给你。
飞机起飞的一刻,心里像是有块东西,砰然粉碎。钻石碎成了小石砾一样,再无光泽何华彩。
酸涩上涌,安芮慌忙掏出靠背上的清洁袋,干呕,死一样的难受。眼泪一点点地滑落,落在广袤的天际里,不着痕迹。
像是那些爱和恨,来得汹涌,去得却静谧。
安芮埋下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颤抖的肩膀却泄露了所有的悲怆。
司城,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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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司城是出院了之后才得知,陆希已被警方带走,陈迟来带sara走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反对。
他只是呆呆地问陈迟,“她去了哪里?”
陈迟点起一根烟,“她把deluxe还给了你,你还不打算放过她?”
易司城笑,拿起手边的烈酒一饮而尽,“我是想放过我自己,我不想再这么错下去……我是她丈夫,是她丈夫……我有权利知道她的行踪……我有权利跟她在一起……我……”
“你跟她离婚吧。”然后再好好地把她追回来,好好地放掉过去的一切,好好地重新开始。
易司城怔住,经陈迟这么一提醒,迅速起身跑进卧室,翻遍了床头柜,无果。然后跌撞着跑进书房,整个书桌都翻遍了依旧没有找到。
他笑着走出来,猩红的眼里泛着浑浊的泪,“我没有跟她离婚……没有离……你看看……连个离婚协议书都没有……没有!……没有……”
陈迟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易司城如今俨然半疯的状态,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按照安芮说的,把两样东西递给了他。
然后带着sara离开。
关上车门,sara奶声奶气地问陈迟,“漂亮哥哥,为什么不让我跟爸爸在一起……”
陈迟叹口气,发动车子,驶上川流不息的街道,亦如驶向那错综复杂却又暗含着命运牵扯的未来。
“sara乖,你爸爸……他太忙……”他要忙着疗伤,忙着把安芮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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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易司城刚下飞机的时候,安芮恰好带易安去打预防针。其他孩子都趴在妈妈怀里哭,只有易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妈妈的脸,一声也不吭。
安芮笑,这孩子从小就跟她一样,死要面子瞎要强。
车子拐上和家反向的路,安芮偏头看看小丫头,睡得正香。
蛋糕店里,安芮挑了个粉红色的心形蛋糕,再回到车里的时候,小家伙已经醒了,看着妈妈手里多出来的漂亮东西,立刻起了兴致。
“妈妈,那是……什么?”
安芮笑,“蛋糕啊。”
“为什么……要买……蛋糕?”小丫头眼睛亮亮的,漂亮的睫毛小扇子一样来回扇着。
安芮摸摸易安的头,发动车子。
因为妈妈今天高兴,因为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因为妈妈想爸爸了。
司城,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把易安生下来的时候,多么希望你能够在我身边。医生说要爸爸来剪脐带,我笑着说不用了,孩子她爸太忙。
医生护士一直对我格外照顾,不仅仅是因为我住着最好的病房,我知道,他们见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走进医院,一个人爬上病床,一个人熬过日日夜夜。他们在可怜我。
曾经坚强不可摧的安芮,竟需要别人的可怜和施舍。司城,你信吗?
司城,你会不会怪我,连自己的孩子出生都不让你知道。可我也多么希望能够告诉你,能够听一听你的声音,让你抱一抱我们的孩子。
我不敢。
我怕你再一次的远离,我怕再一次的伤害。司城,我已经没有了曾经的伪装和保护层,现在的我,轻微的击打便会痛彻骨。
司城,那些痛,每一下都刻着你的名字……然而我又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再痛一回,哪怕是让我死,我都渴望着你能再回到我身边,就算是伤害,就算是痛苦,我也情愿。
可我已经没有勇气开口了。两年前是我决定离开你,给你时间思考和沉淀。可现在两年都快过去了,在我笃定地相信你会来找我的时候,才猛然发觉,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我。
我换了身份在这里生活,除了护照,谁也不会知道我是安芮。
司城,你的那个安芮,其实早就死了……
死在她决定离开你的那一刻,死在飞机起飞时巨大的轰鸣里,死在那个了无生气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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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进小区停车场,安芮抱着易安放到地上,让她自己走。
小丫头刚学会走路,却着急地想要跑,安芮不放心,只好一路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护着她,时不时叮嘱着,“安安乖,小心点,慢点~”
小家伙一边蹒跚着,一边回头对着安芮笑,咯咯的。安芮被她逗得心情甚好,也跟着笑,眼泪都快要笑出来。
多久了,她没这么开心的笑过。幸好这一年来,她有易安的陪伴,让她不那么孤单。
在一旁护着易安,安芮叹气,这孩子越来越像他,头脑聪明,人小鬼大。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微妙的弧度。
直到小丫头怯生生地停在自己家门口,眨着眼看看安芮,再看看身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妈妈……”
安芮才愣愣地抬起头。
时间,好像静止了,全部都停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安芮扯了扯嘴角,走上前。
两年半之后,再见到易司城,他已经意气风发。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站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先打破这方静谧。
时光滴答地走,走过日升月落,走过春夏秋冬,走过他们心里的每一隅风景。
安芮眼泪掉出的那一瞬,易司城恰好揽过她的身子,紧紧地拥在怀里。
紧到像要把安芮揉进自己的骨子里,紧到她快要窒息。
小丫头愣愣地看着
57、第五十七夜,终 。。。
拥在一起的两个大人,好奇的眸子里写满了疑问,她跑上前挠挠妈妈的小腿,再抓抓男人的裤脚,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由于继承了易司城的精明以及安芮的好强,小易安的两个小拳头挥上大人的腿,“妈妈……他……他……妈妈……”
易司城堪堪放开安芮,蹲□子,一把抱起小丫头,拧了拧那跟安芮一样挺翘的小鼻子,“我是你爸爸,叫爸爸。”
小易安被这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吓住,扭头看着安芮,大眼睛里写满了迟疑。安芮摩挲着易安的发,“安安乖,这是你爸爸,你不是一直要找爸爸吗?”
小丫头回过头,仔仔细细地盯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然后两只小手伸上来拍向易司城的脸,奶声奶气道,“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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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司城在法国待了两个月,无奈deluxe那边业务繁忙,总部盯得又紧,安芮只好忍痛催他回国。
壁炉边,易司城拥着安芮,薄唇点点她的额,“真舍得我回去?”
“不舍得又能怎么办?你回去之后替我去看看陆希,她还有三年就该刑满释放了吧?”
易司城叹气,“表现好的话,应该还有两年。”
“我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去自首……sara怎么样了?还跟你妈在一块?”
“嗯。”
“司城,你回去以后,把他们接上海吧,虽然sara不是你孩子,可毕竟亲生母亲不在身边。”
“我不介意让sara跟安安一起玩。”
安芮笑,她明白易司城的意思,“我倒是想,可安安马上要上幼儿园了,这边我都联系好了,恐怕……”
易司城叹气,“真就不能回国念?”
安芮起身,正对着易司城,“其实我合计着把她送美国,法语太难学,怕孩子吃不消。”
易司城气,安芮身上的虎妈潜质已经初露端倪,他绝对不能让孩子受到任何残害。想了想,他吻上安芮的唇,“华子他儿念的那个幼儿园挺好的,要不……你跟莫然取取经?”
安芮推开他的唇,“易司城我告诉你啊,易安是我生的,要怎么教育我说了算,你边儿呆着去。孩子要是搁你们这帮大老爷们手里,准得完。”
易司城拗不过她,起身之前丢下一句,“没我你也生不了这么漂亮的女儿。”然后大步走上楼。
半晌,小易安被易司城抱下楼,在男人怀里闹得欢。
“安安,爸爸要回中国了,你会不会想爸爸啊?”易司城亲了亲小丫头的脸颊,笑着问。
本来咯咯笑的孩子,突然听说爸爸要离开自己,慢慢瘪了嘴,良久,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要爸爸……”
安芮的脸瞬时黑下来,半晌,她露出一个算你狠的表情,气鼓鼓地跑走。
她就知道,孩子随他爸,精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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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上海市某私立小学门前,开学第一天,校园里一派热闹的景象。莫然把车子停好,解门锁之前又叮嘱了句,“一定注意安全,慢点下。”
安芮偏头,看着自己这个明星闺蜜,不可抑制地笑出来,人前风光无限,人后却和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十足护小鸡的老母鸡,奋力张开双臂,护住自己在乎的人。
安芮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刚上一年级的易安,以及上三年级的陆莎莎和华默,一齐从大黑车里跳出来。
身着公主裙的小易安,被一左一右的护法罩着,歪歪扭扭地走进校园。那抹倔强的背影,像极了她的母亲。
一群小男孩看见华默和陆莎莎来了,赶忙拥上前,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摸样,毕恭毕敬道,“华哥早,陆姐早。”
华默点点头,拍了拍易安的肩,煞有介事地介绍,“这个是我女人,以后大家都罩着点。”
易安扭了扭头,漂亮的大眼睛蒙上一层不明所以的疑惑,半晌,咬着下唇扭回头,对着小伙伴们笑了笑,“你们好,我叫易安。”
……
站在孩子们身后的莫然和安芮,脸瞬间拉黑,嘴角轻微抽搐。她们似乎看到了,一场关于男人女人的争夺战,正在悄然孕育着。
安芮扭头,拐上莫然的手臂,“我就知道,让易安回国念书是个错误。”
莫然拍了拍安芮的手,“主要怪我儿子,从小没教育好,说不准以后真能把你闺女带坏了。不过看你闺女,气场倒比我儿子差不了多少。”
安芮叹气,“要不……咱先把这婚事定了也行,我怕那陆莎莎像她妈,到时候跟我闺女抢男人,这老一辈的噩梦不能再上演了。”
莫然搂过安芮,“放心,我将来的儿媳妇指定姓易,走吧,产检去。”
安芮愣,“我上周刚检完。”
莫然坐进车子,系好安全带,“我知道。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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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爱情,是朵妖美的罂粟花。华丽外表的包裹下,是可以毙命的极致诱惑。
他和她,是不幸,却也有幸。陷入妖冶爱情的桎梏中,他们夜夜缱绻,无爱,却欢。
他们谁也逃不过那般蛊惑,于是只有抵死缠绵,彼此救赎。
年华就这样在他们的挣扎和伤害中老去,岁月的年轮碾过了韶华,踏平了芳香,却终是碎不了人心。
梦醒的那一刻,方觉彼此,才是生命中戒不掉的毒。就算未来是万劫不复,也要终其一生。
是爱与恨的纠缠,是心与岁月的抗衡,纵然万种滋味,却终将揽你入怀。
夜,太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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