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星轨之上

序章 那些年,戎马一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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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小世界里,宇鸢高度紧张,全身戒备地看着身前含笑而立的穿着紫色羽衣的女子,不知为何觉得心底深处埋藏的柔软在不住地颤动,好容易止住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晶莹,她连忙转过头去,被水汽遮掩的视线移向别处。

    “咦?”紫色羽衣的女子似乎震惊于竟然有人能这么快从自己的影响中走出,不由在这种情况下起了谈话的兴致,而她一动念,世间便无甚可阻。当下轻启朱唇:“看你的装束,你是宇族大祭司,宇鸢。”

    “是。”听到问话,宇鸢不自觉地转过了头,却不敢看紫色羽衣的女子,于是索性低下头,游移的目光不知盯着陌生的大地何处,轻声回答。通过刚才的惊鸿一瞥,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身边尽是骑着血红天马的血冥卫,而这五名血冥卫,却是尽数陷入了迷惘悲伤,他们的眼眸里,再也不见往日的果断杀伐,有的,只是滚动的泪珠;他们的面庞上,再也不见往日的刚毅坚强,有的,只是微湿的泪痕。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挫败感——有这样能力的神,从未在她收集的资料里出现过。

    “为什么会这样?”紫色羽衣女子审视的目光,似乎可以看透一切,但此时她的话里却染上了疑问的语气——像她这样的神,很少会有疑问,特别对象还是一个人,“以你的力量,那一夜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哇!”听到这一句时,宇鸢才真正明白过来,而也正因为如此,孤清冷傲的她才带着一股委屈与不解地大哭出声,仿若回到了她的豆蔻年华,重温那女孩时的柔弱。

    只可惜,她的温情,不是他们的温情。这便注定了,这温情,现在不会长久。血冥卫中的一人,忽然踏空而起,其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把血玉长枪,尽管脸上泪痕与恐惧犹存,但他依然毅然决然地刺向紫色羽衣的女子。

    立时,血色枪芒充斥了整个空间,无论从何处以何种角度望去,都是壮观的血色海洋。

    “找死!”紫色羽衣的女子好看的眉毛略微竖起,轻叱一声,左掌循着风的轨迹,迎向血玉长枪,一股奇异的波动随掌而生,进而席卷四方,血玉长枪还来不及接触那纤纤玉掌,便已在哀嚎中崩灭。那壮观的血色海洋亦随之散去,它的生灭,唯有一瞬。

    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在五名血盟卫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宇鸢的娇躯止不住地颤抖,泪花四溢,哭得更加厉害,全然不顾这是生死一瞬的战场。

    五名血盟卫脸色苍白,相互拥着缩于一隅,亦是不住地颤抖,其中那名出手的血盟卫境况最为凄惨:血色的袍服碎为丝缕,全身上下鲜花绽放,热血汩汩而流。

    只是打断神的兴致的惩罚远未结束,紫色羽衣的女子右手轻翻,不久前宇鸢击出的惊天剑芒立时莅临这片小世界,带着真正的无可匹敌的威势,刺向那一隅抱团的五人。

    可惜,仿若是宿命的牵扯,它仍未能到达彼岸。只不过这一次,彼岸已无人。

    …………

    身具威严的帝王气质的金服男子看了看莫名多出的五人,无奈地拍了拍手,却转瞬又是笑颜:“本来我这里只有七人,还不够我玩地,现在又来了五人,倒是勉强够数。嗯嗯嗯,不错不错。”他这一笑,本来那股威严的帝王气质便荡然无存。

    “老,老大,怎么你也被揍成这样!?”不算狭小的空间,又挤进了五人,便略显拥挤,满身怒放着鲜花的男子好容易适应了这拥挤的环境,便立刻抬头去寻找熟悉的同伴,得来的却是内心无比确信,但仍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结果:那个曾经呵斥他们的老大,此时英俊的脸肿得像他尘封在记忆中的喂过的猪,肿胀无匹,青紫一片,往下看去,脖颈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无一例外的幽深无比,双手双臂严重变形,每一块肌肉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本应深可见骨的血洞里,望去只有一摊混着血水流淌的白色粉末,腰腹以下已经空无一片,此时无力地跌坐在厚实的大地上,血液流了满地,至于躯干,除了几处凸起,倒没有什么可怖的伤口,但他摸了摸自己,又想了想,却惊异地发现,那寥若晨星的凸起才应该是正常的位置。更诡异的是,他还活着,坚强地活着。

    “少……”那老大艰难地从喉里逼出几个音节,但甫一出声,满腔血沫便争先恐后地抢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紧接着,深红的血液喷溅,其中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赫然是半截舌头。

    “想把我晾在这里呀?门都没有!”一身帝王气质的金服男子浑身充溢着地痞气息,他收回了指向老大的手指,目光扫过新加入的五人,高兴地露出灿烂的微笑:“哎呀!我怎么忽略了你们?拙荆刚才招待过你们了吧!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一点都不懂待客之道。那便由我再重新招待你们一番吧!”话音落下的一瞬,便是死亡之曲奏鸣地一瞬,“啪!”那是西瓜碎裂的声音,是新来五人中一人头颅的破碎。

    “结……阵。”老大苟延残喘的心代替了他破碎的声带,传出断断续续的灵魂之音。随着他的指令,有头的十一人顾不得去悲伤同伴的“死亡”,纷纷跳在一起,围成一圈,却是故意漏下了一点。无头的尸体周身突然涌出白色的光芒,立时生机勃发,本来不可能恢复的重创有了动静,竟又生出一头来——那是神的力量。重生的血冥卫不敢再做耽搁,急不可耐地跳过去,补上那十一人留下的空间。

    “灭轮的力量,可是为什么?”金服男子抱着双手,眉头紧皱,与他妻子一样,竟于战场上起了疑问。一时间呆立在那里,也不管战场上的风云变幻。

    十二人围成一个完整的圈,圈里有血色的晶芒在流动。血色晶芒越来越浓郁,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其中流转,渐渐地,老大伤口处的肉开始蠕动,缓缓新生,满身怒放着鲜花的男子身上的伤口在极快地缩小,最终无影无踪。但变化远不止这点,老大完全恢复了他往日的风姿之后,十二人的身躯出现了消融的痕迹,他们的血肉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化为了十二个黑白红三色交织的图纹,图纹磅礴大气,华美繁复,蕴涵着天地至理,包容着血腥杀戮,而三色图纹的样式,赫然与这十二人在天穹一角时布置得一模一样。在血色晶芒下好容易恢复过来的两人,此时却又成为了这三色图纹的祭品。但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由人化成的图纹,无论哪一色,总有杂乱无章的丝线穿梭交错,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这十二个三色图纹互相交错折叠,本属不同的色泽在一起自然和谐,隐隐间交融成了一个更为巨大的三色图纹,几有破天直上之势。

    金服男子思索的目光扫过这抓紧时间形成的巨大的图纹,嘴角抽搐的同时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测,于是也顾不得再浪费时间出言调戏,一掌拍出。紫色羽衣女子的一掌依循着天地的呼吸,而作为她的丈夫,金服男子的一掌却威猛霸道,蔑视着天地间的气息。风格迥异的两掌,取得的效果自然也是迥异。拳芒如金色的流星划破万水千山,来到了巨大的图纹面前,接着,一股沛然难御的力量猛然爆发。

    “轰!”两者的交锋撼动了天地,金黑白红四色光晕在这个小世界中流转不息,争夺着更广阔的空间与长久的居住权。“轰!”又是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黑白红三色碎片四溢而出,金服男子竟然只凭简单的两拳,就轰爆了一重生命的杰作。只可惜与他立于同层次的神显然不会如此愚笨,黑白红三色碎片似乎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所吸引,旋转着从这处小世界的各处飞回,躲在了十一重生命杰作的背后,开始了重组。而与此同时发生地,是广袤的大天地间突然冲起的三十七道黑白红的三色巨大光柱。

    “该死!”突如其来的变化不过一瞬,绝杀发动的一瞬,震惊金服男子的一瞬,生死的一瞬。金服男子凝重的面容下隐有迟疑与苍白,但当他右手做了个握剑的姿势时,他的犹豫烟消云散。犹豫的死亡,换来了一股超越一切的威严的新生。与威严同时降生的,还有无匹的锋锐。这股气息的存在不过一念——金色的剑意宛如实质,辉耀天地,无人敢望,何鞘可藏?只能形容那是无与伦比的一剑。只是一念的岁月里,天上的流云被搅成了水汽,随后无形的水汽又被极端的力量洞穿得千疮百孔,无法复原;厚重的大地裂开深深浅浅的沟壑,如同被凌迟的犯人;远方的海与地混成了一体,而即使是理论的界限也同样被割烂。整个世界,无论大小,皆被这威严锋锐填满,都在这天怒神威下哀嚎。无论是散落在天地间的三十七个三色图纹,还是血冥卫用生命献祭的十二图纹,此时全都拖着残破的身躯,无力颓唐地躺在一边,唯有那些破坏美感,杂乱无章的三色丝线还留存在世间。精心的刻画泯灭无痕,随意的涂写反而常驻世间,这不能不令人喟叹。

    …………

    “这股力量……”天地一角,黑衣青年抬起了深埋的头,感受着空间中流动的威严与锋锐,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喃喃:“这便是差距啊!那些笨蛋,还想凭着蝼蚁的数量填满这一念之间的距离吗?”他嘴角噙着的微笑渐渐森寒,“这种气息,上钩的,是蚀湮吗?”在他的身侧,白服青年安详地睡着,嘴角有解脱的笑意,他的胸口有一个透亮的洞,只是并未流血。

    …………

    “我亲爱的王妃啊,该你我去看一场好戏了。”**的红发男子紧搂着坐在身上的一丝不挂的面容妖媚的女子,狠狠地亲了她一口,但其笑意盎然的脸上,却是多了令女子略感陌生的认真。

    …………

    “璃儿,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呆在这里。”伟岸的中年男子止住了匆匆的脚步,转身对着紧跟的儿子郑重地吩咐。

    “父亲大人教训得是。”

    中年男子收到的,是一成不变的回答。他满意的地点了点头,回身,向着苍茫的天地急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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