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月光,洒落林中,勾出片片阴影,犬牙交错,宛如张牙舞爪的精怪,甚是吓人。只是森林深处,却是别有洞天,幽静神秘的小湖躺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下,在冷月下泛起粼粼波光,水雾缭绕,凭増一番朦胧。忽然,高大的古木林下矮小的草丛“窸窣”作响,一只娇态可掬的小松鼠蹦跳着出了草丛。似乎是为了整理仪装,她快速地蹦跳到了小湖旁,掬一捧清水,往脸上擦了擦,突然——
波光涌动,却又瞬息归于平静,已分不清是天上之月谪落湖间,抑或湖心皓月将出,还是湖心水月将苍天之月攫取。总之,此时此刻,双月共辉,苍茫青穹,无尽星光,都在小湖内一览无余。
是水幕倒影,风搅影碎;抑或镜花水月,浮华一梦?小松鼠用自己的纵身一跳做出了回答。
星辰黯淡了下去,最终无际可觅,天地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不再有半点响动发出。忽然,小湖射出了一道白光,光耀青天,一个如梦似幻、似真似假的湖中世界,缓缓浮现……
“唉!”一声喟叹打破了宁静,忽远忽近,令人难以捉摸,时如逝水,随着风拂,渐行渐远……
天地再次陷入了寂静,唯有那湖中,还在荡漾着波纹,尚在演绎着一幕真真假假……
…………
这是一片古老的密林,古老到没有人可以说清它的年代,昏暗的月光倾泻而下,为其平添一层沉重;悲伤的风呼啸着吹过,刮落几片枯黄的蛱蝶,为其更增一分凄凉。密林的最中央是一片百余丈的空地,其内土地一片焦黄,寸草不发,游荡着一股浓浓的死寂与悲凉。而在这死地的最中央,则矗立着一块苍老的石碑,苍老到饱经风霜,看透人世无常、世事沉浮。石碑上有暗红色的虚影在浮动,周围更是间或有着一段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回响,似乎是在表露着那些厚重的历史,诉说着这燕然勒功的石碑喋血的往事……而在那林地的周围,隐隐约约地立着几个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却是死后的身躯屹立不倒。
天上的皓月似乎忌惮着这苍老的石碑,不敢投入过多的月光,只留给它一点微弱的萤火,映着真实的容颜。
“吱吱,吱吱!”伴随着轻微的磨牙声,那纵身一跳的小松鼠再度出现在空地边缘,它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又踌躇了一会儿,终是向着百丈外的石碑移去。只不过几步的距离,却仿佛是从天堂跌到了地狱,炽热的气息在流转,毛皮焦糊的气味从小松鼠身上飘出,小松鼠脸上露出极为人性化的惊恐之色,想往后退去,不曾想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身躯快速干瘪,生命的气息在流逝,最终,被无形的力量蒸成一缕青烟,袅袅而上,宣告了一个生命的结束。
突然,一道暗红色的虚影从石碑上扑出,将那缕青烟包裹,传出“嘎吱嘎吱”的噬咬之音,暗红的光渐渐下沉,即将落入下方那焦黄的大地……
异变于此时发生,一扇漆黑的门户在石碑前洞开,一只干枯衰老得不成形的手忽然抓出,将暗红的光一把拽住,拖向漆黑的门户。漆黑门户整个透发着古朴、大气、威严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异气质,发出一道黑光,瞬间让那暗红的光分崩离析。整个过程,都有着一种大道、生死、轮回,不容冒犯的意味传出。似是警告,抑或威胁。
就在暗红的光消散,漆黑门户身形正淡之时,“哧哧”之音自地下冒出,焦黄的土地忽然透出圈圈粲然光晕,立时,死气消散,绿意回绕,小草竞发,转瞬间竟生机无限。
“闲望大道又一年。唉!这是第几年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地表,绿芒万丈向天起,绿光弥散天际,垂落下丝丝清凉,圣洁无比;而后,在空中渐渐凝实,化为一个模糊的绿影。
“柳兄风姿未弱当年啊!”舒朗的笑声自地下透出,接着是银芒冲天,在夜幕上化出轮轮银月,月辉皓皓遮星辰,银霞灿灿洒林间,配合无尽树海林涛,倒真有一副海上明月、碧海生涛的韵味了。
“哈哈,白面兄真是过赞了!”那被唤作“柳兄”的绿影哈哈一笑,“你的银月也丝毫不弱,当然,你我比起底下那三,可就差远了!”
“这怎敢当啊!”血光阵阵,为大地镀上一层血色,血光中,一星白芒点缀,似有鸾凤和鸣之音传出,阵阵仙音不食人间烟火,其音柔美,竟是说不出的诡异与和谐。一对男女从血光中迈步而出,男子血衣,脸部线条生硬却不失英俊,不苟一笑,宛如万年不化之玄冰;女子银袍,明眸善睐,笑语嫣然,一颦一笑,自有万般风情,亲近易与却端庄典雅,与男子走上了另一个极端。偏偏这冰山男子、火海美人手牵着手,可谓郎才女貌,神仙眷侣似的人物。“谁不知柳兄功过参造化,开创妖界,傲立南地,威名传异元,声势播六域,若论成就,当属第一。”
“不敢,不敢。”那“柳兄”连连摆手,不过语气中仍有一丝难掩的自豪,“那些小打小闹的手段怎能入你‘狱皇’法眼,哪能当真!不过,说回来……”他向地表瞥了一眼,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惧,几分敬佩,“他呢?”
“这儿。”虚空中传出一个短促有力的回答,不同于其他四人浩大的声势,一个男子从虚空中缓步走出,清风淡云,未搅起半丝涟漪。“拜托,你们能不能别再那像孩子一样吹捧来吹捧去的,听得我浑身疙瘩。”他的下一句话,却透出了点点无奈与笑意。
先出现的四人,笑了笑,不约而同地仰首望着被遮掩的星空,“那吹捧你好了!”女子掩口道。
“轰!”随着男子的出现,那苍老的石碑似有所感地震动不已,转瞬那被皓皓银月所遮掩的漫天星辰再现,接着是接引漫天星光,破碎万千银月,轰杀向男子。
“哼!”这最后出现的男子鼻孔里蹦出一声轻蔑,只见他身影缓缓变淡,最后竟似彻底消散,不余片迹,又似与虚空同化,不分彼此。空间无声的扭曲,被引动的漫天星光似是失去了目标,相互碰撞,化为点滴光华散入林间。
“星过无痕,太虚融身;上下无迹,和光同尘。果真不同凡响啊!只可惜,这等神术,我是与之无缘了。”那第二个出现的银影“白面”无不感叹的道。
“一力降十会,一强破万法。”受到如此赞扬,最后的男子却颇有点不满意地摇了摇头,“若是这天碑真正苏醒,即使一道星辰之光也足以逼得我无处可藏了。”
“呵呵,好弟弟,你还真颇有点宠辱不惊的韵味啊!”银袍女子再次掩嘴轻笑,“而且啊,那可是‘若是’的情况啊!再说了,星辰之光可不是他的强项,你又何必如此自谦?”蓦地,她抬头看了看天,面色一肃,“‘三星墨陨’日大概还有一载光阴,在这之前,我们至少要送一个出去吧!”
“‘阁主’,你怎么看?”那被称作“柳兄”的男子开口,“‘三星墨陨’之日,是此处‘镜界’最为削弱之时,亦是此处‘镜界’与它界分离之日,若是选择那一日,尚还有着几分可能,但今日……”
“柳兄何时如此胆小了?”万年冰川般的血衣男子“狱皇”笑了笑,“今时可不同以往了,正所谓时过境迁,如今,离那盘棋已经过了十五载了,世间事,有了很多……”似是在忌惮着什么,他最后几句话突然低不可闻,最后更是化为一阵神念的波动,传入那“柳兄”神识之海。
“什么!”“柳兄”露出震惊的神色,原本一直挂着一丝微笑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低声喃喃道,“竟还有这种倒霉事。”
“是啊!”银影“白面”也开口了,“所以也只有趁现在先送一人出去了。”他扫了扫众人,“只是我们都不擅长推演之道,送谁呢?”
大家的目光在听闻这一句话后都开始逡巡,最后落在了最后出现的男子身上。
“别看我。”最后出现的男子再次无奈,“我也不擅长此道。”
“可是弟弟。”血衣男子狱皇再次开口,“在场诸人中,魂体合一后,也就你有勉力一窥的能力了。”他顿了顿,却是不给最后出现的男子反驳的机会,继续被打断的话题,“不过也不必如此绝望。一载光阴之后,会有一个人来此相助我等。呵呵,说起这个人,可就真的感叹一句,‘命运弄人啊!’”
最后出现的男子显然还想再度推卸即将到来的责任,开口,“可是,哥哥……”
“命运?”不知道是嗤笑抑或其它什么,“柳兄”笑着,带着不容置疑的速度直接忽视了最后出现的男子的不满,“大家都是踱过几度轮回,迈步向星轨之辈了,难道还相信那些小辈口中的,虚无缥缈的命运?”
“这句话如果是他们说的呢?柳兄又觉如何呢?”见大家都没有兴趣听他狡辩,最后出现的男子只有认命,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一语毕,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突然一掌拍下,雄浑的掌力浩荡十方,席卷苍老的石碑,“不管你信与否,反正我是信了。而且,这人于我们而言,可重要的紧哩!”
“喂,你们,把话说清……”“轰!”“柳兄”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冲天而起的墨黑光柱打断,空余震惊得无以复加的他呆呆地留在空中。
…………
不知多远的地方,广袤无垠的紫色土地上,是一片繁茂的亮如白昼的夜市。
在夜市里牵着手互相散着步的一对夫妻,忽然抬起了头。目光都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东方黑暗的星空,在那里,有一抹与夜色格格不入的墨黑正在升起。
“好恐怖的力量。”夫妻中美丽的女子默默地感受着那墨黑色中浓浓的死亡意味,忽然叹了口气,“已经交手了吗?”
“恐怕是的。”高大的一头青发飘逸的男子回答了她的疑问,“刚才我便若有所感。似乎地底下的东西,又不安分了。”
“那如此说……”女子顿了顿,“他要回来了吗?”
“恐怕很难。”男子闭着眼,又聚精会神地感受了一会儿,得出了结论,“我要去看一眼。你在家里不要乱走!”
“知道了!”女子好看的眉毛蹙起,“我又不是一介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弱女子。用你每次都叮嘱来叮嘱去地吗?”
“我走了,小心。”男子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正欲破空飞起,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分说地拉起女子的手,将她扯到一处卖桃子的摊位前,认真地挑了几个最大最红的,塞到她手里。“知道你喜欢吃桃子,这次我一去不知多久。你可别虐待了自己!”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我这桃子,可是从蟠桃圣树上摘下来的,有美容……”能说会道的老板笑眯眯地抬起了头,目光忽然瞥见男子飘逸的青色长发,忽然结巴了,“妖,妖主大人,既然是您要吃,那,那,小的,就不收钱了。”
显然是等不及他结巴完,被称为“妖主”的男子便已失去了踪迹。卫余站在摊位前的女子嘴角扬起甜蜜的苦笑,排出几块深蓝色的晶石递给店主,“桃子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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