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若猩红

第十八集 术武九成,一戟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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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蒙依旧是对吕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吕苍点点头,径直走出门外。

    雷鸣九霄,残云掩月。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杆长戟握在吕苍手中,他面前站着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袍。背上两杆短戟,一纵一横。

    王蒙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示意吕苍动手,吕苍面沉似水,左足一蹬,以身为轴,圆转一周,左拳崩出,其势如枪,笔直如线点向王蒙,看似年轻的十二代鬼谷先生负手而立,背后一纵一横早已微微轻颤,呼啸而鸣。

    拳风扑面,黑色袍袖一挥,气机滚滚而涌,两杆短戟激射而出,划开两道刺耳的音弧,一抹白光一缕黑线,白似飞龙,黑如墨蛟,自背后分而掠出,仅是劲风即将吕苍震退数步,世子长戟一横,勃然气势迸发,如山似岳,恍然左臂高举,右臂执长戟一击而下,猛烈的气机狂涌而出,宛若搬山造岳!

    一式拔山!

    势若奔雷!

    但那又如何?纵使气势如何强,纵横二戟也可瞬间将其绞碎。黑白二色幽光倏地收回王蒙背后,吕苍单膝跪在地上,口角渗出鲜血。

    “不错,”王蒙左袖一抖,“霸王的拔山你有如此领悟,若不是没有气机流转,想必已有三成。”

    “那此刻如何?”吕苍一笑,面上血色狰狞,一道血纹也是清晰浮现而出,口角渗出的血逆流而回,勾勒在面上,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纹。王蒙右袖一颤,幽黑的右袍嘶啦一声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凝血成纹,倒是挺让我吃惊的。”王蒙笑笑,对衣袍受损并没有放在心上,“看来已有三成,不过你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吕苍点了点头,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一道道肉眼难辨的阴流,一缕缕气息炽热的阳气,伴随着吕苍周身气血运转,一朵只有三瓣的莲花,缓缓地在吕苍双手之间开合。

    “啧!”王蒙双目一凝,“双手结阴阳二色莲华?这是...这是释家剑术起手式...莫非是那《大慈悲须弥陀剑》的慈悲拈花笑?有趣!有趣得紧!”说完仰天大笑,背后纵横二戟交错嗡鸣,环绕吕苍而起,“那便试试我这鬼谷纵横搏杀,鬼龙吐珠!”

    气机涌现出来,宛若一尊巨龙开口,龙须轻颤,一枚滚圆滚圆黑气四溢珠子滚落而出,在半空之中滴溜溜地转,阴森森的气息猛然聚拢,在珠子周围旋绕而成一团乌黑如墨般的光晕。

    吕苍抬手便是一戟,宛若毒龙出洞,裹挟着劲风而去,寒芒闪动,青筋暴突,面色潮红,气机不接,分明是竭尽所能使出了那式霸王卸甲,这一式三化,卸盔,卸甲,卸枪,最后一化用在戟上便是卸戟。卸盔讲求的是劲风扫面,芒斩半颅,意即哪怕只是寒芒也要削去对方半个脑袋;卸甲讲究的是力分八点,尸斩八件,力道用到八个点上,将对方活活用枪或是用戟斩成八块;卸戟追求的即是脱手如龙,卸力似虎,曾有人用这霸王卸甲最后一化一卸千里,此刻一式三化,有道是脱手如箭矢般激射,飞去若疾雷般骁勇,竟然能入那鬼龙吐珠黑云之内。

    可惜终归是坠入地下,牢牢地钉死,王蒙这才看清楚,这杆长戟长约八尺,单刃月牙,戟杆乌黑如墨,戟锋猩红如血,寒芒在月光下闪动着淡淡的红晕。

    王蒙双手一拍,纵横二戟飞回背后,黑云皆散,黑珠不见,吕苍半跪在地上,一口又一口鲜血吐将出来。

    “九成。”王蒙走上前去,递给吕苍一粒黑漆漆的药丸。

    吕苍不言语,直接将药丸吞了下去。

    “术武九成,”王蒙笑了,“还差一成。”

    吕苍站起身看着王蒙,目中掠过一丝难言之意,“你当年也是这么悟道十成的?”

    王蒙点点头,“这才是鬼谷的意义。”

    “晚辈还有一些不懂之事,”吕苍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凉起来,“还望鬼谷先生能够解答。”

    “但说无妨。”

    “《大猩红魔窟术》,先生不知听过没有?”

    “知道,可惜没看过,据说是气血化入气机之中的一门奇术。似乎世子殿下修炼的便是这门?”

    “不敢妄言修炼二字,仅仅是有所拜读,试了一下,只能略懂一点点皮毛,谈不上修炼。”

    “世子殿下须知修炼一途,须时时刻刻抱好必死决心,断去身后路,方能一路前行,永无回头之虞。”

    “回头,也算是虞么?”

    王蒙点点头,双手比划,一纵一横,两条笔直无比的直线,一旦回头那便是相撞,便是死。

    “我明白了。”吕苍声音缓缓平静下来。

    一戟,带起滔天血色。

    贯喉而出。

    猩红戟锋上猩红血,悲伤时局内悲伤人。

    王蒙咳了一声,吐出一抹殷红,“十成。”

    吕苍双目通红,却面寒如水。

    王蒙面色平静,面上飞快地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的皱纹,本来乌黑如墨的长发以肉眼可见之速化作丝丝白发,顷刻间二三十岁之人即成一耄耋之年老人,数不尽气机纷纷涌入吕苍太阳穴之中,顷刻间吕苍双目泛黑,身上邪气逼人。

    王蒙接着咳了一声,“我送你一场造化,不过这一身鬼蛊,用得好,那便能成就鬼谷,用不好,你便一念入邪。”

    吕苍颔首,看着王蒙伸手一拍心口,一枚指尖大小的溜圆飞速旋转小珠子被他拍将出来,对着吕苍一指,小珠子敛入吕苍喉中,一身邪气恍然消散,化作黑烟,更衬得吕苍诡异过人。

    “这一身鬼蛊,可聚可散,聚不宜太久,散需要火候,此中意味你便自己拿捏。”王蒙声音越来越弱,背后纵横二戟激射而出悬停在吕苍头上。

    “横者纵,纵者横,十三代鬼谷,纵横一世也不能回头,你悟得很好,谁说悲伤人只能悲伤!”说到最后,竟是气若游丝,两杆短戟也是把持不住,摔在地上。

    吕苍笑了,无声,按理说此时此刻应该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这才符合志怪里面所写悲伤时刻,然而此刻月明星稀,天气好的不能再好,隐隐约约一派祥和之境,虽说暗流涌动然则面上的光芒总是不应掩去的。

    一身鬼蛊,与一身鬼谷,只差一字,然而天壤之别,鬼蛊之力摇摆不定,甚是难以控制,鬼谷则是实实在在的纵横,传言鬼蛊进鬼谷,不是大同也是平天,身怀鬼蛊,倒真有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意思。

    “呸,”吕苍顺手将长戟拔了出来,“我又不是匹夫。”

    一身鬼蛊,吕苍双目淡淡泛黑,眼角隐隐泛出丝丝黑纹,有道是昔年古楚人还在南方之时画的雕青,双目眼影,细看上去倒是有些奇特,不过乍一看与那纨绔子弟吕天绀似也没有什么分别。

    王蒙弃了一步登天之机,他知道吕蝉在庄子周围埋伏了数百名好手,可不止那百来号人的温侯营,当时是打算着两个情况,吕苍想得通透,自己一死换未来世道格局大纵横现,看这小家伙能不能翻云起浪;吕苍若想得不通,死活不肯走上那一步,那便借尸还魂,用这小家伙肉体之力一步登天,也许会换来的是燕塞王的暴怒,不过那个时候自己已然飞升入天门,还怕他吕蝉么?但终究,吕苍是悟了,也好,本来就没太奢望着最后要下绊子,那也不是鬼谷作为,鬼谷讲究光明正大设陷阱,背地里阴人那是一般毒士的做法,肉身什么的离了珠子也就没了,到也说不上什么死无葬身之地。

    王蒙留给吕苍偌大一个庄子,还有内宅里面堪比扶桑庭的藏书,不过多是王霸学说,较少武学秘技,吕苍挑了几本就这么坐在里面一页一页地看。

    同是释家兵器秘技,偏偏王蒙收藏的这本便要比吕蝉收藏的那本霸道得多,《金刚锋》,一听这名字那便有种傲气直上三万里凭天遥望一千河之感,翻开一看,吕苍面部一抖,有种黯然的心情。

    金刚剑刃金刚锋,这剑谱纯粹依靠基本的肉体力量,与气机毫无关联,也就是一个毫无气机的武夫抓到这本剑谱,勤勤恳恳磨练上十年,有道是十年磨一剑,便可做到出剑金刚,再磨上个十年,便可做到御剑金刚,最后磨上个十年,估计就可以达到收剑金刚。

    不是不好,而是太久,吕苍磨不起这整整三十年。

    另外一本就是道家枪术,枪术可化成戟术,倒也挺好,但这本枪术,《六合缠身枪》,说到是软枪最佳,硬枪不是不可,只是修炼起来更为困难,吕苍倒也不怕困难,仔仔细细地看着,原来这枪术奇异,讲求一个缠字,曾经江湖上也称得上是呼啸一时枪王鲍安曾有言,枪分四手,有道是一手崩来一手缠,一手钻来一手拦,他就凭着这四手,浮心境界傲视群雄,最终死在欧阳群芳手上,也崩了欧阳群芳两窍穴,使得本有望悟道的欧阳群芳终归在浮心境界徘徊,连平天都晋不了。六合缠身枪追求的便是这一缠字,不去理崩枪威势,不在乎钻枪刁钻,不管那拦枪铁壁,只讲缠,只用缠,缠如老藤傍树,活活将人绞死。

    吕苍细细看了一遍,将这本枪术秘谱放起,接着看下一本,杂家剑术,名曰《大道斩鲸》,前两字让吕苍有点哭笑不得,斩长鲸这是古有的词,倒也不是什么古怪之事,反倒是大道二字,加在这斩鲸之前,倒是有种吃着酱拌的拉面哗啦浇上一勺热汤之感。翻开一看,及时肃穆,好家伙,这一本大道斩鲸,端的是大道,端的是斩鲸,起手式跨海斩长鲸,副手式登天开大道,两式便可归结全书,实在是难能可贵。吕苍虽说腹诽一句,但这本剑术之善,他还是看得出来,这本剑术,对于剑,在于一个养字,用道去养剑,用血去养剑,总而言之,用意蓄剑意,养剑气,像是那道家饲剑之法,说是诡异实有奇效,这便是《大道斩鲸》最为根本所要讲述之意。

    吕苍并非使剑之人,但他有一口刀鞘,且那刀鞘竟能凝血成刀,总是得拿出来用用,不显摆显摆也不太符合自己这纨绔子弟的身份。虽说刀鞘不知该如何去养,戟是可以养的,刀鞘之中的刀更是可以养的,实在不行,从扶桑庭里掏几口剑出来,好好养上那么一养,也不是不行。

    最后一本是《饲蛊鬼神帖》,说起来应当是鬼谷不传之秘,里面详细记载对于蛊的饲养,选种以及应用,吕苍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玩意忒邪乎。好么,背壳泛黑上三紫纹为佳,困于石中三月,每日饲以毒果毒虫,即可为虫蛊。怎么那么像苗疆杨家的饲蛊之法,就是选种还更苛刻一点。

    黑麻衣老翁不知何时进来,比划了几下,吕苍哦了一声,原来苗疆杨家最初的族长曾经和鬼谷有点渊源,不过那饲蛊之法,想必是不伦不类不登大雅之堂了。

    至少,自己手中这本是硬货,真货。

    吕苍注意到老翁看自己的眼神从最初的平静到如今的恭敬,约摸也明白了自己新的一个身份,推门走出,看着叽叽喳喳吵作一团的丫鬟,站在一旁不知思索着什么的项籍,还在屋中津津有味地读着他给的书的青麟,突然觉得肩膀又沉了。

    恍惚间想起师父李绍棠,李绍棠被誉为燕塞毒士,有无双毒士之名,相对的,便是无双国士徐飞卿,两人声誉不同,丧乱之战中,徐飞卿一战成名,尽管英年早逝,终归被人称赞为举世大才;李绍棠则是毁誉参半,有人赞他计谋绝世无双,有人讽他为自保不惜背主投靠吕蝉,而李绍棠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时间可濯净一切废话。

    十三代鬼谷想到这里,一息奔流入气海,一式拔山,看着项籍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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