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清脆的童声惊起了一只躲藏在草丛中的小野兔,扑扑向远方奔去。
终南山麓,秋意阑珊,一条无名小河哗哗流着。岸边,年少的妇人抬起头来,慈爱地笑着,远远地看了看小女儿,心满意足地低头继续捡着干柴,以备冬天之用。
“娘、娘——”小女孩摘下一朵小花,兴奋地举起来,高兴地向娘展示着。少妇无奈地摇头,喊道:“阿信,一朵野花而已,有什么稀罕?你好好儿地再玩一会儿,这就回家了。”小女孩悻悻却珍爱地将小花放在怀中,想必是要回家给爹爹看。
“娘、娘——”这次那少妇头也不抬,只高声叫道:“好了好了,别再喊了,再喊就把野猪召来了!”
小女孩果然再也不喊了,自顾自玩着。忽然,她见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窣之声,便好奇地拨开草丛,凑上前去细看。
“娘、娘——”
“不要再喊了!”少妇有些恼意,刚要发作,却又听得女儿的声音已然变了调,又惊又恐,不由得心里一颤,来不及看,大叫一声,扔下手中正在打捆儿的干柴,顺手捡起砍柴的柴刀,拔脚便向着女儿飞奔而去。
那小女孩见草丛中黑黝黝一团,正不知是何事物,却见物猛然一耸身,一对小眼睛幽幽向她望来,眼睛下面呲着长长的獠牙,冷冰冰的寒光一闪,那物便呼地冲了出来。
也是求生天性使然,那女孩虽小,却也知道大叫一声,转身便跑,只是跑了几步,便到了河前,女孩见河水甚急,不敢再跑,一下子愣在原地,只一声迭一声地嘶喊:“娘——”
那妇人见追赶女儿之物,不是别的,正是山里人最怕的野猪,急得红了眼,也不知哪里来的胆量,随手把柴刀向野猪掷去。她本是山间女子,本来就劲大,此时又关系女儿性命,这一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隔着老远、打中了那野猪的头。野猪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这一下竟也血流满面,它这一吃痛,便弃女孩于不顾,回身向少妇扑来。
那少妇见野猪向自己奔来,不惧反喜,只叫道:“阿信!快跑!快跑呀!”长起身来,伸开双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竟是盼着那野猪来吃了自己,好放女儿一条生路。
母女天性,那女孩见娘与野猪只有一线之隔,吓得瘫在地上,哪里还能跑得动,只顾喊娘。
眼见自己性命不保,少妇贪婪地看了女儿一眼,象是要把女儿小小的身子永远留在自己的心里,暗暗祷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我孩儿逃得性命,信女来生再报大恩。祷罢,紧紧闭上眼睛,呼吸到的,已经是野猪身上的腥臭之气。
正在等死之时,忽听得耳畔“嗖”得一声,那野猪便长嘶倒地,死命在地上翻滚个不停。
少妇听得声音不对,慢慢张开眼看时,只见那野猪头上插着好大一把铁斧,斧刃深入头骨,几乎把个猪头劈成了两半,满地都是黑红的猪血。她惊恐地向女儿看去,见她好端端地坐在河边,不由得喜极而泣。再见前方草丛中站起一人,满头白发,一口白髯,粗布短衫,双目炯炯,认得便是村口前几年搬来住、以砍柴为生的老秦头。她哭喊道:“老伯,救命!”
老秦头过来扶起她,宽慰道:“孩子,没事了。咱们回村吧。”扶着她走到河边,抱起小女孩,用衣袖替她擦去眼泪。
“爷爷!爷爷!”那小女孩刚止住了哭,忽又指着老秦头身后大叫起来。老秦头回头看时,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苦也!”
却见身后两只硕大野猪慢慢靠近,獠牙尖尖,遍体黑毛,体型比方才那只大了足近一倍,闻见了刚才被他打死的野猪的血腥味,两只野猪狂性大发,两对小眼睛瞪得通红,呼呼呼喷出一股臭气,向着三人狂扑而来。
老秦头虽然年纪大,却也不惧怕什么野猪,只是此时,身边一个弱女子,一个小丫头,偏偏刚才一时大意,手中铁斧也忘了取回。又要保护二人,又要对付两只野猪,端得是难事。
老秦头略一思索,顺势将少妇和小女孩子一推,叫道:“快往山下跑!”脱下身上短衫,暗运内力,将短衫抛到一头野猪的头上,蒙住了它的眼睛,自己则赤手空拳,不退反进,猛然跳前一步,身子一俯,双手抓住了另一头野猪的长牙,铁臂一轮,三百余斤重的野猪竟被他甩到半空,又狠狠砸在溪边石头上,直砸得晕头转向,嗷嗷乱叫。
此时,那头蒙短衫的野猪也听准了方位,闭着眼睛便向老秦头冲了过来,老秦头见它来势凶猛,连忙纵身长跃,让到一边,却见那野猪去向正冲着母女二人,空中硬生生一个转身,拉住了野猪的尾巴。野猪本来前腿就短,不善下山,又出其不意地被拉住尾巴,止住了去势,扑得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此时,被砸晕的野猪却返过神儿来,一声咆哮,冲着老秦头冲来,老秦头见大事不好,将那猪尾巴向上一提,那头蒙短衫的猪便转了方向,向侧直奔,正与方才那猪撞在一起,两头猪都愣了愣,胜在皮糙肉厚,撞上一下也不要紧,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横冲直撞。那短衫是农家手织布,本来就是不结实,三撞两撞,被灌木给拉扯得稀烂,从那猪头上掉了下来。
老秦头觑个空当,闪身来至母女二人身后,以血肉之躯挡在了野猪与她二人之间。野猪回过神来,一起奔着老秦头而来,老秦头见两头野猪奔得近了,大叫一声,自恃轻功不弱,便引着它们向山上跑去,意欲离母女二人更远一些。
谁知野猪前腿短后腿长,最适合上山,与他的距离竟然越来越近。不几步间,纷纷来至在河边,老秦头虽然知道自己水性不佳,而野猪却生性会水,奈何往山下跑又怕撞上那刚刚逃走的母女二人,只好狠狠心,正要往河里跳时,忽听得身后一声女子娇喝:“老伯莫跳,帮手来了!”
老秦头回头一看,只见一紫衣女子,俏然而立。山风卷起她衣袂,飘飘如云中仙子。
老秦头不觉得大喜道:“你回来了?”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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