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娘娘,臣妾读书少,不知娘娘芳名怎么读、是何解呢?”坤宁宫中,紫樱向刘宜妃问道。
刘宜妃自恃身份,不屑地把头侧向一边,本不欲回答这个问题,又想这个区区商人之女、济南王侍妾近来颇受皇后娘娘宠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忍住心头不耐烦,冷冷道:“本宫单名一个罘字,乃是屏风之意,家父官居礼部左侍郎,为本宫取这个名字,是期望我虽身为女子,也可为作家室屏障。”她父亲官居礼部左侍郎一职,宫中人人尽知,皆是她时常挂在嘴边之故,此时又说起来,宫中不少妃嫔都不住冷笑。
“这个罘字怎样写呢?”宛如一幅浑然不知的样子问道。济南王妃周宛如不请自来,皇后名义上是宛如的姑母,心里虽然不情不愿,脸上却还要装作欢喜怜爱的样子。
刘宜妃与周家沾亲,却不知道宛如并非周家小姐,还道她真是皇后至亲,便换上一脸盈盈笑意:“王妃,我这个字上四下不,生僻得很,别说你不知道,就连多少饱学之士都不知道呢。对了,你家王爷藩守山东,山东海边有一仙岛,就叫做芝罘岛。”
“哦,我却不知,真白住在山东了。原来是仙岛之名,宜妃娘娘您一身仙风道骨,生得又象个仙女似的,果然不枉叫这个名字呢。也只有礼部左侍郎这样的人家,才起得这样的名字。寻常人家的女儿不过叫什么花儿、草儿的,想必是出生时看见什么就叫什么了。”说着,扭头看看紫樱,“象我们樱姑娘,想必是出生时恰逢紫色樱花盛开吧。樱姑娘,我猜得对吗?”
合宫上下都知道宛如是在借机挖苦紫樱是寻常人家女儿,只有刘宜妃毕竟年少、又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奇道:“咦,我只见过有粉色、白色、红色的樱花,却没有见过紫色的呢!济南有紫色樱花吗?”
皇后娘娘一向疼爱刘宜妃,笑道:“当真是个大小姐!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取其好听好记罢了,哪里真得有紫色樱花呢!”
“回娘娘,臣妾也以为世上没有紫色樱花,不想前几日偏巧却见到了,好大一树盛开的紫樱!”紫樱一脸真诚。
“这却是闻所未闻!”“大冬天里怎么会开樱花,可不是胡说!”“是啊是啊,前几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天气如此寒冷,哪里还有花开?”“就连迎春都没开呢!”“反正咱们出不了皇宫,凭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一句话倒引来众妃嫔七嘴八舌。
“臣妾不是胡说,这盛开的紫樱正是出自皇宫之中!”
皇后听着坤宁宫中乱纷纷地,正皱眉头,听紫樱说就在这皇宫中居然开了紫色樱花,也有几分好奇:“竟有这样的事儿?哀家怎么不知?”
众妃嫔也都有诧异之色。刘宜妃等几个平日里得势的,更是你一言我一语怂恿皇后带众人去看看这冬天里开放的紫色樱花到底是什么样子。
紫樱带领众妃嫔,在无数侍女的服侍下,一路花红柳绿,来至在皇宫东边的雷神殿。饶是妃嫔们坐着车辇,却也都累得一个个皱着眉、噘着嘴,又有说此处偏远的,又有嫌这里脏臭的,各种妩媚形态,当真是妖娆可人。却不知为了她们都来这里看什么樱花,几数宫女太监已经被派来打扫了。否则,雷神殿这样偏僻的宫殿,皇宫中不下百余,哪里都能这般干净利整?
一行人刚刚走进雷神殿的朱红大门,一阵北风吹来,卷起了漫天紫色的花瓣雪,泼天撒地,忽然就迷花了众人的眼睛。当风吹过,皇后等人睁眼再看时,只见雷神殿角上一株碗口粗的樱树,开了满树密密的紫色樱花,花瓣层层叠叠,相互牵绊,虽在隆冬时节,天气尚寒,地上残雪处处,这树花却开得热热闹闹。那罕见的紫色,深深浅浅,映日如绛霞,照雪似紫晶,花心中一点黄蕊,格外鲜艳夺目。
众人不觉目眩,就连紫樱,见到那樱花花瓣晶莹剔透,花心娇嫩欲滴,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忽想起云英未嫁之时中,双逸托云萱送与她的紫晶玉步摇,也是几朵紫樱、一点黄蕊。
“居然真的有紫色樱花,却怎么又在这时节开了呢?”皇后手抚樱树,怅然若失。
“娘娘!”一个女子的尖声高叫:“从未听说这里有紫色樱花,怎么突然成了紫色!又逆时而开,必是妖孽!娘娘,快铲除了它!”众人看时,却是李贵嫔,她是钦天监正之女,自幼耳濡目染,极为迷信。她家学渊源,宫中女子百无聊赖,都以拜神打发时间,平日里就颇信李贵嫔之说,此时听她言语凌厉,都吓得向后缩。
“娘娘!贵嫔娘娘所言自然也有道理,但臣妾以为不可尽信。”紫樱不急不缓道。她这句话用上了五成真力,虽然听上去平和柔顺,毫不刺耳,却一下子压住了众妃嫔的纷乱声音,令她们全部安静下来。
皇后乃一国国母,当今天下大乱、暗流丛生,她最怕就是什么妖孽之说,听李贵嫔以言惑众,心里正暗暗生气,又见众妃嫔七嘴八舌,显见是信了李贵嫔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忽听见紫樱的话,心里安慰不少,忙问道:“依你之见,这樱花为何在冬天盛开、又为何是忽然变成紫色的呢?”
紫樱微微一笑:“娘娘,昔日里大唐则天皇帝一道诏书,天下百花尽皆提前盛开,乃是天威赫赫,就连花草也不得不听从号令。至于这花忽然变成紫色,更是大吉大利之象。”
“哦,这是为何?”
“臣妾斗胆,敢问娘娘的闺名中可有一个紫字?”
皇后一怔,随即漾出浅浅笑意:“不错,哀家闺名叫周紫凝。”
“娘娘可知本朝百姓家生了女儿,最喜欢取的名字是什么吗?”
“什么?”皇后已然知道紫樱为何这样问,却仍然问道。
“就是如臣妾一样,名字中也带一个紫字,是想沾点娘娘的大富大贵。还有,如今服饰以紫色最为流行,娘娘到外边一看便知。就连民间嫁娶,也以红、紫相配。娘娘您想,这樱花忽然变为紫色,岂不正合本朝以紫为贵?当真是紫气东来,贵不可言,主皇上皇后抚恤万民、仙福长享,大楚皇朝天下太平、永续万年。所以臣妾才敢说,这是大吉大利之象。”
“是啊,就连皇上,也喜欢紫色呢。”皇后已然听得心花怒放,再也不怀疑这紫色樱花来得毫无缘由。
“这都是皇上与娘娘伉俪情深,爱屋及乌之故。”紫樱何尝不会火上浇油、锦上添花?
周宛如躲在人群之中,看紫樱在这宫中顺风顺水,左右逢源,不由得暗叹:功夫不负苦心人!也不枉她十几天来日夜辛苦潜进宫来,搭建暖房、浇泪烟萝,终于提前催开这满树紫色樱花!
但她何苦如此?又是为了什么?宛如笑着摇摇头,这本不是她能够理解的,又何必追问?她本领高强,筹划有度。我有生之年,能助她一臂之力,盼只盼她记得这点情份,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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