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远远瞧着,只见那妙龄美貌女子毫无惧色,一人一马,来至左贤王冒邪顿身前,收勒骏马,还不忘回眸娇笑,一身红衣红裙,驰骋于黄沙场上,煞是摄人心魂。
又听西戎队伍群情愤怒,人声鼎沸,虽听不清他们的西戎话喊的是什么,只须看西戎将士神色动作,也能猜出个**不离十,无非是要动手先擒了紫樱,再杀大楚军队。只有那左贤王,不知为何却丝毫未动。他军纪极严,西戎人个个都只敢喊,却不敢乱动。
远远却见左贤王抬起左手,西戎大军顿时鸦雀无声。此时,西戎军士不下十万,乌压压占据了半片山脚,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传令,竟能这样神速。
左贤王并不顾他人,只与紫樱互有答问,当是紫樱已然传了双逸的话,左贤王纵声长笑,笑声仿佛隐隐传到了楚军帐营,显见很感兴趣。楚军军心涣散已久,没有一个人愿意打仗,就连秦云天这样戎马一生的将军,也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是以都盼望西戎应承了双逸的意见。
须臾,又见紫樱缓缓举起右手,与那左贤王就在阵前啪啪啪连击三掌,西戎大军忽然欢声雷动:却原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老百姓但得有一时片刻的安宁,哪里有一人愿意无缘无故枉顾性命!天下闻名的西戎凶悍骑兵,也都是有父有母、有妻有子的老百姓!
紫樱这时按辔回马,十几万大军俱都心怀感激,目送她回营。她脸色坚毅,信步归来,回到双逸身边,突然作了个鬼脸,从马上一飞而下,一团红影,直扑到双逸怀里,撞得他向后趔趄两三步,却又舍不得放开怀中甜蜜的负担。
众将士见她刚才还是英气豪迈,顷刻间又成了儿女情长,都跟着想起了家中那个苦苦守候、辛勤侍奉的她,虽无如此美貌,却也是令人魂牵梦萦,个个嘴角含笑,憧憬起了今后男耕女织的幸福平安生活。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都一起欢呼雀跃起来,与西戎将士的欢声笑语遥相呼应,喜动天地。一时之间,祁连山下,都是一样的百姓,哪里还有敌我之分!
左贤王与双逸遥视而笑,慢慢拨转马头。西戎大军迅速闪出一条道路,让左贤王穿行而去,整个队伍前队变后队,后队为前队,一拨拨离去,退得丝毫不乱。
“攻守有序,进退有度,虽然年轻,却是天生名将!若当真对阵起来,我大楚哪有他的对手!就连我,也老了……”秦云天望着那挺拔背影,不禁叹道。他却没有看到,双逸在他身后,悄悄向左贤王摆手道别。
“樱儿,你今儿两出两进西戎大军,毫发无伤,又与那左贤王搞什么阵前三击掌,好一个英雄美女,眉来眼去,可真是威风、真是般配得很呐!怕只怕自此之后,楚军只认得你、不认得我,而你只认得那个色迷迷的冒邪顿,不认得你的夫君我了!”双逸故意板着脸责备道。
西北冬夜,就算大帐之中燃着三四个火盆,也冷得彻骨。紫樱与双逸紧紧相靠,拥被而坐,仍是冻得直往双逸怀里缩:“咦!今晚伙头军做菜不知道用了多少醋,怎么这帐中好大的酸味!说起今天的事儿来,我不来怪你,你怎么倒怪上我了?还不都是你这位监国王爷的好计谋!好安排!”紫樱也故意学双逸的样子,一模一样地板起脸来。
双逸费力地从棉袍袖中抽出手来,拍拍她的俏脸,哈哈大笑:“我的安排?我可没安排让你两进两出,没安排让你摘他马头上的丝带吧。樱儿,你这样做,毕竟危险。”
“危险什么!我还不是照你吩咐,振振咱们大楚的‘军威’。再说了,你早就暗地里‘里通外敌’,与那左贤王谈好了,我不过照着唱本演罢了,有什么危险!”紫樱忽想起她立马军前、去摘马饰时,左贤王竟然一脸不豫神色,当是忍了又忍,才能克制自己不去发作,她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我若不冒这个险,怎么能让楚军都记得我陈紫樱的功劳!又怎么能让我陈紫樱的名号在大楚国土上传扬!
双逸不知道她的心机,道:“虽是我与他有言在先,要开市以靖边,但毕竟他是草原枭雄,岂能容你当众折辱。”
“先帝驾崩后,我拿了你的令牌,去西戎找冒邪顿,连夜顷谈之下,却没想到他一个西戎人,居然深谙儒学,也不愿连年征战,累得百姓家破人亡,对你互开边市的想法,也颇为认同,言语之中,对你好生客气。他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无论如何,也会忍让三分吧。”
“我当初派叶秉国将军深入西戎游说他时,也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们约定好以我王府令牌为信,他见我令牌,便立即率西戎大军进军大楚,逼迫皇后交出兵权,派我这个唯一在京的皇子出征。我兵权在握,便要相开边市,公开交易,以利百姓。这于双方都有好处。只不过我也没想到叶秉国回济南招兵,竟然半路上遇见河南马娘娘兴兵作乱,未能按期回京,带令牌去见冒邪顿,险些打乱我计划。只好又累你冰天雪地地往西戎一趟,我这心里真是又感激、又抱歉……”
“双逸!我们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可再也别说这种话了!”
紫樱伸手出捂双逸的嘴,谁想到双逸突然圆睁了双眼,怪叫道:“啊呀不好!你、你、你与那冒邪顿连夜顷谈,只怕他对你起了色心,这、这、这却如何是好……”他用了戏腔说来,说到最后,竟然学着戏台上净角的模样,连连搓手,引得紫樱掩口而笑。一床大被,就在两人的戏闹之间,滑到了地上,冻得紫樱双手抱住了膀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双逸怕冻坏了她,连忙跳下床来,把被子捡起,严严地替她捂上,却不想自己也被冷风激的打起了喷嚏。
紫樱心下不忍,忙把他拉进被子,嗔道:“你这人也真是,捡个被子罢了,坐在床上一伸手就捡起来了,何必非要跳下去呢……啊,对了,你刚才说起河南什么马娘娘,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居然也能兴起大风大浪!河南离京城极近,可别是对头派来的。”
双逸这一向难得闺房之乐,见紫樱于情意绵绵中,偏偏又想起什么马娘娘,想是她日夜所思所盼,无非是自己能登上皇位,顿时意兴阑珊,又不忍逆了她的意思,只好强打精神,与她一起细细商量起今后安排。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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