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老天在和大辰开玩笑,刚刚平定完东部的战事,天祸又降临在辰国这块土地上。
东极二年四月,由春入夏的时节,雨水量暴增。连接原、运两城的柳河河水漫出河堤,冲向屋舍和农田,洪水同样影响到了临城镜州。灾情立刻报往繁都,范逸及其弟子岳如立即被派往原城治理水患,杨彻任命为钦差大臣随同前去救灾。
青将军五月底大胜然音,班师回朝。青家父子一时风光无限。
七月初,范逸、岳如二人治理水患成功,灾情得到控制。柳河堤坝得到改善和修补,镜州界山的开凿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实施。两人同杨彻回京,一并接受封赏。
七月中,三人抵达繁都,同青家父子一起成为封赏宴的主角。少年将军的成名与岳如的出色表现震惊了全国,也让人们为皇家学院动容。如果说青木的成功是青家世家的培养,那么岳如呢?他只是一个平民家的孩子,同样以未弱冠之龄立下了功劳。所以说,两人的成功还有皇家学院的功劳。
一时间,皇家学院的声名涨到最高。将满两年的试行学院终于被全国认可,等着看笑话的其余四国也效仿皇家学院开出了自己国家的院校。辰国决定在东极三年元月普及院校。
东极三年元月底,蕙城学院院长携师生代表前往皇家学院学习经验。乐理班一曲《梁祝》再次震惊文现大陆。苏沐风一曲成名,他拉着一个据说名叫小提琴的乐器,琴声优雅哀伤,感动了在场无数人。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东极六年十月初一,早在三个月前,皇宫里就在准备安阳公主的及笄之礼。今日阳光正好,繁都外的闻泉山景色也正好。“闻泉山”顾名思义——听泉,山上的三十二丈流玉瀑布是文现大陆上最大的瀑布,相传是远古时期一位上神为了爱人劈出的五十丈落差,经过几万年的流水侵蚀,只剩下三十二丈。泉水夹着湿气在云光下晕染开来。已是初冬,云层上升,日头不足,适合登山,皇家学院的一群师生趁着好日子出来游玩。
今日也是沐云在皇家学院的最后一天,众学生到山脚后一哄而散,欢呼地跑开,范逸无奈地吩咐道:“申时前一定要来这儿集中啊。”
沐云和苏沐风也难得这么出来走走,两人不紧不慢地跟在青木和素禾身后,青木刚刚过了及冠便与素禾定下亲事,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十分甜蜜。所以沐风兄妹两个也没好意思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两人特意从另一条岔路登山。
山上的瀑布声越来越大,“隆隆”声不断,沐云说的话听不太真切:“哥,听说……前几日,你……在东大街……收了个女人?”
苏沐风回道:“不是女人,是女孩。”
沐云又问道:“你把她带进宫了?”
“对。”
“有没有查一查她的身份?”
苏沐风明显身子一僵,又掩饰道:“查了,你放心吧,没问题。”
沐云不疑有他,撒着欢在山道上奔了起来。她仗着练武的底子,跑得飞快。
正午时分,沐云已爬上了山顶。闻泉山的山顶十分宽阔,上面还有天然形成的乱石。沐云以为自己脚程够快,应该是第一个到达山顶的人,却没想到听见了隐约的人声。沐云仔细辨别了一番,发现是小明的声音,激动的声音还未发出,猛地看见小明霸道地把宋希音抱在怀里,小明怒道:“我请皇上下旨让我们成婚你不愿意是吗?”
沐云连忙缩在了乱石之后,心脏猛地跳个不停,不是吓的而是被骇人的消息震惊的。又听到小明说道:“其实,你一直想嫁的是苏盛对不对?”
希音挣扎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没有!”
小明咄咄逼人:“那个时候,你只看到苏盛的好,你的眼光都在他的身上,可是你知不知道,是我与宋丞相彻夜长谈,才让你以弟子的身份在我爹门下学习;是我与蕙城的乐器店老板交易,红尘、长生才会被你买到;是我打通宫中关系,才让你知道苏盛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你不知道的事都是我为你做的?”说到最后,小明几乎是吼了出来。
沐云偷偷伸出头,看着小明,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小明,悲哀中透着霸道,伤心中露着疯狂,失望中夹着无奈。小明箍着宋希音的力道加深,双手抱住她的后脑,唇畔渐渐贴向希音的嘴唇。宋希音眼睛瞬间放大,用力地挣扎起来,小明心疼地松了力道,希音却一个不妨,朝后倒去。小明手疾眼快,拉住她的手腕,希音“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力度太大,宋希音的脚崴到了。
小明将希音扶正,搀着她坐下,褪去她的鞋袜,查看伤势。小明握住希音的脚踝,转了转。希音有些脸红,小声道:“疼,轻点。”小明为她穿好鞋子,蹲下身子,将她背起,轻声说道:“抱歉,是我失礼了,我们下山吧。”
沐云看着小明与希音的身影渐行渐远,这才无力地靠着乱石滑下。她用所有的力气紧闭上双眼,抬起头,把不争气的泪水收回眼中。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阴影遮住了沐云,她好奇地张开眼睛,盯着遮住阳光的少年:“哥,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少年正是苏沐风。苏沐风伸出手拉起沐云,牵着她向山下走去:“昨天我在书房外听到的。”
回程的路上,沐云一直闷闷不乐,连带着景色也失去了光彩。
转眼就是十月初九,及笄之礼顺利完成。典礼之后便是小明的婚礼,十月十六,宜动迁宜嫁娶。合着规矩,沐云是小明的学生,也应当观礼。
沐云记得,十六的那天早上,她早早起身,穿着一身浅红宫装,及腰长发自然垂在身后,一支镂空燕羽金花簪挽住头发,庄重不失礼数。她默然地看着迎亲队伍从丞相府走到陆府,漠然地看着一对男女拜了天地,默然地……流下了迟到十六天的泪水。
十六的夜晚,无风,月色明亮,星河暗淡。奈云宫的灯火一直未熄。沐云独自坐在窗边,回忆七年来与小明在一起的日子。在一起?沐云自嘲地笑笑。她与他怎么算得上在一起?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单恋着他。她每天都在等,等十五及笄的日子,她天真地认为只要她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她就可以嫁给他。其实又怎么可能嫁给他呢?她是学生,他是她的老师,真真是不会在一起的啊。却原来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奢梦么,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沐云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失神地望着红色的衣袖,终归叹息一声:“以后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小明了吧,但愿,他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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