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轩盯着姑娘,在官场混了两年他也学会了看人,对付经验老到的朝廷官员他或许不及,但对付个姑娘家还是绰绰有余,她说话时虽低着头,但从那语气,语调就足可判断,她并没有说谎。他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对于无奈的举动既然知错就改,那又何须计较,何况并不是什么大事情。
他移开目光,沉声道:“既然姑娘只是无奈的举动,那也没什么可追究的,你的伤不碍事了吧。”
见对方并不责问,吴颜颜暗中放下心,缓缓抬起头,“小女的伤没什么事,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望司徒大哥答应。”司徒雪知道吴颜颜要说什么,忙道:“司徒大哥,妹妹是来长安寻亲的,但来了一个多月亲人还没寻到,也没个住处,大哥就让她暂时住在我们家吧,反正雪儿也是一个人在家,妹妹在家还可以陪我说说话。”她说完深深地看着司徒轩,希望他能答应自己的要求。
吴颜颜期望地看着司徒轩,心头紧张到了极点,万一对方不答应,她该住到哪里去?
司徒轩从来都是乐于助人的,原来家中贫瘠,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偌大的院子房间有的是,这种忙自然得帮,他不做考虑就笑道:“姑娘开口我岂敢拒绝,姑娘放心,在寻到亲人前尽可放心地住在这里,在下定然以客人的礼节来招待姑娘。”
吴颜颜大喜,“多谢司徒大哥,那小女就打扰了,待寻到亲人后定来谢谢大哥。”说罢,欠身施了个礼。
司徒雪也很高兴,笑着对吴颜颜道:“妹妹,我就说嘛,司徒大哥就是个好人,如若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救我出苦海了。”司徒轩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看了看满食案的饭菜,肚中不觉饿了起来,“好了,我们先吃饭,其他的话明日再说。”
吃完了饭,司徒雪收拾着碗筷,厅中只剩下司徒轩与吴颜颜二人,对于吴颜颜司徒轩实在不知该聊些什么,情形有些尴尬,他看了看院中,强笑道:“姑娘,你早些休息吧,我去院子里透透气。”说罢不待吴颜颜的反应就急忙向厅外友上传)吴颜颜方才豁然想起了件事,而这件事只有他能帮忙,有些踌躇地跟了出去。
司徒轩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看了看已经入幕的天空,星星点点分外美丽,心头不觉轻松了不少,见吴颜颜跟了出来便回过身,其实对吴颜颜的事情他倒有些兴趣,比如她是何地人,来长安又是寻的什么人,或许自己可以帮助她,“吴姑娘,你千里只身寻亲这份勇气令我很佩服,不知你要寻的是什么人,可否与我说说,说不得我能帮到你。”
吴颜颜猛的扭头看着司徒轩,心头大喜,她要说的可不就是此事,只是没想到他先开了口,她忍住激动,随即悲声道:“司徒大哥,小女本是原州卉泉县人士,家有老父与母,三个月前的一场暴雨使家乡遭了洪灾,地里的粮食全数被大水覆没,屋舍也被冲毁,无数人命丧大水中,家父和母亲拼尽全力将我从水中救了出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来长安寻找我的未婚夫,说他会收留我的。洪水退后,卉泉县已是一片平地,我寻了好久才找到了父母的遗体,将他们安葬后遵循他们的嘱托来长安来寻亲,千里迢迢路漫漫,好在终于平安来到了长安,可是我寻了一个月也没寻到我的亲人,这时所带的银两也已用完,为了活下去我只得去偷取别人的钱财,只是没想到头一次就被司徒大哥你抓住了,好在司徒大哥并不追究,小女感激不尽。”
司徒轩沉静地听着吴颜颜的话,对于洪灾一事有些奇怪,疑问道:“吴姑娘,你是说原州整个卉泉县被洪水所淹没,无数百姓失去了性命,家园也被毁?”
吴颜颜想到那时在家乡看到的情景就浑身发冷,惧意顿生,那仿佛是一夜间所有的人,房,物都消失了,唯留下光秃秃的一片土地,瞬间天地就仿佛只有她一人了。见司徒轩问起此事,她缓了缓口气,“对,那简直就是个恶梦,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忆犹新,卉泉县远离城外,平时很少人会去那里,也不知道整个县除了我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只恐怕到现在这件事还没有人知道。”
司徒轩冷静地想,忽地想起了父亲临终时的话,那时他当官未成险些被人所害,在路过原州的时候曾被人所救,为了答谢那家人的救命之恩,他为自己与那户人家的女儿订了门娃娃亲,不论日后如何也要回去迎娶她,后来父亲去世前郑重地叮嘱要遵守诺言,只是因为这几年身在长安险些将事情忘记,据说那家的姑娘名叫吴...吴...,他左想右想就是想不出来,因为很少听父亲提起这个名字,只是她父亲的名字他倒还记得,叫吴守义。
他平复下心情,沉声道:“吴姑娘,既如此我想这件事很可能到现在都无人知道,否则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圣上怎会不震惊,而这几个月各地都很平静,并没什么大事发生,看来我该提早巡游各地去了,如此大的洪灾如果不是天灾,那必然隐藏着极大的阴谋,而且这原州向来就怪事颇多,我也听过不少。”
吴颜颜有些心惊,司徒轩的话意很明显,整个县的人都死于大水,如果不是天灾那又会是怎么回事?她看着司徒轩,颤声问:“司徒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所谓的天灾未必是天灾,很可能是**,原州距乌河很近,你住的那个县应该是在乌河的斜方下游,隋朝官纪**,贪官横生,据我所知如今原州的刺史是隋朝的降臣,多年来原州境内都不平静,杀人放火之事常有,乌河的河堤是开皇十一年修建的,当今圣上登基后又经过了两次修建,暴雨虽大但也绝无此等的力量,很可能是原州刺史私吞了修建河堤的钱财,对河堤修建偷工减料,这才导致了如今的祸患。”司徒轩愤愤地说道。
吴颜颜吓得面无血色,若真如司徒轩所言,那真的太可怕了,整个卉泉县的人一夜间都被水冲走,罪魁祸首不是上天,而是原州刺史,他太狠心了,千百条人命啊!
“那...那...那怎么办,难道卉泉县的百姓就这样含冤而去,千百条人命呀,还有我的爹娘,他们的冤屈该向谁诉说?”
“姑娘放心,当今圣上乃是明主,如此的千古奇冤又怎会不管,我如今既然贵为刑案监察史,奏谏百官除冤昭雪乃是份内的事情,待眼前的命案一结我就巡游各州,百姓们有苦诉苦,有冤伸冤,这件事我管定了。”说着司徒轩的双眼就闪出了光,大无畏的光芒。
吴颜颜惊喜交加地看着司徒轩,实在没想到阴错阳差地遇上了这么个好官,家乡的百姓们申冤有望了。
“哦对了,姑娘既然姓吴,可识得吴守义?”司徒轩忐忑问道,他总感到眼前的吴颜颜和吴首义会有什么关系,事情不会如此的巧合吧。
这一句话将吴颜颜吓了个大跳,吴守义就是她的父亲,对她十分疼爱的父亲,她如何会不认得,可远在长安的司徒大哥如何会认识父亲,他们曾经见过,但父亲就没到过长安呀。她茫然疑惑地看着司徒轩,“司徒大哥,你认得我父亲?”司徒轩也吃了个大惊,“吴守义是你父亲,那韩燕是......?”
吴颜颜更加惊异地看着司徒轩,面色也变了,“那是我母亲,司徒大哥也识得我母亲,难道...难道...难道你就是林江,你爹是林伯伯?”
司徒轩惊住了,吴颜颜果然就是吴守义的女儿,而她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就是来寻自己的,自己原来的姓名可不就是林江,父亲可不就是叫林连,而她就是自己要娶的未婚妻。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若不是因为她偷钱自己也不会抓住她,而她也不会被打,也不会被自己带回家,更不会在星光下俩人谈起话来,这难道就是缘份,冥冥中老天将她送到自己的身边。这事情真是说出去都无人敢相信,真是奇巧怪巧。
吴颜颜也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千辛万苦寻找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仿佛一切都如同梦境般,就像故事一样,让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俩人都沉默着,彼此地看着,就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为奇怪的事情般,眼神惊异但却坚定。司徒轩当先打破了沉寂的院子,他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很晚了,对吴颜颜道:“好了,我们明日再谈吧,一切都等到结案的时候再说,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吴颜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意识地应了声,“嗯”。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