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煮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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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支队地下室，解剖实验室中，薛小意盯着放在托盘内的断指，又瞥了瞥在边上忙忙碌碌的娄旭，觉得有些无聊。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娄老师，真的没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总不能让我换了一次性无菌服以后就这么干看着吧？”
娄旭手上动作没停，微微侧目瞥了她一眼后，摇摇头淡淡的说：“你干不来。”
薛小意眼角一抽，无明业火自心头涌起，被他这句话气的够呛，咬牙切齿的说：“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干不干得来？你不教我我怎么会做？”
刚说完这句话，薛小意就有些后悔了，先不说顶撞顶头上司兼带教老师会有什么后果，就冲方才在高速路上娄旭对她的照顾，她都不该这么冲的对他说话。
意想不到的是，娄旭听了之后，竟然认真的思考了起来，随后点点头说：“有道理。”
“……”薛小意无言了，只得轻叹口气，也不知道娄旭是傻过头还是情商太低。
沉默了一会儿后，娄旭有了主意，说：“去拿个高压锅来。”
“啊？高压锅？”薛小意愣了一下，怀疑娄旭是不是故意找借口支开她，于是连“老师”都不叫了，张口便说：“头儿，你该不会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吧？这光有锅也……”
“煮它，你吃吗？”娄旭打断薛小意，指向托盘内的断指。
“呃……”薛小意一愣，紧接着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当下微微点头，随后又马上摇头，说：“我明白了，我不吃。”
娄旭没心思和她开玩笑，又自顾自的准备起自己需要的工作。而薛小意总觉得自己有点“越描越黑”的味道，干脆起身离开了。
刚一出解剖室，便碰到了佘研。佘研见薛小意穿着无菌服，赶忙让开身，同时问道：“实……那个，你叫薛小意是吧？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去呢？”
薛小意被吓了一跳，脖子缩了缩，早上被眼前这名干练警花教训的场景仿佛又在眼前重现了。佘研见她半天不回答，不由皱了皱眉，问：“怎么了？不方便说？”
“呃，不是。”薛小意回过神来，赶紧摇头说：“娄老师让我出来找个高压锅，用来煮指骨，我想去食堂问问看。”
“哦，这样啊。”佘研点头，往她身后一指，说：“你走反了，应该往后边走。”
薛小意微微锁眉，不着痕迹。她虽然才来刑侦支队没几天，但食堂的位置在哪儿还是知道的，见佘研让她往后，还以为她在让自己难堪。可面对这个强势的女人，她仍旧不太有胆量直接顶撞，便低声说：“可我记得，食堂……”
常年干刑侦的人，基本都善于察言观色，虽然薛小意的动作很小，但仍旧逃不过佘研的眼睛。她微微一笑，说：“你刚来，没什么经验，可能也不太了解情况。高压锅这东西，你们法医挺常用的，办公室就有，不用舍近求远跑到食堂去。”
薛小意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佘研了，当下脸微微一红，低声说句谢谢，随后又问：“佘姐，您找娄老师吗？”
“嗯，现场痕检有了点结果，和娄科长交换下意见。”佘研点头：“技术痕检和法医尸检往往分不开家，交流下检查结果，对双方都有好处，能促进工作。更何况，都是刑侦支队的，都是一家人，还破的同一个案子，没必要藏着掖着。交换意见后，还方便向元队汇报。”
“这样啊。”薛小意表示受教了，又说：“娄老师在解剖室准备工作呢，您进去就好了。”
“嗯，谢谢。”佘研极有涵养的道了声谢，随后又说：“早上的事，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另外，无菌服不要穿出解剖室，被元队看到，怕免不了训斥。”
“谢谢佘姐。”薛小意微微一笑，目送她进入解剖室，这才转过身往法医办公室走去，同时心中暗想：“佘姐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至少比头儿好多了！”
……
很快，薛小意便拿了个小高压锅和微型灶回到解剖室中，对佘研打了个招呼后，按照娄旭的指导，往高压锅里加了点水，将断指和分离下的指骨放入其中，随后盖好点火。
目视她做完这些后，娄旭又看向佘研，问：“除了货车轮胎上的泥土外，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
佘研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头说：“严格来说，除了包裹着这半截断指的黄泥有点参考价值之外，其余的泥土同样不具备参考意义。”
顿了顿后，佘研又说：“我们对包裹着断指的泥土进行了成分分析，发现其主要成分为氧化铝和氧化铁，其中氧化铁的成分较高，使得泥土颜色偏红，最终呈现橘色。此外，我们还从中发现了含量较高的二氧化硅、氧化钙、有机质和部分微量元素。”
“总而言之，提取出的泥土不具备特殊性，仅仅寻常泥土罢了。它有可能来源于工地，也有可能来源于泥泞路面。”
薛小意有些疑惑，便想问几个问题，但一张口，又不敢插话。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佘研微微点头，说：“想说什么尽管说吧，又不是在开会，没必要这么拘束。”
“好的。”薛小意轻声应道，又问：“佘姐，咱们这座城市交通还算发达便利的，应该没有泥泞路了吧？”
“也未必。”佘研说：“咱们市还是有些许山区存在，泥泞路虽少，但也不能说没有。而且，一旦下大雨，即使没发生泥石流等事件，山路路面也会为泥水掩盖，水干了之后，便会在地面上留下一层薄薄的黄土。”
“而且，这些黄土中有机质和微量元素的含量较高，也就是比较肥沃，来自于工地的可能性不大，我更倾向于认为，它来自被雨水冲刷到路面上的山上的黄土。”
“这样啊……”薛小意若有所思，又问：“那……为什么不问问货车司机途径了哪里？咱们只要顺着他沿途经过的地段，不就好查了吗？”
“元队让人问过了。”佘研说：“但货车司机自丰县采沙场出发，先是向西进入六相官区，后又往东北方向进入南单区，并于南单区上了绕城高速，走淮安区、北坝区方向，并于淮安段并入黎海高速，最终在淮安、北坝交界处发生车祸。”
“这一段路，从我市最西南方的丰县出发，经四区一县，几乎自西南到东北跨越了整个黎丰市，所过路程达两百二十余公里，范围太大，很不好查。”
娄旭说：“绕城高速南单收费站附近查了么？”
“你也觉得案发地点可能在收费站附近么？”佘研看了娄旭一眼，随后摇头说：“元队此刻正派人沿着司机给出的路径在收费站附近搜查着，暂时还没有结果。”
薛小意问道：“为什么你们认为是在高速路附近呢？”
娄旭没有说话，见此，佘研无奈的撇撇嘴，吐槽一句：“还真是不负责的老师啊，竟然连学生问的问题都不解答。”
“有你在。”娄旭淡淡的说道。
“好吧好吧。”佘研一摊手，耐心的给薛小意解释道：“是这样，车辆在行进过程中，车轮快速转动，产生的离心力和与地面的摩擦力是很强的，而断指手指与包裹它的泥土虽然一同嵌入了车轮当中，但嵌的并非特别深入，也很可能会被甩出去或者磨损殆尽。”
“因此，案发地点距离车祸发生地的距离应该不远。而高速路的路况远好于城市道路，不太可能被泥泞覆盖。综合来看，高速入口附近最有可能。”
“原来如此。”薛小意展颜一笑：“谢谢佘姐。”
正在这时，高压锅的压力阀被顶了起来并迅速旋转，排出大量的白色雾气并发出刺耳的呼啸声。娄旭过去将火关上，随后抓起块毛巾覆盖在手心上，提起压力阀让它快速放气，并说：“差不多了。”
“呃……这样煮的熟么？”薛小意说：“这时候压力才刚刚提上去呀。”
佘研虽然不是法医，但大致也知道一些法医学的常识，给她解释道：“煮断指不是为了煮熟，而是方便分离骨骼表面的筋膜、泥土等杂物罢了。而高压锅压力阀被顶起，说明里头的压力已经提升上去了，也就说明，里头的水已经烧开，可以开锅了。”
“哦。”薛小意有些尴尬，身为法医，竟然还得佘研给她解释这些法医学的常识。
此时，娄旭已然将锅打开，把里头的断指取了出来。薛小意走上前去，问道：“娄老师，我刚刚才想起来，煮尸块的话，一般不是煮耻骨联合或者头骨就可以了吗？”
“现在有头颅和耻骨联合给我们煮吗？”娄旭瞥了她一眼，一边说，一边将断指放在解剖台上，拿起解剖刀和镊子，小心的将指骨表面的杂物剔除。
剔着剔着，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虽然只有一截断指，但同样能提取出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帮助刑警锁定受害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