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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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研看了眼手表，说：“这会儿审讯工作应该还没开始……既然‘证据确凿’，是否要将他们转到审讯室去？”
“不用了。”元毅峰摇摇头：“问询室的设备配套与审讯室一般无二，只是少了防撞软包和固定椅罢了。两位嫌疑人年纪也不小了，找个民警看着，就不会有事。”
“再者，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使事出有因，他们也一定非常痛苦，十分挣扎，再将他们送去审讯室，未免太不人道了。”
“也对。”佘研说：“那……要不要分开审讯？”
“这是原则，自然是要的，而且他们已经被分开了。”元毅峰回答：“这个问询室里的，是唐玉坤。”
娄旭忽然插口：“元队，我觉得……你要不要亲自审讯？”
元毅峰沉默一会儿，最终颔首，说：“也好。”
说完，他掏出对讲机，调试了下后，说道：“你们几个，把录音监控设备调试好就出来吧，接下来的审讯交给我了。”
“是。”
将对讲机插回腰间，元毅峰又等了一会儿，问询室的门便被打开了，里头的两名民警向元毅峰打了个招呼，就想走出来。
“等一下。”元毅峰阻止他们，但想了想，又摇头说：“算了，你们就在门口守着吧，里边人太多也不好。小意，你等会就坐我边上，老娄，你看着嫌疑人，别让他们干傻事。小妍，另一边的曾丽迎，就交给你了。”
……
审讯室内，薛小意坐在元毅峰边上。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加审讯工作，虽然仅仅是负责手写记录审讯过程，但看着坐在对面的唐玉坤，她持笔的手仍旧忍不住微微颤抖，甚至表现的比嫌疑人还要紧张。
她的表现，元毅峰自然都看在眼中，但不知是因为此刻不方便训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仅仅是暗中叹口气，不着痕迹的摇摇头，便看向唐玉坤，直接了当的问道：“姓名？”
“唐玉坤。”唐玉坤深吸口气。
元毅峰用胳膊肘碰了碰薛小意，示意她赶紧记录，并接着问道：“多少岁了？”
“六十一。”
“哟，六十一岁，快退休了吧？”元毅峰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家里几口人？”
“四……不，就剩下三口了。”唐玉坤本想说四人，但忽然神色一黯，低下头去改口轻声说道。
“你和唐一然，是什么关系？”
“父子。”
“亲生父子么？”
“亲生父子。”
他们问答的非常快，可苦了负责记录的薛小意。而记录过程中，她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元毅峰要问这些“没有营养”的废话？为了给嫌疑人施加压力？
问着问着，元毅峰忽然顿了一顿，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取出一根点上，又将烟和打火机扔在桌子上，并对唐玉坤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要抽的话自己拿。
唐玉坤犹豫了一会儿，便拿起香烟，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薛小意本想说，问询室不能抽烟，且审讯过程中抽烟也不符合规定，但终究没敢开口，再见站在唐玉坤边上的娄旭也没什么反应，便视而不见了。
“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么？”等唐玉坤点完香烟后，元毅峰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问道。
“我……”唐玉坤持烟的手微微一颤，挣扎片刻后，摇头说：“不知道。警官，我犯了什么事么？”
“唐一然死了。”元毅峰身子微微前欺，咄咄逼人道：“身为父亲，你竟然对此不闻不问么？”
接着，不等他回答，元毅峰便站起身，一边绕着桌子踱步，一边自顾自的说道：“也对，这么个吸毒人员，死了，对你和你老婆而言，搞不好还是种解脱呢。更不要说，这个吸毒犯，还像寄生虫一样，不断的向你们攫取钱财作为他的毒资，稍有不从，便大打出手，对吗？”
唐玉坤听着，神色竟然镇定了下来，静静的抽着烟。等元毅峰说完，他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反问道：“警察同志，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你觉得，我们都查到了些什么？”元毅峰重新坐回座位上，翻着卷宗，说：“你们买好了回老家武乡的火车票，是想逃离黎丰，对吗？你原本想说，你们家有四口人，但想到儿子唐一然已经死了，那么便只剩下你、曾丽迎和你们的孙女三个了，对吧？”
“而且，就在四五天前，你们还将刚放假的孙女先一步送回老家，托你的三哥帮忙照料，想来那个时候，便已经开始在谋划退路了吧？”
说到这里，他将卷宗啪的一声合上，继续说道：“身为临床医生，你应该多少知道点法医的能耐吧？五天前，你给一个重度失眠的病人开了咪达唑仑注射液，一共三支，但用在病人身上的仅有一支，剩下两支被你扣了下来，或者说偷了去，用在了你自己的儿子身上，对吗？”
“说的都对。”随着元毅峰的讲述，唐玉坤双眼渐渐失去神采，他知道，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自己再赖账也是于事无补了，便讷讷的说：“我利用职务之便，弄到了两支咪达唑仑注射剂。”
“不知什么时候，他染上了毒瘾。第一次向我们讨钱，是在七八年前。当时，他还会找借口骗钱，到了后来，被我们发现端倪，就直接明抢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和老婆子早就不堪其扰。”
“五年前，阿惠……就是我儿媳，她也发现了一然吸毒的事，一气之下回了娘家。结果……那个混小子，害怕她把他吸毒的事抖出来，竟然委托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买通了一辆货车司机把她给撞死了！”
“你们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最终以交通肇事给货车司机判了刑，而他和那群狐朋狗友却一直逍遥法外。这事，我们原本一直不知道，直到一个月前，偷听了他和我孙女冉冉说的话……这也是我决定痛下杀手的原因！”
“一个月前，他喝醉了酒，抱着冉冉说了一晚上的胡话，还把当初买凶杀妻的事给抖了出来！当时我和老婆子就在隔壁……我们知道，他已经疯了，没有理智了。”
“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我和老婆子早已经没什么可留念的了，但冉冉不一样！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毁了冉冉。而报警，似乎也没什么用，我没有证据，吸毒也判不了几年。”
“所以，我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先找个借口把冉冉送回老家，又想办法弄了两支咪达唑仑。”
“前天晚上，他好像毒瘾又犯了，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的找钱，老婆子阻止他，被他推倒在地，我一咬牙，拿了根棍子狠狠的打在他后脑，把他打晕了过去，然后就把他绑了起来，把他裤子脱了，打了两针咪达唑仑。”
“我掐算着时间，等咪达唑仑的半衰期过了，估摸着他快要醒了，就把他叫醒，和老婆子一块扶着他出了村子，往山道的林子上走。他虽然意识还是模糊，但仍然有些不情愿，我们就骗他说，带他去买药，还给他看了带在身上的最后一点钱。”
“他这才放下行来，任由我们扶着走。我们走到山道边的林子里藏起来，等着货车经过……”
他讲述的不快，但很是凌乱，薛小意记录起来有些吃力，但勉强能完成任务。而听到这里，她抬起头来，不由问道：“为什么要选择货车？”
“我们想伪装成交通事故。”唐玉坤说：“而且，五年前，他就是这么害死阿惠的，我们这么做，也算是给阿惠一个交代。”
“交代，呵呵。”元毅峰忽然一拍桌子，冷冷的说：“就因为这个，你把无辜的司机给拖下水？口口声声的说为了你孙女，却让她没了母亲之后，又没了父亲，最后还要没有爷爷奶奶，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你放屁！你知不知道，吸毒的人没有理智的！要我们不杀了那混小子，冉冉迟早被他害死！”唐玉坤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你以为我们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吗？如果不是你们警察窝囊，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你！”元毅峰气的吹胡子瞪眼，但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玉坤此时也泄了气，软软的瘫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说：“我也知道，我杀了人，即使杀的人罪该万死，也脱不了罪。”
“说真的，我和老婆子已经没有盼头了，直接把那混小子杀了然后自首认罪也没什么。可你也说了，冉冉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没了爸妈，又没了爷爷奶奶……”
“力所能及之下，我可以帮你照顾你孙女。”一直沉默不语，充当背景的娄旭忽然开口说道：“我会帮你把她送到她外公外婆家，或者送去孤儿院。关于此案，我们不会向她，向任何人透露分毫。而且，我向你保证，没有人欺负她。”
“娄老师……”薛小意张了张嘴，万没想到“不近人情”的娄旭竟然会所处这种话来。
此时，元毅峰也开口说：“的确，唐一然虽然罪孽深重，但你们杀了他，也难逃法律制裁，这点，我帮不了你们，也不能帮。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还是可以做的。”
“也算我一个！”问询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佘研走了进来，微笑着说道，同时看向元毅峰，递给他一份文件，说：“曾丽迎已经认罪，详细的犯罪细节、过程都已经交代，这是口供记录。”
唐玉坤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蠕了蠕嘴，挤出几个字：“谢谢，警察同志……”
听着元毅峰三人的保证，薛小意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