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御龙纪事·上卷(女尊)

第 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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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主上,奴婢这就去办。”

    少女磕了个头,却仍犹犹豫豫的不肯退下。我见了着实烦闷,不知今儿个吹了什么风,把这帮家伙都吹磕巴了。

    “干嘛?又有何事?”

    “主上,长皇子他……您可有什么打算?”

    “他……”

    我只觉头一抽一抽的痛,早想好的答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本就是我计划中的挡箭牌,事到如今,还在犹豫什么?

    最开始带这祖宗出来,不就是料想若有这一天,能利用他在苍陶两家的特殊身份,牵制彼此势力,令的对方投鼠忌器。万不得已,还能用他作要挟换得师父的安全,甚至可以将他交给扶凤,相信以他强硬退婚对扶凤皇族的羞辱,足可以令她们收留神殿一脉以换取长皇子性命。

    苍凛虽经常胡闹被我欺负,但侍龙第一公子的美名并非虚妄,无论心机聪颖,才学见识即使与我,都不逞多让。朝堂争斗,派系倾轧,其中是非利弊,他早当了然于胸。

    他是在赌,以性命作赌赌我即使将他推上风口浪尖,也绝不会令他走投无路。可他三年对我每日缠磨,自当了解若是为了玺君,即使再阴狠再丧心病狂的事我也会做的义无反顾。

    他懂得,但不愿信。

    他只是痴了。

    我,又何尝不是。

    “……主上,听蝉的事要告诉殿下么?”与苍凛尚算熟络的少女面色复杂地望着我,眼中露了三分期盼,三分胆怯,还有更多的,是担心听到最坏结果的隐忧。

    “其实即使不告诉,待听蝉一到,眼前局势他也自会明白。”

    到时,尚有亲族在朝,身份尊贵显赫的皇子,可还会甘心被我利用?世上再有哪个男子,会为了我对另一个男人的爱,而将自己陷于抛家弃国,落魄江湖的境地?

    痴儿,痴儿。

    若你懵懂不知,我便当你思虑欠周,参不破这人心诡诈。若你蠢笨愚顽,我便当你技差一筹,生死怨不得旁人。

    但你看得透,逃得掉,却偏偏在我身边空耗华年光阴。

    这世态炎凉,人生至苦我还要引着你品尝几多。

    “若他想走,就只管让他走好了。”

    ——我给你机会让你逃离我身边。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拦他。”

    ——愿你可为自己选一条最轻松的路。

    “找机会把朝中局势透漏给长皇子,以他才智,自会明白该怎样做。”

    如今斗争未转向明面,你仍以私人随扈名义出行,这是回千城的最好时机。我负你许多,如今局势叵测,前途未卜,放回京城起码最后可保半生荣华,一世安泰。

    “回头我会写解除婚约的文书,从此他与神殿再无瓜葛,可自另行婚配,断不会被我拖累。”

    “主上!”

    璟词眼中含泪,膝行而至攀住我的双腿,“主上,奴婢不该逼您,不该试探于您,若将殿下放回,您往后又该如何!”

    “并非你在逼我。”抚摸着伏在我膝上痛哭的少女,只感觉内心从未有像现在这般舒畅。

    我做了正确的事,并不为他人,也非源于道义,不过顺从了自己的心。

    你蛮横胡闹,逼挟亲祖,陪我演这一场夺兵大戏。你故作不知,任我摆布,自锢囹圄以保我周全。我利用你真情痴念,对你左右为难视而不见,你所选的这条路,我又何尝看不到尽头。

    你已助我良多,即使前路艰险,却只愿再不与你同行。

    “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千差万差也不过要我一命。”抬起璟词泪痕斑斑的小脸,我笑容宁静,“跟我这么久,总会知我凡事都留有后路,即使苍凛回去,大军压境我也自有保全你们的方法。神殿中人你不必担心,从千城到遥城一路都有安排人手接应,只要出了王域就断没有被皇军击杀的可能。最差我便毁了堞永狭道,从此遥城侍龙群山所隔,两地无路可通,相争也再无从谈起。她们若还不放心,我就从此自废神号,以一普通游侠身份浪迹江湖,也不失为人间快事。”

    “主上,您这又是何必。”那孩子咬着一口银牙,手扶床沿支起半身,“若倾殿内众人之力,以死相搏,取得女皇,太女二人之性命必有九成把握,到时朝野混乱,我们趁机起事,以神主之能夺取侍龙半壁江山绝非妄想。我等后殿门人受主大恩,定不会令您屈居弹丸之地,受皇派狗彘耻笑。”

    少女言辞切切,目光明亮,弦月般的眸子中仿佛燃起两团灼灼炙焰,湿润的泪痕尚留在眼角,可嘴边却弯起美好的弧度。这并不是少年人的意气用事,她坚定,冷静,诚恳,执着,如同每日睡前都要默背的信条,她用自己的生命在告诉我,她愿为我而死,她愿意。

    我茫茫然的错开视线,指尖由于不停颤抖而不得不紧紧握起。

    师父,我曾对您说,他们是可随意替换之人,您曾责骂我,说我视他们为物件。可你何曾见过,这样为主人死得前仆后继的物件?

    你没有,我也没有。

    我不过施以滴水,他们却报我涌泉,我以交易之心买其性命,他们以赤子之心护我平安。

    “主,主上,您为何……”

    我埋首吃吃低笑,笑得双肩颤抖,笑得声音哽咽,最后忍不住仰面大笑,眼中无泪,眉无喜色,笑颜无怨无怒,无悲无愤,我只想放声大笑一场。

    师父,您想让我明白的,可是这些?即使无爱,却有仁义在!

    如今,我懂了,我想亲口告诉您,胧玥的一只脚,已踏出自己的画地为牢。

    “唉,真的变软弱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顾虑的东西越多,往往就无法选择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原来我只有师父,其余不过视如尘埃草芥,得之无喜,弃之无惜。所以总会如出鞘利刃般,以破竹之势割开眼前一切阻挡。

    是否正因我如此薄凉,你才无法爱我?

    可我很怕,怕自己贪心之余,最后留不住任何事物。

    我这样做,拿你将来冒险,是对是错?

    “璟词,权力地位名誉,凡俗世人毕生所求于我来说,不过自保之物而已,我对这些并无所念。若是让选,倒真心嫌它们麻烦,恨不得敬而远之才好。”胸口传来之前内伤的隐隐闷痛,我软绵绵的靠在床柱上,双手轻轻揉着一直骑马而酸涨僵硬的膝盖。璟词拿了个手炉让我暖着,自己开始细心地为我捶腿。

    “等师父一到,我就致书于女皇,让她把遥城赐为神殿封地,侍龙内陆就任她折腾好了,等过个十几年,若闲来无事还瞅她不顺眼,便夺权玩玩也未尝不可。”阖着眼,仿佛见着隐居遥城的师父与我,每日听琴品茗,读书论剑,策马泛舟,花前月下。*听说崤陵之中数玉崖风水秀美,气候温和,如此便在山间谷地按他的喜好盖几间房子,种些奇卉瓜果。服饰万不会再穿奔丧似的玺君服,白色虽然衬他,但我却希望这男人的世界中能有些更鲜活的色彩。

    “不过,就是要让你们,也陪着没出息几年了。”

    “主上快别这么讲。”璟词勤快的捶着腿,浑不在意地说,“奴婢自来没什么大出息,只要您和小让习云都好,我做什么都一样。殿里其他人若是无聊,您不妨放他们出去闯闯,相信无论爬到多高地位,待您的心意也不会变的。”

    我笑着没有答话,抬腿不耐烦的踢踢她:

    “知道了,快去办事,若是接晚了你哭都来不及。”

    少女笑嘻嘻磕了个头,出门前把炭火拨得更旺些,便风似的消失了踪影。

    第二日酉时三刻,乌黑的长龙叩响镇守堞永狭道的天下第一关。

    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人流由三千银甲铁士引路,搬运着祖宗数代积攒的全部家当,抛弃故园,远走异乡,为活命,也为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侍龙神主。

    她为他们而来,那他们也为她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完食步步,结果哭得半死……_!

    玺君最近戏份有些少,殿下后来居上(?),但他们两个我都想弹脑门(你在说啥……)

    继续呼吁,留言,收藏~~我想让更多美男出现在女主身边~~~

    37章我会继续改改,希望哪次可以戳中领导靶心,不要再一直给我发警告信了……

    注*:本章yy婚后生活处有小改动

    ☆、城头兵事

    夕阳西下,日已近黄昏。

    汹涌的人流,在混乱片刻后便恢复了秩序。那些苦难的人民,昂着枯黄的脸,背着包袱,挑着扁担,拉着破旧的板车,板车上有他们微薄的家当,和全身溃烂,奄奄一息的亲人。他们在高山关口的朔风中瑟瑟发抖,跟随了从死神中带来希望的三千甲士,去投奔他们现世的真神。

    我站在高耸的城墙上,从垛口缝隙间远眺我望不到头的子民。他们的祖辈曾在外族的铁蹄下被龙姬所救,而这一年,他们坚信是上天将数度救国民于危难的神上再次送回,他们理所当然的,满心欢喜的期盼着,期盼着自己想象中的救世之主。

    坚定的信念,执着的信仰,美好的愿望。

    记忆中笑容温软的少女曾说,每个人都在扮演别人期待中的角色。我觉得太累太无奈,她却说人生有一部分,叫责任。

    你肩负的越多,得到的越多,责任便越大。

    我只愿与师父常相厮守,令得亲友和乐,生活安逸。但幻想中平凡人的生活,与我,却是要用血与火换来的。

    这城下数万人,我今日救得性命,明日便要为我出生入死。等待他们的绝不是悠闲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杀伐,是离散,是走在刀刃上的举步维艰。

    登上关城中心的高台,数万双灼热的视线迎面直射而来。长可及地的重锦斗篷青蓝的底色上绣了血红的彼岸花,即冷淡又妖艳,我微微抬手,便听见下方呼声雷动。

    “神上,这么多灾民放进关去,是否会有不妥?”

    正将军何兴搓着肥胖的双手,谄媚的耸着肩在我耳边低语。

    “各城流动百姓过堞永皆需通关文牒,您看这城下万人长龙,末将怕是担待不起。”

    “何将军,你可知此次本神前来,所为何事?”我头也未回,淡淡说道。

    何兴腰弯得更低,表情十足恭敬。

    “回神上,自是为了赈灾。”

    “那你说,城下这些人是什么?”

    “是……是灾民。”

    满意的点点头,何胖子回答得如此上道却是省下不少口舌。我前行两步,遥遥向东方一拱手,

    “京中女皇陛下日理万机,将赈灾一事交予神殿打理。这泱泱万人,既是本神臣民,也更是陛下臣民。陛下她爱民如女,怎会眼看大好儿女亡殁眼前却不予相救。今日若不放他们入关,不仅本神有愧陛下所托,大人更是要担草菅人命的千古骂名,城下每死一个人,他日可都会算到堞永关守的头上。”

    何胖子的脸色随着每句话越来越青,我似笑非笑的歪着头凑到她肿胀的老脸前,轻声说,

    “本神言尽于此,何大人,你可想清楚了?”

    “神上,是微臣糊涂。”何兴扑通一下跪在我脚边,圆鼓鼓的大脸费力的磕在青石砖地上。

    “既然神上说该放,那微臣定当照办。必不负神上和陛下的惜民之意。”

    看着状似谦卑伏跪在脚前的何兴,心中不禁暗暗冷笑。这何胖子还不算太蠢,事到临头尚知道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这开关门并非她的主意而是因着神上爱民惜民才不得已为之,她不过是听命行事,真追究起来也算不得大错。

    既不得罪我也不得罪女皇,倒是打得好算盘。

    但我又怎会让你轻易脱了关系!

    “何将军此言差矣,若是本神不说要放,大人便要看着数万百姓病死城下么?大人作为一方关守,扼东西往来之要道,传递消息联络朝廷乃份内之事。可目前为止,你知道遥城及崤陵一代因病报延误灭了多少村落,死了多少百姓,破了多少家庭?大人谨守职权,要与神殿撇清关系,那这这笔账,要不要与孤好好算一算?”

    “神上,您,您这不是为难微臣……”

    “就是要为难你!”

    谦恭久了是个狗屁官都敢把本小姐当软柿子捏?我可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

    “大人在堞永三十年,欺上瞒下丧尽天良的事儿没少干,但据说对亲族却很是关照。不知大人有无发觉,侍龙内地的家眷半年来书信少了许多,而现在……”我诡异的笑了笑,凑近她耳旁说,“你可知府里一百二十口人身在何处?七十岁的老父和四十四房小爷女宠又在哪里?啊,还有……”

    何兴两颊肥肉微微抖动,一双绿豆小眼即愤恨又畏惧的盯着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听说大人多年膝下无女,连娶四十四房都无所出。但不晓得你可还记着二十六年前埋在贵府后院,怀了身子的雍儿?”

    “雍,雍儿?”何兴如被针刺到般抽搐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的尖叫道:“你怎会知道他!”

    旷朗的天际渐渐被灰黑的乌云覆盖,刀子般的厉风从地平线卷着沙尘,和了城下数万人血汗和腐败的臭味,越过高高的门墙掠向外表威严堂皇内部衰败枯朽的关城。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的丑事,只要我想,总会有知道的办法。就连你不知道的事,我也是知道的。”拍拍面如土色的关守,带着一半戏谑一半感慨。

    “何家数代单传,却要在大人这断了香火,唉,本神见了也于心不忍,就帮你找到了那失散多年的女儿。”

    “你,你胡说,我亲眼见着他被埋了……”

    靠在城墙边软得像滩烂泥的何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抓住我的手腕,被我厌恶的一拂便球似的滚到一边。

    “世上的事儿总是说不准的,雍儿还是老太爷身边僮使时就对府中花匠很是照顾,他前脚被活埋后脚就被花匠挖出来,用运花土石料的扁担挑出府去,后来还生了个女儿,那孩子如今随你的姓,也姓何。”

    见何将军满腹狐疑的望着我,便从袖中取出一块半寸长的生辰牌和男子的配钗。

    “这男子配钗乃雍儿心爱之物自不用说,从神殿请来的生辰符大人也总是见过的。这东西每年各地都有特定用料做不了假,若不信甚至还可去调宗卷找赐符的神官,看看你可是留了这么个种。”

    “没想到,他竟还活着……”何兴面色似喜似悲,抓过我手中物件看了又看,反复把玩,最后失神的喃喃道,“我多年无女还当是造孽太深注定绝后,不想老天竟还为我何家留有一根独苗,百年之后也不会无颜面对祖宗。雍儿确是我何家功臣!”

    哼,不仅是你家功臣给你生了孩子,你后来生不出孩子也要归功于他!

    沉浸在老来得女狂喜中的何关守,不知曾经被良人生生活埋又死里逃生的少年为复仇潜伏在府内多年,历尽屈辱终于得偿所愿让她一生除了自己再没人生的出一女半男。

    此刻,除了感慨和可笑,竟对眼前的老女人生不出一丝同情。

    注意到连接马道的券门视线死角处,一直若隐若现的气息变得不稳,我觉得这次谈话应该结束了。

    “大人已时候不早,孤也该下去见见臣民了。”

    神情恍惚的何兴踉踉跄跄拽住我的衣摆。

    “那,她,女儿她可知道我?”

    “这便要看大人的回答了。”慢条斯理的抽出衣摆,我脚步不停从她身边走过。“大人守关三十年是时候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开关兵符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叮当脆响,我弯腰捡起揣入怀中。

    “想必很快,大人就会迎来母女团圆之日。”

    离高台百米开外的券门背面,何雍抱着膀静静靠在青石砖墙上,我走过时她便沉默的跟在我身后。

    “抱歉,利用了你们家族内部的纷争。”

    阴暗的廊道中依然滴着水,台阶滑溜溜的布满陈年青苔。身后女子继承了她母亲魁梧的身材,相貌却是堂堂,无半分猥琐之气,想来是随父亲较多。

    素来莽撞直来直去的女将沉默良久,最后却是笑了,笑声说不上豁朗,也无讽刺,仅仅在胸腔中闷闷震动。

    “如今我才明白,神上的这步暗棋却是埋得深远。三年前我从地方杂牌军破格录入威龙营,接着数次升调,想必皆为神上手笔。太尉临行前给我的书信,应也不必看了。”

    真是多事……

    不想太尉一个大老粗,却还惦记着怕何雍误会我特意留了信函解释,不仅让自己平白获了条滥用私权的罪名,最后还压根没把话传达给对方。

    虽然多事,但尚不招人厌烦。

    “从地方调到国都乃是换取你亡父遗物的报答,至于日后升迁凭的是你自身本事。太尉的治军严谨你自知道,她是不会迁就无用之人的。”

    当时调查堞永关守私生女着实费了许多功夫,但这也不过是三年来所埋暗线的万中之一。

    这些情报或许一辈子也用不上,但有时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沿着墙壁石槽中明灭跳动的火焰在昏暗中行了许久,阶梯一拐便兀然见到前方连接外界的出口。

    “我不会说恭喜你将正式迈入名门望族的世界,你只是得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那女子跟在离我三步之遥的地方,浑浊的呼吸甚至轻轻拂过我的耳侧。

    许久,才又传来一声闷笑。

    “呵,那男人恨了她一辈子,临死却还将自己的名和她的姓放在一起,即使亡故,有一天我载入何家宗谱的姓名也会生生世世流传下去。您说,天下男人是不是都如他这般,疯癫愚蠢。”

    “他们只是痴了。”

    发如流光,茶眸微垂的贵公子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

    总是为感情冲动支配的男人明知爱上不该爱的女子,却还飞蛾扑火的冲上前去。用自己偏执,炽烈,复杂,执着的情感,燃烧生命在对方的世界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不想让睥睨天下尊贵自傲的第一公子落得如雍儿般悲凉疯狂的境地。

    “是时候了。”

    是时候断臂疗伤,令你长痛不如短痛。

    “是时候了。”

    跟在身后的何雍狐疑的紧走几步,然而却被转角的石壁挡住视线。

    仰着远处风雨欲来的天幕,走向汹涌人流的步伐由沉重变得轻快,此时此刻我做了最正确也最愚蠢的选择。

    “苍凛,离别之日已近在眼前,往后,相见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不稳定,十分对不起大家……

    九年没见面的亲人这段时间在家里住,作为东道主无论如何都是要招待的。十一期间我也要陪她去老家扫墓没法更新,走之前我会尽量写点,滥竽充数的凑字数我想还是不要了。等我回来调整一下就会继续更新!

    再次对大家说声抱歉,还有谢谢大家对风安的支持~~(*^__^*) ~~

    ☆、分道扬镳1

    层林叠巘暗东西,山转岗回路更迷。自入堞永狭道已有两日余,天空早如细线般,成了窄窄一条,在崖壁间繁茂古树中断断续续,忽隐忽现。从远处吹来的风中带了湿润的水汽,缠绵的萦绕于颈间身侧,仿若地理文纪中美若崤陵宝璧的遥城之息。

    狭道两旁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处废弃的石堡。石堡宽高约一丈,外部仅露出岩壁不到三尺,其余皆嵌在刀削般的岩壁中,每座石堡间还有古老木桩的残骸,有些焦黑如遭火嗜,更多的则因年代久远而腐朽衰颓。遥远近乎传说的曾经,上代龙姬应就是以这无可计数的木桩连成栈道,通往各个关城。

    簌簌风声中,近四万人的队伍如同一条斑驳的长蛇,逶迤缓行于山道之间。三千年前的古战场即使岁月流转,仍然处处透着厚重沉郁的苍凉感,脚下的土地从踏入狭道的那刻起就变为泛着铁锈色的棕红,清晨时分山中雾气蒸腾而起,行于其中甚至能嗅到若有若无的鲜血腥甜。

    要有多少旧人的生命,才能令得这九曲古道三千年轮转仍不得从染血杀孽中解脱。

    从穿过堞永第一座关门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队伍中的喧闹声愈发微小,万人长队如同被两侧黑暗的岩壁压得透不过气般,除了病重者偶尔的微弱呻**吟,再听不见一点鲜活的响动。

    仿佛为打破整路阴沉死寂,一连串清脆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我稳了稳缰绳,稍稍偏过头去。

    挽着双平髻的少女一身杏色骑装,头顶轻质飞蝉纱冠,浅粉的面容渗着微微薄汗,临近了一拉缰绳,令黑色骏马与我并骑而行。

    “主上,土遁者已往千城去了,约莫十日左右就会有回音。依奴婢看来殿中诸人应会比女皇先一步得到消息,请主上您放宽心。”

    “土遁者自是值得信托,但陶相和女皇那边也不可轻忽。”

    山坳间的阴湿之气仿佛丝丝棉絮堵在胸口,我深喘了口气,将面孔背离阳光。

    “如果她们与千杀阁或听雨楼勾结,以杀手和间人的渠道传递消息,孰快孰慢还未尝可知,还是要谨慎些才是。”

    “是主上。”璟词俯首道,“奴婢会着人注意这两方的动向。”

    “那件事,你办得如何?”

    少女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见我双眉轻蹙,才勉强挤出丝笑意。

    “回主上,消息已经传出去有几天了,应该,应该快有动静才是。”

    见那丫头吞吞吐吐,想必进展也不容乐观。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快的话明天就可进入遥城地界,我心里的火一拱一拱,两道秀眉几乎皱成川字,刚想开口,胸口却传来阵闷痛。身子一歪险些跌下马去。

    “主上,您可是感觉不适?”

    一双柔软的手适时托在我肋下,我顿了顿,不动声色的将其拂开。

    “没关系,只是连日奔波有些乏了,你也知道我身子自来不好。”掩掩身上的披风,我一夹马腹,流火紧跑两步错开了璟词的视线。

    “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你再想些办法,不能让他总这样跟着。若是有必要说些狠话也无妨。”

    身后的马蹄声原地踏了两声,随后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他,定是会伤心的。”

    手上的缰绳仍然稳稳操控身下马蹄的节奏,可胸口曾经被那男人狠狠踹过的地方,疼痛却如浪般一波一波啃噬着我的神经。

    他与我的关系,就像治不好的旧伤,反复缠磨。即使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然而内在无法逾越的立场鸿沟,仍有如跗骨之俎,不停给彼此带来疼痛与伤害。

    现在如此,将来亦然。

    “璟词,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什么,又下了多大的决心。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能爱他,我的爱都给了师父,能给他的最好结果,只有放手离开。”

    汩汩流过的时间如同被黏腻的空气滞住了,穹顶射下的日光透过交错的古木,一束束落在一前一后立在道路两旁的少女,在每个人身上投下圈圈晦暗难明的光晕。

    许久,地面传来拨转马头的踢踏声,少女仍如来时那般控马疾驰而去,然而规律的蹄声哒哒中,却无可避免的有几分拖沓疲惫。

    挺得笔直的腰板在蹄声听不见的瞬间剧烈的躬起来,一阵腥甜从肺腑中涌出,我以手掩口无声的在马上低咳,不多时指缝间便溢出滴滴暗红的粘稠液体。

    “主人……”

    我心头一紧,来不及想自己为何心绪不宁这般没有防备,手已成爪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抓去。

    现在人心浮动再经不起半点蜚语流言,不管是谁,只能说你来的着实不巧。

    “主人……”

    一方素白细棉手帕被双手高举着呈在我身前,劲烈的掌风吹得少年柔软的发丝齐齐向后飘去,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而致命的一掌离他的面门不过毫厘之差。

    “主人……请用……”少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眼毫无惧色的盯着我,似乎根本没看见眼前顷刻可取其性命的手掌。他碧绿色的袍服在奔跑中已有些凌乱,后臀处隐隐渗出些血迹。百步远处,一辆破旧的载货马车停在路旁,面目淳朴的村妇驾着马车,疑惑的向这边远远张望。

    我翻了下手,送出的掌风拐个弯顷刻化解在空气中。跟着我跑了好段路的刘商执拗的将手帕向上送了送。

    “请用,主人,请用。”

    下意识地接过手帕擦了擦身上血迹,另只手一使力将刘商提上马来。

    “没想到你面皮倒厚,有了上次经历竟还敢来招惹我。”

    刘商与我面对面紧挨着坐在马背上,在薄薄的绸裤摩擦到我大腿的一瞬间,他打了个激灵,随即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我,随着马儿的颠簸一上一下的撞击着我的小腹。

    “你该不会是为了如此勾引我,才追着马跑了这许久吧?”

    “奴侍,只是担心您的身体,并无,并无非分之想……”娇小的少年臊红了脸,羞怯的将头扭到一边,又被我强势的扳回。

    “既然无非分之想,就该管住自己身体,若管不住身体,起码管好你的两条腿。”

    我探着头双眼冷淡,低笑着凑近座前的男孩,后者即使仍粉面含春,上半身却像受惊的小动物般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妄图与极具威胁性的女人保持些许距离。远远看去,倒像是被我侵略性的索吻榨得弱不胜力,而不得不娇躯半倚似的。

    “如此便怕了?”我搂住他的腰,少年避无可避只得以手撑着我双肩,身子仿佛记起了过往的经历,颤抖着迅速蒙上了层暧昧的粉红。

    “以后见着我要绕远路走,乱献殷勤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捏着他下巴的手劲加重,少年不禁发出声痛苦的哀鸣。

    “即使本神不想要你,也大可赐给那些军中壮妇。床奴可不是夫君小爷,只要主人希望便是牲畜犬马,你也要努力讨得它欢心的。”

    伸手抓住他胡乱推拒的双腕钳在身后,我紧逼面露怖色的脸孔,令他畏惧的目光无处闪躲。“刘大公子,你可记住了?”

    还未待他说话,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驭马者骑术极高,即使单听蹄音胯下并非绝品良驹,然而下盘却稳而不滞,急而不乱,只有身怀上乘武功师出名士之人,才可将骑御之道发挥得这般淋漓尽致。

    我尚来不及放开刘商,就听得马蹄声止,随而冷冽低沉的男子声音在背后响起。如同锋利的尖刀划在冰面上,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不可置信,尖锐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你们……”

    胸口的旧伤又传来隐隐刺痛,身下刘商面带惊恐的仰视着我,从他乌黑的瞳仁中,我看见自己几不可见的晃了晃,随即背对着那个高傲痴傻的男子,露出一丝复杂古怪的微笑。

    然后,向因惊讶而微启的樱粉小口狠狠吻了下去。

    这样也好,就让你用自己的眼,好好看看你爱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没有温柔的小心试探,没有缠绵的嬉戏相逐,灵舌悍霸的撬开贝齿掠夺性的将少年的丁香小舌吸入口中,如同实践过千百次般熟练地攻城掠地。掌中娇小的少年腰肢被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连娇喘声都变为情难自禁的呜咽,樱粉色的唇瓣被吸吮啮咬得充血肿胀,一丝淡红色的血水混了津液从他嘴角暧昧的流出。

    我双腿交错着一使力,流火转了个弯侧身横在路上,对着离我们不过十步之遥的苍凛皇子。

    直到刘商连呜咽声也发不出来,才放过身前几欲晕厥的少年。还沾着血丝的舌头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像只贪心不足的猫儿。那孩子软绵绵的依附在我胸口,如溺水的人般耸拉着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被我以手臂撑着不至跌下马去。

    “殿下,你来的可不是时候,本神现今有事要办,还请您长话短说行个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我爬回来了……要命的当了将近一个礼拜的高强度随行人员后,我回来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xxx!!!37章怎么又被锁了!!!

    好吧,我有空会再删一删的。“分道扬镳”这章比较长,第二节已经写了一半,今晚出不来明天也会尽快放出来的。

    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第一卷我要快点写完,然后就可以换新封面啦哈哈哈~~~

    ☆、分道扬镳2

    “殿下,你来的可不是时候,本神现今有事要办,还请您长话短说行个方便。”

    男子茶色的眸子在我搂在少年纤腰的手和略带淤青的下巴间转了一圈,随后又落在刘商露在外面满覆情**欲颜色的脖颈面颊。

    他飞扬的眉梢痉挛似的跳了跳,胸膛剧烈起伏数下,紧攥缰绳的双手迸起条青色筋络。

    对,就这样,就这样走吧。像之前每次吵架那样大骂我的见色起意,骂我荒淫,骂我肤浅,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快走,快走!

    我每个动作都是在你胸口上捅刀子,你不是骄傲聪敏的侍龙第一公子么,你怎会容忍我如此践踏你的自尊!

    快走,快……

    面前的男子一动不动的望着我,立于狭道中的三人仿佛凝成了千年不变的雕像。忽然,他弯了弯嘴角,殷红双唇抿成微笑的弧度。

    “你这蠢婆子,亏你想得出,拿这般拙劣的招数来骗本公子。璟丫头来找我我就觉着要出事,说吧,可是千城那边又有什么变故?”

    有一瞬间我真以为他看破了我所有心思。面前的男子如此悠闲镇定,带着微微的戏谑,像往常那般高傲的卖弄自己的眼光手腕,嘲笑对方幼稚和肤浅。

    可是……

    快到嘴边的反驳话转了个圈被我咽回去。

    优雅端坐于马上的贵公子面容上每一丝肌肉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唯独略微低垂的双目上纤长的睫毛有如脆弱的蝶翼般浅浅振动。他近乎僵硬的冲我露出千城贵族一贯的社交式笑容,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言的沉默愈发令有形无实的表情变得苍白可笑。

    “你,怎么不说话?”

    男子驱马又前行几步,上扬的嘴角已不堪重负般的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完美的水晶假面便会轰然崩溃,露出内在破碎凌乱的不堪真实。

    “殿下你,还想听我说什么?”我天真的皱皱眉,像个十足纯洁可爱的孩子,一只手却已顺着刘商的袍摆,伸入他的亵衣裤中。

    “都过了这些年,本神爱说的不爱说的都依你的性子讲了很多。陪你玩了许久,最后附赠你些甜言蜜语,倒也未尝不可。”

    在少年光裸的脊背上游走的手指,在碰触到皮肤的第一刻便点了他的哑穴。然而力只入三分,虽然会令舌头麻痹却尚不致出不来声。

    怀中少年一声嘤咛,难耐的向后弓着将下半身凑到我手中。

    “聪明人话不须说得太白,殿下是还要留在这看我们的活春宫么?”

    骑在青色骏马上的男子偏着脸,努力不去注意我手上的动作。修长的身线挺得笔直,仿佛在支撑着岌岌可危的最后尊严。

    “胧玥,你是我苍凛苍氏长皇子的未婚妻,不要在我面前,和这种下贱血统的人,纠缠不清。”他缓慢地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着,努力维护身为尊贵皇子应有的气度威仪。“那个男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是唯一留着苍陶两家血脉的嫡皇子,不管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是不可或缺的!”

    “你不能没有我。”如同胸腔中困兽沉郁的低吼,他颚骨下压,双眼死死盯着我的面孔,“你明白我的价值,这辈子你都离不开我!”

    积郁于胸口的浊气被慢慢吐出。此时我心事放下,感到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疲惫空虚。

    ——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把话挑明,两人撕破脸,再没有暗中相互试探,可供回旋。你的恋情终于如待价而沽的货物,赤*裸裸摆在青天白日之下,与我商讨到底利益所值几多。

    这就是你所坚持的?这就是你维持自尊的底线?

    究竟你是因为爱我而甘愿把自己作为政治筹码,还是仅仅因为不甘心才死也要将彼此拴在一起,两两折磨。

    你疯了。

    可我,不能陪着你,一起疯。

    “事到如今殿下还想不通其中关窍么?”我笑得双眼弯弯,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赶你走自是因为再也用不到你了。现今大局已定,即便留着殿下也逃不过和苍泓战上一场。若在侍龙坐享荣华的皇子与苍泓陶相暗中勾结,在背后使出什么鬼蜮伎俩,我岂不是吃亏得很?再说了……”

    抚在少年脊背上的手逐渐下移,从大腿根部摩挲着伸入两腿之间。喷在我耳际的呼吸变得更加炽热,但却远不及在我掌中高高撑起衣物涨到极致,不停痉挛的羞物。

    “三年来你的无理取闹我早就忍无可忍。什么地瓜呀,衣服呀真是笑死人了,本神堂堂龙姬转世凭什么要迁就照顾你这区区皇族遗子。若单就床上玩物,殿下倒真该向刘小儿学学,如何才能卖弄你有限的姿色讨得主人欢心。或许这样,我还会考虑,收留你。”

    “胧玥,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我骤然收紧握在刘商命根上的手,少年一声尖叫,迸出大量浑浊白*浆,昏死在我怀中。

    “更过分的你还没看到呢。”

    驾着马绕全身僵硬的长皇子走了两圈,最后将沾了黏稠体**液的手在殿下洁白的袍子上抹两下。

    “难为堂堂皇子纡尊降贵相伴千里,怕是要让你独自回程了。”

    鬓角的发丝从苍凛脸颊轻轻扫过,他一个寒战,有些厌恶的错开身去。

    “怎么,嫌我脏?”手指轻车熟路的挑开骑装的绳结,钻入男子的亵裤中坏心的按了下紧致的*花。“未来世家权贵的夫君却连其他男人的味道都受不了,殿下修行着实不够。要不要本神在临走前亲自传授你些实战经验,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你!!!”

    苍凛连羞带气简直快哭了,双眼红通通像只发怒的小豹子,一甩手狠狠抽在我图谋不轨的手臂上,可我却快他一步先退了出来。

    “唉,又不走,又不陪我玩,皇子殿下你究竟想怎么样?”

    快走吧快走吧,你到底还要受多少羞辱才够!

    “不然殿下要是害羞,咱们马车里继续也成。但可不能再这般清汤寡水的。”

    我已经不想再说,你这倔孩子!但凡良禽择木而栖你却偏落在满地荆棘上!

    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看透,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让他拼尽全力的爱了三年,却毫不留情的弃他于淤泥尘埃。

    走吧,走!

    男子持缰的手指终于动了动,马儿慢悠悠的转过头。他生硬的扬起马鞭,我甚至能听见他骨骼摩擦的吱嘎声。

    我依然腰脊笔挺,微笑着看他扬起的鞭子举了许久,才决绝的落下。

    “驾!”

    马蹄激起的灰尘飘舞在狭窄的山路上,夹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如同即将到来的屠戮杀伐的流年。

    就让我目送你一次,看着你的背影离开生死无常的战场,奔过高山激流,越过诡谲人心,重新回到温软平和夜夜笙歌的繁华古都,回到爱你护你的亲人身边,回到你真正该驻足停留的地方。

    *

    “呜,啊啊……”

    怀中稚嫩的少年拉扯着我的衣袖,几滴温热的水痕落在我手背上。

    “哦……这次是我不好,抱歉了。”我淡淡笑着认了错,将他哑穴解开。完全忘记方才还威胁要他去与兽xx的事。

    可那孩子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落,抽噎哽咽憋得脸孔青中泛紫。我打怵的看着面前的小泪人,郁闷的抓抓头还未等我好生安慰,他却如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头扎进我怀里。

    “呜呜……巨淫……呜……”

    “好了,别哭了。”我像抹小狗毛似的揉着他的小毛发,一脸黑线的听他口齿不清的咕哝我的名字。

    “巨淫,你死地尼姑……”

    我不仅淫还是地尼姑?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你要说就说清楚点,再呜噜呜噜的就点你哑穴,到遥城前都不用说话了。”

    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东西睁着两只大大的金鱼眼,瘪瘪小嘴可怜兮兮的重复道:

    “主人……嘶……你哭……”

    你哭?

    “主人,奴侍替你哭!”

    “……”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升腾着涌入鼻腔双目,我张了张嘴想嘲笑他两句,但话到嘴边却仿佛也一不小心被点了哑穴,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孩子趴在我身上,从嚎啕到呜咽渐渐变成小声啜泣,仿佛把他一生的泪水都哭了出来。本想将他小狗般扔下去的手臂无所适从的在空中僵持半晌,最后有气无力的垂下,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般,笨拙的一遍遍抚摸他柔软的毛发,直到怀中的小小少年哭累得睡着。

    平民队伍渐渐从后方赶上来,夹着大包小裹的灾民好奇又畏惧的偷偷瞄着骑在火红大马上,两个相互依偎的娇小身影。心里有愧以致这两天都混在大队伍中,对我避而不见的听蝉卧雪两兄妹,也都非常识趣的蹭着岩壁从我身边悄悄溜走,然而不过一会璟词便驾着马儿,急吼吼的凑上前来。

    “放在后续马车里吧,找个可靠的骑手看着。要是醒了就迁就他些,随他去找些喜欢吃的东西,不要太苛刻了。”

    “呃,是主上。”璟词困惑的看了眼在睡梦中待遇扶摇直上的刘公子,缩缩脖子,明智的没敢多问。

    “殿下已经走了,以他的脾气应该不会再回来。”我把刘商安顿在璟词马上,漫不经心地说,“告诉卧雪把那些到处乱钻的触手都收回来,若被我发现找苍凛麻烦,有几只剁几只,动心思前先数数手指脚趾还剩的够不够。”

    “诺……”

    少女悚然低头,暗自吐了吐舌头。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叽里咕噜的乱转,磨磨蹭蹭不肯离开。

    “可还有事么?”

    “是的主上。”璟词从怀中取出一只蜡封的竹管,*“来往千城的暗探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殿下被后妈赶走了……

    接下来剧情节奏会加快,但愿在十章以内能把第一卷结束掉~~

    注*:本章结尾有小改动

    ☆、急转直下

    有时我会想,事情究竟在哪里出了错。

    是从我给刘商过多的自由开始?是从我威胁卧雪令他减少暗探开始?

    是我心软放苍凛离开,是我太过信任土遁者对我的忠诚,是我多管闲事救那四万百姓,是我准备不周,是我自以为是。

    还是,从那个男人低声叫我玥儿,将我揉入骨血,仿佛把生命中全部的爱情都放纵在逢魔的黄昏——故事的结局就如决堤之水,朝我无法掌控的方向,汹涌决绝的奔流而去。

    遥城最近几天,一直都在淅淅沥沥下着绵延细雨。望不见尽头的乌紫色廊柱四周,雕着古旧的龙纹盘花。竹帘栓了长长的青蓝丝绦,被风雨敲打着拍击在梁架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我屈膝坐于花园石亭中,一下下细心调着琴弦。七弦古琴成于名匠,琴身如龙凤交卧,形态端丽色泽温润。弦声沉郁悠远低缓绵长,但因气候阴潮,音色不免有些晦涩压抑之感。出自玉崖顶峰的天蚕丝弦度过千年光阴,依然保持着最初的柔美强韧,我轻轻拨了下,古琴嗡鸣一声。

    一滴鲜血啪的落于琴身上。

    “主上,您别弹了,回屋去歇歇吧,求您,求您……”

    雨水从竹帘缝隙中扫进来,璟词斜撑着油纸伞在我身边跪下,那一点点屏障已遮不了四面来袭的湿风骤雨。少女米色的绸裙湿漉漉贴在身上,黑若浓墨的发丝凝着水汽,一缕缕顺着额头平黏在纤细的颈项间。

    我恍若未闻,依然低头划挑斑驳的琴弦。鲜血顺着按在蚕丝上的左手凝成一滴,又被右手拨捻打散,在桐木琴座上逐渐汇做殷红一滩。

    “主上,您这都守了五个日夜,再这样熬下去,别说您还带着伤,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走开!”

    本想架开璟词抚在肩上的手,不料身体由于长期不见水米,仿佛坏掉的玩偶般不听使唤,重心不稳的向一旁栽去。璟词伸出双臂着托住我肋下,孩子似的抽泣着,跌坐在泥泞的青石台上。

    被她手肘无意撞到的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我像个破风箱似的倚着她的肩膀喘咳许久,才稍稍顺过气来。

    “师父他,他们还没有消息么?”

    “……还没,主上。”璟词将小心藏在怀里没被雨水打湿的斗篷为我披上,囔着厚重的鼻音勉强笑了笑。

    “这再怎么快也还要过些日子,当初咱们马不停蹄的奔了大半月才赶到,卧雪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十几天呀。您看您,若消息传回来您却病倒了,岂不耽误大事?”

    “你别诓我。”推开她的手,我扶着亭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今早整座侯府忙里忙外,集市上的吵闹声隔座高墙都听得到,若说没事,才有鬼。”

    “主上,真没……啊!”

    “我是病了,但还没聋没瞎,还没死!”

    湿滑的亭柱被抓出数道惨白划痕,我费力扒在上面,才能令饱受寒气侵蚀刺痛难忍的膝盖维持站姿。璟词捂着脸被我扇得从台阶上滚下去,蜷在水洼里半天动弹不得。

    “你说,你说是不是苍泓打过来了!!她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发兵定是神殿那边出了事,你说,你说!”

    “咳,主……咳,主上……”少女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泥浆和血水糊在脸上,污秽一片,看起来万分凄惨狼狈。她毫不介意的用袖子一抹,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抱住我的腿。

    “主上,刘商他勾结土遁者反水不是您的错啊!求您好歹别这么糟蹋自己……谁会想到三年来与神殿交往甚密的隐族原是刘家影卫,卧雪留在千城一路的暗探又被千杀阁全灭。不过十五日,只有十五日而已,区区十五日出不了什么大事,卧雪已往千城去了,马上就能收到那边的消息。您别急,您别急,还有密道,还有那么多神殿的同伴,大人他,玺君大人他定会好好的,平安到来的!”

    “不急?你叫我别着急?”

    胸口随着闷笑上下起伏,一丝腥甜从口中溢出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我忙着在遥城治病救人的时候,师父孤立无援陷于虎狼环伺中求救无门,苍泓费这么大力让千杀阁切断所有消息,怎会毫无动作!呵,可笑我还傻傻等着土遁者传的消息。平安平安,宽心勿念,好好呆在侯府里看我救他百姓的刘公子,一笔笔写成文书,可不是一切安好,无需挂念?!”

    “主上若恨他入骨,杀了便是!”璟词愤恨的扭头瞅了眼远处像条死狗般吊在雨中,满身血污的刘商,“若不是那贱蹄子把他幼弟还有其他家眷早早送出府,我也要这些个贱奴好生尝尝背叛者该有的下场!您想将他凌迟就凌迟,想油煎就油煎,梳洗,车裂,炮烙,蒸人,哪种死法您觉得解气保管没人敢说个不字。只要别这般糟蹋自己,就是让奴婢火烧侯府,屠尽全城定然眉头也不皱一下!”

    “……杀他?”我踉踉跄跄的奔到雨幕里,璟词吃不准我要做什么只得撑伞跟上。

    漫天飞雨中,昔日艳比桃花媚态天生的侯府公子仿若又回到初次相见的时候。娇嫩的肌肤被冷雨泡得青白,少年身体半裸,双脚悬空被吊在庭院的老榆树下,粗糙的麻绳深深勒在肉里,一张心形小脸青紫肿胀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即使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布满无数鞭伤,擦伤,烙伤血肉模糊一片,但那孩子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双眉舒展,面容平静,安详得仿若沉睡于和美佳梦中一般。

    “你是要让我杀他?你看看,你看看,他现在多开心!他巴不得早早死了好得解脱!”我用力扯断绑在他手腕上的绳索,刘商摔落在污泥里,痛苦的呜咽一声。一双形状姣好的杏眼微微张开仰望着我,神情懵懂迷茫。

    “可舍得醒了?真抱歉打扰公子美梦。”我慢慢蹲下,抓着他头发将他提起与我双目平视。“刘公子当真好心机,好耐性,甘愿俯附小做低随侍在军中这么久,一朝而发令我直坠阿鼻。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与苍泓究竟做了何种交易,是金钱?权势?地位?你们的计划究竟从何时开始?你……”

    抓住刘商长发的手颓然松开,雨丝簌簌落于脸上,我闭着眼昂起头,水流顺着额间流下淌入眼窝,最后从眼角缓缓滴下。

    “你为何,要害师父……”

    匍匐在泥地中的少年动了动,费力弓起身体,一拱一拱蹭向我。两只脱臼的胳膊耸拉在身侧,拼命将脸颊贴向我垂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手指,无比温柔怜惜的吻了吻,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仿佛完全忘记这纤纤素手,如何在这五天里没日没夜拼命打他抽他,穷己之能事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呵呵,我倒忘了,御奴还有这种本事,装纯洁,扮柔弱。”我无比温柔的抚摸着他低垂的脑袋,好像不久之前,在马上耐心抚摸为我纵声哭泣的小小少年。“你说,我怎么就信了你呢?你可真厉害,让纵横江湖宫廷未尝一败的侍龙神主,在你手上栽个大跟头。”捧起他变形的脸,仿佛初次相见般一寸一寸,仔仔细细的看过去,我嘴角带着笑,眼神迷茫的咕哝着:

    “你说,师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切断两地书信往来?你知不知道,这是命,战争期间,时间就是命,你把书信扣下把我们都蒙在鼓里,你是在要师父的命,要我的命,要你自己,要所有人的命!”

    “我就是要救命。”奄奄一息的少年哆哆嗦嗦支起半身,嘶哑破碎的声音却平静得有如参破生死。“您寄往千城的信土遁者都会好好送到,但传回来的书信,一封都没到您手中。”

    他努力将被打折的腿扳直,如处于华室之中般昂起小巧的头颅,端坐于我面前,正然说道:“作为遥城一方之主,刘某不能眼看神上弃数十万灾民于不顾,折返千城去救玺君一人。与您相处月余,神上对大人之情,可奋不顾身,可舍生忘死,可尽弃所有,纵是小人初来乍到也清楚晓得。刘商只做了代城守该做之事,保护领地三十余万子民,让他们有病得医,有药可治,摆脱病魔活人万计。”

    那看来不过十岁上下的少年欣欣然笑了,满足的长吁口气,仿佛卸下肩上的千斤重担。。

    “对主上,有负神恩,对玺君,有违仁义,无论受何惩处刘商都欣然领受,而且,若让我再选一次,百次,千次仍会如此,次次依然。”

    他缓缓俯下身,将头重重磕在泥水里。

    “请您赐死!”

    “你……好……”

    我低着头,吃吃笑了。璟词惊恐的搂住我,顾不得跪在一旁的刘商,双唇颤抖着将我护在怀里,颤声说道:

    “别笑,主上求您别这么笑,奴婢好怕……千城还没有确切消息,大家都会没事的,您别这样……”

    我不知道她又在我耳边断断续续说了什么,我大睁着双眼,眼中酸涩,一丝泪意也没有,只是不住的想发笑。那个孩子,我怎么会不懂他呢?我和他是一样的,是一样的啊!从第一面,第二面,在跟踪狂似的对我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的接近我时,我就该想到的。

    他和我可真像呀,为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执拗,可以做任何事,伤害任何人,步步算计,摒弃天良。可他比我还要狠,他可以把对他有恩的玺君推向死路,我却无法构陷痴恋三年的苍凛。

    所以,他达到目的保住遥城,我却错过和女皇谈条件的最佳时刻。

    师父,我已成仁义,却终究害了你!

    “你这贱人!主上救得遥城,自然也毁得遥城!”璟词抬脚对跪在泥地里的刘商一顿暴踢,“要是后殿有一人死,遥城就有千人死,万一玺君大人出什么意外,你们统统都要去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对我吐槽的小盆友,你放心,虐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某后妈腹黑的飘过……)

    40章和43章“*”处有小改动,不会对后文有太大影响~

    接着,请大家踊跃发言,对文文吐槽的也尽管来吧~~~( ‵o′)

    ☆、幻灭今朝

    “你这贱人!主上救得遥城,自然也毁得遥城!”璟词抬脚对跪在泥地里的刘商一顿暴踢,“要是后殿有一人死,遥城就有千人死,万一玺君大人出什么意外,你们统统都要去陪葬!”

    被踹得满地乱滚的少年堪堪护住头脸,倒在乱草丛中,暗红的血水流了满地。

    “神上她,不会的。”满面痛楚的少年垂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遥城百姓对此一无所知,他们真心爱戴神上,感激神上,会为之出生入死,赴汤蹈火。神上根本不会仅为泄愤,便滥杀无辜,屠尽全城。品小姐,您甘愿操贱役为龙姬之仆,又怎会连这点都看不出呢?”

    “……主上,我……”

    “都别说了……”我疲惫的抬手制止,站起身,低头俯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这次,是我们全都小看了你,作为一方城守,你做得很好,也不会有人比你做的更好。”

    “谢主上。”刘商慢慢翻过身,不推不避拜收了这一赞赏。“遥城自蒙神恩,至今已有数千年历史。母侯临终前嘱托小人,若朝中局势对神上不利,不计代价,也定要保住退路,将遥城完完整整交到神上手中。小人做到了。您不惜与朝廷反目也保住四万流民,三十万百姓,大义属于您,遥城上到官僚权贵,下到贩夫走卒,从此将与神上共进退,您生众生,您亡众亡,死得其所,无有怨尤。”

    长于深闺的弱质少年一身傲骨,面色凛然,字字铿锵,丝毫不逊任何勇烈女儿。连璟词都被其气势所慑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一早就知道,朝廷局势对我不利?”

    “土遁者为小人所用,有意相探,自然无所不知。”

    “在堞永关城,副城守张怀成也是你的人?”

    “张副将乃小人族中内侄女,与吾一家素来亲厚,月前小人能孤身出得关城,也要多谢她的帮忙。”

    “对苍凛的诸多处置缘由,你也全都清楚?”

    那少年顿了顿,嘴角微微弯起,向我俯叩一礼。

    “小人惭愧,正是由于在堞永听闻您与品小姐的一番话,小人才真正心甘情愿将遥城交到您手中。能因情意仁道放弃如此好用棋子的上位者,又如何不会关照对她孺慕崇敬的子民呢?即使,将来真的因捍卫神权使遥城全灭,那他们也算得上不枉此生了。”

    “你真是个聪明的男人,又是个蠢男人。”我语气轻柔和善,如同面前是与我相交多年的故友。“既然凡事都看得这么透,难道你不知赶在被我发现前自杀,才是最好的结局么?该不会还在天真的以为,我会,宽恕你?”

    “自然不敢,神上。”刘商恭顺的伏在我脚边,声音平和的说道,“小人之罪,无可宽恕,然仅有神上方有资格惩罚。此乃刘商欠您的,当然不可自行了断。”

    面前的少年那么小小一只,仿佛我稍一用力,就能把他掐死。很难想象,就是这弱不禁风,仿佛完全无害的小东西,竟能翻起这么大的风浪,他的心志,竟如此坚定决绝。

    风雨无情的敲打着刘商纤弱的脊背,我闭了闭眼,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苍泓的军队,应该已经启程了。千城那边的书信,拿给我吧。”

    时至今日,如论情况如何,再返回千城都已全无必要。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着,看侍龙女皇,看这数封书信,究竟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被殴打五日五夜都毫不松口,死也不说信函藏在?</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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