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宴,宴请朝中的青年才俊们。说起这秋二少爷,也并非是不学无术之人,年仅十七便中了探花,虽然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选官,但是每年秋便会回到安京,不计本钱的结交朝中权贵。
梁王爷和秋秉染也在他邀请之列,只是朝中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这宴去得去不得就需要好好考虑一番了。
秋秉染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走到今日的,秋家不但没有帮忙,很多次还出阴招想要断了他的前程,如果不是当年一直照拂秋秉染的大将军,和秋秉染外公私交甚笃的话,早没了今日的秋大将军。到了后来,秋秉染无意中和梁王爷有了牵扯,这个权势滔天的王爷自然不会眼看着自己爱人被欺负,秋家这才收敛了手段。
“情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今次你家那二哥带着秋四小姐来安京,就是想替她找门富贵亲事,前日还托到我身上来,我没答应也没回绝。你是知道的,大人和秋太守关系一般,相较于秋家其他小姐,他更看重你。你要是有了什么中意的,让大人帮你说去。”
自打上次孟情妥帖的帮她家处理了不甚光彩的那件事后,刘大人和刘夫人就更疼孟情了,现在基本是将其当成自个儿女儿看待。刘小姐在孟情的开导下,也渐渐走出阴霾,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忘却心爱的男人,但至少她学会了审时度势,学会了放下。
“是啊姐姐,白大人好像对你蛮有好感的,还有那位什么刑部左侍郎大人,听说他可是处处说姐姐的好话呢。”
孟情掩唇失笑,这两人她见过,那位白大人就是当初陪着哥哥和王爷来找自己的那人,孟情对他没有任何感觉,至于刑部左侍郎,那人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为了掩饰这个他总喜欢把孟情的名字挂嘴上,让旁人看去他好像很仰慕孟情一般,其实其中内情李天凌早告诉她了。
“你要是不喜欢那些人,今年新出的才子你可看中了谁?”
刘家母女兴致勃勃的帮着孟情挑选对象,热心的程度空前高涨。
“姨娘,你老想着我,蔓儿妹妹可要吃醋了。”
孟情也忒坏,媚眼儿一转,将在一旁绣花兼看戏的刘府表小姐给拉下了水。
“情姐姐别扯到我表姐身上,表姐可是已经订了亲的,就等明年春后出嫁了。你没瞧见表姐给自己绣的那些东西,那可真是用尽了心思。”
刘小姐表面上是给表姐解围,其中促狭的口气可让人听着就觉好玩。
“你别说你表姐了,渺渺,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过年就17,该准备的东西,你自己多留点心费点神。”
听到刘夫人这话,刘小姐虽然还是挂着微笑,但明显笑容黯淡了很多,让人瞅着都伤心。
三人正谈论着,管家来报说秋四小姐求见刘夫人。
刘夫人皱了眉头,瞧了孟情一眼,见其毫无愠色,神情一片淡然,闭眼睁眼,而后让请其进来。
“姨娘,要不情儿还是避一避吧。”
孟情无所谓的站起身,朝刘夫人探询道。
“不必了,你们本是姐妹,见见也无妨。”
孟情原位坐下,也不吭声,表小姐蔓儿踱到孟情身边,挨着她而坐,手里的绣花绷子半搭到孟情膝头,两人一见就会让人觉得极为亲密。
秋四小姐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正和蔓儿脑袋碰脑袋的孟情,她右边还有一位半躬着身子低头查看孟情膝上绣花的年轻小姐,而雍容的刘夫人,则是带着微笑注视三人,眼里尽是宠溺。秋四小姐的心紧了一下,传言果然是真的,她的二姐若颦果真与刘夫人关系密切,二哥的吩咐看来是办不成了。一边想着,秋四小姐一边完美的拜见了刘夫人和两位小姐。
“二姐安好!思琪早前去将军府拜见二姐,可二姐不在。”
秋思琪行过礼之后,老老实实的站原处,任由刘夫人细细的打量自己。她是世家小姐,衣着仪态皆是上乘,除了看上去胆子比较小有些内向外,是个中规中矩的世家小姐模样。
“坐吧。”
刘夫人挥挥手,让秋思琪在孟情三人的对面坐下,语气淡淡的,说不出喜欢还是厌恶。
室内陷入一阵静默,秋四小姐也不知是否有求刘夫人什么,但是孟情在这里,她是决计说不出口的。孟情和刘小姐渺渺表小姐蔓儿轻声嘀咕了几句后,优雅的起身向刘夫人告辞,转身的时候也没忘记对着秋思琪微微颔首。
待到孟情的身影消失后,秋思琪才松了口气,正想抬头跟刘夫人说话,没料瞟见了刘夫人眼中极快掠过的一抹冷意,而刘小姐和表小姐也挤坐在一起聊着手上的绣活,一点也没在意她的存在,秋思琪面上平静微笑,心里却难堪无比,她再笨再不会交际,也知道自己不是受主人欢迎的客人,当即屁股就有些挨不住凳子了。
却说孟情离开刘府,马车才行到东街的口子上,就有方家的伙计拦下了马车。
“秋小姐,我家少爷说您的东西已经脱手了,请您去铺子上一趟。”
跟着伙计来到方家的铺子里,一踏入后堂就看见方代儒正认认真真的计算账本,连她进来的脚步声都恍若未闻。
等了一会儿,方代儒终于放下手中朱笔,伸个懒腰,一抬眼就瞧见孟情撑着下颌双眼冰冷的看着他。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里是那些璎珞的出售流水账,你先过过目。”
方代儒将桌上搁着的账本放到孟情身边,二话不说继续算下一本账。孟情柳眉微皱,冷眼瞪了那账本半天,才不情不愿的翻开帐页。孟情虽然不知道那些宝石玛瑙的进价多少,但是她大概能估算出一定的范围,因为上次她购买的那一匣子东西可以做三到四套璎珞首饰,而根据售出的记载,这三四套首饰卖出的价格足足是原料的五到七倍,果然珠宝是奢侈品啊,不论古今。
将账本粗略的计算完毕,这次孟情获得的收入为八千七百两银子,这个数字让孟情直咋舌,就算方代儒出去五成开销,他也能获得三万多两银子,这还是璎珞的收益,方家除了珠宝外,还经营香料和西域奇珍,想想就觉得可怕,这一年能赚多少银子啊,难怪方家越来越财大气粗了。
孟情穿越前本就是商人,虽然后来不经营公司改为经营咖啡馆了,但骨子里还有着逐铜臭的“恶习”。自或许家大哥没有多少积蓄,这些年犒劳下属多是靠了朝廷拨出的饷银和王爷的支助,但是长此以往对哥哥并不好,孟情很珍惜这段兄妹情分,也尽力想帮哥哥的忙,只是一直找不到方法而已,今天璎珞的事让她扩开了思路,或许她和方代儒之间的交易可以不仅仅限于首饰这方面。
孟情手指微拂着账薄,却双眼呆滞的神游天外,方代儒计算完了手头的账簿,抬眼就瞧见孟情呆呆的模样。
“喂,你在想什么?”
在孟情对面坐下,方代儒有些疲累的揉揉酸疼的右肩,左手端起茶杯润了润干燥的唇。
“我在想,或许我们还可以做做其他的交易。”
方代儒闻言没有开口,仅仅是挑了挑眉,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孟情。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改天吧,等我想好了再找你。”
方代儒也不追问,点点头,唤来掌柜的取来九千两银票递给孟情。
“这多出的三百两算是我给囡囡添置秋衫的钱。虽然她现在贵为郡主了,但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孟情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几张薄薄的银票,低垂的眼帘遮住了心里的想法。
回到将军府,孟情收起其中的三千两银票,剩下的分为两部分,有四千两拿给哥哥用,另外两千两则入了将军府的账房。
秋秉染看到银票后面色大变,一张俊脸青白红交错。
“哥,咱兄妹也不是外人,这银子是我光明正大挣的。这些年你的大部分开销都由王爷给你补足,可这样总归不太好,王爷自然不会说什么,可那些外人怎么看,特别是秋府的人,估计就靠这个笑话我们吧。我也知道这四千两其实根本就不够用,但是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尽量自立。以后钱的问题就交给我来想办法,哥哥你是大将军,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好让妹子我能有个依靠。”
孟情的话说得挺在理,任凭秋秉染怎么想都无法反驳,他唯一不能释怀的是,他身为男人身为大将军,竟然要靠妹子挣钱养活,这让他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孟情知道哥哥的为人,那晚费尽唇舌终于让哥哥放下了思想包袱,接着她开始计划怎样利用手里的资源去挣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开始热闹了,有些前因也可以慢慢揭晓了
剖析
细数手上能换钱的资源,只有自制的花果精油和得自后世的养生食谱。前者虽然利润极大,但是只靠她一个人制作根本无法形成批量出售,而后者则必须以食馆的形式才能说挣钱。而现在又不比先前了,她身为将军的妹妹,自是不能抛头露面去经营食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变通,只不过这件事么,得好好费点脑筋谋划谋划。
九月二十一,孟情接到了一份素笺,打开看了之后,她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很久很久,连晚饭都没吃。夜里她大哥微醺回转,看着妹妹紧蹙的眉头担心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可孟情摇摇头随意搪塞了两句就关上门继续发呆了。
十五孟情去古木寺上香,午时入了后院品尝素斋。一个时辰之后,马车驶回将军府。就在马车离开古木寺不久,后院转出来一位清朗的单薄男子,用斗笠遮了大半面容。
男人走路的步伐不快,很是淡定从容的走在田间小道上,不多久,来到安京城外一片依山傍水的竹林外。“翠竹雅居”是这间竹林酒肆的名字,名字很雅但里面却是经营着让人不齿的行当。
男子进了门,旁边迎来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未等她启齿,男子递过一张薄银做成的卡片。丫头一见这卡,立时蹲身一福,跟着沉默不言的将男人带进竹林深处的一间小屋等候。
这里面的屋子因地制宜,全是竹子搭建的,最高不过二楼。在小屋里也能隐约听到前面传来的声声喧哗。男子将斗笠取下放在桌上,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不是孟情又是谁。
“死女人,你今天怎么舍得跑我这里来了?不怕被人看见坏了你名声?”
随着话音传来,门外袭来香风阵阵,一个身着红艳长裙挽着淡色长纱的女子席卷而至。
“想你了啊,怎么不愿看到我啊?”
孟情很登徒子好色样的上前以唇轻轻碰触了那女子粉腮一下,换来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稍后二人同时笑出声来。
孟情摸出那天收到的那张素笺递给红衣女子,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倒水去喝。
“啧啧,这二少夫人还真厉害啊,才嫁进方家多久啊,就能帮你探出这么个大真相来。”
红衣女子斜靠在孟情身上,指着素笺上的内容呵呵一笑。
“看不出方大少还是个闷骚的家伙,表面上一点不关心你和囡囡,实际上该想到的他都想到了。呵呵,没人知道吧,那王家老爷竟然和他是拜把子的兄弟,看来王家邀你去蜀郡,是他安排的啰。”
弹弹手中素笺,红衣女子笑着摇头,眼角余光却是飘向孟情那方。
“其实当初没想到,可过后我也有所怀疑,只是没有证据罢了。你想想看,王家夫人也是金贵的人儿,怎会那么突然的一个人出行还落了难,好巧不巧那天正是我去进货的日子,而后他夫妻俩百般劝说我去蜀郡发展,找的那些借口听上去完美无暇,可现在想来着实有些热心过度了。”
孟情轻轻捧着茶杯,秀气的眉无奈的皱成一团。
对于方代儒,孟情说不上爱恨,可能是因为虽然身子一样但灵魂不同的原因,再说,当年若颦使了手段嫁给方代儒,新婚之夜两人并未圆房,为了能在方家站稳脚跟,若颦竟然使出下药的手段,方代儒一时不查着了道,心里自然恼怒万分,对于任性的若颦也就更无好感。
一直玉手掰过孟情的脸,红衣女子上下打量了孟情好几番,看得孟情眉梢一挑,嘴角一勾,不过还未等她说话,那女子倒先开口了。
“情儿,我前些日子可是去江南那里好好调查了你一番啊,我对传闻中刁蛮任性不知好歹的秋二小姐可是好奇的很,如果不是有画像为证,我真不敢相信你们是同一个人。”
孟情闻言莞尔一笑,猫儿似的轻叹了一声。
“虹霓,你说如果你是男人,对于以前的我会是什么样的看法啊?”
“哼,如果我是方代儒,我一定宁死都不让你进门。”
虹霓翻了个白眼,纤手搭上孟情的肩,眉眼中全是不解。
“不过情儿,就是生个孩子而已,你的改变实在也太大了。以前的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孟情眉目低垂,唇边一抹怅然的笑。
“虹霓,你不会懂那个时侯的我的想法的。看着娘一日忧郁憔悴过一日,看着爹爹只关心疼爱那个如夫人,看着连如夫人的子女都比我兄妹受宠,那种失衡的心理是造成我当初性格的主要原因。想以那种张扬跋扈的行为和方式引起爹爹的注意,却不曾想,越是这样爹爹越是讨厌我,连带也恨起娘来,他总认为是娘故意教唆我那样做的,为的就是不让如夫人和她的子女好过。那个时候哥哥已经去了军队,家里就剩我和娘亲了,后来,娘亲终于在抑郁中去世,我的心更痛行为更放肆了。哥哥在娘亲的葬礼上回来了几日,跟着又离开,那个时候开始风传他和王爷之间的不伦关系,爹爹在家里摔东西大骂他,我在一旁瞧着,却是羡慕不已,虽然爹爹在骂哥哥,但好歹眼里也有哥哥的存在了,所以,年少无知的我竟然以嫁为商人妇的行为想引起爹爹的关注。一步错步步错,没人教我怎么去经营夫妻和婆媳之间的关系,加上那个时候方代儒的心上人一直住在方府陪着方老夫人,所以,我很成功的被驱逐了。”
说到这里,孟情漾出一串笑声,里面有些伤悲有些释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虹霓一直倾听着孟情的话,一双眸子里漾满温柔。
“或许是有了孩子,一夜之间我就长大了成熟了,懂得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东西。有句话不是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么,其实对于父女亲情来说也是如此,但是我唯一不能释怀的是,我爹跟方代儒不同,他是亲自上门向我娘求的婚,背地却是打着我娘娘家的主意,一旦得手,便将我娘重重抛弃。所以我能谅解方代儒的做法,却不能谅解我爹的做法。”
虹霓叹了口气,将孟情抱入怀中安慰。
“现在知道了方代儒没有完全不管你和囡囡,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孟情摇头,她和方代儒可以称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对于方代儒的所有的了解,都是源自若颦的记录和她收集的资料。其实刚才她跟虹霓说的那些关于若颦以前性格的话,都是她从若颦的笔记和收集的资料中分析得出的,不过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种被了解的莫名感觉,细想,该是这具身体中残留的属于若颦的感觉吧,那之后,她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有些像是被解除掉了束缚之感,或许直到此时,她才真真正正的和这具躯体融合完毕。
“好了好了,你今天来找我不是全为了这件事吧?放心,既然有了这条线索,那么我会去安排重新查探当时的情况的,也算解除你一个心病。其他还有什么事么?”
孟情点点头,从虹霓怀中直起身子,解掉腰间捆着的一个长条包裹。
“这里是我最近制作的一些新鲜玩意儿,想来你们这里应该用得着,有关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我都写清楚了,你看看就能明白。另外,我有个想法想和你商量商量。”
虹霓拈起一张纸细细看了一遍,脸上是淡淡的惊容和欢喜,听得孟情还有事和她商量,狭长的凤眼一挑,风情万种的看着孟情,静待其细说。
孟情的想法很简单,这翠竹雅居不是走高端路线的么,来这里的也多是达官显贵,虽然没人敢身着官服来此,可实际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雅居这里有着最美丽的姑娘,有着最可人的小倌,但是却没有别具一格的饮食,孟情想要做的正是这一块,她脑袋里有着丰富的食疗配方,虽然有些材料不可得,但是至少三分之二的食谱是能实现的。
听了孟情的话,虹霓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知道孟情擅美食,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番本事。具体的其实也不用孟情去亲手操作,她只要提供食谱就好,剩下的虹霓完全可以搞定。
欣喜过后虹霓睇了孟情一眼,似笑非笑的开口:“你说吧什么条件,总不能让你平白的贡献这些东西出来才是。”
孟情也不做作,嘿嘿一笑便将自家现在很缺钱的事儿说了出来。虹霓冷哼了她一声,转身出门,不一会儿便拿了千两的银票递给孟情。
“拿着吧,这算是我给你的这批东西的钱,至于你提供的食谱,我会让瑾致将每日的账都记下来,到时候利润咱俩平分。”
孟情笑着点头,开始和虹霓扯些有的没的,渐渐话题扯到一个人身上,虹霓的眉眼也瞬间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我申明一点,方大少当年可是休了老婆之后,老婆才发现怀孕的……
揭露
不着痕迹的劝说了虹霓很久,孟情还得赶回去陪女儿吃晚饭,让雅舍的马车送她到了将军府的后门,回到家时哥哥和女儿正等她用饭。
囡囡忒爱吃炸虾丸子,满满一盘全进了她嘴里,吃完又拉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跑到花园玩去了,把娘亲和舅舅留在偏厅。
“情儿,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那副打扮回来?”
秋秉染手里的玛瑙酒盏盛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映出他浅皱的眉。
“哥,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是妹妹瞒着你,着实这事有些不雅,怕你知道了又要生气。”
夹起一筷子糖醋鱼柳放哥哥碗里,孟情半叹息半劝慰的轻声说道。秋秉染心里烦闷的将酒盏重重搁在桌上,眼睛带着埋怨瞪视妹子。
“你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么,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去那种地方,还,还待了一下午,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这事儿幸好只有我知道,要是被别人瞧见了,你的名声还要是不要?”
孟情“噗嗤”一笑,执起酒壶给哥哥添上半盏酒:“哥,你多虑了,就是他们瞧见了又怎样,妹妹我是个女子,又不能宿娼。”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秋秉染怒极,瞪着妹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知道,当然知道,不过么,妹子的打扮除了哥哥瞧出来了外,恐怕外人就算看见了也不敢说是妹子吧。再说了,我虽然去了翠竹雅居那里,可我是直接进了后院,又没在前面人前晃悠,谁知道我去了啊。”
“总之你以后不准再去了。”
秋秉染说完一口饮尽琥珀酒,掷下杯子起身出门而去,八成是去找王爷私议去了。
孟情一点不急,夹起颗花生放嘴里细嚼慢咽,脸上还带着浅浅笑意。
翌日,秋四小姐来求见,孟情在花园里接待了她,姐妹两个相坐无言,孟情更是一脸昏昏欲睡的表情。
“二姐,妹妹有一事相求,还望二姐成全。”
隔了好久好久,秋四小姐终于下定了决心,屏退四周的侍女,她娇柔的开了口。
“有什么事还能让你二哥搞不定的?”
眼儿斜斜一瞟,孟情懒洋洋的开口,手中团扇遮住小口秀气的打了个呵欠。
“二姐,妹妹,妹妹喜欢上了户部尚书李大人。”
“哦,喜欢就喜欢啊,让你哥去求亲不就好了。”
孟情掩在团扇下的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半阖着眸子,故作不知的开口。
“妹妹听闻李大人和姐姐,和姐姐关系甚密,所以,所以……”
“所以想让我帮你去跟他说?好啊,没问题,不过,他答不答应我可不能保证。”
一颗心被狂喜覆灭的秋四小姐并未听出孟情口中的他意,她怕的就是孟情也喜欢李大人会对自己跟李大人之间加以阻拦,可现在看孟情一口就应承了下来,自然是心花怒放,就如同李天凌已经答应了她一般。
孟情看着欣喜若狂的秋四小姐,手指躲在团扇下摩挲着自己的唇,努力掩饰快要忍不住的笑声。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在烦恼如何帮李天凌虏获虹霓的心,这下子,有戏看了。姐妹二人都在笑,笑得那个太阳都忍不住躲到云后去了。
秋四小姐回了秋家在安京的府邸,秋二公子正悠闲的坐在花厅喝茶赏戏,看见四妹一脸掩不住的喜气洋洋,眉间掠过一抹精光,放下手中茶杯,摆摆手示意妹子在身边坐下。
“怎么?李大人同意了?”
“没,我今儿去找若颦了,她同意帮我跟李大人提起这事儿。”
秋四小姐努力矜持,可还是无法抚平唇畔的笑意。
“哼,八字儿还没一撇呢,你高兴得这么早做什么。”
“二哥,只要若颦不跟我抢,那个李大人一定会选择我的。”
不是她盲目乐观,而是她非常的自信,不论女工红绣还是诗文书画,她都拿得出手,就连烹饪的功夫也不弱,整个就是一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完美老婆人选。除非李天凌眼睛瞎了,否则不可能还挑剔她什么,就连家世,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不同于四妹的乐观,秋二少修长手指轻叩身边小桌,微闭着星眸似在聆听台上戏子的唱词,实际不过是在心里分析这件事有几成的成功率而已。若说早前他并未将秋秉染兄妹放在眼底的话,现在则大大不同了,上次孟情竟然当着他的面给他一个大钉子碰,这说明什么他十分了解,所以,他绝不会轻易认为孟情会有这般成人之美的态度。
三更天的时候,秋二少在书房悠闲自得的提笔画画,突然一个黑影闪进了房间,站立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秋二少爷不管不顾的自己画自己的,直到完成最后一笔,并题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好整以暇的放下画笔取来布巾擦拭双手。
“有什么消息?”
二少的声音低沉平稳,在他出声后,他背后那人上前低低的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通,只见秋二少眉头一挑,带着氤氲的眼深深看了那人一眼,闭目颔首。
良久后,书房里只剩了秋二少一人,他背着双手挺立,一双眼注视着窗外那片黑暗,嘴角弯成美丽的弧度。
“若颦?孟情?呵呵,好玩啊好玩。”
李天凌从衙门回来后听管家说秋将军府送来一张帖子,请他去德合居吃饭。换了衣衫李天凌乘着轻便小轿往德合居走。小二早得了知会,见李天凌大人一进门,赶紧迎了上去,往三楼雅座带。
“大人您请,秋小姐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将赏钱揣进荷包里,小二唱喏一声将早点好的饭菜快速的端上了桌。
待小二退出去后,孟情放下四周的纱帘,手臂撑在桌沿,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天凌。
“怎么了?不是请我来吃饭的么?看着我干啥,赶紧吃吧,我下午还要去处理公务。”
“喂,没想到你还挺抢手的,没有兴趣换个人试试?”
李天凌白了孟情一眼,自顾自的优雅进食。
“我是说真的,昨儿秋府四小姐可是亲自来找我帮她说合的,她对你可是情根深种呢,你就不考虑考虑?论家世论才华,似乎虹霓那丫头都比不上人家哦。”
孟情一边说一边笑嘻嘻的挑弄着面前的菜肴。
“唉!”李天凌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看向孟情,“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虹霓不是你的朋友吗?”
“正是因为虹霓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这么费心思的帮你们,否则,我才懒得管这些呢。”
孟情斜撑着脑袋,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红唇微嘟不情不愿的开口。
虹霓这人挺不错,在蜀郡她们就相识了,后来还主动帮孟情收集各方面的资料,人稳重不多舌,只是身世堪怜,竟然从事着老鸨的职业,又偏偏和户部尚书李天凌对上了眼。虽然虹霓一向洁身自好,但终究沾上了这份污浊,因此上对于李天凌她是左右为难。孟情劝了她很多次,可旁人的劝说不过是隔靴搔痒,正好这次秋四小姐看上了李天凌,所以孟情打算和李天凌商量商量,给她一记猛药吃吃,反正结果不外乎两种,早点了结对他们都好。
李天凌被孟情说动了心,思虑良久之后下定了决心,准备和虹霓做个最后的了断。一直挂心虹霓的李天凌没有发现孟情眼底的狡黠和一丝笃定。
和李天凌分了手,孟情正准备上马车回府,不意和方家的马车对上了,车帘被纤纤素手撩开,露出一张清丽容颜,那人在看到孟情后,眼皮跳了跳。
“今日倒是巧了,能遇上方二夫人,是孟情的荣幸。”
放下德合居二楼雅座的竹帘,孟情和云峥釉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刚沏好的香茗,两只玉色茶杯里清亮的茶水散发淡淡香气。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为什么不说话?”
孟情睁着疑惑的眼,看着对面脸上沉静低眉垂目的云峥釉,不解的询问出声。
“峥釉有句话放心底很久了,一直不好说出口,今日请秋小姐原谅峥釉唐突,还望秋小姐给我一个答案。”
“说吧,是什么?”
“秋小姐一直不愿接受二少,怕是因为小姐早已知道当初二少的援手不是真心伸出的吧?”
孟情捧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桌面上绽出两三朵水花来。片刻,孟情拉扯起嘴角,带着无奈的笑容叹了口气。
“二少夫人果然聪慧过人,这件事孟情自认为掩饰得很好,不知二少夫人是从何看出来的?”
“峥釉不是笨蛋,嫁进方家之后,对于以前发生的事私下探寻了很久,才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孟情放下手中茶杯,抬首看着云峥釉的双眼。
“你说的没有错。不过,孟情上次对二少夫人说的话,也全是一片肺腑之言。虽然二少当初并非是发自真心的救我,但是,不可否认,我能活下来全是因为他,不管当时他是出于看不过去还是别的原因,救了我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二少为人一向豪爽,对于看不惯的事总是喜欢去管,也是因为这点,我觉得你们很般配,他冲动你沉稳,他毛躁你仔细,有你在他身边,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话说到这里,孟情低眉看着自己的手指,露出一个苦涩的无奈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jj榜单的原因,以后周五都是下午三点更新,见谅!
兄妹相斗
“那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云峥釉自认一向好奇心不重,可自打跟孟情认识以来,竟渐渐的对她当年的往事生起几分兴趣来。
“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掩饰不了他的内心情绪的,除非这个人心机深到极点,否则,总会有一丝痕迹可循。当年我在别苑住了快一年,跟二少的接触比跟大少爷还多,二少爷一向不屑掩饰对于孟情的诸般看法,而孟情坐月子时又闲得无聊,于是,抽丝剥茧也就成了打发时间的一种乐趣。”
隔了好久,云峥釉才悠悠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大少为何要这样做?明着休了你,却又让二少救你助你,最后还想尽办法送你离开。”
“有什么好问的,不问我也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孟情抬眸一笑,捧起茶杯在眼前轻转,红唇开阖话语如珠,“他本就不是乐意娶我的,有这么个机会赶我出方家,还能不把握吗?至于要二少出面救我,则是他终不敢赶尽杀绝,还有就是,可怜我而已。说到送我去蜀郡,也无非就是将我送离那个是非漩涡,也成功的让方家脱身不至于得罪操纵这一切的人。”
“也不至于连女儿都不认吧,怎会有如此狠心的爹。”
云峥釉皱起眉头,对于大少的这种行为十分不赞同。
“二少夫人,这原因有三。第一,他本不喜欢我,自然也就不喜欢我生的女儿,第二,他当时正如愿以偿的将青梅竹马的爱人续为正妻,自然也不担心无后,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敢也不能因为这个孩子而得罪那个人,他不能拿方家的百年基业来做赌注。”
“可是为何他后来又百般向你示好?”
“时不同,势不同。他当年将我母女远远送开,并一直没再关注,就是想和孟情断绝一切而已。可是,没料到他在这四年间丧妻丧子,也没料到,我哥哥还能活着回来,更没料到我母女离了他并非苟延残喘寄人篱下,好奇加上和囡囡天生的父女血脉亲情让他动了心,所以才会有后来的示好。”
“那你可否,可否……”
孟情摇头微笑,享受的抿了一口茶,才开口道:“对我来说,他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如此而已。至于其他,我没考虑也不想考虑,毕竟,无论他当初是被逼还是怎的,放弃我和囡囡是他亲手做出的决定。囡囡那里,我不会帮他说话,也不会说他坏话,等女儿大了,她自然有自己的看法,原谅还是不原谅,都该由她自己做决定。”
云峥釉听完孟情的话,一直低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待到孟情茶水都涨了肚之后,她才抬起头嫣然一笑。
“峥釉受教了,改日峥釉再请小姐品茶。”
和云峥釉分手后,孟情刚一身轻松的从后院出来,在上楼木梯的转角处,孟情对上了一脸不明笑意的秋二少爷。那人风流倜傥的把玩着手上的折扇,居高临下的斜瞥孟情。
“四妹说你愿意帮她,可是真的?”
孟情回看他一眼,眼底波澜不惊,不点头也不摇头,噙着笑绕过秋二少的身边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从那天之后,秋四小姐常常会有事儿没事儿的上将军府找孟情说话,也不知孟情是如何想的,来她也不拒绝,听着就听着,时不时搭上一句半句的。如此过了好些日子,终是被秋四小姐“碰上”李天凌了。
李天凌不过在将军府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可这秋四小姐的心啊肝啊,就全挂到了对方身上,人家告辞离开时,那眼睛跟得那个紧啊,连一旁的侍女都替她害羞了。孟情坐着未动,低眉敛目的把玩手上团扇,嘴角也依旧是清风般的淡笑,可在她不为人见的眼底,闪烁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讥讽。
眼瞅着到了十月,孟情忙着给女儿和哥哥做秋衣。当然,她那女红是拿不出手的,她能做的,也就不过是选选颜色挑挑样式之类的活儿。衣服有王爷府上的绣娘负责完成,孟情倒是画了不少花样给那些绣娘,让他们别老是绣些一成不变的花纹。
远在蜀郡的福萍也没忘了孟情和囡囡,千里迢迢的托人带了七八套她亲手缝制的衣裙,还有厚厚十几页的信纸到安京。
孟情收到福萍托人带来的东西后,一整天心情都低落。她来到这个世界快五年的时间了,其中福萍就陪了她三年多,要说不想那丫头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福萍不愿意离开蜀郡,她也不能强迫她。手中抱着福萍细心为她缝制的披风,孟情的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情儿,你怎么了?”
一根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指抚过孟情的脸颊,为她拭去那珍珠般的泪滴。
“没事儿,我就是莫名其妙的有些情绪低落而已,没事儿的。”
用衣袖快速拭去眼角残留的润泽,孟情嘴角拉出弯弯的弧度。用披风裹住身子,在哥哥面前转了一圈,连声询问好不好看。
秋秉染虽然是个武夫,但他内心依然有着纤细的一面,知道妹妹是不愿让自己担心,也赶紧笑着说“好看,好看,我秋秉染的妹子,穿什么都好看” 。
“哥哥,囡囡怎没跟你一起回来?”
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囡囡出现,孟情伸头朝门外瞅,依旧也没见到女儿的影子。
“哦,今晚囡囡不回来了。长公主说这几天庵里要做法会,想让囡囡去住上几日,沾些佛气。王爷今儿下午就亲自将囡囡送过去了。”
秋秉染亲自为妹子布菜盛饭,故作平静的面容掩不住内藏的担忧。孟情听了哥哥的话愣了一下,过后牵强一笑,低头沉默的吃饭。
“情儿,那个秋秉文说请我们明日去秋家别苑,你看你要去吗?”
“不会只有我们吧,还有其他人吗?”
“还请了王爷,还有刑部尚书大人和户部尚书大人,另外就是几位世家公子了。”
“去,怎么不去。”
孟情低落的心情好了一分半分,明儿有戏可看了,希望一切顺利才是。
孟情还是第一次进入秋家在安京的别苑。里面装饰华丽设计业匠心独具,秋秉文身着一袭青色衣袍笑意盈盈的站在大门边迎客。等孟情他们抵达时,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大表哥,若颦表妹,你们可算来了。”
在秋秉文身边,钱大公子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大牙都能瞧见了。
“怎不见小外甥女?妹妹为何不将她带来?”
秋秉文儒雅的开口,神情一片平和,连往日清晰可见的阴鸷都消失不见了,也不知他遇上啥喜事如此高兴。
“囡囡在长公主那里。”
秋秉染替妹妹回了一句,听见又有马车抵达,回头一看,是梁王府的马车。秋秉文领着钱大公子赶紧上前迎接,秋秉染则带着妹子在原地等待。
“你们兄妹倒是来得快,亏我还去将军府找你们一同来此。”
和秋秉文钱大公子见了个礼,梁王爷紧走两步,站到秋秉染的左边。
他们三人还未提步往里走,刑部尚书吴大人和户部尚书李天凌也相继到达,看到李天凌的到来,秋秉文心里高兴无比,今儿这宴会,就是为了李天凌和孟情而办的,想来今日过后,他秋家在朝中的势力将会更上一层楼了。
酒过三巡,秋秉文从翠竹雅居请来的歌姬表演也告了一段落,他趁这个空隙站起身来,双手一抱朝左右拱了拱。大家都知他有话要说,识趣的停下了筷,静听他要说些什么。
“今日请大家来一是恭贺我秋家二小姐文定之喜,二是感谢诸位对秉文的照顾。过些日子秉文就要回江南去了,借此机会以水酒聊表感激。”
说完秋秉文一口饮尽杯中之酒,他四周的青年们也赶紧举杯。
“文定之喜?却不知秋府二小姐是……”
李天凌转动着手中酒杯,眼睛取有意无意的扫视一旁含笑的孟情。
“哦,是我家二妹妹若颦和钱大公子的文定之喜,家父已经同意了钱家的提亲,不日……”
秋秉文话还未说完,秋秉染便忍不住使劲捶了下桌子,当身而起怒视秋秉文。
钱大公子见秋秉染怒气冲冲,一时慌了神,站起身就想去拦秋大将军。
“大哥,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况且亲事是父亲大人同意的,你这是要违抗父亲大人的意愿么?”
秋秉文好整以暇的斜睨着秋秉染,他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怕这位大哥发脾气。
“哥,你生个什么气啊?这秋家要嫁女儿关你什么事,白白气坏自己的身体。”
孟情微笑着拉了拉哥哥的衣袖,神情更是一点都不在乎。
“你当真要嫁到钱府去?”秋秉染回首怒视孟情。
“我?关我什么事,刚才大家都听见了,要嫁钱大公子的是秋家若颦小姐,而我么,可不是什么若颦。所以,这婚事跟我们兄妹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孟情的话,钱大公子率先着了急:“若颦表妹,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孟情还未搭话,一旁的梁王爷嗤笑一声悠哉的开了口:“这儿可没你什么若颦表妹,秋大将军的妹子闺名是孟情,这可是全安京都知道的。”
“王爷,这是我秋家的私事,望王爷见谅。”秋秉文不慌不忙的朝梁王爷鞠了一躬,而后转向孟情,“妹子,不管你怎么改名,但这姓氏可是换不了的,父亲大人已经做了决定,你,还是听从为好。”
秋秉文的话中软硬意思都有,旁观的众人虽觉尴尬,但都不敢插言,只能看着秋家兄妹斗法。
孟情听了秋秉文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秋二少爷,你不会是老糊涂了吧?当年秋太守可是立了字据将我逐出秋家,说我从今以后都不是秋家的人了,你现在又说什么父亲大人之类的话,不觉未免有些可笑么?再说了,我秋孟情的婚事,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谁也不能为我做主。”
此话一出,四周有些哗然,本朝女人的地位虽高,但也不至于让孟情如此的狂妄,再看看她身边面无表情的王爷,众人又自觉有些明白了。
秋秉文不气也不恼,双手微抱朝天一揖:“这件婚事可是太后亲允了的,妹子莫非连太后的懿旨都敢违背么?”
静,四周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孟情原本微笑的面庞顿了一下,稍后却笑得更为开怀了。
“太后的懿旨当然不敢违背,不过,你确定钱家能让我进门?”
一向有恃无恐的秋秉文在看到孟情晶亮的眸子后,突兀的闪过一丝不安,到底有什么地方他给忽略了?事情都到了这地步,孟情却还似胸有成竹一般,这让秋秉文非常不悦。
“若颦妹子,我爹娘早已同意我们的婚事,你别担心……”
孟情闻言“噗嗤”一笑,而后赶紧以袖掩唇。别说孟情笑出了声,就连梁王爷和李天凌两人也止不住摇头轻笑不已。人都说钱大公子聪慧机敏,才学过人能文能武,可今日一见让人大失所望,连孟情话中意思都听不出来,还真是够“有才”的。
“秋二少啊秋二少,我以为你在安京布置了这么久,真能拿出什么让我震慑的手段来,啧啧,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孟情摇头叹息,看着秋秉文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
“秋二公子,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情儿早得了圣上旨意,身为梁王府郡主生母的她,拥有婚配的自由选择权利,这点,就算我母后都不能强行指配的。”
梁王爷终于说出了孟情的凭借,端着半盏清酒的他,唇边笑意盎然,眼睛却是瞧都不瞧秋秉文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杯……于是我悲了……
秋家联姻的打算
秋秉文面容隐不住有些许的抽搐,但他还未放弃,阴鸷重新浮上他的眉宇,眸中冷冷的清光注视着带有温婉笑意的孟情。
他没说话,但是身周的气息极冷,被宴请来的几位世家公子趁着这时候纷纷提出告辞,秋秉文也没挽留。到了最后,园子里只剩下秋秉染兄妹,梁王爷和李天凌等几人。
“你如此不听话,莫不是想让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么?”
那语气如三九天里再掺上冰渣,冷得连他身边伺候的人也不禁瑟瑟发抖。
听到秋秉文的话,秋秉染又猛的一拍桌子想去揪秋秉文的衣襟,不料再次被身边的梁王爷拦下。
“你干什么,这人如此无礼,你还拦着不让我教训他吗?”
“哥,稍安勿躁,对付这种小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而会让他找着机会反咬一口。”
“可是,他,娘……”
“他不敢,有些事能想不能做,而有些事,最好连想都不要去想。”
孟情伸手摘下身边枝头上的小小黄花一朵,在手心里转悠,半响淡淡开口:“不知秋二公子可知容县有位老爷子,听说失明很久了,膝下一双儿女也未曾承欢跟前?”
秋秉文抿紧了唇,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可孟情没放过他,将手中花朵揉碎,轻飘飘的洒进酒盏中,清冷的琥珀酒配上淡黄色的点点残痕,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四五日前,孟情派了人去请老爷子,理由么,自然是他的女儿想念他了,你说,他会不会拉啊?”
眉眼微挑,深琥珀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看向一脸平静的秋秉文,孟情端起掺了花瓣的酒,轻轻啜上一口。
场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秋秉文低垂下头颅一言不发的看着手中酒盏。他亲娘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但有一点却是值得称赞的,那就是够孝顺。孟情口中的老爷子正是他的亲外公,一个谨守礼教一丝不苟的正直读书人。当年因痛失爱妻哭瞎了双眼,便一直呆在容县几十年都未离开过。
当年新婚不久的秋太守路过容县遇到了正值豆蔻的秋秉文的娘,那一眼便许下了一生。可惜当时秋太守已经有了正妻,而老爷子却是不许自家女儿与人为妾的。礼教和家规也无法斩断两人间的爱情,在百般无奈之下,秋太守先行离开,而后又差人假拌外地的世家公子来向秋秉文的娘求亲。一个瞎子自然好糊弄,再说老爷子的儿子早就倒在了秋太守的金钱权势攻击下,于是乎秋秉文的娘就这样入了秋家门。
这几十年间秋太守也曾接过老丈人去江南小住,每次都在别苑,而别苑的下人在秋太守的威逼下直接将如夫人唤成了夫人,因此上竟是一点马脚都未露过。
这次秋秉文卑劣的那孟情娘亲的灵位相胁,孟情更狠,直接将老爷子抓在了自己手心。她也不会对老爷子做什么,只需要故作不经意的说漏那么一两句话,其结果自然能令她满意。
孟情这番行为赌的是秋秉文的孝顺,要知当年秋秉文年幼时,一年里几乎有半年的时光都在老爷子身边生活,对于老爷子的感情,他比他娘还深。
“你赢了,不过,别想我就这样轻易的放弃。”
半响,秋秉文面色铁青的朝孟情冷声说道,而后又转身面对李天凌。
“李大人,此前多蒙您照顾我家四妹,不知大人如何打算?”
李天凌闻言不语也不抬眼,一派的云淡风轻没事儿人的模样。
静默的间隙,花树丛中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将东西地上一般。孟情借着举杯的姿势,不着痕迹的瞄了瞄,唇边一抹弧度微勾即落。李天凌恍似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抬眼扫过孟情,而后看向秋秉文。
“你家四妹?我见过吗?没有印象呐。”
一句话说得秋秉文想要吐血。那次他可是亲眼瞧见李天凌用他家的马车送四妹回来的,原以为事情水到渠成,可没料这个李天凌竟然如此说话,顿时一张俊脸青黑下来。
宴席是彻彻底底的不欢而散,秋秉文一向喜欢稳妥布局,可没料今日栽到了孟情身上,回到书房的他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将房间里的东西摔到地下,弄得屋内一片狼藉,末了,他才狠狠喘着粗气,手指紧紧扣住手心,看着滴落在地的点点血迹咧出阴冷笑容。
他果然小看了孟情,这个原先蠢笨的妹子竟然也会用上计谋了,还未雨绸缪的做出了安排,不简单啊。
“孟情!若颦!”
喃喃的低声念了好几遍,秋秉文冷着脸唤来手下人。
“你们去好好收集一下秋若颦的资料,一点一滴都不能放过。”
待到手下领命而去,秋秉文皱起了眉头,深知若颦秉性的自己断不可能败于她手下才是,这个妹子前后的差距实在太大,让他怀疑中间是否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意外。可惜啊可惜,他想法虽然没错,却也绝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不能不说这是他的悲哀了。
回了家的孟情并没有喜形于色,而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到书房里,思考秋秉文还有可能使出的手段。
将军府的偏厅中,秋秉染和梁王爷陪着户部刑部两位尚书大人,四个大男人悠闲自在的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间或聊上两句今儿孟情的表现。秋秉染很想去找妹子说话,可梁王爷将他摁在椅子里不许动弹,说是让孟情一个人静静,好好思索下一步的计划。秋秉染自打和妹子重逢以来,就知道对于这些方面十个自己拍着马都不见得能追上,所以听到梁王爷的话后,心里虽担忧,却也乖乖的不去打搅妹子了。
孟情坐了片刻,感觉始终静不下心来,干脆唤来侍女伺候自己沐浴净身,完后又燃上檀香,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黑暗的室内平息静气打坐。
这是孟情学自朋友的一个帮助自己凝神的法子,很有效,至少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勉强能做到冷眼旁观般的看待事情了。
矮几上资料摆满桌面,最新出炉的是福萍夹杂在信纸中传递来的信息。孟情一张一张的细看,想从中找出秋秉文的弱点加以对付。
整个秋家除了一肚子阴谋诡计的秋秉文外,其余的都好对付。自己那个便宜老爹除了握着实权外,基本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而那位被专宠的如夫人,她的命脉则是她的几个亲生子女,拿捏好了,自然不足为惧。
孟情分析资料直到快四更天了才去歇息,临睡前她还是没能找到秋秉文的致命弱点,如果一直这样硬碰硬的干,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跟大哥秋秉染。毕竟秋家的底蕴很深厚,百年望族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撼动的。想到这里,孟情突然灵光一现,可惜那道灵光一闪即逝,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第二日门房来报,方家二少夫人和五小姐来求见,孟情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让人将她们二人直接带入了后院。
“今日你二人到好闲情,怎的想起我来了?”
侍女捧上果盘点心,再沏了壶茶,而后一一退下,将凉亭留给三人。
隔着袅袅的茶水烟雾,孟情瞟见五小姐略有些红肿的眼。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看你一脸的愁容,跟个苦瓜似的。”
孟情微笑着打趣五小姐,伸手递了块点心给她。五小姐接过,塞了半天没塞进嘴,反而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唉,还是我说吧。今儿她是来求你帮她说说好话的。你那个什么二哥代你三哥来向方家求亲,算来算去到了适嫁之龄的就只有她了。不是听说你三哥是个瘸子么,脾气又不好,这正妻还没娶呢,倒纳了好几房如夫人了。”
“你哥哥同意了?”
孟情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照她了解的来看,方代儒断不会再将自己跟方家扯入那个漩涡中才是。
“二哥不同意,三哥说这事儿他管不了,大哥,大哥到现在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有些心动了。”
“哦?那秋家许了什么条件?”
孟情眉头一挑,商人逐利,要是没有条件,方代儒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听二少说,秋家愿意帮方家拓开北方的市场。你也知道,你家大姐就是嫁到北方的,她夫家在北方的势力不小,帮方家一把是很轻松的事。”
孟情站起身,在凉亭里来回走了几圈,五小姐的脑袋就跟着转啊转的,生怕孟情不同意帮忙。
“这事儿我就这样直接去说也不太好,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会跟方大少提一提这事儿的,毕竟要是他同意了,对我来说事情又是一番变化。”
半响后,孟情终于叹了口气,转身安慰五小姐。
孟情的承诺虽没达到五小姐预期的目标,但是也聊胜于无了,说起来此番来找孟情也是迫不得已为之的事,倒是云峥釉有些想法,嘀咕着和孟情说了,然后就带着小姑子告辞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为嘛jj的赠分选择消失了啊???是系统抽了,还是因为大家没有达到25字的赠分标准啊???
惊愕 机会
十月十五,孟情将女儿送往长公主那里用素斋。刚坐下不久有人来报说秋府下人请秋小姐赶紧回去,好像出了什么事儿不能细说。孟情已有两日没见哥哥了,也不知他和王爷出外去往哪里,如今听说家中有事哪还能坐住,将女儿托付给长公主,自己则带了侍女急急忙忙的上车回府。
“停住,停住,你这是往哪里走?”
突然发觉路线不对的孟情惊声高呼,素手一撩车帘想往下跳,可未等她如愿,一阵突如其来的麻软席卷了她全身,眼前一黑,她失去神智,最后残留的印象是一个冰冷的怀抱。
待她再次醒来,映入眼里的是一顶湘绣的顶围,挣扎着侧眼看去,身边是一个披散着如瀑黑发的仅着中衣的男子背影,孟情心里一惊,额头上冒出薄薄凉汗。
“你醒了?”
男人没有回头,冷淡的声音下藏着一种隐忍的暴戾,孟情听到那声音,浑身冰冷。没听到身后人的回答,男人转过头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孟情。后者忍不住往后退缩,手抓紧了胸口的衣服,这一抓才发觉不对劲,低头一看,面色如金纸般吓人。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男人偏头,半响才缓缓拉开唇角,头往孟情那边低了过去。孟情拼命后退,可还是被男子逼入床脚不能动弹。那人靠近孟情的耳垂,似吻似含若即若离的轻声耳语:“你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能在床上做什么?我亲爱的妹妹。”
“秋秉文,你还可以再无耻一些。”
“哈哈哈!”秋秉文大笑着退开,眼里是一种濒临爆发的疯狂,“若颦儿,你说,你这雪肤上印一朵盛开的牡丹,会是何等艳丽?”
冰冷的手指在孟情肩上摩挲,虽然隔着一层单薄的中衣,但那份恐惧依然透过衣衫侵入了孟情的体内。孟情猛力一挥手,将秋秉文的手指打离自己的肩,而后靠在床栏上不住深呼吸。
秋秉文没有再笑,一双眼冷冷的看着孟情的脸,那一瞬间,孟情错觉似的觉得秋秉文的脸上掠过了某些她觉得熟悉和陌生的情绪,再定睛看时,却平淡依旧。
“秋秉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将我骗来,就为了羞辱恐吓我?这事儿要传了出去,就算我名声受辱,可你逃不了被鄙夷的结局。”
秋秉文没有答话,只是勾起一抹近似于邪佞的笑意,再次靠近了孟情,高直笔挺的鼻翼蜻蜓点水般的不时碰触孟情的脸颊,若是换成两个心心相印的恋人,这番作为必是调/情的高超手段,可换成他们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情景就有些诡异了。
“不要以为王爷就能护住你们一辈子,他身居高位,要什么样的人要不到,对你哥哥不过是一时兴趣而已,一旦色衰爱弛,我看你兄妹如何自处。皇家的人要变心,比平民百姓还快还狠。为什么,为什么……”
剩下的话被秋秉文吐进了孟情的唇间,一只大手紧紧扣住孟情挣扎抓扯的双手,另一只手则钳制住孟情的下颌,迫使她接受来自秋秉文的暴戾。身上缠绕的丝被限制了孟情的动作,一双红唇被秋秉文肆虐得如沾染上了鲜血一般。
唇是热的,可孟情的心却越来越冰凉,她无惧秋秉文的计谋,可是,她没料到秋秉文的身手竟如此之好,分明是从小习武,让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挣脱眼前的困境。最后还是秋秉文主动退开,孟情一获得自由,立马不假思索的给了秋秉文一巴掌,打了才感到有些后悔,可倔强?</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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