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一笑,她那双乌黑的眼珠就像是会说话似的,甚是灵动,嘴角左边还有个浅浅的梨涡,让人恨不得亲上一口。
施向北的心突然被爪子桡了下,痒痒的。只是瞬间,又有点揪心。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我来了。
第12章
原来想吃回头草,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草本人兴许根本就不想让他吃。
施向北觉得自己就是没事找事,自讨苦吃。
当年她的一封邮件曾让他痛苦多时,幸好那时他事业步入上升期,借助繁忙的工作,暂时忘却了情伤。
后来他旁敲侧击从靳锋口中得知,她已是别人的妻子。
在国外漂泊了几年,就算事业有成,有美相伴,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是空的。
回国后,他活得潇洒肆意,游戏花丛,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心依旧没有归处。
直至再次遇到顾念。
或许顾念就是他的劫,无法逃避,更无法解开。
施向北心情复杂地走进大厅。
顾念则独自一人站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杯红酒,轻啜一口,冷眼观察众人。
她看到她亲爱的妹妹耳朵上闪闪发亮的镶钻耳环,闪得人眼发花。顾晓爱年方二十二,正是好年华的时候,围在她身边的男子好几个是富二代,看样子又是强强联手。
亲爱的继母方美华脖子上戴着闪亮的钻链,举手投足间富贵逼人。想当初,她也不过是一名三流的小明星,谁知道好运地遇到了顾天仁。从此,一步登天。
而自己的母亲长眠于地底,和清风冷月作伴。
胸口顿时涌上莫名的酸胀。
她低头看着光鉴可亮的地板,鞋尖不时地化着圆圈,那些所谓的亲人不看也罢。
只是她放过别人,别人未必放过她。
“你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这,父亲早就说过不再认你做女儿,你凑到跟前献什么殷勤?”顾晓爱盛气凌人地瞥了她一眼。
顾念佩服她的速度,一眨眼的功夫,能从厅前走到了厅后。
“你来就来吧,何苦还去招蜂引蝶的。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二手货,还带着拖油瓶,谁会瞧得上你?”
几年不见,自己妹妹别的本事没长,骂人的本事倒是进步了。也是,遗传基因太强了。
顾念站直身体,拢拢耳边的短发,“我不知道你对谁春心萌动了,有本事就去抓住男人的心,而不是在这里抱怨。看样子,你不仅外表没像到你妈,就连心计也差了一大截。”
这话戳到了顾晓爱的痛处,她的相貌像外公,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优点。
顾晓爱这个骄纵惯了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一气之下,就伸手推她。
顾念穿的是高跟长筒靴,被她一推,身体打了个踉跄,就往后摔倒。
她苦笑,今晚怕要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了。
千钧一发间,有人从身后环住她的腰,顾念借力站稳。施向北低头看着女人,眉眼倔强,就算是摔倒也不见丝毫的仓皇。
顾念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不过几秒,就站直了身体,她讨厌软弱,更不想依赖别人。
喧闹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方美华匆匆赶来,拉着顾晓爱的手,“怎么了,大好的日子,何必和不相干的人动气?”
“妈,她骂我。”顾晓爱还在告状。
顾念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瞅着母女俩。
方美华笑着,“晓爱,你是顾家的正牌小姐,心胸放宽大些,别和一些人计较了。”
她是正牌,那自己就是冒牌了。继母说话的功力可是愈发厉害了,骂人都不带脏字了。
“某些人可真会给自己镀金。再怎么也改变不了继室的身份,不就是续弦,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原配。”顾念抬手挽住他的胳膊,“向北,这里乌烟瘴气的,我想回家了。”
施向北略低头,那双乌黑的眼珠里面盛满了软软的请求。这样的目光,只在恋爱的头两年才见过。
方美华忍住心头的怒火,带着女儿走了。施家是有名的政客之家,不是她能得罪的。
待她们走后,顾念抽回手,“我很累,再见了。”
现在的她只想回家,只要看到果果,她就有力量了。
“利用完了,就想走?”施向北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那你想怎样?”她甚至懒得回头看他。
“我想怎么就能怎么吗?”
顾念耸肩,走在前面。他就在身后,身影在灯光的映射下,和她并肩而行。走廊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寂静地走着。
似乎时光倒转,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那时,她喜欢挽着他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仰头时,能感受到他眼里的宠爱,还有点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来,顾念很少有心思回忆过去。她就像是一台上了马达的机器不停地运转,不知疲惫,也不知道休息。
坐在车上,俩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顾念索性闭眼,静静的,什么也不想。
吧嗒一声,车内响起了音乐。熟悉的音乐响起,牵起了她内心的弦,法国,梧桐树,塞纳河畔,埃菲尔铁塔。《水边的阿狄丽娜》,她以前很喜欢弹的一首钢琴曲。
多年前,她还亲自去了法国一趟,寻求梦中的场景,当时陪伴她的人此刻就坐在身边。
音乐缓缓流淌,每个音符都提醒她,这个男人和她之间曾千丝万缕。那些她不愿想起,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往昔就这么扑面袭来。
顾念伸手关掉,“太吵了。”
施向北手扶方向盘,注视前方,“看样子你连音乐细胞都退化了。”
“我就是个俗人,哪懂什么音乐。”顾念自嘲。
施向北突然刹车,停在大马路边。
“顾念,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顾家为什么不管你?”施向北转头看着她,眼里有藏不住的愤怒。
顾念淡淡地回答,“我离开你以后,找了个小混混结婚。结婚前我父亲并不同意
,要我离开他。我没有听他的话。后来,他和我断绝了父女关系。你看,很狗血,很不入流的的原因。”
听着她淡淡的,毫无抱怨的话,施向北的心没来由的就疼。
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你当初就是为了那个混混离开我,你傻了,放着好日子不过。我哪一点不如他?”
顾念的鼻子有点酸,他真以为她是为了别的男人离开的,那样也好。
“他长得很男人,会逗我开心,这就够了。”顾念看着挡风玻璃外。远处的汽车照射灯光线很强,她抬手挡在额前。
施向北深吸气,压住心头的怒火,“既然他这么好,那为什么丢下你不管了。让你一个人住在破旧的地方,一个人带着小孩,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在外面奔波。你不要告诉我,是你离开他的?”
顾念放下手,“你说对了,是我要和他离婚的。”
施向北双手扳住她的肩头,转过她的脸。
“顾念,你就不能安分点?是不是踹了一个又一个,感觉很爽!”
顾念轻笑,“你希望我和他在一起白头到老,看不出你的心胸还真开阔。”
“我看不得你活得失魂落魄的。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我们认识的时候买的。”
顾念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衣服,心里说不出的窘迫。他在同情她!
“用不着装好人。施向北,我活得很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顾念推开他。
眼前的女人一脸倔强,嘴角紧抿,眼底有怒火在燃烧。
施向北不知哪里出了错。如果当初没有分手,如果分手后,他竭力挽回。那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说当初对她的离开还有怨,还有恨。那么现在,只剩下心痛和心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新!
第13章
最近上司何辉对顾念颇为重用,给了她不少好差事。新闻性强之外,还能得到不菲的红包。顾念计算了一下,本月的红包数字都超过工资了。
心情愉悦之余,也就淡忘了施向北那晚带给她的冲击。只是偶尔闲暇时,还会想起。她讨厌他自以为是的同情。她也看不得他活的很好。什么只要你过得比我好,那是圣人的境界,反正她是做不到。
好在从那晚之后,再没遇到施向北。顾念暗自庆幸,最好是永不相遇。也并非没有可能。就像她和父亲,分开六年,才在宴会上见到一面。
想到父亲,心里黯然。
从小到大,父亲一直是她的偶像。幼时母亲早亡,随后继母进门,如果不是父亲一直宠着她,她在家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顾念也不知当初自己怎么鬼迷心窍了,一定要和严海灏结婚。就为了争一口闲气,搭上自己的婚姻,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傻得可以。
她对他的感情,远没到爱的程度。甚至连喜欢也不一定算得上。
脑海里飘过爱这个字眼时,顾念浑身打个冷颤。多么肉麻的字眼!
她的爱早在年少那场呼啸而过的青春岁月中消失殆尽。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开在最好的季节,然后谢了,蔫了。世上有很多花,可以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而属于她的那朵,一生只能盛开一次。
或许有遗憾,可也有收获。
看到果果,顾念的心就涌起一股温情。感谢老天,在她失落的时候,赐予她一生中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妈,你别用肉麻的眼神看着我,我都要起疙瘩了。”严果果坐在椅子上嘴里嚼着木糖醇。
顾念失笑,抬手轻拍他的脑门,“至于么。”
果果故意摸摸自己的脑门,“女士,脑袋是不可随意拍的。变傻了,你可就亏大了。”
顾念眼睛一转,揪住他的耳朵,“这样总可以。”
“妈,我可不想变兔子耳朵,破坏我帅气的形象。”果果故意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眉头都皱成一团。
顾念哈哈笑出声,“要我饶了你也成,给我捶捶肩。”
果果脱鞋,爬上沙发,跪在她背后,咚咚咚就捶上了。奋战了半天,“妈,你趴着,我给你踩背。”
顾念看儿子今晚孝心可嘉,也就从善若流地躺下。小小的脚丫就从尾椎一路往上,踩到了肩膀。每踩一下,顾念的心就跳一下。满满的温暖从心底散发,填满了整个心胸。
她好舍不得起身,多呆一秒都好。想到晚上的实地调查,只好开口,“果果,下来。”《
br》果果跳到沙发的一角,“你又要出门了?”
“你个小精灵鬼。晚上你去李大妈家,九点钟睡觉。”顾念拉平身上羊毛衫的褶皱。
下班时她接到观众的电话,说是近郊有家小作坊在做假酒,销往市内酒店。位置就在她家附近。想着晚上自己先来打探下,就没和何辉汇报。
出门的时候,她套上羽绒服,全身包得跟粽子似的。下了楼,北风呼呼地刮,吹在脸上像是沙粒在磨。心里暗自懊恼,刚才出门太急,还来不及擦护肤品。
本城的冬天来得早,早上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现在还没有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顾念仰起头,树上,屋顶具是雪白一片。脚下踩着的积雪,发出喀哧喀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竟是说不出的好听。她玩心大起,沿着着路人留下的脚印蹦跳着往前走,好似儿时的游戏跳房子。
走出小巷,沿着大路走了几十米,就来到另一条巷口,制酒窝点就在里面。
顾念的脚步放轻了,心情渐凝重。来到小巷尽处的一栋带小院的平方,她停住了脚步,院门紧闭。她重重地拍打铁门。
半天,里面传来粗粗的男声,“谁呀?”
“老板,我是外地开酒店的,听朋友说你这里有好东西,慕名而来的。”顾念不慌不乱地回答。
脚步声渐进。来人停住门口从猫眼里打量半天,开了门。
顾念很从容地走进院内,“我有朋友在你们这里进了货,说是物廉价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想看看你们的货。”
“货?什么货?”平头男人眯眼盯着她。
顾念笑,“你们不是酒作坊吗?除了酒还有什么?”
平头上上下下打量她半天,“你朋友在哪开酒店的?”
“金帝酒店何老板。”顾念说的是实话,她的确认识这么一位老板。
平头见她说得有板有眼的,又是单身一女子,也就放松了警惕,“进来吧。”
走到里间,是个封装地方,有两名中年妇女拿起不知什么牌子的白酒倒进茅台专用瓶。
平头带她穿过里间,偌大的仓库就尽呈眼底。一百多平方的空间堆满了一箱箱白酒,茅台,五粮液,泸州老窖十多个名品都在其中。
“老板,你的货很全啊!”
平头有点小得意,“本市的酒店大部分都在我们这拿货的。”
“那价格这么算?”顾念小心地打听。
“按正品标价的十分之给你们。”
一折!顾念吓到了。
“你看,市面买家一千元的,我们这一百元就可以给你们。很划算的。”
顾念缓过神,“的确不错。价格你能做主?”
“老板是我小舅子,我当然能做主。”
“你们村就你一家做酒,还有没有做别的。”顾念继续打探。
平头哈哈笑,“算你问对了人,我们村除了酒,做的糖也是顶好的。马上大过年,很多小超市都到我们这进货。”
没想到一下就发现了两条制假的线索,她内心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大哥,货我看到了,挺不错的。我回去和合伙人商量下,明天带现金来调货。”
平头走在前面,顾念跟在后面,再次来到刚才的那间屋,才发现多了一名男子,身材魁梧,面相甚是面熟。顾念赶紧低头,猛然想起这名男子叫赫刚,和阿强一起的,都是严海灏的手下。
她加快了脚步。
“站住。”赫刚走至她身前,“抬起头来。”
顾念慢慢地抬起头。
赫刚眼里的疑惑浓重,迟疑地喊了声,“大嫂。”
“别叫我大嫂了,我和海灏都离婚几年了。”
“大嫂,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在做点小生意,听说这里酒不错,就来看看。”顾念很随意地回答。
“既然来了,别急着走,先到里面喝杯茶。”赫刚殷勤地说。
“太晚了,我想回家了。”
“大嫂,给小弟一个面子。要不然被大哥知道了,会怪我招待不周的。”赫刚使个眼色给平头。
顾念心知不妙,可也无法,只好跟着他们去了旁边的小房间。
小房间装修得很精致,一看,就是招待客人用的。
赫刚安排平头在里面陪她,自己走到外面打电话,“阿强,大嫂来我这了,怎么办?”
“大嫂怎么会去那?你别急,等我过去,问清楚情况再说。”
顾念坐在沙发上,开始焦灼,现在的情况,自己可能是被他发现了真实的身份。现在出不去,那就是变相地软禁了。
赫刚再度进来,“大嫂,大冷的天,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顾念冷笑,“有什么事就明说,你的茶我可不敢喝。”
赫刚也不还嘴,就嘿嘿笑。
顾念闭着眼,也不看他。
不久,门被推开。
阿强冲进来,“这里可真暖和。大嫂,你也在?”
顾念睁开眼,“阿强,我想回家了,你能行个方便吗?”
“这说哪里话?”阿强搓着手,“大嫂,你也
看到了。这个小加工坊是我和阿刚合办的,大哥也不知道。就想请大嫂高抬贵手,千万别往外面说。只要你答应了,我马上送您回家。”
顾念心里转了几个弯,先答应他,出去了再说。
“你这里的闲事,我才懒得多。”
“有你这句话就成了。大嫂现在也是出名的记者了,有身份有地位,一定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阿强走上前,打开了,“大嫂,请。”
顾念心想,说话不算数那是女人的特权。偶尔行使一两次,也很正常。
走出院子,雪还没停,院子门口的巷尾处,停着两辆汽车。阿强刚想开口说话,见到角落处黑色的奥迪,就没了声。顺着他的视线,顾念见到车门打开了,一条修长的腿迈出,躬身而出的人赫然是严海灏。
他迎着风雪一步一步走来,洁白的雪花落在他颀长的灰色风衣上,沾着他的眉毛,头发。
走到跟前,他凌厉的眼神扫向阿强,未出一声,已让人心惊胆战。
几年不见,他的气势更大了,心会不会更狠呢?
“大哥,我就是在这做了个小生意,正好碰到了大嫂。”阿强小声解释,眼睛不敢直视他。
严海灏伸出手,掸掸身上的雪花,并不看他,“说实话。”
“就是做点假酒,销往酒店。”阿强继续低头补充。
严海灏抬腿就踢中他的胫骨。
扑通一声,阿强跪在地上。
“好好反省反省,别整天没事瞎折腾。”
严海灏视线转而望向顾念,“很晚了,我送你。”
“不用了,我住的地离这不远。”
“行,那就一起走走。”
顾念不置可否地走到前面,地面的积雪深厚,寒风刺人。今晚出来的太匆忙了,帽子围巾都没带。冬夜的晚风尤其冰凉,裹着雪花就飘落在她的脸颊,脸冷痛得麻木了。
她加快了步子,想早点回家。
“等等。”
她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他。
严海灏挡在面前,脱下风衣,未等她拒绝,就套在羽绒服外,帽子严严实实地戴在头上,颈脖处的扣子也扣上了。
“走吧。”
一路无语。
狭长的小巷没了人迹。
惟有俩人走路发出喀哧喀哧声,一前一后。
顾念默默地走着。对严海灏,她并没有恨。就算当初他的离开,曾让她生活极度窘迫。
她一个单身的女人,带着孩子,失去了经济来源,最困苦的时候,甚至借钱买菜。《
br》严海灏侧看她,微微失神。
这个女人还和当初一样,有着一双纯净乌黑的眼睛。岁月可以在她脸上留痕,却不曾令她心底蒙尘。
走到自己所住的小巷口,顾念停住了脚步,转身对他说:“海灏,别送了。天太晚,我就不请你去家里坐了。”
说完,脱下风衣递给他。
严海灏缓缓伸出手接过,搭在胳膊上,“顾念,我想去看看我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圣诞快乐!刚发现抽了,在作者有话说里粘贴了。
最近上司何辉对顾念颇为重用,给了她不少好差事。新闻性强之外,还能得到不菲的红包。顾念计算了一下,本月的红包数字都超过工资了。
心情愉悦之余,也就淡忘了施向北那晚带给她的冲击。只是偶尔闲暇时,还会想起。她讨厌他自以为是的同情。她也看不得他活的很好。什么只要你过得比我好,那是圣人的境界,反正她是做不到。
好在从那晚之后,再没遇到施向北。顾念暗自庆幸,最好是永不相遇。也并非没有可能。就像她和父亲,分开六年,才在宴会上见到一面。
想到父亲,心里黯然。
从小到大,父亲一直是她的偶像。幼时母亲早亡,随后继母进门,如果不是父亲一直宠着她,她在家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顾念也不知当初自己怎么鬼迷心窍了,一定要和严海灏结婚。就为了争一口闲气,搭上自己的婚姻,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傻得可以。
她对他的感情,远没到爱的程度。甚至连喜欢也不一定算得上。
脑海里飘过爱这个字眼时,顾念浑身打个冷颤。多么肉麻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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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遗憾,可也有收获。
看到果果,顾念的心就涌起一股温情。感谢老天,在她失落的时候,赐予她一生中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妈,你别用肉麻的眼神看着我,我都要起疙瘩了。”严果果坐在椅子上嘴里嚼着木糖醇。
顾念失笑,抬手轻拍他的脑门,“至于么。”
果果故意摸摸自己的脑门,“女士,脑袋是不可随意拍的。变傻了,你可就亏大了。”
顾念眼睛一转,揪住他的耳朵,“这样总可以。”
“妈,我可不想变兔子耳朵,破坏我帅气的形象。”果果故意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眉头都皱成一团。
顾念哈哈笑出声,“要我饶了你也成,给我捶捶肩。”
果果脱鞋,爬上沙发,跪在她背后,咚咚咚就捶上了。奋战了半天,“妈,你趴着,我给你踩背。”
顾念看儿子今晚孝心可嘉,也就从善若流地躺下。小小的脚丫就从尾椎一路往上,踩到了肩膀。每踩一下,顾念的心就跳一下。满满的温暖从心底散发,填满了整个心胸。
她好舍不得起身,多呆一秒都好。想到晚上的实地调查,只好开口,“果果,下来。”
果果跳到沙发的一角,“你又要出门了?”
“你个小精灵鬼。晚上你去李大妈家,九点钟睡觉。”顾念拉平身上羊毛衫的褶皱。
下班时她接到观众的电话,说是近郊有家小作坊在做假酒,销往市内酒店。位置就在她家附近。想着晚上自己先来打探下,就没和何辉汇报。
出门的时候,她套上羽绒服,全身包得跟粽子似的。下了楼,北风呼呼地刮,吹在脸上像是沙粒在磨。心里暗自懊恼,刚才出门太急,还来不及擦护肤品。
本城的冬天来得早,早上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现在还没有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顾念仰起头,树上,屋顶具是雪白一片。脚下踩着的积雪,发出喀哧喀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竟是说不出的好听。她玩心大起,沿着着路人留下的脚印蹦跳着往前走,好似儿时的游戏跳房子。
走出小巷,沿着大路走了几十米,就来到另一条巷口,制酒窝点就在里面。
顾念的脚步放轻了,心情渐凝重。来到小巷尽处的一栋带小院的平方,她停住了脚步,院门紧闭。她重重地拍打铁门。
半天,里面传来粗粗的男声,“谁呀?”
“老板,我是外地开酒店的,听朋友说你这里有好东西,慕名而来的。”顾念不慌不乱地回答。
脚步声渐进。来人停住门口从猫眼里打量半天,开了门。
顾念很从容地走进院内,“我有朋友在你们这里进了货,说是物廉价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想看看你们的货。”
“货?什么货?”平头男人眯眼盯着她。
顾念笑,“你们不是酒作坊吗?除了酒还有什么?”
平头上上下下打量她半天,“你朋友在哪开酒店的?”
“金帝酒店何老板。”顾念说的是实话,她的确认识这么一位老板。
平头见她说得有板有眼的,又是单身一女子,也就放松了警惕,“进来吧。”
走到里间,是个封装地方,有两名中年妇女拿起不知什么牌子的白酒倒进茅台专用瓶。
平头带她穿过里间,偌大的仓库就尽呈眼底。一百多平方的空间堆满了一箱箱白酒,茅台,五粮液,泸州老窖十多个名品都在其中。
“老板,你的货很全啊!”
平头有点小得意,“本市的酒店大部分都在我们这拿货的。”
“那价格这么算?”顾念小心地打听。
“按正品标价的十分之给你们。”
一折!顾念吓到了。
“你看,市面买家一千元的,我们这一百元就可以给你们。很划算的。”
顾念缓过神,“的确不错。价格你能做主?”
“老板是我小舅子,我当然能做主。”
“你们村就你一家做酒,还有没有做别的。”顾念继续打探。
平头哈哈笑,“算你问对了人,我们村除了酒,做的糖也是顶好的。马上大过年,很多小超市都到我们这进货。”
没想到一下就发现了两条制假的线索,她内心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大哥,货我看到了,挺不错的。我回去和合伙人商量下,明天带现金来调货。”
平头走在前面,顾念跟在后面,再次来到刚才的那间屋,才发现多了一名男子,身材魁梧,面相甚是面熟。顾念赶紧低头,猛然想起这名男子叫赫刚,和阿强一起的,都是严海灏的手下。
她加快了脚步。
“站住。”赫刚走至她身前,“抬起头来。”
顾念慢慢地抬起头。
赫刚眼里的疑惑浓重,迟疑地喊了声,“大嫂。”
“别叫我大嫂了,我和海灏都离婚几年了。”
“大嫂,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在做点小生意,听说这里酒不错,就来看看。”顾念很随意地回答。
“既然来了,别急着走,先到里面喝杯茶。”赫刚殷勤地说。
“太晚了,我想回家了。”
“大嫂,给小弟一个面子。要不然被大哥知道了,会怪我招待不周的。”赫刚使个眼色给平头。
顾念心知不妙,可也无法,只好跟着他们去了旁边的小房间。
小房间装修得很精致,一看,就是招待客人用的。
赫刚安排平头在里面陪她,自己走到外面打电话,“阿强,大嫂来我这了,怎么办?”
“大嫂怎么会去那?你别急,等我过去,问清楚情况再说。”
顾念坐在沙发上,开始焦灼,现在的情况,自己可能是被他发现了真实的身份。现在出不去,那就是变相地软禁了。
赫刚再度进来,“大嫂,大冷的天,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顾念冷笑,“有什么事就明说,你的茶我可不敢喝。”
赫刚也不还嘴,就嘿嘿笑。
顾念闭着眼,也不看他。
不久,门被推开。
阿强冲进来,“这里可真暖和。大嫂,你也在?”
顾念睁开眼,“阿强,我想回家了,你能行个方便吗?”
“这说哪里话?”阿强搓着手,“大嫂,你也看到了。这个小加工坊是我和阿刚合办的,大哥也不知道。就想请大嫂高抬贵手,千万别往外面说。只要你答应了,我马上送您回家。”
顾念心里转了几个弯,先答应他,出去了再说。
“你这里的闲事,我才懒得多。”
“有你这句话就成了。大嫂现在也是出名的记者了,有身份有地位,一定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阿强走上前,打开了,“大嫂,请。”
顾念心想,说话不算数那是女人的特权。偶尔行使一两次,也很正常。
走出院子,雪还没停,院子门口的巷尾处,停着两辆汽车。阿强刚想开口说话,见到角落处黑色的奥迪,就没了声。顺着他的视线,顾念见到车门打开了,一条修长的腿迈出,躬身而出的人赫然是严海灏。
他迎着风雪一步一步走来,洁白的雪花落在他颀长的灰色风衣上,沾着他的眉毛,头发。
走到跟前,他凌厉的眼神扫向阿强,未出一声,已让人心惊胆战。
几年不见,他的气势更大了,心会不会更狠呢?
“大哥,我就是在这做了个小生意,正好碰到了大嫂。”阿强小声解释,眼睛不敢直视他。
严海灏伸出手,掸掸身上的雪花,并不看他,“说实话。”
“就是做点假酒,销往酒店。”阿强继续低头补充。
严海灏抬腿就踢中他的胫骨。
扑通一声,阿强跪在地上。
“好好反省反省,别整天没事瞎折腾。”
严海灏视线转而望向顾念,“很晚了,我送你。”
“不用了,我住的地离这不远。”
“行,那就一起走走。”
顾念不置可否地走到前面,地面的积雪深厚,寒风刺人。今晚出来的太匆忙了,帽子围巾都没带。冬夜的晚风尤其冰凉,裹着雪花就飘落在她的脸颊,脸冷痛得麻木了。
她加快了步子,想早点回家。
“等等。”
她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他。
严海灏挡在面前,脱下风衣,未等她拒绝,就套在羽绒服外,帽子严严实实地戴在头上,颈脖处的扣子也扣上了。
“走吧。”
一路无语。
狭长的小巷没了人迹。
惟有俩人走路发出喀哧喀哧声,一前一后。
顾念默默地走着。对严海灏,她并没有恨。就算当初他的离开,曾让她生活极度窘迫。
她一个单身的女人,带着孩子,失去了经济来源,最困苦的时候,甚至借钱买菜。
严海灏侧看她,微微失神。
这个女人还和当初一样,有着一双纯净乌黑的眼睛。岁月可以在她脸上留痕,却不曾令她心底蒙尘。
走到自己所住的小巷口,顾念停住了脚步,转身对他说:“海灏,别送了。天太晚,我就不请你去家里坐了。”
说完,脱下风衣递给他。
严海灏缓缓伸出手接过,搭在胳膊上,“顾念,我想去看看我的儿子。”
第14章
顾念的脑袋嗡嗡响了半天,心里腾腾升起的凉意比冰雪更甚。她勉强露出了笑,“太晚了,果果都睡着了。”
“我只是看他一眼。”严海灏很坚持。
顾念闭紧嘴走到前面,不管她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不可能改变严海灏的决定。
回到家里,果果还在看电视,见母亲带了个陌生男人回家,跳下沙发,叉着腰问:“你是谁?”
严海灏蹲□,冰冷的脸上有了笑意,“我是爸爸。”
“我没有爸爸,我只有妈妈,我爸爸早就死了。”严果果凶巴巴地说。
严海灏脸色立变,起身看着顾念。
“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顾念瞪了儿子一眼。
“本来就是,我不要爸爸。”严果果转身就跑回自己的房间。
严海灏脸色愈发阴沉了,“顾念,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我看孩子跟着你,以后也没什么出息。”
顾念脸色煞白,立刻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严海灏,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好好想想。”严海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顾念呆站在屋内,不管严海灏何时何地知道果果的存在,他今晚的出现,就是个危险的信号。和严海灏相处的时间不长,却足以让她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是个危险的,令人畏惧的男人,为了达成目的,有时可以不择手段。
严海灏带给她的冲击还没消失,施向北又出现了。
这天难得准点下班,她急冲冲地就冲出大门,想早点见到儿子。迎面而来的人,让她的心情有点烦乱。打算一辈子不见的人,这么快就出现在眼前,任谁也会烦躁。
“下班了。”他微笑着,眼里的光芒没有了眼镜的遮挡,更加明亮了。
顾念更烦了。
好好的不带眼镜,到处放电算怎么回事?身材长那么好干嘛,随便穿件咖啡色的大衣,也显得丰姿卓立。
顾念嗯了声,目无表情地就往车站走去。
他不紧不慢地就跟在她身旁,“我的车就在边上,一起走。”
“不用,我习惯坐公交。”
“听说青云路新开了家鱼头火锅,味道很好,晚上一起去吃。”
顾念爱吃鱼,是从小养成的。只因父亲对她说,吃鱼补脑,吃鱼会聪明,她就爱上了吃鱼。期间历经了几次被鱼骨卡住的危险经历,最严重的一次还进了医院。身经百战后,她现在吃鱼的水平是相当的高,就连鱼尾上的小刺也能每根细嚼出来,而且干干净净,没留一点鱼肉。
“没时间,我要去接小孩,还要给他做饭。”
“那正好,接了他,一起去吃饭。坐我的车,总比公交快。”
顾念想了想,不情愿地应了声,“好吧。”
太阳已下山,晚霞也已隐去,太空泛
着淡淡的青色,预示黑夜即将将临。昨晚的那场大雪早已被阳光融化得七七八八,惟有树梢上残余的那点白色,诉说着今冬第一场大雪曾经来过。
“可惜化了,要不然你可以带着果果堆雪人了。”施向北惋惜地说。
堆雪人,顾念心里默念了一遍,“你还以为十八,二十,谁现在还有心思玩这个?”
施向北突然转头瞅了一眼。
“开车专心点。”顾念瞪他。
施向北心情大好,开车格外的顺手,红灯也没遇到几个,顺顺利利地就来到了幼儿园门口。
顾念就站在门口,心情有点忐忑。她接儿子放学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来的时候,心情就复杂了,开心之余还有些内疚。
“妈!”严果果急冲冲地跑到她面前,在一米之处猛地停下了,改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路姿势。
顾念跨上前,拉住他的手,“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严果果试图抽出手,“别拉拉扯扯的。”说完后,还四处打量,像是怕被人看到。
顾念的手握得更紧了,“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又想干什么坏事?”
严果果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可别冤枉人,人家现在好歹是个副班长,得注意形象。”
顾念笑出声,带他到了汽车边。
施向北拉开了后门,严果果很酷地瞟了眼,“妈,你先上。”
顾念一愣,钻进了后座。
严果果走到车前,拉住车把,往外拉,却怎么也打不开。
施向北走到他身后,探身握住他的手,门应声而开。
严果果仰头,“其实你不拉,我马上就打开了。”
施向北笑看着他。小家伙。
上车后,严果果坐得工工整整,目不斜视。
来到餐馆,进入包间,点好菜。
顾念去了洗手间。
严果果抓起冷盘的鹌鹑蛋,就往嘴里塞,“好吃好吃。”
施向北靠在椅子上,掏出烟,刚想点燃,又揉断了。
严果果抬头正好看到,“你还有点眼力,知道我妈讨厌抽烟。”
“果果你几岁了?”施向北小心翼翼地问。
严果果伸出手指头,掰了半天,“五岁,六岁。”
“那你到底五岁还是六岁?”施向北急了。
严果果又掰了一遍,“五岁半。”
施向北有点失落。这段时间,他其实臆想过果果是自己的儿子。那样,他和顾念之间就有了血脉联系,俩人之间可以更亲近一层,而不是像现在不冷不热的。
严果果忙得没时间理他,又塞了几个鹌鹑蛋到嘴里。
施向北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声音柔和了几分,“慢慢吃,等下还有热菜。”
严果果拿起水杯,咕噜噜喝下大半杯,“别那样看着我,挺吓人的。别以为讨好我,我就会答应你追我妈。”
施向北意外于他的反应,
双手环抱,靠在椅子上,直直地瞅着他。
严果果坐得笔直,表情很认真严肃,“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想追我妈,我同意才行。”
他一副大人的模样,逗乐了施向北,“那你同不同意呢?”
严果果想都没想,“不同意。”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你骗钱的事告诉你妈。”施向北倾身,眼对眼地看着他。
严果果的脸胀得通红,眼睛里窜着火苗,“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的样子就像是电视里演的花花公子,男的长得太好了,我妈会很危险的。”
施向北啼笑皆非。现在的孩子受电视的影响太大了。
“聊什么这么热闹。”顾念见俩人虽是对坐着,脑袋都快靠到了。
“男人的秘密。”施向北身子往后倾。
“秘密。”严果果的食指竖在唇沿。
此时服务生端来一大盆鱼头汤,还有几盘炒菜,搁在桌子的正中。
热气蒸腾,鱼香四溢。
顾念起身舀了碗汤,夹了大块鱼肉,搁在果果面前的小碗内。
顾念垂下眼眸,坐直身体,给自己也舀了一碗。低头喝了口,味道鲜美,还有点微微的酸辣,的确是好汤。
施向北见没人帮忙,只好自己动手,舀了碗,也喝了口,只觉寡淡无味。
面前的两个人喝汤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顾念他是知道的,吃相极为文雅,前谈恋爱的时候,就一直如此。难得的是果果这么小,也能做到这一点。
果果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故意对母亲说:“妈,好喝,我还要喝。”
顾念端起他的碗,盛满了一碗。
果果乘机朝他吐舌头:看吧,我妈就给我舀汤,不给你舀。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施向北哪会和他计较,心里却有点硌得慌。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有人喜欢照顾人,觉得是一种幸福。有人喜欢被照顾,也是一种幸福。大部分人付出了还是希望能有所回报的。
不求回报的感情看似伟大,其实是不能长久的。
顾念故意装作不知。早点知难而退,总比以后纠缠不清要好。
晚餐中间,施向北出门透气。
他站到走廊的窗口,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深吸,心里顿时舒畅多了。刚才在里间,他可憋坏了。
尽管做好了受冷落的准备,可真的受到了冷落,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以前恋爱的时候,顾念对他体贴得很,俩人的感情是如胶似漆。后来出国了,他是真心舍不得放手。
分离多年,身边也不缺女人,却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施向北任寒风吹了会,心神清明许多。世上的事原本就是曲曲折折,更何况是情事。
他掐灭烟蒂,走进房间。
顾念拿出纸巾擦嘴,听到他的脚步声,却故意装作不知,“果果,吃
饱了吗?”
严果果吃下最后一瓣冰糖桔,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好饱,我都走不动了。”
说完后,抓起果盘里的冰糖桔塞到母亲嘴边。
顾念张开嘴,细细地咀嚼,很甜,心里却有点发酸。平常家里很少买水果,他大概是馋了。
施向北放慢了脚步,移开视线,不忍心再看下去。顾念,那个骄傲的公主,何时为生计发过愁。以前恋爱时,每次就餐必须去高档餐馆,吃东西也是挑三拣四的。如今,一只桔子在她嘴里就是美味。
“可以走了吗?”施向北笑眯眯地问。
顾念压抑心中最后一丝酸楚,牵着儿子的手,“走。”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我又来了。
第15章
施向北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这次,顾念和果果都坐在后座。
车内开着暖气,热烘烘的,奔波了一天的顾念眼皮沉重,渐渐进入梦乡。梦里,天空碧蓝,白云飘飘,她带着果果在空旷的平地放着风筝,风筝越飞越高,只剩个小黑点了。她拉紧线,试图收回,突然线断了,风筝不见了。
顾念惊得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在车里,而车停住了。
“叔叔呢?”
“出去买东西了。”严果果的嘴巴呶呶。
顾念摇开窗,节节高大超市六个红彤彤的字映入眼底,顾氏的产业,到哪里都看得到。
施向北拎着几袋东西放入汽车的后尾。
车子继续行驶,没多久,就到了她租住的楼底下。
顾念推开车门,站在车边,“向北,今晚谢谢你。”
她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话语礼貌客套。
施向北忽略心头的不舒服,“刚才超市搞活动,买多了些水果,分一些给果果。”
“不用,家里有。”
“我一个人吃不完,也要烂掉,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施向北也不等她回答,就走到后尾箱取东西。
“你吃不完就扔了,反正你送上来我也是扔。”顾念拉着果果的手就上楼了。
一进家门,就锁好铁门。
她走进厨房,电水壶里装满水,插上茶座,就站在那,等着水开。直到敲门声响起,才走到客厅。门已经开了,施向北拎着好几大袋水果,就站在那。
“果果,帮个忙,叔叔买太多了。”施向北放下水果,摸摸果果的脑门。
严果果没见过这么多水果,有点傻了。
顾念心里一阵冷笑,这算什么施舍?可怜?怜悯?无论哪一种都是她讨厌的。
“再说一遍,放在我这也是扔掉的。”
“随你便。”施向北转身就走了。
待他一出门,顾念拎着袋子就搁在铁门外,和垃圾袋放在一块。
第二天早晨,顾念打开门,门口的水果不见了。这栋楼共五层,租住了十多户外来人口,估计是有人顺手牵羊了。也好。
中午在台里的休息室,正好在播午间新闻。
画面上的特写是顾天仁的脸部,清冷的脸上浮着一层隐约的笑意,锐利的眼神闪着智者的光芒。而他身旁的谭美华,端庄美丽,俨然是名贵妇。顾晓爱恰到好处露出甜美的笑容,和顾家千金的身份及其相符。
顾念端着一杯热茶,倚靠墙面,静静地看着。
r》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提醒她,有人来了。
她深吸气,转身,“领导。”
何辉拿着保温水杯,走到饮水机边,按下热水开关。装满后,走到她身边,“顾念,最近活干得不错,继续加油。”
镜片后的他目光温和,却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待他走后,顾念才想起自己那晚提前走了,没给他打招呼,而他也没提起。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顾念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心思沉淀,倦意袭来。
晚上回到家,她做了三道家常菜,还炖了一锅山药排骨汤。
“妈,今天的菜好多啊!”
顾念笑,毕竟是小孩子,看到吃的眼睛就发光。难得俩母子晚上都在家吃饭,烧顿好的,当是犒劳自己。
洗涮的时候,凉水刺骨。寒意从指尖一直沁入心头。洗完碗,顾念拿出抹布擦洗煤气灶和排风机。风扇上的油黏答答的,喷上强力去油剂,才缓缓的脱落。一块干净的抹布没几下就成了满是油渍的脏布。
做完这一切,顾念打量厨房,虽然没有窗明几净,倒也不如先前那般脏乱不堪。
她是个很懒的人,平常一两个月,也不会打扫厨房一次。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才会动手。何况马上就临近过年了,家里总得收拾齐整一点。
想到过年,顾念就打起了精神,她抽出垃圾桶的垃圾袋绑好,准备搁在大门口。刚绑上,她又打开了,垃圾袋里传出清香的果味。
顾念皱着眉,套上手套,翻看下面的垃圾,桔子皮,红毛丹皮赫然入目。
家里没有这些水果,唯一的解释就是昨晚那些水果并没有被别人拿走,而是在自家。
顾念怒火中烧,腾地起身,直奔客厅。
“水果呢!”
果果极其无辜地看着她,摊手,“我哪知道?”
“赶快拿出来,别惹我发火。”顾念的手握成拳头。
果果很镇定地玩着拼图,“妈,我真不知道。”
“好,看我找出来你还有什么话说。”顾念转身去了他的房间,书橱,衣橱,桌子底下,最后趴在地下,在床底下翻出一大包东西,用一块大布包着。
顾念拎起来扔到客厅的地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严果果紧抿嘴唇,倔强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怎么就那么馋,别人的东西我早就说了不能随便要。你竟然还瞒着我捡回来。你是打算长大后做叫花子吗?”
“做叫花子怎么了
?只要有钱就好了。”严果果不服地顶嘴。
顾念的脑袋嗡嗡直响,冲上前,一巴掌就甩到他脸上,指着他,“你太让我失望了。”
严果果的手按着脸颊,梗着脖子看着她。
空气里火苗在漂浮,风一吹就将酝酿成一场大火。
顾念抓起他扑在沙发上,脱下他的裤子,手掌噼噼啪啪就开弓了,边打边问,“你知错了吗?”
严果果闷声闷气地回答,“我没错。”
顾念下手更狠了,每打一下,就问,“你知错了吗?”
严果果每次都是回答,“我没错。”只是声音越来越弱。
打到最后,顾念的手也疼了,力气也没了,就像是卸下马达的机器,再也转不动了。
她转身走回房间。
顾念呆呆地坐在床沿,抬起手掌,看着红通通的掌心,心头一阵剧痛。
她不配做母亲,她根本就不会做母亲。
顾念浑浑噩噩地走到窗前,打开窗。寒风吹来,脸颊微痛,心却舒服了一点点。风越冷,脸越痛,心就越好受。
不知多久,直到脸麻木了,脖子僵了,身体冰凉了,她才关上窗。
“妈,都七点半了,要迟到了。”严果果跑到她的房间。
顾念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皮沉重地粘合在一起,空出了一条缝,“果果,妈妈生病了,你去李大妈家吃早饭。”
严果果冲到床前,迟疑地伸出手,抚摸她的额头,“妈,你发烧了。”
“还磨蹭什么,快去幼儿园。”顾念强撑着喝道。
“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谁照顾你?渴了,谁给你倒水?”严果果立在床前。
“你个小屁孩,哪会照顾人,净给我添乱。”顾念闭着眼,声音渐弱。
严果果跑出房间,拿了个保温杯,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又跑回房间,搁在床头柜上,“妈,水在这。我去跟李大妈说,让她来照顾你。”
顾念想说不用,可浑身软绵绵的,几个字卡在喉咙,就是发不出声来。眼皮沉重重的,身体像陷入了泥沼,再也起不来。
房间静悄悄地,时间仿佛已经停滞,顾念再度昏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喉咙干渴的冒烟。她挣扎起身,转头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杯,恍惚中,记得是果果拿来的。
整杯水下去后,体内的热度稍减,可还是火烧火燎的。
此时,门铃响起。她衣服也来不及披上,汲着拖鞋就去开门了。
打开大门,哐当拉开铁门,见到面前的人,很是
意外。
“进来吧。”
严海灏转身关好门。
屋内阴冷阴冷的,光线暗淡,人的心情也沉下来了。
面前的顾念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眼睛凹陷,一看就病了。
严海灏皱眉,走进里屋。
顾念浑身软绵绵的,坐在客厅的沙发。
严海灏走出来,递给她棉衣,“穿上。”
顾念默默地穿上,冰冷的身子暖和了几分。
“去看医生。”严海灏不容置疑地说。
顾念想想,也没反对,逞强也得看时候。她穿好鞋子,围上围巾,就跟他出门了。
外面还是很冷,就算有稀薄的阳光,也不能阻止寒风的侵袭。
顾念的手插在棉衣的大口袋,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坐在车上,温暖得她紧抱成一团。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好像回到了春天,暖风熏得游人醉。
身旁的严海灏很认真地开车,目光一直注视前方。
时间果然可以改变一个人,以前的他最常穿的是街头混混的行头,现在穿起商务西装,也似模似样。
这个男人,曾经是自己的丈夫。因为和他结婚,自己和一向最疼爱自己的父亲闹翻了。而现在,
她都记不清自己的婚姻生活是什么样子。
时光模糊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天很冷啊,打字打得手发麻。
第16章
如果让她重新选择一遍,顾念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走相同的路。难怪现在的人都渴望重生一次,如果真能重生,那有多么美好啊!
脑袋又开始痛了。
她揉着太阳穴,纾缓些许。
“怎么了?”严海灏转头看着她,用力踩油门,车子倏地就越过红灯。
顾念摇头,“没事。”
很快就到了医院,严海灏带着她挂了急诊。顾念阻拦不及,也就由他了。
到了急诊室,是名年轻的女医生,冷声道:“家属请在外面等。”
严海灏迟疑地看着她。
“行了,我一个人没事。”
医生问了她的症状,给了她一根体温表,“五分钟后给我。”
顾念坐在诊断室内的沙发椅上,身体陷在其内,眼睛已经闭上了。就算睡了那么久,只要遇到合适的地方,她还是想睡觉。
靳锋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也没留心,和女医生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走到走廊才想到那名女子长相甚是面熟,回忆了半天,竟然是顾念。他为这个发现,雀跃不已。
最近一段时间,施向北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虽然说面上依旧是笑
眯眯的,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到微笑后面的暗流。
靳锋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知道顾念出现后的反应。
敲开办公室的门。
“进来。”
施向北正开着电脑不知在看什么。
“院长,很有闲情啊!”
施向北头都没抬,“有事说事,没事闪人。”
靳锋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一张报纸,瞄了几眼,才慢悠悠地说:“我刚才看到一个人了。”
施向北盯着电脑,根本就没听他说话。
靳锋索性起身,走到他身后,“我说向北,你能有创意点吗?整天就知道玩蜘蛛纸牌。”
“别烦我了,没事去你自己的办公室。”
“行,那我走了。”靳锋走到门口,停下来,“我刚才看到顾念了。”
施向北还在玩纸牌,猛地耳边闪过“顾念”二字,蹭地起身,冲到他面前,“她怎么了?”
靳锋闭着嘴,玩味地瞅着他。
施向北拉下脸,“快说,不然朋友没得做。”
“她在急诊室。”靳锋摇头。不就是个女人,至于吗?
施向北急急地就往外走,跑下楼。
一路上,医生护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一向镇定自若,绅士十足的院长大人也有慌乱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施向北一口气冲到急诊室门口,扶着门框,深吸口气,才进去。
女医生正在给患者听诊,见他来了,忙起身,“院长,你来了。”
施向北一眼就看到了静静坐在沙发上的顾念。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微颤,面色蜡黄。这样的她少了以
往的棱角,多了几分女性的温柔。
“她是什么病?”施向北指着她问医生。
“重感冒,高烧。”
“那怎么在这,不给她安排病房?”
女医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最近生病的人特别多,病房早就住满了。一个感冒而已,吊两瓶水,吃点药不就行了。可领导说的,总是对的。住院单她可以开,病房那就是住院部的事了。
施向北未等她回答,就走到顾念的身边,伸手抚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心里又是一惊。
顾念其实没睡熟,她在等严海灏给拣药回来。
额头微凉,很舒服,舒服得她不想睁开眼了。她勉强睁开眼睛,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想拨开他的手,却使不上力。
施向北看出她的企图,脸上一绷,索性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你需要住院。”
顾念摇头。笑话,从没听过感冒需要住院的。
“你是病人,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
一旁侧耳倾听他说话的女医生震呆了,看样子,这名女患者和院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传出去,比明星的绯闻更加吸引本院职工的眼球,尤其是暗恋院长的女性,更是会碎了一地芳心。
“医生,针剂和药我都拿来了,你看怎么用?”严海灏拎着一袋药放在桌上。
女医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瞟了不远处的两人。
三角关系,从来就是最令人头疼,可又无处不在。它的广泛性可以媲美任何一种关系。无论是恋爱,还是婚姻,到处都有它的影子。
严海灏警觉地朝那边望去,接触到一道看似温和,内里却泛着寒意的目光。
什么人,敢和他叫阵,不要命了!严海灏蛰伏许久的戾气遍布全身。
施向北哪会示弱。他长这么大,从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眼光于是愈发寒冷,凶狠。
房间里气氛沉重,战争一触即发。
顾念轻咳一声,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无形的张力。
施向北首先撤回目光,“我带你去住院部,你要好好调养。”
“我真的没有时间,明天我还要上班。”
“你不要命了!你不要,你儿子还需要。”
说完,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何辉,我是施向北,顾念生病了,需要住院,暂时请假一星期。”
“一星期,你疯了!”顾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施向北的手还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低声说,“我是疯了,你现在知道未免太晚了。”
严海灏走过去,“这位先生,请你放手。”
顾念用力挣脱,“我要回家。”
施向北握得更紧了。
严海灏厉声道:“请你放手。”
施向北眼皮都不动,只是专注地看着顾念,“我以医生的名义请求你,</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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