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真好,她大概是老了。
三十岁,女人的分界岭。
几岁的时候,她盼望着要快快长到十岁。待真的长到了十几岁,又盼望着二十岁的到来。二十岁过后,她却开始害怕三十岁的到来。她想象不出三十岁的自己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皮肤不再细腻,眼纹开始出现,身材开始发福,会和每个步入三十岁的女人一样,渐渐走下坡路。
实际上,她的外表和去年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变化的只是心境。她的那颗心,在多年的分吹雨打之下,外表长了厚厚的茧,缩在保护壳里,触角再也伸不出来了。
六月的傍晚,天气很闷热,顾念额头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她抹了把汗水,心里感叹,幸好,她还知道冷热。
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小区。进去后,有个大型花圃,很多小孩平常喜欢在这里玩。
她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果果。这就说明向北已经回家了。平常谁回来的早,谁就去托管中心接孩子。接回来后,果果一般会在下面玩一会,才回家。
果果正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游戏。
顾念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躲在树底下,看他们在玩什么。
“小聪,你输了,给钱。”严果果手伸得长长的。
小聪从口袋掏了半天,“果果,我钱都输光了,先欠着,明天给你。”
“明天给,也行。”严果果爽快地答应,“不过得加倍,明天
就是两块钱了。”
“怎么这么黑?”另一名男孩打抱不平,“果果,你这几天都赢了几十块了。”
“卷毛,你别不服气!有本事你也扔远点。”严果果手插在腰间。
顾念才注意到每个男孩手里都有石块,原来他们玩的游戏就是比谁扔得远。
“不许喊我外号。”卷毛冲上前推他。
严果果冷不丁摔了个屁股墩。爬起来的他,对准卷毛就是一拳。俩人纠缠在一起,果果略占优势。
顾念冲上前,拉开果果,“快给他道歉。”
严果果不服气地昂着头,“我没错,他该给我道歉。”
“快道歉。”顾念大声喝道。
严果果梗着脖子,就是不说话。
顾念气急,一个巴掌就摔到他脸上,“快道歉。”
严果果稚嫩的脸上泛起五道清晰的指印。他的眼睛泛红,脑袋垂下,看着地面,却始终一言不发。
顾念看着倔强的儿子,无计可施。心里失望透顶,转身缓步朝家走去。
施向北看着门外的顾念,面色泛白,眼神疲惫,完全没有往日的活力。他抓住她的胳膊,“发生什么事了?”
顾念鞋子也没脱,就走进客厅。她重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蹲在面前的施向北,“我太失败了,果果竟然赌钱,打人。”
施向北伸手摸着她的脸颊,“别太自责,没有人天生就会做妈妈的。”
顾念垂下脑袋,脸颊整个依偎在他掌心,“他小时候很乖的,非常懂事。婴儿的时候,他晚上很少哭闹,只要喂饱了,一觉可以睡到天亮。后来我上班了,晚上去李大姐家接他回来,会问他,今天想妈妈没有?你知道他怎么回答?他说,宝宝不想妈妈。我说,为什么?他说,妈妈也不要想宝宝,上班要专心哦!”
施向北的手掌湿漉漉的,“你别哭啊,念念,乖啊!”
顾念垂着眼帘,无声地哭泣。
施向北的心猛地被什么揪住了,他伸出双手抱住她,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哄道,“乖啊,别哭了,我去找果果,他一定会认错的。
施向北去找到果果的时候,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嘴唇抿得紧紧的。
“跟叔叔回家。”施向北伸出手掌。
“不去。”严果果抬头看着天。
“那陪叔叔去前面坐坐,叔叔在单位站了一天,很累。”也不等果果回答,施向北就径直走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下。
他心里默默念着,一,二,三,四。。。。。。十
“你也太差劲了,我站了这么久,一点也不累。”严果果坐在他身边。
“果果,请教你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爱钱?”
严果果玩着手掌,半天才说,“钱好。”
“钱是好,可也得正当所得。不义之财是不能要的。”
严果果抬头看着他,
“叔叔,我们家很缺钱。我三岁的时候,妈妈交了房租,结果有半个月没钱买肉吃。妈妈就买了鸡蛋,每天给我蒸一个,可她自己每天都吃青菜,因为青菜最便宜。那时,我就想,要是我有好多好多的钱,就可以天天给妈妈买肉吃了。”
施向北的心被震动了,“所以你后来就去乞讨?”
“后来妈妈工资高了,生活比以前好,可她不会算计,家里还是没什么钱。所以我要攒好多好多的钱,等以后妈妈没钱了,我就可以养她了。”
“你能告诉叔叔,你攒了多少钱?”
“我都用本子记好,到昨天为止,我一共有三千五百三十八元六角,今天又赚了九块,还有外债两元。”严果果说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了,最近会专心码字的。
第34章
施向北伸手拉住他的小手,“果果,我们回家。”
起身的时候,他看到顾念就站在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少。她走过来,拉住果果另一只手,“我们回家。”
果果的手缩在背后,戒备地看着母亲。
顾念弯下腰,柔声道:“果果,妈妈不会再打你了。”她的手指抚摸着他脸颊的红印,心里发酸。
“妈妈,我不再骗人钱了。”果果看着母亲,“可是你也不要乱花钱了。”
顾念重重地点头。
星期五,施向北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是让他们晚上一家三口回家吃饭。
平常他们有时间周末就会回家吃饭。最近也不知为什么,只要提到回家,顾念就很不情愿,总有不同的借口。既然这样,他也就懒得回去了。如果不是为了母亲,他整年都不会回家。
他想了想,还是拨通了顾念的电话。
“我今天会早点下班,先接果果,再接你一起去家里吃饭。”
顾念握着手机,想了好几个拒绝的借口,什么要加班,什么不舒服,什么有约之类的,可在脑海里打了几个转,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是很消极地嗯了声。
想到要去见他爸,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
她想象不出在他爸爸那副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面怎么会有一颗那么虚伪的心肠。一个男人同时面对两个女人,两个家庭,是如何能做到如鱼入水,游刃有余?只能说他的演技太好了。谎言说多了,于是假话也就成真话了。
坐在车上,她转头打量施向北,外表俊美,更胜其父。她很诧异,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他伏低做小,对她百般容忍。
不知他父亲当初对他母亲是否也是一片痴情?
“想什么呢?”施向北漫不经心地问。
“我很好奇,当初你父母是包办婚姻还是自由恋爱?”
施向北手扶着方向盘,注视前方,专心地开车,像是没听到。就在顾念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耳边传来悦耳的男中音,“听我外婆说,我妈年轻的时候是军队文工团的文艺兵,我爸在部队长大。有一次同我爷爷看文艺汇演的时候,恰逢我母亲领舞,舞姿曼妙,于是深深地被吸引了。”
一见钟情!
“那你妈也喜欢上你爸了?”顾念侧着头问。
“当初我妈不过十八岁,并不想恋爱。后来经不住我爸的攻势,才答应的。”施向北声音减低。
事实竟然是这样。和顾念想象中有很大的差异。她一直以为他父母是包办婚姻,再不然就是他
妈喜欢他爸,他爸不喜欢他妈。没想到事情截然相反。
“老人也会恋爱!”坐在后座的严果果发出清脆的笑声。
顾念噤声不语。在孩子面前议论长辈的情史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再次见到施父,顾念局促不安。那天看到的一幕怎么也散不去,特别是小女孩喊出的那声爸爸,总在耳边响起。
“小顾,先喝杯茶。”施孝仁热情地招呼。
顾念端起茶杯,呐呐地说了声,“谢谢爸。”
“你身体寒,就别喝绿茶了,喝红茶。”施孝仁端起钟青面前的茶杯递给她。
钟青嗔笑,“对我这么客气干嘛?”
施向北靠在沙发上,冷眼看着父亲的举动。
果果兴奋地从沙发上爬下来,走到施父面前,“爷爷,奶奶不好意思了。”
施孝仁抱住果果坐在腿上,摸着他稚嫩的脸庞,笑眯眯地说:“果果,喜欢新家吗?”
“喜欢。房子好大,有两个阳台,两个洗手间,每间房都很漂亮,就像电视里面那些有钱人家一样。”果果响亮地回答。
施孝仁摸着他的脑门,“那爷爷把它送给你。”
“送给我?”果果指着自己的鼻子。
“是啊,以后你就是房子的主人。”
顾念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心下大惊,“爸爸,那怎么行?他还是个孩子。”
“怎么不行,公证就好了。”施孝仁继续摸着果果的脑门。
顾念向施向北求助。
施向北接到她的求助信息,心里颇为为难。这话谁开口都好,就他不行。按常理,房子应该父传子才是正理。父亲越过他,直接给果果,摆明了就是对他心存隔阂。
按他的经济能力,根本不在乎。父亲给果果,他也乐意看到。只是顾念一定不会接受的。
“老施,这事不是小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钟青打起圆场。心里对老公的做法并不认同。在她心里,当然是儿子更亲。儿子从小跟在她身边,是她一手带大的。
儿子三岁以前,她放弃许多出外演出的机会,就是为了陪伴他的成长。因此,从小到大,儿子特别亲她。
施孝仁看了钟青一眼,笑着点头。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很开心。施向北有段时间没回家了,现在祖孙三代齐聚一堂,当然其乐融融。
吃到半晌,施孝仁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屏幕,眉头微皱,按掉后,继续吃饭。
钟青正给果果夹菜,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幕。
顾念看到了,心思微动,不过随即否定自己的想法。
未几,施孝仁的手机再度响起。他的手伸进裤兜直接就关机了。身旁的钟青有些不解,“你怎么也不拿出来看一下?”
“看什么,今天是陪家人的日子。工作上再大的事情也要让道。”施孝仁温情款款地看着她。
钟青眼睛微红,垂下眼眸,不想儿子媳妇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施孝仁伸手拍打着她的手背,“小青,这个家多亏你了。”
顾念直愣愣地看着感人的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的演技太好了,还是自己的眼睛发花了?
施向北鼻子哼出轻微的声音,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到。
餐桌上一时静寂无声,就连果果也瞪大眼睛看着。
“孩子都看着呢。”钟青抬头脸色泛红,瞬间年纪轻了好几岁。
“吃饭,吃饭。”施孝仁有点尴尬地招呼着。
施向北扒饭的时候,心想,如果一直能这样,就算是假像,他也乐意做个配角。
只是好心情维持不过几分钟,就被客厅剧烈持久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施大哥,你的电话。”保姆王姐拿着话筒。
施孝仁起身,越过餐桌,“什么要紧的事,非得追到家里来。”
施向北侧耳倾听电话。
可惜,施孝仁拿着电话没做声,一直在听对方说话。
最后只言简意赅地说了句,“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怎么了,要出门,饭还没吃完?”钟青起身,走到他面前。
“没办法,秘书说有位远方的投资客今晚来了,明天就要飞往北京。”施孝仁走到门口换上皮鞋。
钟青从柜子上拿起一盒糕点塞到他手里,“路上吃,别犯胃病了。”
施孝仁背对她,沉默片刻,“我办完事就会回家的。”
钟青笑着走回餐桌,“你爸工作起来可是不要命的。”
施向北心想,是工作还是去见那个女人,还真难说。
顾念低着头扒饭,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施父是去见情人了。心里不由对施母同情几分。
也不知男人是什么眼光。
两个女人摆在一起,那个女人除了年轻点,别的真比不上施母。无论是气质,身材,还是那份待人处事的稳劲,一看,就差远了。
回到家,顾念挺心神不宁的。有些事情总不能一直瞒着,该说的早晚都要抖出来。
施向北从浴室冲洗完,就见到顾念不停地在房间踱步,像是碰到了什么烦心事。
“怎么了?”他故意有点轻佻地托起她的下巴。
自从上次果果的事情后,俩人关系有所缓和,融洽不少。施向北时不时会撩拨顾念。
顾念微微失神地看着刚出浴的他。
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在敞开的胸部,停留在那,始终不肯掉下,很是诱人。
施向北微微倾身,嘴对着眉毛,轻笑,“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吃了你。”
顾念哪里会怕,嗤笑,“你准备怎么吃?红烧还是清蒸?。”
她无所顾忌的态度惹恼了他。
施向北找准目标,就咬住她的嘴唇,舌头还故意舔了好几下。顾念也不挣扎,顺从地凑上前,微微打开,反客为主,进入他的口腔。她急需宣泄心中的烦躁。
大热的天,衣着清凉,正当盛年的男女纠缠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
顾念眼睛半睁,面前的他睡衣的扣子尽数打开,胸前外露。而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褪至半腰,胸罩前面扣子解开,完全形同虚设。小馒头就在他掌心。
施向北蹂躏半天,发出沉重的呼吸,“今晚我非得把你办了。”
顾念不怕死地回了句,“那你还等什么?”
这完全就是在挑衅男人的极限了。
施向北全身的热情啪地就被点燃了。他俯身咬住她的茱*萸,含糊道:“念念,想死我了。”
据上次亲密接触足足有半个多月,是男人都会忍不住了。
顾念感到自己上身已经毫无遮掩,冷气拂在肌肤上,惊起轻微的战栗。她的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微喘着说:“去床上。”
施向北打横抱着她,嘴唇准确地衔住她的嘴唇,一点空隙也没留。
顾念闭着眼享受着久违的激情。她能感受到他的嘴唇有多么热,热得她身体泛起细微的汗珠。
当身体陷在席梦思内,当双手裹住结实温热的身体,顾念的心跳也加快了。房间寂静无声,只有男人的喘息声在她耳边轻荡。
他们就像初次尝试禁果的男女,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只可惜,人类发明了电话。在造福人类的同时,总也不免带来一些副作用。就像此刻,施向北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施向北伏在她身上,长臂一探,就关机了。
还未过几秒,顾念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不准接。”他咬着她的耳垂,细细的挑逗。
顾念面色绯红,闭着眼,任铃声长时间的响起,直至消失。
施向北满心感动轻柔地吻着她的眉心。他快速地褪去她的内裤,心想,这下,总没有该死的手机会响了。
可是他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是座机。
当座机响起时,俩人都要疯了。
顾念能感受到他坚硬滚烫的下*体很不情愿地慢慢离开。
施向北翻身而下,拿起电话,大吼一声,“谁?”
“大哥,我是靳锋。”电话那头低声说道,显然也被他的气势吓到了。
“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我挂了。”
“大哥,等等啊。我向你汇报一个情况。你爸的秘书带了个小女孩来我们医院看病,我有十足的把握是你妹妹。”靳锋硬着头皮说完。
施向北握着话筒,□轰地就软了。那个女孩,他知道。原来父亲今晚的公事真的是为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第35章
他面色阴沉地放下电话,背对着顾念躺下来。
房间昏暗,沉重的压力随黑色一起袭来。他闭着眼睛,眼前总是有不知名的阴影在晃动。
“向北。”顾念小声地喊。
施向北假装熟睡,身体纹丝不动。
顾念很是懊恼。现在的她身无寸缕,旁边的男人却视若无睹,这分明就是藐视她女性的魅力。她转身贴住他的后背,故意扭动身体,手前探摸在他的胸前。
施向北继续装睡。
顾念恼了,嘴唇重重地咬在他肩胛处,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就算是在黑夜也看得清。
施向北倒吸气,手抓住她的手腕,“别闹了。”
“叫你装睡。”顾念往后挪了几寸。
施向北依旧背对她,“我心情不好。”
顾念沉默片刻,“发生什么事了?”
施向北难以启齿,就算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也不愿谈论家丑。
良久的沉默。
顾念故意打个哈欠,“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施向北却睡不着。从多年前知道父亲有外遇开始,他的心情一直就很复杂。长辈的事情原本轮不到他来操心。可只要想到纯良的母亲,他就忍不住想插一手。他忍了很多年,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继续忍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起床后,躲在客房的阳台里,给母亲打了电话。
很久,电话也没有人接。平常这个时候,母亲应该在练功的。
“妈,怎么这么慢?”
“今天睡过头了。”钟青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怎么了?爸很晚回家?”他小心地试探着。
“你说你爸也真是的,为了工作连身体都不要了。昨晚为了陪那个客户玩,今天早上才回家的。这样,身体都要垮了。”钟青满腔抱怨,“你下次也帮着说说你爸爸。”
“嗯。”施向北应着,“妈,你以后碰到这样的事,就别等了。自己的身体要紧。”
“妈妈自己有分寸。你要抓紧生个小孩,一个孩子太冷清了,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行了,我知道了。”
施向北站在阳台好一会,转身的时候见到顾念就在他身后。
“怎么,开始干起间谍的工作了?”他笑着问。
“胡说什么呢?吃早饭了。”顾念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心里却起了疑心,一大早,他躲在阳台给他妈打电话。还有昨晚他的异常表现。是不是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他又不想让自己知道。
他家三口人,最有问题的就是他爸。难道他早就知道父亲的事了?
顾念庆幸自己昨晚没有和他谈他爸的事情。男人都是有自尊的。也许在他的心里,那就是他一块不愿揭开的伤疤。
顾念算是个明白人。
很多女人总以为结婚了,双方就应该事事坦诚。其实完全是错误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或多或少不愿向人提及的隐私。真要挖出来,不仅伤身更伤心。
给丈夫留一块空间,也就等于给自己留了一块空间。
下午,顾念和萧灵约好一起去逛街。自从结婚后,俩人一起逛街的时间真的是屈指可数。
萧灵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姐,陪我去买衣服。”
顾念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这姑娘,从来就不爱穿着打扮,一直对自己很抠门。一年也难得买几次衣服。以往上街,都是顾念在买,她做陪客。
俩人这次去的是本城最大的奢华品购物城—香港城。汇聚了来自欧美,港台的所有名品,这里的顾客大多是富二代,官二代,也有不少高级白领。
站在门口,仰视着金光灿灿的招牌,顾念很不确定地问了句,“你打算来这里买?”
“是啊。”萧灵满脸的雀跃怎么也掩饰不了。
顾念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陪着她进去了。
萧灵去了几家大牌店,试了七八件,就买了两三件,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顾念算了账,就算是季末对折也早就超过五位数。
“姐,你怎么不买?”
顾念掩饰眼里的渴望,“我衣服很多,就不买了。”
萧灵没有多想,就走进了一家法国品牌专卖店。她当然不会知道,顾念之所以不敢大手大脚花钱,是受了儿子的触动。她再也不会让那么小的孩子为自己担心了。
顾念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架子上的新品。名家出品,就是不同凡响。她摸摸自己身上那袭裙子,再看看眼前淡紫色的露肩长裙,式样简洁,格调高雅,难得是面料还特别舒服,是纯棉的。她目光温柔地抚摸衣服,尽管恋恋不舍,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不料,正好撞到了人。
“亲爱的姐姐,很久没见了。”顾晓爱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亲昵的称呼让顾念有点不知所措。
顾晓爱挽着她的胳膊,“姐姐,一起去挑吧!”
“不用了,我看看就好。”她摇头拒绝。
“姐姐,你是顾家的大小姐,下个月我过生日要开party,你可得盛装出席,不能让别人小瞧了。”
顾念一听,也有道理。自己平常穿得差点没关系,关键的时候可不能丢了顾家的面子。
一旁的店员见大户来了,齐齐围上前,热情地招呼,“顾小姐,我们这季的新款正好打七折。您持有贵宾卡,还可以折上再打九折。”
顾晓爱将顾念推上前,“今天的主角是我的姐姐,你们可别搞错了。”
店员上下打量顾念一番,很矜持地介绍了几款限量的美裙。
顾晓爱指着一条曳地粉色紧身长裙,“姐姐,你试试这条。”
顾念伸手抚摸裙摆,面料如绸缎般光滑,参见夜宴的确是很适合的。
在更衣室对镜自照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这条裙子的魔力。原本她的胸部偏小,穿v型紧身长裙,很容易就暴露这个缺点。可这件裙子的开口设计得特别好,胸前平坦的飞机场立刻就成了起伏的山丘。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姐,太漂亮了。”顾晓爱首先喝彩。
“是啊,这衣服完全就像是给您订做的。”几个店员也齐声附和。
这么多同类倾慕的目光足以淹没一个女人的理智。
这家店每件衣服每个尺码只有一件,款式和欧洲同步推出,它的价格也不是一般的贵。这些,她都知道。可她还是魂不附体地说了句:“好,我要了。”
店员热情地迎上前,“您是付现钱还是刷卡?”
“刷卡。”顾念毫不犹豫地说。她身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现金,当然只有刷卡了。
顾念身上只有三张卡,一张是用来付日常生活水电煤气费的,钱很少。一张是工资卡。还有一张是施向北给的,她从来没有动用过。
她先是掏出工资卡,店员在pos机上刷了后,很遗憾地告诉她,“小姐,余额不够。”
顾念脸胀得通红,正打算说不要了。
顾晓爱从后面凑上前,“是不是钱不够,我来付。”
顾念哪里会用她的钱,当即掏出另一张卡,递给店员。
店员一看是金卡,立刻眉开眼笑,刷完后,毕恭毕敬地说:“顾小姐,我们会赠送一张会员卡给您,希望你能经常光临。”
此时萧灵也试好了衣服,俩人一起拎着袋子就出店门了。
出了店门,顾念的头才开始嗡嗡响。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这件衣服的价格是一万八千六百六十六。身上脸上顿时齐冒汗。
“你怎么出汗了。”萧灵身上还感到凉飕飕的。商场的冷气开得太大了,电就像是不要钱似的。
顾念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太热了。”
萧灵吓得伸手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
上三楼的时候,电梯前面有两个女人正旁若无人地聊着天,其中,一位就是顾晓爱。她们就站在离她四五个台阶的位置。
“晓爱,你不是下个月去法国度假,刚才怎么说在国内过生日?”
“我不过是想骗骗那个傻女人,看见她那副穷酸样,我就讨厌。”顾晓爱拨了拨及肩的卷发。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顾晓爱眼里浮起一层阴云,“我当然讨厌她。从小到大,她就喜欢在父亲面前卖乖。父亲眼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凭什么都是顾家的女儿,她就是父亲的掌上珍宝,我连一棵草都不是。”
“所以你才戏弄她?”
“是啊。就算现在她顶着顾家大小姐的头衔,可是连一件好点衣服都买不起。看见她买单的样子,我真的好想大笑。太痛快了!”
顾念顿时手脚冰凉。
电梯到了三楼,萧灵不顾她的阻止,追上前,挡住俩人的去路,对准顾晓爱就是一巴掌。
顾晓爱别看嘴巴贱,可打架还真不在行,当即傻愣愣地站在那。
旁边的女伴正想还手,萧灵兔子似的溜走了。边跑还边哼着歌。
顾念跟在她身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身后的顾晓爱总算是反应过来,大叫一声,“顾念,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36章
与顾念相比,施向北遇到的事情就要棘手多了。
施向北一大早在办公室,心情很好的吃着秘书买来的早餐。不料,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向北,中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施向北心里纳闷,活到三十几岁,父亲是第一次叫他去自己办公的地方。说话的语气还是很严肃的,完全是公事公办。
“爸,什么事呀?”他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事?很重要的事情。”
“我这刚上班,马上还有台手术,中午抽不出时间,有事就电话里说。”施向北语气谦恭,态度却很坚决。
“果果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电话那头的声音隐藏着压制过后的愤怒。
尽管早有事情被揭穿的心理准备,施向北还是感到突然。不过几秒,他就很镇定地反问,“爸,你怎么这么问?”
“别给我打马虎眼,说!”施孝仁语气很严厉。
施向北思忖父亲敢这样问一定有了某种把握,可直接承认又怕老人受不了。于是继续打太极拳,“这问题很难说清。说是也行,说不是也行。”
“没想到你没从政,倒学了一口的官腔。既然这么不明不白的,你现在就带果果来,我给你们去测dna。”
施向北心里笑了笑,“不必验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施孝仁砰地一声摔了电话。
施向北坐在办公室,打开电脑的音乐。每当他烦恼的时候,就喜欢放上一段音乐。这个习惯,还是当初和顾念恋爱时养成的。那时,只要他心烦的时候,顾念就会给他哼上一首歌。如果身边有钢琴,就会弹奏一首轻快的音乐。
现在放的歌曲就是一首老歌,顾念以前最爱唱的。
他还记得她坐在身边,靠在他的肩膀,柔声唱着:“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施向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和顾念重逢后,总会想起往事,就像是步入暮年的老人,喜欢坐在摇椅上,回忆往昔的片段。
靳锋走进来的时候,烟雾缭绕,房间里灰蒙蒙的。他走过来推开窗户,“向北,什么事这么烦心,不至于为了你父亲那点事吧!”
施向北靠在椅子上,继续默默地抽着。
“行了,别烦了。告诉你一件好事,我们从德国订购的医疗设备下个月就要到货了。”
施向北一听,精神大振。如果这套设备到货了,他们的对病人的检测手段就提高了一个级别。
“老大,中午得请客,提前庆祝。”
“我请客,你买单。”
“用不用这么狠呀?”靳锋做出愁眉苦脸的相。
“我还没找你算账,以后给我识相点。”
靳锋冥思苦想,才反应过来,“那晚
是不是正干着好事,半路下车的滋味怎么样?”
施向北抬脚就踹过去,“以后晚上别给我打电话,多搞几次小弟弟非废了不可。”
靳锋哈哈大笑。
俩人聊得正高兴,门被推开了。
“伯母,你来了。”靳锋迎上前招呼。
钟青的绷着脸点了点头。
“你们聊,我还有事。”靳锋急忙就闪人了。
“妈,你来了。”施向北按熄烟蒂,迎上前,拉住钟青的手。
“别给我嘻嘻哈哈的。”钟青甩开他的手,扳着脸说。
“妈,你喝水。”施向北笑着泡好一杯上好的普洱茶搁在茶几上。
钟青哪有心思喝茶,直奔主题就问,“你爸说的是真的?”
施向北含糊半天,“妈,这事是我拿的主意,和顾念没关系。”
“我这还没说她,你就帮她说话了。”钟青哼了声。
施向北坐在她身边,握着母亲的手,“妈,你也知道我,认准了一件事情就不会放弃的。是我想娶她,又怕你们不答应,才撒谎的。”
“你这是撒谎吗?你这叫欺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她二婚?还不是看在她怀的是你的孩子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倒好,连孩子也是别人的。你说你,娶个生过别人孩子的女人图的是什么?”
施向北仔细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图什么。就觉得她哪里看着都舒服。就算是生气骂人,也觉得舒服。”
钟青呆了。儿子分明就是魔障了。看不出顾念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将儿子耍得团团转。
以前看在儿子的面上,她对顾念还是挺客气的,也真心想对她好。可婆婆与媳妇之间再好,也隔着一层肚皮,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现在,她倒要重新审视这个儿媳妇了。
“小北,你爸也知道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钟青端起茶杯,揭开茶盖,吹了吹。
“没打算,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钟青恨不得手里有把铁锤敲醒他。娶个二婚的女人,帮别人养孩子不说,关键是那女人还不帮他生孩子。这到底图的是什么呀?
“小北,你让顾念赶紧怀上一个,你爸那里也就好说话了。”
钟青心里气得不行,面色却很平静。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认准了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强攻不行,只能智取。
施向北哪里想的到母亲心思这么多,只是重重地点头。
钟青起身离开的时候,脸上泛着苦笑。人人都说她命好,老公是高干,人又儒雅正气。儿子有出息,自己开医院,做老板。有谁知道她的苦楚呢?
顾念在台里的日子也没有以前舒心了。虽说华天音是兼职主持人,不用每天来上班。可电视台就是那么大的地方,总有碰到的时候。
这天中午,她吃完饭,去洗手间,就好巧不巧地遇见了。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华天音正在洗手。顾念也懒得打招呼,直接就推开小门,进去方便了。等她出来的时候,华天音还站在镜子前,整理妆容。
“顾小姐,又见面了。”华天音举起唇膏仔细地抹在嘴唇上。
顾念打开水龙头,冲洗,“很不幸。”
华天音笑,“爽快,我喜欢。”
“用不着。”
华天音压低声音,“和我斗,你会输得很惨的。”
“是吗?那就试试看。”顾念毫不畏惧地直视她。
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她再不济也得迎战。
回到办公室,她屁股还没坐热。摄影老张又来了。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饭没回来,办公室就剩她一个人。
老张探头打量半天,才说:“告诉你一个绝密的消息。”
顾念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故意装作不在意,“无非就是办公室的那点奸情,在台里这算什么秘密?”
老张神色很严肃,“我是看见中午没人才来的,事关你我,事关同事的清誉。被抓的小喽啰在局里说,咱们上次采访的事情是事先有人向他们透露消息。就在咱们采访时候,有人打电话给他们了,是个女的。”
“那是谁?”顾念心里凉成了一块冰。
“现在还不知道,估计也很难查出来,反正是内鬼。”老张朝门口张望着,小声说:“你可得当心。”
“老张,谢谢你。”顾念心头笼罩一片阴影。
想到日日相处的同事中就有陷害自己的奸人,顾念顿时不寒而栗。是谁呢?顾念不敢想下去,现在每个人都有嫌疑。
“顾念,发呆呢?”贺伶首先走进办公室。
望着关系最好的同事,她在事发后,对自己比以往更亲密了,是不是心中有愧呢?顾念倏地飘过一个念头。
“给,巧克力。”贺伶递给她,“你太瘦了,吃得巧克力提神补脂。”
顾念接过后,剥开包装,放进嘴里。舌尖味苦,还有淡淡的甜意。心里责怪自己,太爱猜忌了,贺伶怎么可能呢?
晚饭后,她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肩膀,经常伏案工作的后果就是颈椎病,肩周炎如影相随。
施向北坐在她身边,靠近她,“工作很累?”
顾念抬头看着他,淡淡地应了声。就算是夫妻,也不必事无大小都去汇报。她已过了向男人诉苦的阶段。
施向北眸色渐渐暗淡,转头看着并未打开的电视机,用很愉快的声音说:“我父母知道果果的事情了。”
“知道了?”顾念提高音量,“那我们该怎么办?”
施向北嘴角的笑容愈发深了,“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想到老头子生气的样子,我就很开心。”
顾念定睛看着他。是不是男女生理结构的不同决定了思维的不同。她担心得要命
,他却是幸灾乐祸的。
“既然你都不担心,我有什么可怕的?最多是以后不去你家。”顾念继续揉捏着肩膀。
“其实有个办法可以化解我父母的抱怨,不过得你配合?”施向北语气突然正经。
顾念手停在肩膀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
施向北再度看着她,眼神专注,语气低柔,“念念,给我生个孩子。”
顾念本能地就想拒绝。可接触到他的目光,话就说不出口了。她从没有见过施向北这样的眼神,那么的诚挚,温柔,还有微微的乞求。
第37章
叮铃叮铃。
顾念仓皇地起身,笑着说:“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陌生眼镜男,外表很斯文。
“你是?”顾念疑惑地问。
“你好,我是施省长的秘书小赵。”男子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
“请进。”顾念闪到一边,让出一条路。
“小赵,你来了。”施向北站在沙发边,看似礼貌,话里却透着一股距离感。
“坐啊。”顾念热情地招呼。心里却打起鼓。
小赵看着施向北,“就一点事情,首长交代的,我说完就走。”
施向北瞟了他一眼,“坐着说,我家的沙发不会咬人。”
小赵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勉强地坐下,笑了笑。
施向北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自己先饮口。然后抬头,打量他。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小赵局促不安地看着他,几度想开口,却生生忍回去了。
“说吧,我爸有什么交代?”施向北放下杯子。
小赵先微笑着,清清嗓子,“首长今天情绪特别不好,咱们身边人都轮着被他骂了一通。快下班的时候,他对我说,‘去向北家把钥匙给我要来,就说房子我要收回。’我想,首长是气头上的话,可他吩咐了我又不能不来一趟。”
“就这点小事,你早说啊,至于腻歪半天的。”施向北从裤兜掏出一串钥匙,扔在茶几上,“你可以交差了。”
顾念也掏出一串,搁在茶几上。
小赵拿起一串,放在手上,“我也就走个过场,剩下一串你们留着。”
“拿走。”施向北冷冷地说。
小赵起身,“太晚了,我就告辞了。”说完也不待他表态,就向门口走去。
顾念看着留下来的钥匙,抓在手上,就要给他。小赵一见,忙不迭地冲到门口,落荒而逃。他可不敢接两串钥匙,那不是明着赶人家夫妻出门。
“你去告诉施副省长,剩下的这串,我们明天搬家就还给他。”顾念追在后面喊道。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施向北起身走至顾念身边,满含歉意地看着她。
顾念冲着门啐了口,“这破房子,谁稀罕。”
施向北的眼框有微微的湿润。这样的她才是他所熟知的,充满热情,活力,灵动的一个女人。
“念念,我们先在你单位附近租个房子,买房子也同时进行,争取年前搬到属于自己的新家。”
顾念转头看着他,“不必租房子,住你那也行,反正就几个月的时间,我有汽车,开车也就一个小时。”
施向北想了想,还是没同意,“太远了,上下班的时候堵车很厉害。再说果果马上就进小学,上课可不能迟到。”
顾念杵在原地半天,才说,“那就听你的。”
他们搬进租屋的第一天,就把钥
匙邮寄给施孝仁。施向北想到父亲生气时的那张臭脸,心情就非常的好。
走在医院的长廊,他笑着和来往的职员打着招呼。每个人都感染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和以往礼貌而有疏离感的微笑完全不同。
还未等走到办公大楼,手机就响了。
他掏出手机,搁在耳边的时候稍稍有点距离,“喂,你好,我是施向北。”
“施院长,我是老刀,你要我查的事情有点进展了,咱们是不是抽空见个面?”
施向北走到拐角处,停住了脚步,“好,我们下午在红楼见面。”
对方没想到他时间安排得这么快,愣了下,“好。”
施向北握着手机,站立一会,就朝车库走去。
红楼是本市一家有名的休闲会所,属于半公半私的性质。以前多面向达官贵人,前几年私有化后,就向社会大众开放了。只是收费昂贵,普通老百姓是过其门而不敢入。
施向北订的是顶楼的包间,空间大,环境静谧,价格也贵。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主要是想着顶楼来往的人少,方便谈话。
老刀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一位身着纯白暗花衬衣的男人靠桌而坐。白衬衣属于男人不会出错的衣服,可加了暗花就不是人人都适合了。
眼前的男人穿上后十分的熨帖。沉稳中带着一股潇洒,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融合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协调。
俩人虽说有雇佣关系,可从来没有见过面。施向北是从一位长辈那得知他在私家侦探行业的大名,电话联系的。老刀也是看在那位长者的面上,没有收定金就接下了这单活。
“刀叔。”施向北起身,身子微欠,伸出了手掌。
老刀握住他的手,爽朗地笑着,“施院长,这声叔我可当不起。”
做他们这行,客人的身份背景自然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副省长的公子,全国著名的心血管专家,岂是他可以托大的?
“我是肖叔叔介绍我来的,你是他的好友,称你为叔,理当如此。”施向北谦逊地说,“你叫我施院长可就太见外了。”
见盛情难却,老刀勉为其难地改了口,称他为小施。
一旁侍立的服务员,给他们斟好茶后,就悄悄地退出了房门。老刀紧跟着起身,走到房门口,上好锁后,才返身折回。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数码相机,打开后,推至施向北的面前。
施向北接过后,看着里面拍摄的照片,一张是华天音手捧一束紫色风信子站在墓地,面色悲凉。一张是华天音和珍妮的母亲亲切的拥抱,显然关系很好。还有一张竟然是华天音和何辉站在教育台的顶楼,华天音背对着何辉,而何辉一直盯着她,眼里不知是喜还是悲。
“从我们跟踪拍摄的情况来看,华天音的行为很奇怪。她在百忙之中,抽空去英国只是为了去珍妮的墓地,对外却说她在度假。而且根据我们的录音,她还曾受到威胁,让她做事注意点。”
“珍妮是怎么死的?”施向北一直盯着照片。
“她是在接到一个死猫的尸体后,第二天心脏病突发死亡的。珍妮死后,父母曾报警。警方对死猫进行了解剖,没有任何异常,排除了他杀。”
施向北闭上眼睛,一切都是巧合吗?可为什么到处都有华天音?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六月五号之前,华天音是否出境?”
老刀从公文包掏出ipd,打开后,调出文件,“她六月三号飞往了法国,至于是否去英国就不得而知了。”
“一定是她,她利用了珍妮的手机发照片给顾念,然后装作和她无关。”施向北说完后,浑身不寒而栗。
那个善良的小妹妹,他曾经的未婚妻,心思如此诡异。想到顾念曾说过的伦敦往事,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还要不要继续调查下去?”
施向北沉思许久,“你现在派人保护我妻子,我怕有人对她不利。”
老刀走后,施向北独自一人倚窗而坐,直到夕阳西下,暮色暗沉,才回家。
回到家,顾念对他的态度是异乎寻常的热情。这样的热情,只在上次照片事件后,他享受过一次。此后,就渺无踪影了。
他在书房看书的时候,门被推开。
顾念端着托盘就走进来了。
就算她的脚步声再轻,他也能感受到。施向北心神微动,继续看着书。
顾念放下托盘,端出一大碗挖好的西瓜瓤,“天热,补充点水分。”
施向北放下书本,笑笑地瞅着她。
顾念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献殷勤的事情,许久没做,都生疏了。
“怎么突然这么贤惠?”施向北看着碗里的西瓜瓤,剔去了瓜子,殷红水润,未吃心里已是甜的。
顾念迟疑了半天,拿人的手短,希望他能吃人的嘴短。
“向北,我前几天买了一件衣服。”她悄悄打量他的表情。
施向北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瓜瓤上,吃了一大块,真得很甜,水汁又多。
“是在香港城买的。”顾念继续补充。
施向北开始吃第二块。
“是个法国的品牌,价格很贵。”顾念见他只盯着碗,急了,“很贵,你听明白了吗?”
施向北总算抬头嗯了声。
顾念彻底不明白了。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的。以前恋爱时,她喜欢大手大脚的花钱,那时用的是顾家的钱。可他时常会提醒她,要适度消费,以他现在的能力养不起。
后来,她买了贵东西就瞒着他,有时会少报一个零。
当然他也买过好东西给她,都是很实用的。她现在都保存着。她知道那是他辛苦打工
的钱换来的。
“向北,那件衣服是一万八千六百六十六,我卡里没钱,用的是你的卡。”顾念鼓起勇气说出来。
施向北总是明白了顾念今天的热情为何而来。心思一动,然后默不作声。
对于他突然的沉默,顾念的理解是他在心疼。
“向北,我会还给你的,不过要给我几个月的时间。我现在手头不方便。”顾念小心观察他的神色。
施向北心里大骂,笨女人,笨死了,哪有老公要老婆还钱的。
“其实,你现在就可以还。”
顾念想了半天,面色绯红,这男人,就没有一个好的。
施向北伸手托着她的下巴,低声道:“好吗?”
“不行。”顾念仓促起身,退后几步,“我今天来了大姨妈。”
施向北面色古怪地瞅着她,“我是想说,拿这碗西瓜抵债。”
第38章
人生大概是无法两全其美的。顾念现在和施向北的关系渐渐融洽,就连华天音曾经横亘在俩人中间的阴影都渐渐消散。可工作上,却没有往日的如鱼得水。
何辉最近几个大的采访就交给了别人。以往怎么也得轮到她几个。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可又不好开口去直问。她和何辉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上下级的身份卡在中间,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雪藏,顾念想法归想法,上班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没得到领导的重视,同事对她的态度却好了几分。特别是贺伶,对她嘘寒问暖的。
人都有同情弱者的本能,当初她太出挑了,同事的心里自然不平衡。如今她处境不好,倒勾起了大家微弱的同情心。
顾念对所有发生的一切都甘之如饴。经过多年的职业生涯,她的心态已渐渐平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中午吃完饭,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呆在办公室,而是去了顶楼的露台。
有时在喧嚣的人群中呆久,最想要的就是一块清净之地。没有声音,没有音乐,没有电脑,什么都没有。只有蓝天白云,还有清风吹过。
她走到楼梯口,才发现一向没有人的露台今天被别人占据了。她当即想转身离开,可脚却像是被吸铁石吸住了。
露台的尽头有一对男女并肩而站,正背对着她。
“天音,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玩?我不觉的。”
男人侧头看着她,“你不适合做主持人,辞职吧!”
华天音轻眨睫毛,“辉,我想试试。”
何辉看着她半天,“你还要试多久?难道是一辈子?”
“我没有那么傻。痴情也得有个限度。可现在让我退出我不心甘。”华天音眼里微微湿润,“你会帮我的?”
明明是问句,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她就是吃定了他。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劫,就如顾念于施向北,施向北于华天音,华天音于自己。
何辉的手搭在她的肩膀,轻叹一声,“别让我太为难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华天音瞟了他一眼,垫脚,对着他的脸颊轻轻一吻,“只是朋友吗?”
何辉强忍住心中的激荡,双手托着她的脸颊,“音音,别玩火了。”
顾念掩住嘴鼻,生怕惊动了俩人。她悄悄转身下楼。大脑还处于极度刺激里。何辉和华天音,他们之间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关系?情人,朋友,知己。。。。。。。
顾念感到自己的大脑成了浆糊,所有的事情乱成一锅粥。现在的她急需一副清醒剂。顾念下楼,去了附近的冷饮店,买了瓶冷饮。
喝了大半瓶下去,的确是透心凉。
她想到了施向北,晚上可以和他商量。上楼的时候,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顾念没有意识到,这是她结婚以来第一次在有事的时候想到了施向北。
她笃定施向北晚上一定在家。因为,今天是七夕,中国的情人节。
施向北做手术的空档,一位年轻的小护士胆大地开起玩笑。
“院长,今天可是七夕,你准备怎么和夫人庆祝?”
旁边的一位老护士用胳臂肘捅她,“工作时间别说闲话。”
施向北接过助手递给的汗巾,擦擦额头的汗水。微笑着看了看小护士,并没有生气的征兆。
助手心里奇怪,院长做手术的时候最烦别人讲无关的话题,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出奇了。
手术很顺利,施向北出来的时候,心情很愉悦。和平常做完手术那种礼节性的微笑完全不同。
抬起手腕,才四点。今天可以去外面订个台子,一家人很久没有去外面吃饭了。
来到办公室,脱下白大褂,换上淡蓝色体恤,人整个年轻了好几岁。施向北戴上了眼镜,顿时沉稳了几分。
他想想,先是拨通了花店的电话,订好一束粉色玫瑰。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没有一束鲜花是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的。
施向北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笑着朝秘书,助理微笑示意。他的脚步渐快,急切地想回到家中,见到那张清丽的脸庞。他最喜欢看她笑了。她笑的时候,乌黑的眼珠就像是会说话似的。只是这笑容极其稀罕,很久都没看到了。
他刚上车,手机就响了。低头一看,是未知电话。
“你好,我是施向北。”
“我是天音。”
施向北胸口闷胀,顿了几秒,“有什么事?”
“没事,就想请你吃顿饭。”华天音说完,补充一句,“我最近主持的一档节目在同类节目中收视领先。”
施向北沉吟片刻,“行,我去订台。”
“真的?”
“就当是为你庆祝。”
施向北握着手机,转头就拨了老刀的电话,“刀叔,我是小施,我和华天音今天有个约会。”
“行,等下告诉我地址,我给你送东西去。”
施向北订的地方是一家日式餐馆,完全是投其所好。华天音平时生活习惯有点小资,喜欢精致的东西,包括饮食在内。
他一订好地点就通知了老刀。俩人约在停车场见面。老刀准时赴约,钻进他的车内。
“这是窃听器,安装在茶几下面。我们在外面可以监听到,并会录音。”老刀递给他一个微型的窃听器。
施向北接过后,紧紧地握在手心。
他去了包间,点了杯茶,就打发侍者出去了。小心地将窃听器装在茶几案板下面。一切妥当后,才打电话给华天音,告诉她地址。
华天音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电话结束了,还一直握着手机,直到机身由温热变成微凉。
来到约定的包间外面,她微带怯意地推开门。
今天她的装扮是用了一番心的。卷发盘起,露出修长的颈脖,优美的弧线一直延伸至胸前。身上穿的是一件贴身的短袖长裙,很有淑女的优雅,却暗藏了一点小心思。领子是方形的,开得面积很大,稍微低头,就会露出丰满的胸*脯。
“向北哥。”华天音小心翼翼地盘腿坐在他对面。
施向北给她倒了杯清茶,“天挺热的。”
华天音看着水从水壶流下,心里甜蜜蜜的。没想到,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情人节,他答应和她一起吃饭。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夫妻之间终于产生裂缝了?
上菜的同时,施向北特意叫了两瓶威士忌。他叫侍者拿了两个大酒杯。
华天音看着眼前斟满的酒,举起端至鼻端,浓郁的麦香味熏得她醉意频生。
“天音,祝贺你的节目收视长红。”施向北举起了酒杯。
华天音端起,轻啜口,心里暖洋洋的。
施向北端起喝光,笑着说:“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华天音也一气喝光,顾不得自己酒量尚浅。喝完后,杯口对着他,“向北哥,我也很有诚意的。”
“女孩子就要爽朗,扭扭捏捏最烦人了。”施向北含笑看着她。
华天音面色酡红,身子微倾,手触着他镜框,“你不戴眼镜更好看。”
施向北顺势取下眼镜,继续微笑着。
华天音的手指眼见就要触到他的肌肤了。
“天音,再喝一杯,庆祝你上个月在省剧院的精彩演出。”施向北的脸稍稍偏向一旁,再度斟酒。
华天音微微失落地坐直身体,见他举起酒杯,也不好推辞,于是再度喝下一杯。
一来二往,三杯酒下肚,她已经晕得不知天南地北,开始胡言乱语。
“向北,你为什么不要我?我一直在等你。你说了找不到合适的人,就会和我结婚的。”华天音手支在腮下,醉眼朦胧地看着他。
施向北心底叹气,祸由他起,也必须由他来结束。他探身上前,低声喊了声,“音音。”
华天音全身微微颤动,手握住他的手掌,“你叫我音音。”
以前俩人好的时候,华天音一直逼着他叫她音音。施向北嫌称呼肉麻,一直不肯。实在烦不过的时候,才敷衍地喊过几次。分手后,更是再没叫过。
“音音,你心里一直想着我?”
华天音的脸靠在他的肩膀,“向北,我从没有忘记过你。”
“那我结婚,你不是很难受?”
“我是难受,知道你结婚后,我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凭什么是她?明明我认识你的时间更长。她不爱你,而我一直爱着你。”
“所以你后来就叫珍妮发照片,想让她难受。”
华天音头晕乎乎,声音也飘乎乎,“是啊,我那时正巧去英国玩,就拿了她的手机发了一些照片。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因此死了。”
“音音,她是怎么死的?”
“她有哮喘,那只死猫诱发了她的病因,心脏病发作死亡的。”华天音声音渐低,“如果我不用她的手机,她就不会接到病猫,也就不会死了。”
施向北先是为珍妮的死自责。紧接着就醒悟到华天音竟然知道珍妮是因为她的过失而接到死猫的。
究竟是谁告诉她的?
第39章
华天音已经伏在桌面上?</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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